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孩子别急。”村长招了招手,“我们陪你去找,别急。估计你娘自己走到树林里迷路了,肯定寻得回来的。”
危雁迟:“我娘腿脚不好,走不了路。”
村长咳嗽了下:“嗯,那,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危雁迟面无表情地穿过挤满一屋的人肉,“砰”的一声巨响,直接把村长屋后的院门掀飞了三米远。
贫瘠的后院里,血溅满墙,血流满地。
尚且温热的血洼里,落着一只毫不起眼的、廉价的镯子。
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但危雁迟一眼就看到了。
村长怒吼:“臭小子,你凭什么闯进我家后院!我让你进来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身首分离。
白墙上多了一道喷发血瀑。
容貌英俊的少年站在血泊里,孤寂孑孓,冷灰眼睛空洞无光。
他刚刚徒手拧掉了一个人的脑袋。
他平静地洞视着每一个人,毫无感情地问:“你们,干了,什么。”
他机械地重复:“你们,干了,什么。”
村人们被吓傻了,愣了许久,轰地炸开,疯狂地往外逃!
鬼气暴涨!
村长的屋里院外,溅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血。
大旱三年,村人苦苦求到的,是血雨。
有人跪在地上求饶,泣不成声地把他们的罪行的都说了,然后说都是村长和那几个男人的主意,祈求鬼少年能放过他。
直到这时,迟钝的鬼少年才终于知道,他听到的根本不是躁鹃。是村人堵住了他母亲的嘴,钝刀砍她时,她只能发出扭曲凄厉的尖叫。
后来的咚咚声,是被砍断了手脚、只剩一口气的母亲拼命用头撞墙的声音,她试图提醒危雁迟,让孩子快逃。
危雁迟满脸麻木,直接把心脏从这人胸腔里掏出来捏爆了。
喝了汤的人、曾经欺辱过母亲的人,危雁迟一个都没放过。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重复着动作,收紧五指、人头落地。许多哭号乞怜的人脸,在他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虚影。
半个时辰内,淮岭村血流成河,字面意义上的成河。
血河从村长家的门扉下面涓涓流淌而出,渗入龟裂的地缝,浇灌着这干涸许久的土壤。
三年了,这片贫瘠的土地终于张开干裂的嘴唇,贪婪豪饮。
危雁迟没管其他无辜的妇女和孩子,冷眼看着她们顺着血河的流向,尖叫着逃出了这座弥漫着腥气的死村。
五天内,这件事便传遍了更广阔的淮岭地区。
一个少年厉鬼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屠杀了半个村寨。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凌修门。
这次,修士们争先恐后地报名下山除鬼,他们都想成为那个立功的人。
能收服一只厉鬼,虽然不算多厉害,但至少又能在除祟履历上加上一笔功绩。
一天一夜过去,他们还在争论该由谁下山除此凶祟。
杀空了淮岭村后,危雁迟哪里都没去。
他在村长后院的枯井里找到了他母亲的头颅,他就抱着母亲的头颅,目光空洞,一直一直坐在家里的榻上。
冰凉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摩挲那只冰凉的玉镯,以完全固定的频率。
他不知坐了几天几夜,似乎坐到了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血河在地上凝成了一块块暗红的伤疤。
“叩叩”,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门根本没关,他还敲门。
接着便是一道不疾不徐的男声,嗓音清透。
他仿佛看不见村里鲜血遍地的恐怖画面,语气相当自然地问:“公子,夫人,多有叨扰——鄙人能进来不?”
危雁迟又在榻上坐了会儿,才抱着母亲的头颅,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屋外,夜深似幕,月圆如盖,清辉染亮了凝固的血河。
在这诡异而安宁的美景中,静静地立着一个青衫曳地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颀长清瘦,大袖飘飘,腰间挂着个白瓷酒壶,肩头背着把月白长弓。
他闻声回眸,墨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颈边垂落。
危雁迟一愣。
男人有双深蓝凤眸,似笑非笑,轻盈而辽阔。
像雨季的湖,顷刻淹没他干涸的大地。
一人一鬼在月光下相对而立。
鬼少年浑身像是被血洗过一遍,破布衣浸透血色,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女人头颅,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
青衫男子看着他,脸上却毫无恐惧之色,没说“节哀”,也没说“走好”。
他竟笑盈盈地说:“嘿,小鬼长得还挺俊。”
片刻,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大捆金光闪闪的上等纸钱元宝。
“初次见面,给您带了些见面礼,不成敬意。”
他随便捡了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圈,凭空燃起一簇火焰,把金银纸钱点燃了。
年轻男子慢慢把一整袋纸钱都烧完,又朝向矮屋,深深作了三个揖。
纸灰随风飞旋而起,危雁迟盯着男子,开口问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哟,可惜,我猜错了。”男子轻笑,“我以为直到我把你超度,你都不会开口讲一句话的。”
危雁迟语调很平:“我讲的。”
男子挑了挑眉,仿佛觉得他有趣,带着笑意问:“小公子,你知道你自己是鬼吗?”
