这天晚上,谢留风一直没有等到楚星回回家。
楚星回很少有夜不归宿的记录,就算偶尔要去附近历练两天,也会提前主动跟谢留风说一声。
谢留风揣着手,扫了几眼门口的方向,正琢磨究竟是问问楚星回去哪里了,还是适当给成长期的少年一点自由的空间,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
楚星回手里拎着什么东西,闷不吭声地走了进来。
谢留风抬手点起了檐下的灯,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
楚星回的形容看起来着实有点狼狈。
他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沾了不少草屑土灰,白皙的脸上还带着两道被爪子挠出来的血痕。
谢留风走过去,伸手碰了碰他脸上的伤,哭笑不得:“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谢留风,”楚星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拎起手中的东西,“我们今天晚上吃这个好不好?”
谢留风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个什么玩意。
是一个简陋的鸟笼,笼子里关了一只熟悉的黑鸟。
黑鸟身上的毛秃掉了一小半,绝望地拿爪子扒住了栏杆。
谢留风:……
他看着一人一鸟,难得陷入了沉默。
楚星回已经往厨房走去了。
谢留风连忙跟了上去。
他旁敲侧击,试图打听一人一鸟之间的恩怨:“它怎么招惹你了?”
楚星回停下脚步,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认识它?”
谢留风有点摸不准他现在的情绪,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交代了一点点:“以前钓鱼的时候遇到过,看它长得挺别致,就喂了几次。”
他惟恐楚星回怀疑他跟这黑鸟是一伙的,强调道:“就喂了点便宜的回春丹,绝对没有别的深厚交情。”
楚星回平心静气地重复了一遍:“回春丹。”
谢留风总觉得他的平静中带着一点杀意,说话谨慎了许多:“嗯。开始的时候试了几次,发现它只吃带灵力的东西,我有一些回春丹闲置的时间太长了,就……”
所以这只鸟才会将回春丹当成了食物。
楚星回已经完全将前因后果梳理清楚了:“好,我知道了。”
他将手中的鸟笼递给谢留风:“帮我拿一下。”
谢留风觉得不太妙:“你要做什么?”
楚星回已经去拿扫帚了,闻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去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谢留风直觉这件事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带着鸟站在院子里,并不敢说话。
不但不敢说话,还只能殷勤地帮楚星回打下手。
楚星回拿着扫帚,走到谢留风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谢留风。
谢留风更不敢说话了。
楚星回静静看了谢留风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轻声说:“算了。”
少年人站在檐下,灯影将他偏冷调的五官染上了一层暖意。
他将手中的扫帚放回了原处,走回谢留风面前,说:“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碰见你。”
楚星回垂眸打开了谢留风手上的鸟笼:“我暂时原谅它了。”
黑鸟有点不敢置信,歪头看了楚星回一眼,试探着往笼子外面伸出了一只脚。
见楚星回确实没有管它的意思,它才快速从笼子里飞了出来,趁着夜色一溜烟飞没影了。
谢留风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他揉了揉楚星回的头发,嗓音温柔:“走吧,我给你抹药。”
被楚星回放走之后,黑鸟很是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它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上的毛,先是在附近观察了几天,又试探性地挑衅了楚星回几次,见楚星回确实没有再揍它的意思了,终于放心在小院门外的树上做了个窝,在附近住了下来。
这鸟作息十分不似阳间生物,经常三更半夜还在外头乱飞,临近天亮更是它最活跃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引吭高歌一番。
于是从这天开始,每天天不亮楚星回就会被鸟叫声吵醒。
他打开窗户,目光幽幽地看着黑鸟居住的树,开始考虑自己之前放过这只鸟是不是个错误。
最后还是谢留风先忍不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了一把唢呐,每天早晨只要黑鸟开嗓他就带着唢呐去树下跟它对着吹,才终于让这只鸟头晕眼花,明白了不能扰民的重要性。
楚星回:……
他开始认真考虑从这里搬出去的必要性。
几日之后,楚星回终于顺利找到了突破的契机。
这日清晨,他正在林中习剑,天上忽然落下了小雨。
正是盛夏草木繁盛之际,万灵谷中灵花灵树甚多,遇水灵力更盛,引得楚星回身上的灵力也跟着鼓荡起来。
楚星回便收起了灵剑,快速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早已为突破做了诸多准备,事到临头也没有慌张,很快将早就准备好的阵法在房间周围布设好,盘膝坐下开始突破。
突破很顺利。
他基础牢固,体内灵力本就较一般炼气修士更为深厚,此时水到渠成,很快就突破了从炼气到筑基期的障壁。
