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他。他的身世……至少让我知道了,他若有心瞒我,我也看不出来什么。”林昭昭说,“大臣们的顾虑是对的,这次结盟也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姬有光既然能骗太子,能骗宣德王,未必不会骗我们,我们应当防范在先。”
“你不信他?”
“权柄之下,人心是靠不住的。”林昭昭看向旭烈格尔,“我方才思量了许久,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
“我打算和姬有光一同回京城。”林昭昭说,“我可以看着他,这样你们也能放心……”
“不行。”几乎没有一瞬思考的犹豫,旭烈格尔就拒绝了林昭昭的提议。
“为什么不行?”
“这太危险了。”旭烈格尔冷声说,“我已经安排让巴根去了。”
“可你也说了,我是最了解姬有光的人。而且我熟悉大夏,比起察言观色的本事,巴根更是没法和我比。”林昭昭走到旭烈格尔身边,手轻搭在男人肩膀上,“事关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其他人去办你能放心吗?无论怎么看,我去都是最合适的……”
手腕突然被男人紧紧攥住,那令人隐隐发痛的力道让林昭昭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干什么?”林昭昭用力挣扎了一下。但男人的大手就像坚固的捕兽夹将他死死困住,让他动弹不得。
“放心?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旭烈格尔转过头看过来,深沉的眼眸酝酿着怒气,让林昭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明明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你让我如何放心?”
“你放开!”林昭昭又用力挣扎了下,瞪着旭烈格尔,“争权夺利靠得又不是蛮力,我有自己的方式,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难道指望那姬有光能护你周全吗?”旭烈格尔已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日我就派人将你送回乌拉草原,这件事与你无关了。”
“我不回草原!我去是最好的,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林昭昭拒绝,“你是格日勒汗。这种时候你该以大局为重!”
“我答应帮助姬有光谋反,但最后无论是谁做了皇上,我都不会惧怕他。”旭烈格尔盯着林昭昭,“这天下没有什么事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林昭昭沉默一会儿,“你是血狄唯一的网,而我也是血狄的国后,除了你和血狄我一无所有。与我而言,有的事情比我的命要重要。如果姬有光……他真的在算计你,算计血狄,我无法原谅自己……”
“洛初。”
“蛮子,你就让我去吧。”林昭昭低声恳求,“这个时候我只想为血狄实心效力,同你共渡难关。我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我们的国家。”
手背放开,见男人眉头依旧紧缩,林昭昭马上温声保证:“你放心我是最惜命的,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你就让我去吧。”
“让巴根跟着你,不能让他离开半步。”在林昭昭的软磨硬泡下,男人终于松口了。
“好。我都听你的。”
“若遇危险,即刻回来。”旭烈格尔沉声交代,“一切事情都有我在。”
“我知道。你放心吧,有你这尊杀神在谁敢动我啊。”见旭烈格尔答应,林昭昭立刻动身收拾,“我先去京城,你安心等我消息便是。若姬有光那里一切顺遂,我们就按原本的计划行事。”
“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呢?”
“那说明我这一趟去得值得。”林昭昭转过头对着旭烈格尔笑了笑,“我相信到时候你会有法子救我的。”
*****
踢哒的马蹄踏上官道,扬起呛人的尘土。
所谓“兵贵神速”,为了抢夺先机,林昭昭跟随姬有光等人经历了几天的日夜兼程,终于马不停蹄赶回到大夏京城。
虽然在草原上多年林昭昭已学会了独自骑行,但这样艰苦紧促的路程何其颠簸,还是让他娇贵的身子骨吃尽了苦头。
一下了马,林昭昭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酸痛的腰腿。
“你还撑着住吗?”姬有光看向林昭昭有些发白的面庞。
“……”林昭昭只是摇头,疲惫得说不上话。
“你身体有什么不适可别闷在心里。”姬有光扫了林昭昭一眼,略带玩笑地说,“临行前镇北王可是再三‘嘱咐’我照顾好你,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怕也是不能有几日可活了。”
从巴根手里接过水袋,喝过几口后,林昭昭脸色缓和不少:“我不碍事。”
“这一路走来辛苦你也别逞强了。等会儿回府你先休息着,我要先去太子府一趟。”姬有光说。
“无妨,我同你一起去。”林昭昭立刻说。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要看着姬有光的目的。
“你可以去?但他不行。”
见林昭昭执意要跟着,姬有光也没有阻拦,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巴根。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让他们见到血狄人和你在一起。”林昭昭命令巴根在府中等待自己回来。
接着他就换了身遮掩耳目的衣服,扮做侍卫的模样同姬有光骑马离开。
昏黄的朝阳洒在朱墙上,在阴暗冰冷的天气里透露着血淋淋的阴森。
马蹄声停下。用令牌验明身份后,林昭昭也是低着头顺利跟着姬有光进了太子府。
太孙陈钰稷躺在床榻上看书,听见自己心腹进来,才幽幽抬起了头。
“怎么了?”
