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嘎力巴?一大早上的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有什么事吗?”旭烈格尔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旭烈格尔。昨天晚上有人瞧见你将我的亲妹妹萨日莎拽进了毡包里,强行占有了她,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无法给你交代。”旭烈格尔说,“因为我昨晚根本就没有见过你的妹妹萨日莎。”
“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很多人都瞧见萨日莎进了你的毡包!现在一觉醒来,你却不敢承认了,你还算什么草原英雄!”嘎力巴指着旭烈格尔骂道,“好啊,你说你没有,你敢不敢让大家去你那毡包里瞧一瞧,瞧瞧我的妹妹萨日莎是不是在你的毡包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晚我一直和我的夫人待在一起。不过这种误会直接询问本人是最简单的。”旭烈格尔说,“阿古苏,你去喊萨日莎过来一趟。”
“什么?”当听见旭烈格尔说要喊萨日莎过来问话的时候,嘎力巴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觉。
结果不出他所料,当萨日莎被带来之后,直接向所有人澄清了昨晚发生的事。
“我昨天确实去了这间毡包,但我只是向首领夫人请教几个问题。问完之后我就回去了,一整个晚上我都是和阿古苏待在一起的。”萨日莎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我根本就没见过首领,是你们误会了。”
“你这个贱女人,你在胡说什么?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没想到萨日莎居然真敢违逆自己和父亲,嘎力巴真是被气死了,当即就想拔刀将眼前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给活活砍死。
然而在他手刚放在刀柄上的时候,附近巡逻的血狄勇士们已经拔出刀将嘎力巴等人给团团围困了起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嘎力巴有些慌了,他的那点亲信哪能比得上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你们别以为人多就能乱来!”
“好了,嘎力巴。你妹妹都说了是一场误会,你还在这里闹什么!”这时大巫撑着老木拐杖走了进来,“你还不快和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父亲,我……”嘎力巴被他的父亲拽着袖子。
“走!还不快走!”
真是个老狐狸,之前不露面,见情势不对就跑出来就想将自己儿子拉走。旭烈格尔看着一唱一和的父子两人。
“不能放过嘎力巴。他就是大巫豢养的恶犬,你今日放了他,明日他还会出来咬人。”沙拉里格低声说。
“你想怎么做?”旭烈格尔问。
“你不好出手,就让我来。”
沙拉里格眼睛死死盯在嘎力巴的身上。这个杂碎居然敢当面骂了他两次“野种”,那他今日就是死也要将他的脑袋给砍下来祭奠他的母亲。
“我要和他决斗。”
“去吧。”旭烈格尔明白了沙拉里格的意思。在想要嘎力巴人头落地这件事上,两个兄弟第一次如此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全是一场误会。”
“嘎力巴,你就打算这样夹着尾巴逃走了吗?”沙拉里格大声喊道。
“你想怎么样?”嘎力巴气势冲冲转过头,被萨日莎狠狠摆了一道,他心里也是一腔怒火。
“你刚才污蔑了我的哥哥,血狄族的首领旭烈格尔,我哥哥不和你这种小人计较,但我沙拉里格可忍不了你。我要替我的哥哥向你讨个公道。”沙拉里格拔出了弯刀,“嘎力巴,我要和你决斗!”
“我才不和你决斗!”嘎力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没有必要去和沙拉里格拼命。
“怎么了?你这就畏惧了?”沙拉里格发出一声冷笑,“畏惧一个你心里的野种?”
“谁畏惧你了?我只是不想打。”
“真是可悲啊,嘎力巴。比起野种,你连种都没有。因为你就是个没种的懦夫!”
“你这个混蛋!我和你拼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当众如此羞辱,嘎力巴必须保住自己的颜面,不然以后他恐怕成为部落里谁都能取笑的笑柄。
此时此刻就算是大巫也无法阻拦他的怒火。
沙拉里格拔出砍刀,向嘎力巴挥去。
刀与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铮鸣声。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嘎力巴和沙拉里格缠斗在一起,沙拉里格虽然凶狠,但他年龄到底还是太小了些,打了十几个回合就被嘎力巴砍伤了好几处。
大巫不由笑了笑,在他看来稚嫩的沙拉里格并不是他儿子嘎力巴的对手。
果然嘎力巴补上了一记猛蹬,沙拉里格跌连连后退,最后倒在地上,砍刀也从手里脱落。
“受死吧!”