甚至于楚星回出于谨慎准备的一系列后手都没有派上用场。
楚星回松了口气,闭目调息了片刻,体内灵力运行了几个周天。
修士升至筑基期,不但原有灵力运行的经脉会拓宽,也会打通体内暗藏的细小经脉,体内能容纳的灵力是炼气期十倍不止,突破之后需要尽快熟悉自身灵力的变化,才能更好适应新境界。
恰在此时,变故突生。
灵力运转至心脉附近一条新打通的经脉时,楚星回忽然心口一痛,喉头腥甜,不由自主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铺天盖地的寒意自他体内流出,他几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结了冰。
紧接着,他体内的灵力也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逸散到了空气中。
房间内温度飞速下降,很快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种场面很显然不止是他体内灵力的作用。
楚星回立刻明白了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毫无疑问,他体内的隐患在这个关口上爆发了。
但此时他的体温几乎已经降低到了极点,他快要无法维持清醒了。
最后一刻,楚星回咬着牙,拼命聚起一丝灵力,点燃了谢留风留给他的传讯符。
门外不远处,黑鸟在附近的树林里搞了几根稀奇的树枝,正在装饰它的鸟巢。
天气不太好,它先在鸟巢的顶上挂了两片大叶子用于遮挡随时有可能落下的雨。
然后它叨起一根树枝,正琢磨摆在哪里好,忽然被迎面而来的冰系灵力冲得一个趔趄。
感应到这股不同寻常灵力的源头,它鸟毛都炸起来了,立刻放下嘴里的树枝,往楚星回的房间里飞去。
院子外面早就设下了禁制,楚星回知道自己要突破,也提前在自己的房间内设下了防护。但一切却像是对这只鸟完全没有作用一样,它丝毫没有停顿,透过半开的窗户挤进了楚星回的房间。
楚星回脸色白得吓人,身上覆了一层白霜,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他额头上由谢留风留下的印记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一道冰蓝色的灵力流出,快速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体内的冰系灵力依旧在向外逸散,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难以靠近的冰场。
黑鸟站在地面上,试探着往楚星回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被那些本能攻击靠近的一切活物的冰系灵力冻在了原地。
它好不容易把两只脚从冰块中拔出来,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房间里飞上飞下,试图接近楚星回。
只是它的本体尚在封印中,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救人。
正在它一筹莫展之时,身后的房间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黑鸟应声看去,就见谢留风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回来的,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处理的雨水湿气,刚一接触到房间里的灵力就在衣角上结成了冰。
救兵终于来了,黑鸟眼睛一亮,激动地拍着翅膀乱叫起来。
谢留风拧眉看着房间里的情形,拎着它的翅膀把它从窗户里丢了出去:“嘘,先别吵,这里交给我。”
他快步走上前,检查楚星回的情况。
楚星回感觉到有人接近,勉强睁开眼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谢留风。”
谢留风半跪在地上,一手将他捞进怀里,另一手将灵力送进了他的身体,还有闲心调侃他一句:“嗯,还好,能认得清人。”
楚星回攥紧了谢留风的袖子,下意识往热源的方向靠了靠。
谢留风轻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将他整个人裹在了里面。
楚星回安静了一会儿,模模糊糊间又低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谢留风。”
“是我,我在这里。”谢留风又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嗓音温柔,“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听见这句话,楚星回一直挣扎着不肯完全失去意识的心念终于松了下来,安心睡了过去。
楚星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谢留风正坐在他床边,托着腮看着他。
窗外下了一夜的雨,此时雨已经停了,但谢留风开了窗户,空气中依然存着雨水湿润的气息。
见他睁开眼睛,谢留风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醒了。”
楚星回检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情况,体内灵力充盈,经络中的伤痕也消失不见。如果不是体内寒气尚未完全消散,灵力运转时仍有些滞涩,他几乎要以为之前的遭遇都是一场梦。
他看着谢留风,眨了眨眼睛:“你……是你救了我?”