心腹走了过来,在陈钰稷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陈钰稷面色骤变,立刻起身披上外衣,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殿下。”在花池拐角处,行色匆匆的陈钰稷与“全副武装”的姬有光等人撞了个正着。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瞧见姬有光,陈钰稷连忙拉住人焦急询问,“听说你去了趟前线,二叔三叔没有为难你吧。”
“殿下,有光有要事禀报,求见太子爷。”
“爷爷让我爹监国,他这段日子都住在宫里,不在这儿。”
“那就请殿下带我进宫面见太子爷。”姬有光认真说,“事关重大,防止走漏消息,不要让他人发现最好。”
见姬有光神色凝重,陈钰稷隐隐感到不安,忙命人安排马车,载着姬有光一同入宫。
“太孙。”
黑夜之下,宫人提着灯打开宫门,瞧见来者是陈钰稷连忙躬身行礼。
“速速禀告太子爷我有要事求见。”
“是。”
“你们都下去。”驱散守夜的几个宫人,陈钰稷领着裹了黑袍的姬有光和林昭昭进了宫。
推开宫门,就听见太子爷沉闷疲惫的指责声:“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已是宫禁的时间,你还带着人进来?要是被你爷爷知道,定要狠狠罚你。”
“爹。”
“这都是什么人?”
“见过太子爷。”姬有光掀开黑袍,在烛火下露出俊美肃穆的面庞。
“姬有光?你怎么来了?”太子爷疑惑。
见姬有光忽然屈膝下跪,身为心腹的林昭昭也只有跟着照做。
“太子爷,前方传来的消息,皇上驾崩了。”
一时间整个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表情都仿佛凝固在了脸上。
“这事千真万确吗?”不知过了多久,怅然若失的太子爷才发出了喃喃地询问。
“爹,这样大的事姬有光怎么可能欺瞒你?”想到自己的爷爷,陈钰稷也不由抹去眼下的泪痕。
“皇上是怎么死的?皇上怎么会如此莫名其妙的驾崩?京城为何没有收到消息?”
“听说是病逝的。”姬有光顿了顿说,“宣德王没有报丧的打算。”
“皇上驾崩前可有留下什么话?”太子又问。
“皇上驾崩时身边只有宣德王和辅国大将军,有没有遗诏,留下了什么遗诏有光实在是没有能够探听到,还请殿下恕罪。”姬有光低头答,“殿下节哀。”
“爹,现在不是哀痛的时候。”陈钰稷走到自己父亲身边,低声劝慰。
“殿下,太孙说的是。据臣所知,宣德王已经班师回朝了,五十万大军正在路上,最慢年后也能到达京城。”姬有光说。
“我爹是太子,是储君。先皇驾崩宣德王匿而不发,他是想做什么?他难道真敢谋反不成?”
“你二叔手里握着五十万兵马?他为何不敢反?”太子爷说,“再者他是先皇驾崩时唯一见到的人,他说你爷爷将皇位传给了他,那他便不是谋反。”
“可是爷爷身前分明主意的是您啊!不然也不会留您监国……”
“那又如何?你二叔得天助力,五十万大军啊,你拿什么和他斗?”太子爷沉沉叹了口气,“我们一家子是斗不过你二叔了,不如早早南下避开这一桩祸事。”
“爹你在说什么呢?你是太子爷啊!”陈钰稷满脸震惊地跪在自己父亲身前,“这是能避开的事吗?皇帝的位置我们如果不争,那我们就是被刀俎抵着脑袋的鱼肉了啊!爹!”