危雁迟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摇摇头。
村里人都骂他是恶心鬼、倒霉鬼、吊死鬼。
但母亲一直把他当作正常小孩养,反反复复地告诉他,别听其他人说的,你是普通人类,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这两个概念一直让危雁迟很迷茫。
他到底是什么?
一边是纯粹的恶,一边是纯粹的爱,他要听哪边的?
“你是鬼。”身边男子这样告诉他。
“大多数普通的鬼是人死后留下的灵魂,但你稍有不同,你是一个单独的灵魂,通过你母亲获得了躯体,像生命一样诞生到了这个世界上。”
“至于你的灵魂从何而来……”
俊美男子沉吟片刻,“我看不出来。”
他没有否定危雁迟的存在,没有夸大危雁迟的危害,只是客观地描述了他的身份。
危雁迟低下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讲这些。”
“嚯!那你知道的可太少了。”
男子晃了晃脑袋,“但是没关系,等我超度你,你就可以去到下一世。希望你能投胎成一个普通人,好好了解这个广阔的世界。”
危雁迟:“超度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危雁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男子一拍巴掌,“小兄弟,在新的开始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实现的么?”
危雁迟想了想,用他那始终平直得不似人的声线说:“我想,再晒晒太阳。”
此时更深露重,连鬼都觉得寒冷。
按鬼的年岁来算,危雁迟不过才是蹒跚学步的小儿,本能地贪恋温暖,他只想暖和一点走。
出乎意料,年轻男子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这一人一鬼爬上屋顶,肩并肩坐到碎瓦上,就这么在夜里发呆,等日出。
平时的夜晚都很长,今天的却很短。
危雁迟不怎么需要睡觉,有时候他会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从夜晚到白天。这是第一次有人陪着他不睡觉。
这人不仅陪着,还是个碎嘴子,本职工作应该是讲单口相声的,一直叨叨个没完。
危雁迟从男子的唠叨中得知,他有三个很叛逆的徒弟,仨徒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他只好出来逮他们。
无意中逛到这里,听说这村寨里发生了一起厉鬼作祟的惊天血案,他便来了,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又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说他踏遍的那些大好河川,说他听到的各种奇闻逸事、朝政野史、家长里短。危雁迟听得云山雾绕,但男子也不在乎他听懂了没,反正就是叭叭地讲。
他似乎想把这大千世界都压缩到这一夜,让木讷的鬼少年知道,世界远不止这个小小的偏僻村庄。
太阳刺破地平线的时候,他没再讲话。
一人一鬼坐在破屋顶上,安静地看完了日出。
青衫男子逆着阳光站起来,袖摆下伸出一只白玉般温润的手,随意揉了揉危雁迟的脑袋。
他的触碰很舒服。
他落下一句:“你在这晒太阳,我去去就回。”
危雁迟看着他跃下屋顶,青袖飘飘,像山间自由的竹仙。
青衫男子垂眸念着什么,然后以他为中心,一面柔似水波的透明大幕缓缓展开、延伸,直到罩住了整个淮岭村。
在他低缓的念诵中,土壤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许多透明的小气泡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从地上升起,环绕住他,然后又慢慢地淡去了。
鬼问:这些是什么?
男人说:这是灵魂。
鬼:他们去哪了?
男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鬼:我妈妈也去了那里吗?
男人:是的。
鬼问:他们在那里还会欺负我妈妈么。
男人摇摇头:你妈妈会投胎,但他们是坏人,会去地狱。
鬼又问:我也会去地狱,是吗。
男人笑着反问:你怕吗?
