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听后呆呆的。
旭烈格尔的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动容。
无论他何时感到不安,旭烈格尔总有法子让他的心重新平复下来。
温柔、笃定,充满了力量。
别说换成其他人,就是林昭昭自己,都嫌恶自己的矫情。
然而旭烈格尔对他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一次又一次让他相信,让他坚定。
林昭昭轻推了男人一把:“我不喜欢她。”
“我知道,问完就杀了。”旭烈格尔声音淡然。
“我不喜欢她,也没让你杀了她啊。”林昭昭被怔了一下。
“你我都不喜欢的人,还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世上?”旭烈格尔眼神暗下来,他可没忘记林昭昭曾经说过的,在林府时林楚楚是如何欺压他的。
“城内的那些难民如何了?”
“已经让他们去安排妥当了。”旭烈格尔帮着林昭昭脱下厚实的裘衣,“城内的粮食足够支撑过这个冬天,等到春日暖和了再送他们回草原上去。”
“如此便好。”林昭昭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幸好在他的坚持下,血狄这些年都有着屯粮的习惯,不然忽然遇上这样的天灾不知会饿死、冻死多少的人。
“我早说过你是血狄的福星,娶了你是我也是血狄最大的幸事。”旭烈格尔握住林昭昭有些放凉的手,眼神温柔。
“都老夫老妻了,你说不腻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虽然嘴上嫌弃,但林昭昭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扬,脑袋也自然地靠在男人结实的肩头上。
男人滚烫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拂过耳廓,惹得林昭昭面上跟着发热。
有一段日子没有亲近,烛火摇曳中,两人都不由动了情,身子贴得更紧了些。
“别闹……”林昭昭半推半就,也没有阻止男人的动作。
然而就在这干柴烈火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畏怯的求见声。
“大汗,大汗,不好了,大汗。”知晓国后就在殿内,门外的人也是背后直冒冷汗,不敢大声喧哗。但事态紧急由不得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大汗禀报。
两人动作一滞。林昭昭身子僵了僵,旭烈格尔意犹未尽停了下来,虽然询问的声音还算平和,但也不难听他兴致被打搅后的愠怒。
“什么事?”旭烈格尔问。
“大汗,九华太阳宫的那位闹着……要见您。”这话说出口求见者也是心惊肉跳。
听到是林楚楚要见旭烈格尔,林昭昭立刻坐直了身子,方才仅剩的几分旖旎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瞧着青年挺直的腰背,旭烈格尔眼神沉了沉,对外面冷声说道:“你来就为了说这点事吗?”
“属下万万不敢打扰大汗,只是那位姑娘一直在宫内吵闹,说是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就给她去寻医师,这种事还要我说吗?”
“已经是寻过医师了,医师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汗之前吩咐过命属下看住这姑娘不可出现差池,那姑娘刚才又说若是今晚见不到大汗,她就要一头撞死在九华太阳宫内,属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门外的人也是无奈只能低着头向大汗请罪。只
“以死相逼也要见你,她这是想做什么啊?”林昭昭不知自己这嫡姐是在闹哪一出。
“她说要一头撞死你就不会用绳子将她捆起来吗?”旭烈格尔怒道。
“这不好吧她一个女人家……”那人听着一愣,他不知九华太阳宫内的那位是什么人,与他们家大汗是何关系,哪里敢用如此粗暴的手段,“那姑娘瞧着挺烈的,万一绑上了她咬舌自尽怎么办?”
“那便将她的嘴堵上。”说到这里旭烈格尔明显已经没了耐心,“我让你看住她,便是要她活着能说话,明白了吗?”
“是、是……属下明白了。”门外的人连忙起身,知道九华太阳宫那位不是大汗的女人后,他悬着心终于是放下了。
听到人走后,旭烈格尔正想继续,却见林昭昭已是披上外衣坐到了另一边去。
“要不还是去瞧一瞧吧,别真出了什么差错。”林昭昭轻声说。
“你让我过去?”听到林昭昭居然要赶他离开,旭烈格尔眼神不由又暗了几分。
“你去做什么?”谁想林昭昭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自然是我过去一趟。你若是跑过去,小心我……收拾你。”
见林昭昭还唬人的扬了扬手,旭烈格尔愣了下,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你笑话我?”