“如此境况已是没有办法了……”
“还没有斗,怎么知道没有办法?爹!”陈钰稷神情激动,他不能接受自己父亲居然想放弃,更不能接受自己从今以后与那把龙椅失之交臂,彻底沦为一条丧家之犬。
“太子居然不想争皇位?那姬有光的计划怎么办?”林昭昭暗中旁观一切,心里正琢磨着,就见姬有光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陈钰稷的身边。
“殿下,太子爷哀思深切,您不能这样同太子爷说话。”出乎意料的,姬有光居然开口劝诫起了陈钰稷,“这样大的事应当慢慢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定下来的。”
陈钰稷咬着牙,目光依旧望着自己的父亲。
“情势虽然危机,但也还有我们准备的时间。想来太子爷这些日子操心国事累了,我们还是先退出去,让太子爷好好休息。”姬有光接着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见自己的父亲依旧一言不发,目光浑浊暗淡。陈钰稷只有先站了起来,他红着眼不甘心地又望了自己父亲一眼,才同姬有光一起退了出去。
一行人悄无声息回到太子府,紧闭上门窗,陈钰稷的情绪仍然难以平复:“若非爷爷走得这样突然……我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殿下。”姬有光轻轻唤了一声,“事关太子府上下所有人,等今晚过去太子爷会想明白其中厉害的。”
“姬有光,你说我爹说得对吗?眼下我们当真是……没有机会了吗?”陈钰稷转过头,声音颤抖。
“殿下,您说的是对的。您与太子爷才是大夏的根基。”姬有光走上前进言,“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操办太子爷继位事宜,趁宣德王还未回来,将登基之事昭告天下,夺下这先机。”
“……你说得对。”听姬有光这样说,陈钰稷也缓过神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玺在京城,天命在我们。等二叔回来,我爹已经是皇上了,到时候在为爷爷举办国丧……谁若是敢在先皇陵前闹事,那谁才是天下人眼中的逆贼!”
*****
“你还真是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让太孙跟着你谋划走了。”离开太子府,林昭不由感慨姬有光对人心的揣度。明明是身在低位,却好像有将那些皇亲国戚们化为人偶的本事,牢牢把控在手心里。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姬有光淡淡笑了笑,“乏了吧。”
“还好。”
“那等会儿回去给你看一样东西。”姬有光说。
“什么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林昭昭心里嘀咕。回到府里,林昭昭同巴根报了个平安,接着就同姬有光进了书房。瞧着姬有光在在案前摆弄了几番打开暗格,接着从其中拿出几封泛黄的书信。
“这是什么?”林昭昭迟疑接过。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书。”
“你母亲……琼室长公主的绝笔我看怕是不妥。”
“看看吧,怎么说你也算是琼室的遗孤。”姬有光推了推烛台,“而且里面写了一些有关你母亲的事。”
林昭昭沉默了片刻,将书信展开。还未细读信中内心,只是一眼他就被信上的自己所吸引。
“怎么了?”姬有光察觉到林昭昭神情的僵硬。
“没什么。”林昭昭垂下眼眸。
确实是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没有想到姬有光的母亲和他的母亲,两人的字迹居然会如此神似……
林昭昭坐在那边翻开信件,姬有光则蹲在另一边翻弄着炭火。
信件上倒没有写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别的姬有光没有拿出来,反正这些长公主的绝笔中没有一句提及王朝的覆灭,也没有让姬有光兴复琼室的浓烈夙愿。
倒是有提到让姬有光日后多照顾自己的女官流芳,还有女官的孩子……
“所以我的母亲叫流芳?”林昭昭喃喃地说。
“嗯。这是我母亲为你母亲取得名字。她们一同学习,一同长大,就像你我一样,你的母亲是我的母亲最信赖的女官。”姬有光看了过来,“就像比起刘夫子他们,阿昭,你终归是我最信赖的人。”
“……”林昭昭手里捏着信。他抬起眼眸,看着姬有光半跪在他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阿昭,我只信你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第141章 请兵
“你起来吧。我们认识得早,相比于太子和宣德王,我自然是更希望你能赢的。”林昭昭避开姬有光的目光,“我既然同你一起过来,我们就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我怎么帮你明说就是了。”
“太子年前必定登基,年一过完就是国丧。”姬有光站起身:“这个时间可以请镇北王动身了。”
“以什么理由?”林昭昭蹙眉,血狄的军队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开到大夏京城来。
“国丧之日,各路亲王都要回京悼念。格日勒汗是先皇帝亲封的王爷,自然也该回来。”姬有光说,“你修书一封,请格日勒汗先遣五万兵马压阵。我让刘老亲自跑一趟,可保万无一失。”
“好。”林昭昭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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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覆盖了贫瘠的草原,棕色的骏马如出弓的飞箭疾驰而过。
旭烈格尔坐于兵营大帐内,刚放下巴根传来的信件了解完林昭昭在京城的境况,他的心腹又给他带回了一个消息。
“大汗,您让属下查的事属下已经有眉目了。”心腹行礼禀告,“属下与兄弟们一路南下,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一处水潭环绕背靠悬崖峭壁寻到了这盐凤山庄的踪迹。”
“查到什么有用的吗?可有寻到这山庄的主人?”旭烈格尔问。
“回大汗,属下无能为能问出什么。”心腹愧疚。
“没问出来,那你回来干什么?人岂不是都被你惊跑了?”旭烈格尔皱眉。
“没有跑,人没有跑,大汗。”那心腹连忙解释道,“他们嘴太硬了,您又交代要留活口。兄弟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把他们全都押回来了。”
“全都押回来了?人在哪?”