鬼少年摇摇头。
因为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
过了很久,危雁迟才发现自己腮边落了一滴眼泪。
青衫男子曲起指节,蹭掉了少年脸上的泪,笑道:“还说不怕呢,都怕哭了。”
危雁迟张了张嘴,心里有东西,但他不擅长组织语言,说不出来。
此后的许多年间,炽潮期钻心疼痛时危雁迟没哭,被别人欺负没哭,得知师尊心中还有一位故人时没哭,看到师尊结的献祭之阵时没哭,亲眼看着师尊在自己面前被砍断手臂时……危雁迟都没有哭。
在他一千多年漫长的鬼生里,只掉过这一滴眼泪。
直到此后的十年、几十年、一千多年,危雁迟每每回忆起这滴来路不明的泪水,都能轻易想起它当初产生的理由——
因为有人曾陪我整夜无眠,从晚幕降临到初阳破晓,仅仅如此。
青衫男人口中念念有词,无形潮水从四八方涌来,将危雁迟裹住,水波飘荡,好像要把他带到河流尽头。
然而,就这么荡着、漾着,长长的咒文都念完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耶,不是吧?”男子疑惑道,“难道我念错了?”
他又念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怪哉!难道超度咒不管用?换个往生咒试试。”
换了种咒又念了两遍,还是没用。
危雁迟抬头,和英俊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今儿还就不信了。”
男人又换了四五种咒,各念了三遍,还是、他妈的、没用!
“你爷爷个腿儿!气死我了!”
男人急眼了,爆了句粗口。“小崽子命真硬,这么难滚蛋!”
危雁迟垂下头:“对不起……”
男人拎起危雁迟的耳朵,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喂,小鬼,既然你不肯滚蛋,那就来当我徒弟吧,嗯?等哪天阎王爷想起你来了,再把你带走。”
男人手上没用劲,危雁迟不觉得疼,只觉得耳朵尖痒痒的。
危雁迟眨了两下眼睛,点了点头。
“哈?”男人震撼地松手,“你真答应了?”
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看着少年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其实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这些,但危雁迟不懂,便讲了。
他一讲,男人就变了脸色。
许久,男人苍白着脸,牵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低声喃着:难道这就是命,这可是老天把你送到我手里的……
这时的危雁迟一无所知,后来在看到师尊藏在山洞里的禁阵时,他才明白过来,或许这一切真的都是命。
他师尊无意中捡到他,而他的命格,恰好适合成为禁阵的最后一个祭品。
这些都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总之,在一千多年前,这座空寂村庄的角落,不知道是谁脑子一热,不知道是谁懵懵懂懂,也不知老天爷在开什么玩笑,少不经事的小鬼就这样上了贼船。
男人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眯眯地问危雁迟:“一直都没问你名字呢,你叫啥?”
危雁迟说:“危雁迟。”
“雁迟,你娘给你名字取得挺好。”
危雁迟问:“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唐臾,须臾的臾。小文盲,知道这词儿吗?不知道吧。我还有字,鄙人表字’却尘’,嘿,你没有字吧?因为你还是一根小萝卜头,没成年呢!等你及冠那年,再给你取个字,噢,你自己取也行,几个字的都行,咱们师门没那么多破规矩,随便你开心!”
这人叭叭啦啦了一大串,危雁迟的耳朵根本跟不上,只记住了开头,“我叫唐臾,须臾的臾。”
危雁迟抬头,轻轻拉住了男人的袖角,喊他:“唐臾。”
“嘿,小崽子胆子这么大!”唐臾瞪大凤眸,眉梢斜飞,“这可不是你能瞎叫的!得叫我师——尊——,懂了吗?”
“师尊”两个字尾音拖得很长,教牙牙学语的小孩儿说话似的。
危雁迟改口道:“师尊。”
“诶。”师尊弯起眼睛笑了,“乖徒儿。”
危雁迟难以相信,此刻,师尊就站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
或者说,这人和他师尊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染了蓝发、衣着新潮,这张脸,危雁迟怎么可能认错。
危雁迟几乎难以呼吸,也难以动作,连目光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听到柜台外两人的对话。
寸头顾客粗声粗气:“你这人真tmd倔,劝不走啊。你找Vix是想干嘛?”蓝发客人不耐烦地反问:“很难看出来吗?”