“没有。”旭烈格尔端正了脸色,心里却想着自己的昭昭怎会如此可爱。
虽然不想分开,但林昭昭心意已决。旭烈格尔只能陪着他一起前往九华太阳宫。
“你们做什么!你们别过来!你们谁敢碰我!”
还未进入宫殿内,林昭昭远远就听到了女人尖锐的喊叫声。
“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听到是林楚楚的声音,林昭昭皱了皱眉。
“我同你一起去。”旭烈格尔说。
“没事。”林昭昭迈出一步,手腕就被男人给一把拉住。
“你就放心吧,她林楚楚一个女子还能吃了我不成。”林昭昭将旭烈格尔的手放下,然后快步向殿内走去。
“大汗放心,我会护好主子的。”苏合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宫灯摇曳映照出几道人影,显然是在发生激烈的争执。林昭昭走进去的时候,只见两个血狄汉子手里拿着条马绳正要将女人给捆绑起来。
“都停手吧。”林昭昭说。
“国后。”见是林昭昭,两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向林昭昭行了一礼,“这是大汗……”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林昭昭轻声说。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依照林昭昭的意思退了出去。
“苏合将殿门关上。”
“少爷……”没想到自己也被劝了出去,苏合有些担心。
“若有什么事,我自会唤人。”
“是。”苏合只好听命。
厚重的殿门咿咿呀呀阖紧,看着对面吓得花容失色、形状疯癫的女子,林昭昭还是想给自己这个嫡姐留下颜面。
然而林楚楚并不领他的情。
粗粝的捆马绳被用力扔在了林昭昭身上,脸上一阵刺痛让林昭昭闭了下眼,往后退了一步。
“你凭什么!林昭昭!我为嫡女,你为庶子,谁给你的胆子如此羞辱我!”林楚楚恶狠狠地瞪着林昭昭,散乱的黑发让她原本明艳清亮的面容狰狞如索命的厉鬼,像是随时要冲上来咬断林昭昭的脖子。
林昭昭摸了摸自己的脸,捆绑林楚楚虽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也懒得开口解释。
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林楚楚此时此刻眼中的恨意。
只是林昭昭着实想不明白林楚楚为何会如此恨他。
就像他从不明白林楚楚过去为何会如此针对于他,处处与他为难。
“从我记事起,你同王夫人就没少找过我的麻烦难堪,我虽不算乖巧温顺,任你们随意欺凌,但仔细想来,好像也从来没做过一件坑害了你的事。”林昭昭抬眼看向林楚楚,将自己心中的不解说了出来,“当真是一件咄咄怪事。我还没有怨恨你,你倒是先露出一幅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剥了的模样,这是何原因?”
第136章 山庄
“你没有坑害过我?”林楚楚盯着林昭昭,满是怨恨,“当年我母亲好心收留你母亲,你那不知廉耻的狐媚母亲是如何报答的?贱人!”
“不准你侮辱我娘!”听到林楚楚辱骂自己的母亲,林昭昭面目十分罕见得凶狠起来。
“……”林楚楚被林昭昭发狠的模样怔了一下,但嘴里依旧不饶人,“我有说错什么吗?要不是你母亲以色侍人,主动爬了我父亲的床榻,你们母子是怎么能够赖在我们林府的当上了这姨娘……”
“你闭嘴。”他的手紧攥着马绳,声音颤抖“你给我闭嘴!”