谢留风有点惋惜。
方才伤着的时候又乖又黏人,这会儿清醒过来了倒是又有距离感起来了。
他莞尔一笑:“你猜啊。”
楚星回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忽然就散去了一大半。
谢留风笑了一声,也不逗他了:“好吧,除了我还有我们的鸟邻居,虽然它什么也没做成,但它在场。”
听见这句话,黑鸟从不远处的树枝上飞下来,蹲在窗台上,先是观察了楚星回一眼,然后对着谢留风愤怒地扇了扇翅膀。
谢留风顺手从旁边拿了个东西,手贱地戳了它两下。
黑鸟更愤怒了,但又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地又飞回了树枝上,隔着一段距离用鸟语骂骂咧咧。
楚星回看着一人一鸟,终于从熟悉的糟心感中得到了一丝实感。
他起身,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谢留风伸手把他按了下去,提醒他:“虽然眼下没什么事了,但还是多躺两天为好。”
楚星回沉默了片刻,问他:“我的身体……”
谈到这个问题,谢留风也正色起来:“现在还不确定,根据发作时的脉象来看像是中了毒。我已经请了人,过段时间就会过来,到时候让她帮你仔细查查。或者你有什么跟这件事相关的记忆,也可以告诉我。”
楚星回抬起眼,皱了皱眉:“毒?”
谢留风“嗯”了一声:“按照你说的,这毒恐怕是从你未出生的时候带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向楚星回道歉:“是我疏忽,知道你身体出了问题,你突破的时候我该早来守着才是。”
楚星回不太适应被这么珍重地对待,有点别扭地移开了目光,轻声道:“突破契机本来就没有固定时间,怪不上你。”
谢留风低下头,握过他的手,又试了试他的脉象:“好在这次及时,赶上了。”
楚星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谢留风愣了一下,温声问他:“怎么了?”
楚星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静了片刻,又默不作声地松开了手。
谢留风将他的手又塞回被子里,忽然道:“我要出门一趟。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心里有数,我不在的时候,别跟人动手。”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担忧:“有人惹你的话……可以先记仇,或者我给你找点泻药之类的备着。”
楚星回忽略他惯常不着调的言论,问他:“去哪里?”
谢留风想了想,回答道:“去办点小事,过几天就回来。”
楚星回抿了抿唇,确认道:“真的回来吗?”
谢留风煞有介事地琢磨了一会儿:“虽然十有八九能回来,但毕竟还要考虑不小心遇到灭世之灾之类的情况。所以万一回不来的话,这座院子就当作遗产给你继承了,或者你还想要我其他几根鱼竿吗?”
楚星回:……
他把自己完全缩进被子里,不想跟谢留风说话了。
楚星回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他这几天很听话,没有动用过灵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静养,只是上次寒毒发作之时太过凶险,养了几天脸色仍有些苍白。
但看起来依旧很漂亮,像是一棵不会被折断的树。
黑鸟站在院子里,像是一只走地鸡一样,跑来跑去啄着地上的石子,看见他回来,立刻丢下嘴里的石子警惕地飞回了树上。
谢留风并没有搭理它,他跟楚星回碰了一下视线,走到了他身边,弯了弯眼睛:“在等我?”