嘎力巴举起砍刀对准了沙拉里格的脑袋,然而当他瞧见旁边旭烈格尔阴沉狠厉的目光后,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停滞住了。
就在他思考到底要不要彻底得罪旭烈格尔,砍掉沙拉里格的脑袋时候。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空档,沙拉里格猛得抬手抓起一把尘土就撒向嘎力巴的眼睛。
几乎是同一时刻,沙拉里格发狠地扑了过去,一把将睁不开眼的嘎力巴摁倒在地上。
“我认输……我认输……”察觉到不对,嘎力巴躺在地上想出声求饶,然而早就杀疯了眼的沙拉里格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两只手死死掐着嘎力巴的脖子不放。
两人又扭打了好一会儿,然而无法嘎力巴怎样反击,沙拉里格就是掐着对方的脖子不放。
直到地上的嘎力巴彻底没了一点动静,沙拉里格才松开了手,缓缓站了起来。
不仅是萨日莎震,几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嘎力巴!我的儿子!不!不!”大巫难以置信地跑了过来。然而他唯一的儿子还是在他的眼前死了,变成了一具无法再回应他的尸体。
“决斗身死是常事,这是您的儿子嘎力巴自己的选择,大巫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了。”旭烈格尔淡淡吩咐,“送大巫回去休憩。”
两个战士走了出来将跪在地上的大巫拖拽起来,大巫用力挥舞着衣袖,两只眼睛仇恨地盯着旭烈格尔和沙拉里格。
沙拉里格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他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是血迹斑斑。
“还真是惊险,差一点死的就是我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沙拉里格的语气还是轻松的。
“知道惊险,下次就别随便和其他人决斗。”旭烈格尔说。
“只是看着惊险罢了。我又不是傻子。”沙拉里格拿了布擦了擦脸上的血,看起来又恢复成平日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你在旁边看着,我能死得掉吗?”
“……”旭烈格尔没有回答。但沙拉里格说得话确实是对的。
“所以说,自以为是的傻瓜命是最短的。”沙拉里格看着地上的尸体,笑了笑,“还真以为我和他决斗呢?从他拔刀的那一刻,他的命就注定只有死了。”
“好了,去将你的伤口好好包扎一下。”旭烈格尔让人扶着受伤的沙拉里格回去休息。
“首领,嘎力巴的尸体该怎么办?”
旭烈格尔看向了站在旁边发愣的萨日莎:“你要吗?”
“不……”萨日莎脸色苍白,但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扔到外面喂狼。”旭烈格尔说。
“是。”
“萨日莎,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旭烈格尔看向旁边还在发抖的少女。
“首领,昨晚的事我真的……”以为是要追究昨天晚上的事,萨日莎想要求得男人的宽恕。
“我不是要同你说这些。”旭烈格尔抬手止住,“我是想问你,你想不想接替你父亲的位置,成为萨满教的神女?”
这下萨日莎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听完旭烈格尔给她的选择,萨日莎陷入了沉默。
“当然,只是我希望你能抓紧做出决定,毕竟你父亲的结局和你哥哥一样也是早就注定好的。”说完,旭烈格尔便想要离开。
“首领,请等一等。”萨日莎颤声说,“这件事还请交给我做吧。”
“你可以吗?”旭烈格尔转过头问,“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父亲。”
“正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还请您允许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萨日莎说,“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我不这么做,您留下我也不会感到安心的。”
“萨日莎,你真是让我诧异。”旭烈格尔问,“这也是我夫人教导你的吗?”
“不,这一点是我父亲教我的。”萨日莎轻声说,有些道理她不想明白,但从小开始的耳濡目染让她想不明白都难,“想要安安稳稳活下去,就要先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会成为一个对您有用的人。”
“如果嘎力巴能像你一样识时务,也不至于会死得这么惨。”旭烈格尔看萨日莎的眼神终于变了,多了几分欣赏,“下得去手吗?需要我派人帮帮你吗?”