帷帘后,危雁迟收紧了抓着配件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这是他师尊的声音。
寸头看了看他的右胳膊:“哦,买机械臂?你直接找机器人导购买就行了。”
蓝发:“买好了我又不会安装,还不是得找Vix。”
“不过你确实奇怪。”寸头男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臂,“没人买机械臂会自己提前把手砍断的,这都是机械师的活儿,你自己砍什么?”
“嘁,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唐臾翻了个白眼,“都是学校里那帮孙子害的!”
“哟,你还考得上大学呢?”
“怎么不行?学校里都是些疯子,这破学不上也罢。”唐臾冷哼一声,“他们说我没爹没娘,也没钱装高级义肢,见着我就打。我凭什么让他们揍!我就赤手空拳的跟他们对打,把一个人的机甲划出了一条痕迹,他们非要我赔钱,一开口就是五十万宙金!”
这些都是唐臾在购物的时候和店主们聊天,临时编出来的。
一个父母双亡的清贫大学生,被有钱学生欺负到辍学,因此流落街头,试图改头换面,逆境重生。
多么烂大街,但又合理的身份。
而且可以很好地掩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浅显认知,因为唐臾笃定,不管在什么时代,学生(徒弟)身上都会拥有一种清澈愚蠢的气质。
唐臾入戏了,越来越真情实感:“他们分明就是在讹我。我死也不给钱,一分都不想给。他们一群世家公子就把我堵进厕所……生生卸了我的胳膊。”
唐臾看了眼自己的断臂,眼里闪着愤怒的光,“最可笑的是,明明他们是罪犯,最后被退学的居然是我!”
幔帐后,危雁迟一愣,随后面色变得很差。
师尊…如果还能这么叫他的话,他可能已经转世了很多次。
这一世他父母早亡,凭自己的努力进入了大学,但是因为家世平凡,手头拮据,被世家子弟同学欺凌,还被毁了一条胳膊,迫不得已辍学。
危雁迟脸色如寒霜,为什么师尊转世还要受这样的苦?
寸头呵呵一声冷笑:“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卸了胳膊还被开除吗?”
唐臾义愤填膺:“因为他们人品低劣。”
寸头听罢,哈哈狂笑许久:“小屁孩,你活该被剁手,连这都想不清楚,还大学生呢,别想在宙城混下去了!”
“那你说是为什么?”
寸头瞪着通红吓人的眼睛,盯着唐臾,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穷。”
“就凭你手里这几个子。”寸头轻蔑地拨弄了几下唐臾拍在柜台上的铜钱,“连老鼠药都买不起,还请什么机械师?”
唐臾又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执着道:“我有钱!”
寸头都懒得看他,驱赶苍蝇似的摆摆手:“你这点破钱顶多只够买个基础款机械臂,机器人就能给你安装好,这都是低端活儿。Vix只负责个性定制、维修和升级,你这三百块,呵,连涂装都换不了。”
唐臾压根没听清他的嘲讽,小声赞叹了下:“还能定制?酷。这我是真想要。”
“酷是酷啊,但跟你有关系吗?”
寸头斜眼道,“趁早滚蛋吧你!”
“唰——”
帘幔被人利落地拉开,带着冷色金属面具的机械师出现在接待台后。
寸头:“大老板你可回来了。”
唐臾发现自己需要稍微抬头仰视这位大老板。
机械师的面具非常酷,形状抽象前卫,许多道棱将面具切割成不规则的哑光镜面,和“义巢”带给人的感觉一样,神秘,新锐,又极富压迫感。
机械师少说有一米九往上的个头,穿着硬质面料的黑色工装,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皮肤。这人戴着一双黑色胶皮手套,五指骨感修长。
实在是太漂亮的一双手,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这双手摆弄机械时的样子,一定相当游刃有余,赏心悦目。
事实确实如此,机械师手里拿着一个精密的银色配件,配着他的皮质手套,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感。
他把配件扔给寸头,动作粗暴。
“哎哎,别扔啊Vix,扔坏了怎么办。”
寸头双手接住,眯着眼睛爱不释手地把玩,声音都变温柔了:“啧啧,这精密度,这自由度,还得是你啊Vix,所有黑店里只有你这儿做的能满足我的要求。”
面具后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冷漠:“尾款800。”
“啧,真冷淡。”寸头抬起胳膊进行面部识别,“钱打你账户了。”
唐臾心里一怵,完了,这机械师好像比自己预料的更难搞。
惜字如金,锱铢必较,恃才狂妄。
如果跟他嬉皮笑脸,恐怕反而会起反效果,唐戏精很发愁。
要不就买个基础款机械臂凑合着用用?