“就在大营外面。”
旭烈格尔跟随心腹走出大帐,他目力极好,即使隔着漫天飞雪也一眼看见了那十几个哆哆嗦嗦、摇摇欲坠的人影。
这十几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跟着一个手脚都被结实的马绳紧紧绑着。每一个人都是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单薄的身形看着是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像是再走几步就要散了骨头一样。
“你让他们一路徒步走回来的?”
“在大夏为了掩人耳目是把他们绑在车上的,后来到了草原我看马儿也跑累了,就让他们自己下来走了几步。”心腹挠了挠头。
“这些人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你也不怕他们累死在路上。”
“这不能吧。属下可没虐待他们,每日饭菜都给了,是他们自己不肯吃……”心腹有些心虚,“主要是这些人不肯听话,还对大汗出言不逊,属下实在是气不过……还请大汗责罚。”
“算了。人不是都还活着吗?”旭烈格尔淡淡说,“喊苏合过来,让他过来认认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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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啊,妾身的脚好痛啊,流了好多血。你快想想办法啊。”
“闭嘴吧!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些蛮子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我自己的脚都快肿成馒头了!”
“要不是你非要举家搬到那荒山老林里!我们还在天子脚下哪能够被人强掳到这儿来!”妇人抱怨道。
“你还有脸开口了!要不是因为你生下那个水性杨花的赔钱货,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境地!当年我就该一帮子将这孽种打死在你肚子里!”
“林章戚,你居然该这么同我说话!你、你反了天了你!”妇人被对方口出的污言惊到了,气得面色涨红,“你个倒插门的怂货,要不是有我娘家一路托举你,就凭你也能在京城站住脚?”
“你奶奶的!老子怎么就不能同你说话了!老子的荣华富贵都被你和你那孽种毁了,还想老子供着你呢!我呸!什么个东西!”
“你林章戚又是个什么好玩意!没有我们王家你连街边的野狗都不如!”说着说着妇人就哭了起来,“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蠢货,命里偏偏受这种罪过……”
“当年可不是我求你王家的!是你非要我娶你的!要说命苦也当时我喊命苦!”
“林章戚,你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一路上积了满腹的怨气,老爷和妇人谩骂不止。
“老爷!夫人!”后面的妾室忽然慌忙开口,“我好像看见苏合了?你们看啊,那是不是在林少爷身边侍奉的苏合啊!”
“苏合?”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听到了,林老爷和王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们顺着小妾指的方向望去,远远还真让他们瞧见了一个白净贵气的中原人。
“那是苏合?”怕风雪迷了眼,林老爷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在他记忆里,苏合似乎不该是这幅装扮的。
“是苏合!是苏合不会错的!你们快喊啊!让苏合来救我们!”王夫人立刻让其他人一起唤苏合的名字。
“大汗,确实是他们没有错。那人便是林老爷,他旁边跪着的就是林楚楚的生母王夫人了。”
这边苏合也瞧见了林老爷一行人,并给旭烈格尔一一只认出了身份。
虽然诧异于这些人的落魄狼狈,但想到他们曾经舍弃他和少爷独自逃生,苏合顿时没了怜悯之心,反觉得大汗这样行事是为少爷出了口恶气。
“苏合!苏合!这死小子是不是故意装作听不见啊!”见苏合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夫人转过身嘴里气得不由骂骂咧咧起来,“都是一群忘本的东西,连自己的主子都记不得了,真是不如养一条狗!”