萨日莎说:“前几日,我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们从未替她考虑过,那她也不必为他们考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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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迷迷糊糊间睡了一觉,等林昭昭起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的大事。
直到晚上旭烈格尔陪他用饭时提起,林昭昭才知道了嘎力巴与沙拉里格决斗惨死的消息。
“沙拉里格杀死了嘎力巴?”林昭昭有些愣神,沙拉里格在他心里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然而今日旭烈格尔却告诉他对方居然轻松结果了一个人的性命。
这样的事让林昭昭难免感到惊讶。
“沙拉里格杀了嘎力巴,大巫能轻易放下仇恨吗?”虽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武力上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昨晚那邪门的巫术还是让林昭昭感觉毛骨悚然的。
“他估计恨不得扒了沙拉里格的皮,喝光沙拉里格的血吧。”旭烈格尔说。
“那沙拉里格岂不是很危险?”林昭昭蹙眉,这种事就应当斩草除根,要么一个都别杀,要么就全都杀,“既然你们都杀了儿子了,那老子可不能放过,不然留下来也是个祸害。”
“放心,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办了。”旭烈格尔用匕首分割下适口的牛肉放在林昭昭的盘子里,“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林昭昭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旭烈格尔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但他有些疑惑是什么让旭烈格尔突然下定了决心。
还有如果说嘎力巴的死是咎由自取,那旭烈格尔又该用什么理由处死在部族里德高望重的大巫,而不在萨满教内引起骚动呢?
睡前林昭昭忍不住询问旭烈格尔,然而这个蛮子居然卖起了关子不告诉他。
“等你睡醒后就知道了。”旭烈格尔摸了摸林昭昭的头。
“切,故弄玄虚。”白天补了觉,林昭昭不是很困,于是就着烛光看起了书。
“你在看什么书?”有人的下巴压在了他的肩头上。
“大人之学。”
“大人之学?”旭烈格尔蹙眉。
“《大学》听过没?”
“四书五经?”旭烈格尔没有读过,但他知道大夏人想要当官就要看这些书,“你怎么突然看起这个?”
“什么叫突然看起这个?这本书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倒背如流了。”林昭昭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在温习,万一哪天我们一拍两散了,我还好回到大夏给自己考个一官半职回来。”
自从知道姬有光高中状元后,林昭昭心里就多了个解不开的疙瘩,有时候睡觉时还会梦到放榜之日,自己名列前茅,震惊邻里,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人全都围着巴结恭贺他的场景。
林昭昭知道自己策论远不及姬有光出彩,但他志向不大,都没想过自己能有面圣殿试的一日。只要能当个举人老爷,也算是对他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有个交代了。
有人在他耳廓上用力咬了一口。
“疼!干什么啊!”林昭昭捂着耳朵。
“别想了,这辈子你都等不到那一天。”男人在林昭昭耳边低声说着,“你离不开我。”
“哼,你少看不起人了。”林昭昭微微昂着下巴,“以后我要是做了大官,你这种平民见了我,可是需要向我行礼的。”
话刚说完耳垂又被人含在了嘴里。
“多大的官啊,能比当我的夫人还威风?”
“哼,起码当个……知县吧。”林昭昭微微躬起身子,男人弄得他痒痒的忍不住缩起脖子。
他的眼神虽然还望着手里的书,心思却早就不在上面。
“哦,知县大人位居几品?”旭烈格尔搂着林昭昭的腰,让人坐到自己的腿上,
“正七品……吧。”
“为了这么个芝麻小官,你就要始乱终弃。洛初还真是好狠的心啊。”旭烈格尔眼神暗了暗,像是在惩罚,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软肉。
“你懂什么?我就想当个知县怎么了!”林昭昭不服地哼哼道,当知县是他读书时定下的志向。
“没听过‘皇权不下县’吗?一年光是俸禄我就能有一百两,养十个你都绰绰有余了……念在你以前服侍我的份上……我让你当个巡捕好了……”有人坏心眼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很快林昭昭气息就乱了,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起来。
旭烈格尔听着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没想到他的洛初会是个小官迷,但好歹对方发达后倒是没想着抛弃他这个“槽糠之妻”,还很好心地给他个差事做做。
“那看来我今晚一定好好伺候知县大人。”
“你干什么?”林昭昭大惊,手里紧捏着书卷,“不是昨晚才……”
“温故而知新。”男人将桌上的烛火捏灭,“这不是你常常对学生们说的吗?”
折腾了好一会儿,劳累的林昭昭一觉睡到了天亮。夏日刺眼的阳光恰好找到了他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瞧着男人正不慌不忙地穿衣服。
“你这身衣服……”林昭昭有一丝恍惚,旭烈格尔穿衣一般以黑色、青色为主,鲜少会穿这样白的衣袍。
“今日有丧事。”像是知道林昭昭在想什么,旭烈格尔说。
“丧事……”林昭昭愣了愣,忽然想到了昨晚旭烈格尔和他卖的那个关子。
难道说大巫昨晚真的死了?