不行,还是要再争取一下…要不卖个惨试试?
“对了,Vix。”寸头突然大笑着拍了下桌子,指着唐臾,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笑话:“这儿有个辍学的大学生,他说要用三百块找你定制机械臂,啊哈哈哈哈。”
Vix冷冷地站着,他戴的面具完全不透明,唐臾却觉得他的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
还是卖惨吧,唐臾当机立断。
至于是说自己想勤工俭学,还是想报仇雪恨呢?
还没纠结出结果,就听机械师沉沉开口,声音低哑:“您…想定制什么样的。”
唐臾愣了,寸头男也愣了。
而且怎么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
“不是…Vix,你听清楚了吗?”寸头男差点笑出来,“这丫就是个穷学生。”
机械师沉默了好几秒,拇指轻轻在桌面一蹭,柜台旁的墙面上无声地出现了一道门,门内是一条蜿蜒幽静的小道。
他微微垂头:“请您进内室详聊。”
唐臾很懵,酝酿的卖惨全没用上,难以置信地问:“呃,老板大人,你清醒一点。我手里只有三百块哦,你确定要帮我定制机械臂吗?你会变成冤大头噢。”
机械师答:“本店有新顾客优惠活动。”
寸头脑袋顶冒出一圈问号:“不是,我是你十年老客户了,你Vix向来是什么促销满减都没有,从没给我打过折!”
机械师:“嗯。”
寸头越讲越气,怒火中烧:“你什么时候开始办这种优惠活动了??”
机械师:“刚刚结束了。”
第13章 机械臂(上) 那次猛烈的炽潮期,预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碰上了优惠活动,那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唐臾拱手道谢,生怕Vix反悔:“多谢老板,老板大方!”
Vix沉闷不语,在桌面摆上“店主工作中”的铁牌子,便带着唐臾往里走去。
留下寸头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接待台前,百思不得其解。
唐臾跟着Vix走到里间,这是一个设备齐全的诊疗室,灯光柔和,不至于让人觉得压抑。
Vix指向沙发,对唐臾道:“请坐。”
唐臾心中颇有些诚惶诚恐。
怎么Vix对自己态度这么好啊,是不是要害自己?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身无长物,有什么可害的。大不了多留个心眼,真要有什么情况,直接画个阵把这儿炸了就行。
于是唐臾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Vix坐到他对面,问:“您需要什么功能的机械臂?”
“有什么功能?”
Vix挥开一个光屏,各种型号的机械臂一字排开,他介绍道:“主要有五种,1. 残障修复,2. 武力增强,3. 连接拓展,4. 美观造型,5……”
Vix突然卡了下壳,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变小了不少:“第五种,情趣赏玩。”
唐臾毫无犹豫,直接点开第五种的机械臂例图,“嚯!”
实在是太富视觉冲击力,怎么什么器官都往手上安啊,还做得这么逼真。唐臾暗自咋舌,现代人玩得太花,不由地好奇道:“这个第五种有模板吗?”
Vix猛地僵住,好像被施了定身术。
唐臾:“没货了吗?”
“不是。”Vix说,“…这种类型的机械臂都是按照客户要求定制的,不是由我设计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成品多变态,都是顾客变态,一概与本店无关。
“哈哈哈,明白了。怎么卖?”
Vix答得很艰难:“底价2000,视设计复杂程度加价。”
危雁迟心中山崩地陷,他要订这个吗?为什么?买了要和谁用?啊啊啊。
唐臾指了指光屏,随意笑笑:“抱歉,其实我想要第二种,武力增强。能发射激光炮弹,有防御力的那种。老板,您帮忙看看,怎么比较合适?”
危雁迟松了口气。
一谈到机械产品,Vix的语气就变得很专业,他打开武力增强的界面,给唐臾详细介绍了各种不同的武器、组件和它们各自的功能,清晰翔实,深入浅出,让唐臾这个没有任何现代科技基础的古代人都理解得十分容易。
从袖珍飞刀到重型激光炮,每一件都让唐臾心动不已,Vix讲了二十分钟,唐臾说了不下三十个“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