楚星回抿了抿唇,并不想承认:“今天天气好,我出来走走。”
谢留风笑了一声,没戳穿他,随手丢给他一个储物袋,叮嘱道:“我问过专业人士了,这东西可以压制你体内的寒毒,下次再遇到意外情况可以吃一颗。”
楚星回打开储物袋,浓郁的火系灵力混合着灵果的清香扑面而来。
在刚来修仙界的那段时间里,他曾恶补过修仙界的常识,这种果子他曾在灵植大全中看到过。
炽焰果,属性极热,对于大部分阴寒之物都有克制作用,仅在布满无边火海的天火域中才能生长。
从此处到天火域相隔万里,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要跑个来回哪怕是最顶尖的修为也要星夜兼程。
……更何况天火域因为恶劣的环境本就是寻常修士难以踏足的禁区,而且如此珍稀的灵果周围必有极为凶残的妖兽在旁守护。
楚星回并不难想象这几天谢留风都做了些什么。
他也没想到谢留风急匆匆出去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
而现在,谢留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地把一整袋的灵果丢给了他。
楚星回垂下眼帘,攥紧了手中的储物袋。
见他的模样,谢留风琢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谎话张口就来:“其实我这次出门是另有要事,这些果子是路过天火域的时候捡到的。”
楚星回并不相信他蹩脚的说辞,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正想说些什么,目光落在谢留风垂在身侧的衣袖上,忽然顿住了。
那上面……有血迹。
谢留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淡定地侧过身,把衣袖往身后藏了藏。
楚星回却不肯让他躲,直接握住了他的胳膊:“……你受伤了。”
他轻而又轻地掀开谢留风的衣袖,看见了一道横亘在他手臂上的狰狞伤口。
伤口似乎已经有段时间了,已经微微结痂,看得出来主人根本没有上过心。
好在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见瞒不过去,谢留风轻咳了一声,不甚在意道:“小伤,问题不大。”
好久没动过手,筋骨还是有些没舒展开,倒是叫几只小妖兽给伤到了。
在小辈面前就显得怪没面子的。
他试图收回手,楚星回却抓着他不放,执拗道:“药在哪里?”
谢留风有点嫌麻烦:“就这么一点伤,用不了两天自己就好了。”
楚星回不想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他拖进了屋里。
谢留风原本还想继续发表一些意见,但楚星回绷着脸的表情实在有些吓人,谢留风便也难得安分了下来,任由楚星回摆弄。
楚星回取了帕子,一点点擦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污,给伤口抹上药膏,又拿了干净的布条认认真真把伤口缠好,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脸色才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谢留风觑着他的脸色,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腕。
楚星回将药膏重新放好,余光被谢留风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谢留风的手型很好看,修长有力,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楚星回对这种茧很熟悉,这是常年握剑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
他忍不住碰了一下谢留风的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还没见过你用剑的模样。”
谢留风来了兴致:“想看吗?”
楚星回预感到了什么,已经开始后悔给他现眼的机会了,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试图停止这个话题。
果不其然,谢留风坏心眼地弯了弯眼睛,又开始逗他:“瞎说什么呢,我这么平平无奇的凡人,怎么可能会用剑呢?”
楚星回:……
他不想跟谢留风说话了。
但谢留风这会儿兴致上来很想跟他说话,于是继续逗他:“你们剑修好厉害,不像我什么也不会,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不如这样吧,你教我习剑怎么样?”
楚星回:……
他转身打算离开。
见把人逗急了,谢留风笑了一声,伸手拉了他一下。
楚星回侧过头,看见他胳膊上的伤,又心软了,不声不响地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了下来。
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看他这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谢留风又有点蠢蠢欲动。
楚星回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目光清凌凌地看了过来。
谢留风笑了一下,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始发挥作用,最终还是安分下来。
算了,毕竟欺负人这种事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真惹急了也没法再去河里钓一个回来。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楚星回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见里面的水已经凉了,正想用灵力重新加热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谢留风的伤处,把壶里的茶水倒了,换了一壶白水,倒满了两个人的杯子。
谢留风其实对楚星回倒掉他珍贵的茶叶,给他换成没滋没味的白水很有意见,但依然不敢发表,只能将就着喝了。
楚星回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这次……为什么又要帮我?”