林昭昭同旭烈格尔一起走出了毡包,果然瞧见了白色的布条挂满了部落外围的栅栏上。
大巫死了,按照萨日莎所说的,她的父亲是寿终正寝,走得十分安详,她亲眼瞧见了长圣天的使者将她父亲的灵魂接走了。
老人冰冷僵硬的身体躺在他曾经祭祀的神坛上,温暖的火焰围绕着他熊熊燃烧着。
额头绑着白布的少女手握神鼓跪在地上,主持着丧事的礼仪,萨满的信徒们跪在她的身后发出一阵阵悲伤的抽泣声。
“萨日莎……”林昭昭内心感慨。他看着少女孤独的身影,他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对萨日莎来说能不能算做是一种解脱,“从今往后,这世上她就没有亲人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旭烈格尔说,“何况有那样的父兄,还不如孤身一人。”
“……”
这人都还没葬下去呢,虽然这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旭烈格尔的话无疑是一针见血了。
“老师。”等丧葬结束后,已经成为萨满神女的萨日莎来见林昭昭。她面色苍白如纸,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着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看着如此憔悴的萨日莎,林昭昭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对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老师,我应该没做错吧。”
林昭昭眼帘垂下,有些话旭烈格尔没有明说,但林昭昭心里隐隐能猜到些。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早上死了儿子晚上再死个爹,大巫寿终正寝的背后显然是有人悄无声息地动了手脚。
而这个动了手脚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眼前的少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林昭昭轻轻拍了拍萨日莎颤抖的肩膀。
萨日莎沉默了许久,低声说:“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嘴里咕噜咕噜的,我没能听清他最后的遗言,但我能看见他眼睛在说什么。我是你父亲,你怎么敢对我下毒?你怎么能杀死我?”
随着萨日莎倾诉,林昭昭的后背微微发凉。虽然猜到了是萨日莎动的手,但他没想到萨日莎会将弑父的过程同他说的这般详细生动。
这是一段杀人者平静的自诉,没有怨恨,也没有冲动。一个胆小卑微到见人就要下跪的小姑娘,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苦楚与无助,才会被逼得做出这样的反击。
“老师,他都要死了都无法理解我。他想不到我这么做的原因,最多会想我是为了首领才背叛了他们。”萨日莎擦了擦眼睛,“他死了后还是我的父亲,而我生下来就是他的奴隶。老师,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公平的事呢?”
林昭昭无法给萨日莎一个答案,就像他也不知道作为他爹的林老爷为什么会看他那样的不顺眼一样。
人家就是不把你当个人看能怎办呢?你只能自己争口气活出一个人样来。
****
代表着死亡安息的布条在风中飘舞着。一处毡包内,有一群萨满教的教徒正在毡包内秘密争论着。
“大巫的死一定有蹊跷。昨晚用饭前大巫还找我说过话,吩咐我为他寻找狐狸的毛,公羊的角,以及成年男人的两截手骨。当时大巫虽然神态悲恸,但身体没有虚弱之象,怎么会好端端的一个晚上就死了呢?”有人质疑。
“显而易见,这是旭烈格尔兄弟的阴谋,他们先杀了嘎力巴少爷,然后又杀了大巫。不仅以陪葬为理由,焚烧了我们诸多珍贵的萨满古籍,还打算让一个女人来接替大巫的位置!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脱离血狄族了!”
“脱离血狄族?你是在开玩笑吗?你当旭烈格尔的弯刀是吃素的吗?”
“我无法相信伟大的长圣天会选择一个女人来作为它的使者。长圣天神圣的意志正在被名旭烈格尔的魔鬼践踏着,我们怎么能熟视无睹呢?”
“熟视无睹总比掉了脑袋舒服吧!旭烈格尔的势力一日胜过一日,这时候和他作对,你也想早些面见长圣天吗?”
“别吵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发话。
“斗琪,您说该怎么办吧。”
斗琪,在血狄语中有【歌咏者】的含义,是萨满教里法力仅次于大巫的存在,比起其他教众,也有着更高的权力。
“旭烈格尔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投奔其他人。”斗琪说,“科列奇部与血狄族有仇,他们王汗也信仰我们萨满教,我们去投奔他,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为大巫报仇的机会。”
“斗琪所言极是啊!”