“闭嘴!快别说了!”林老爷用力掐了王夫人一把。
王夫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干什么——”
王夫人回过头来刚想对林老爷发作,就见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军爷,你有什么事吗?”经过了这一路的磋磨,林老爷等人气势远没有刚开始那么嚣张跋扈,瞧见旭烈格尔的心腹过来,几个女人都有些畏惧地缩到了林老爷的身后,不敢随便言语。
“你们两起来。”那人指了指林老爷和王夫人。
说完,就有人过来割掉两人身上的马绳。
“这是……”
“跟过来,我们的王要见你。”
望着一路孔武有力腰挂弯刀的血狄勇士,林老爷和王夫人一路走得战战兢兢,生怕突然有人持刀冲出来砍去自己的脑袋。
“进去吧。”
好不容易走进大帐中,炭火的暖气让林老爷和王夫人僵硬冰冷的身体舒缓了一些。
这些血狄蛮子的头头嘴里的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旭烈格尔了。林老爷动了动头脑,本想喊一声“贤婿”攀一攀林昭昭的关系。谁想当他真正见到自己这位不得了的“女婿”时,顿时就被对方身上不凡的帝王气息震慑得不敢造次,嘴里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甚至有一瞬他都怀疑自己那小儿子是不是早已死在这儿男人手上了。
“还不快跪下。”
林老爷颤颤巍巍跪下,而他旁边的王夫人却不知怎么梗着脖子站着,不为所动。
“你这老娘们想死是吧!见到我们王汗都不下跪!”亲信在边上看不过刚要动手,就被旭烈格尔拦了下来。
“本王问什么,你们答什么。”旭烈格尔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是,是,是。”林老爷连忙点头。
问了几句后,旭烈格尔站了起来,看向林老爷:“你先下去休憩吧。”
“是,谢大汗。”林老爷撑着已经跪麻了的腿站起来,临走前他见王夫人还站在大帐里,有些迟疑地开口,“大汗贱内……”
见无人理他,林老爷还是抿了抿嘴先退了出去。
“你的男人都跪了,你见本王为何不跪?”旭烈格尔望向王夫人。
“我可不和他一般是个软骨头。”虽然心里害怕,但面上王夫人还是冷哼一声,“格日勒汗您身份尊贵,但于情于理,臣妾确实都不方便跪拜您,还请大汗您多多担待。”
“什么情?什么理?”、
“于情,我的女儿林楚楚是王汗明媒正娶的夫人,王汗就是我林家的女婿。这世上从来没有大娘向自家姑爷下跪的道理。”王夫人冷着脸说,“于理,我父亲是琼朝符宝郎兼九关通事王公王德,我的爷爷更是官至四夷提督。百年之前大汗您的先祖尚且要向我的先祖行礼,若我今日向大汗下跪,恐怕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旭烈格尔看向王夫人,“夫人不愧是贵族之后,巾帼不让须眉。只不过这些情理在本王这却好像说不通。”
“于理,当年琼室兴盛时,草原有四十三部朝贡中原,可惜这其中并没有本王的先祖,血狄一族也从未向琼室称臣过。。”旭烈格尔不慌不忙地说,“于情的话就更是荒谬,本王明媒正娶的是林府的公子林昭昭,可不是王夫人您的掌上明珠。”
王夫人面色僵硬。
“不过王夫人身份确实尊贵,想必有关我夫人的身世,应当比林老爷了解得更加清楚些。”
“左右不过一死,我也不会受你们这些蛮夷逼迫。我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断不会告诉你们。”深知自己的命运王夫人干脆阖眼等死。
“王夫人,话别说得太早。”旭烈格尔淡淡说,“你不想先见一见自己的亲女儿吗?”
“楚楚?你将我的楚楚怎么了?你将我的楚楚怎么了?”听到这话,王夫人的脸色终于是绷不住了,“这不可能,楚楚怎么可能会在草原?你定是在骗我……”
哗啦啦的一声,那些林楚楚未能寄出去的书信全都散落在地上。
“……”王夫人半信半疑地弯下腰,当她认出自己女儿的字迹后,双腿一下便软了,整个人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我女儿怎么样了?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王夫人眼里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