谢留风终于皱着眉把一整杯白水灌进了自己嘴里,闻言自然而然道:“我跟你说过,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顶着。虽然天真塌下来我也不一定真能顶得住,但我既然说出口了,总不能不兑现吧?”
楚星回又开始觉得不对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留风问他:“什么道理?”
楚星回想了想,回答道:“……你没有义务替我做这些。”
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他认同人与人之间的互帮互助,但谢留风对他,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界限。
他遇到过很多好人,但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缘由地这样待他好过。
谢留风试图纠正他的思维:“但如果我不帮你做的话,你自己去做,应该会很难吧?就像这次,你难道要自己去天火域吗?或者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市场上会流出一两颗天价的炽焰果?这赌的是你自己的命。”
“人命是很贵重的东西,不到绝处,便不要随意把自己的命押上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留风的目光似乎有些远,但在下一瞬间,这种感觉便如风过水面,再也没有了痕迹。
楚星回抬头看向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游刃有余的。
谢留风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楚星回的脑袋,继续道:“所以说,前辈的意义就是这样。在你长大、有足够能力之前,所有无法完成的事情都可以暂时交给我。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毕竟等你长大以后,我都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楚星回重复了一遍:“交给你?”
谢留风琢磨了一下,决定修正一下自己前后矛盾的说辞:“啊……我是说交给某位不知名的好心人。”
楚星回:……
谢留风似乎总是十分擅长把一些正经的话题拐到不知名的离谱地方。
谢留风见他还是有点疑惑,贴心使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或者你可以试试把我当成……呃,你的父亲?”
按照大众的观念来看,大概师父也是父的一种。
虽然他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奇奇怪怪的。
可能是没给人当过爹的缘故。
楚星回看向他,莫名有点抗拒这种关系。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默契地否决了这个奇怪的比喻,也暂时放弃了这个越来越奇怪的话题。
谢留风的目光不经意在楚星回身上过了一圈,忽然察觉到他今天穿的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有点像是上回他裹在楚星回身上的那件。
他随口问道:“这件衣服……”
他这件衣服是几年前买的法衣,可以根据主人的身形自动调节大小,楚星回身量又比他小很多,穿在身上他差点没认出来。
楚星回抬起头,急急打断了他的询问:“这件衣服是你穿在我身上的。”
他看到谢留风回来,随便挑了一件外衣就出来了,最开始没注意到是谢留风的衣服。
……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穿在身上了。
谢留风只是随便问问,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有点摸不准他的态度,谨慎地承认了这一事实:“是这样的。”
他开始琢磨,要不要澄清一下,当时只是事急从权,并没有要给徒弟穿旧衣服的意思。
楚星回这段时间个子长得快,说起来确实该买两件新衣服了。
楚星回的耳根有些发红,但面上依旧镇定,强词夺理道:“所以现在是我的。”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他以往巴不得跟全世界划清界限的模样。
谢留风愣住了。
楚星回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整张脸都红了,低声道:“洗好后还给你,现在你不许说话了。”
谢留风笑了起来,嗓音温和:“穿着吧,很好看。”
身体的事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楚星回养了几天,身体差不多养好,便被成玉拉去给他帮忙了。
成玉这段时间整日在城内人流密集处兜售丹药,还真给他忽悠了几个稳定客户出来,现下已经有客人敢找他炼丹了。楚星回作为他在北岳的第一个朋友兼合作伙伴,便负责为他寻找一些辅助材料以及在某些必要的情况下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楚星回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成玉给的报酬十分优厚。
这日楚星回刚处理了一个借着交易名义试图杀人夺宝的修士回来,就见家里多了一个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子,正坐在院子里跟谢留风说话。
见楚星回进来,女子打量了他一番,回头问谢留风:“这便是这次要我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