“还等什么,今晚我们就趁着夜色去投奔科列奇部。”最后斗琪抬了抬手一锤定音。
“是。”众人起身应下。
****
月亮升起的时候,一支近百人的队伍趁着浓浓的夜色潜逃出了血狄族的营地。
他们的马蹄前脚才踏出去,后脚巴根就踏入王帐来向旭烈格尔通报此事了。
“不用阻拦,在后面跟着他们。一旦踏过巴鲁山,他们就不再是我们血狄同胞了。”旭烈格尔淡淡地说,“不要让这些肮脏的尸体留在我的领地里。”
“是。”巴根领命退了出去。
“你早就想到他们要叛逃了吧,所以今晚才将巡逻的人都撤了下来,故意引他们出来。”林昭昭抬头望身旁的男人。这蛮子的心眼比他想得要多。
“这样比较省事。”与其一个个盘查,还不如让这些害群之马自己蹦出来。
既然决定打扫屋子,那就趁着机会扫个干净。
等今晚一过,旭烈格尔就能将血狄族里最大的一颗毒瘤彻底连根拔除了。
草草结束了大巫的丧事,在登过刀梯后,萨日莎也成为了萨满教的神女,负责起部落日后的祭祀活动。
然而即使贵为神女,萨日莎闲暇的时候,还是会经常过来看望帮助自己的老师。
这一日,林昭昭找来刘夫子,他对水利了解不深,只在《尚书》、《周礼》这些书本记载里,知道前人们为了种出更多的粮食会灌溉渠道,设水门、水库等。
所以他才想请教刘夫子开水道,灌农田在血狄族的领地是否可行。
然而刘夫子的回答很快就给林昭昭泼了冷水。
“你想将诺尔河的水引入农田,想法虽好,但灌溉渠系并非挖掘一条干道那样简单。水利之事仿佛布一张巨网,不仅需要花费太多的人力和钱财用于开渠,还要花更多精力用在日后的维护上。”
甚至不用深思熟虑,刘夫子开口就能给林昭昭提了几个难题。
“就说这开渠之后,草原春冬风沙最大,风沙淹没了渠道,你想用水就要耗时耗力重新清理。”
“草原不似中原,工匠、材料、工具都太少了。就说是你想开个取水口吧,都只能用篱笆枝条混着些泥沙做个简单的围堰,一旦到了眼下这种季节,诺尔河湍急,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你们一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啊。”
听着刘夫子这么一说,林昭昭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不然真是要好心办坏事了。
“刘夫子博闻强识,见多识广,那依您之见,这水渠是修不得了?”林昭昭问。
“不是修不得,困难虽多,但若血狄部族上下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呢?”
“刘夫子,您这话我不明白……”林昭昭有些懵,这话到底是能修,还是不能修。
“向水而兴,这是长久之计。”刘夫子看了眼林昭昭,“你与首领若想在这儿扎下根基,水利是命脉。若是百年之内没有移营的打算,你们就修,不然就是赔本的买卖。”
“谢刘夫子指教。”这些林昭昭终于是听明白了。如往常一样,商议完后,林昭昭留刘夫子用饭。正巧碰到萨日莎过来看望,三人便一起用了些。
“萨日莎姑娘,你头上的这根簪子可否借给老夫看一看?”饭用到一半,刘夫子忽然看中了萨日莎头上的发簪。
萨日莎虽是不解,但也将发簪取下,递给了刘夫子过目。
涅蓝色的簪子在老人的手里反复摩挲着,也不知是瞧着这簪子想起了什么,刘夫子深吸了口气,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老脸。
萨日莎和林昭昭面面相觑,皆不知老人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悲伤的神色。
“萨日莎姑娘,不知这簪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平复住情绪,刘夫子询问起这簪子的来历。
“这簪子是我转赠于萨日莎的,原本是我京城的友人……托人带来给我行礼用的……”林昭昭回答,“刘夫子,您认识这簪子……”
“啊,不,不。此簪名为琉璃花筒簪,因为形似花筒,又能插花佩戴在头上,故取名花筒簪。”刘夫子长叹一声,“此簪在琼朝时很受妇人们追捧,我夫人也颇为喜爱,日日簪在头上……这簪子现在很是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