林昭昭不允许林楚楚非议自己的生母。
在他的不算清晰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动听的,时不时还会做些精致又好吃的糕点给他吃。
然而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在面对林老爷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过的。
林昭昭心理一直觉自己母亲待在林府是有难言之隐的。
因为他知道母亲生前在林府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林楚楚说的这些,更不相信他的母亲会为了林老爷而自愿留在林府的。
“以色侍人?爬男人的床?这说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林昭昭脸色阴鸷,边说着边向面前的女人逼近,“林楚楚,我的母亲怎样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你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婢女?舞女?还是商贾家的妾?怕是还比不得一个姨娘尊贵吧。”
林昭昭感觉自己口舌之间像是淬了毒,刺人心肝的话他不是不会说。
林楚楚再如何可恶到底是个女人,在此之前林昭昭本不想将话说得太过难听。只不过母亲是林昭昭心中不容他人亵渎的存在,林楚楚这次算是触到林昭昭的不可践踏的逆鳞了。
“你——!你——胡说!我是林府的大小姐,我才不是……”林楚楚双眸充血,目眦欲裂。
她扑了上来,像是想去掐林昭昭的脖子,林昭昭这次没有怜香惜玉,反手将人给推倒在了地上。
“林府早就没了,哪还有什么林府大小姐!醒醒吧,林楚楚,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
“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若不是当初你执意逃婚,背弃自己的父母族人,轻信了他人的花言巧语,你也不会落得现在家破人亡的境地。”林昭昭平静地看着林楚楚脸色崩溃,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对了,你怕是不知道,当初你走后,王夫人同所有人说了,说日后林府不会再认你这个女儿,就当自己从未生养过……”
“不可能!我母亲最是疼爱我!她断不会说这样的话!无论我做什么,我娘都不会不要我的!”林楚楚一口咬定,“我母亲只是找不到我,她不会不要我的!”
“……”王夫人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林昭昭嘴角下拉,看到林楚楚这幅如此笃定的模样,她这幅深信自己没有被抛弃的模样让昭昭身体微微颤了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果然还是嫉妒着林楚楚。
要是他母亲还活着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像林楚楚一样有这样的底气?
“明日你便从哪来回哪去,延北之地容不下你。”林昭昭说道,“你以后如何都是你自食恶果。”
事到如今,林昭昭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了。反正无论怎样他的母亲都不会死而复生,他不想再见林楚楚,不想被困在过往的泥泞里。
“不!我什么都没做错!这恶果凭什么非要我吞下!”林楚楚不甘心地撑起身子,“谁能想到一个饮血茹毛的蛮子能封地封王?我与他素未谋面,谁又知道他是否是我的良配?凭什么要我一个小女子以命涉险?我逃婚求生何错之有?”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世道残酷不公,你有你的是非对错,可谁又没有苦衷,既然林楚楚当初选了“万顷波中得自由”,那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天色已晚,林昭昭无话可说了。转身想离开,然而地上的林楚楚突然伸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衣摆。
“不,你不能走!你把我的夫君还给我!你把我的婚事还给我!林昭昭,你把国后的位置还给我!”
“你放开。”林昭昭转头呵斥。林楚楚却毫无征兆地扑了上来,这突如其来的冲劲将没有防备的林昭昭撞倒在了地上。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才是真正的林楚楚!我才是林楚楚!”林楚楚恶毒地盯着林昭昭,长长的尖甲嵌在血肉中,让林昭昭皮肉感到一阵生疼,“你把我的都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短暂的窒息,林楚楚怨恨的嘶吼让林昭昭有一瞬的恍惚。
这时后有人破门而入,将他身上发疯的女人一把拽到边上。
“洛初,没事吧,洛初。”旭烈格尔将林昭昭扶起,将人护在怀里。
“……我没事。”林昭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瞧见林昭昭脖子上了鲜红的抓痕,旭烈格尔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眼神像弯刀一样扫向那边呜咽惊恐的女人。
“你找死。”见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爱人受伤,旭烈格尔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林楚楚大卸八块。
林昭昭先一步拉住旭烈格尔的手:“走吧。”
旭烈格尔看了眼林昭昭,还是将人先扶了起来。
“我才是林楚楚啊,我才是林楚楚啊……”
两人离开宫殿的时候,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还没有停止。旭烈格尔看向巴根,巴根心领神会带着人进了九华太阳宫。
“明日将她送走,我不想再见到她了。”林昭昭轻声说着,眼眸里的血色还未褪去。
旭烈格尔应下:“脖子疼吗?”
“没事。”过了一会儿,他摁住旭烈格尔上药的手,又补了一句,“别伤了她性命,赶走就行了。”
“洛初还真是心善。”旭烈格尔望着他红红的眼眸,手上动作不禁又轻了几分。
“……”林昭昭垂下眼眸。
“只不过你越是善心,有的人越胆大妄为,倒以为你好欺负的。”或许是读过太多的圣贤书,骨子里也是君子清流那套礼义廉耻,旭烈格尔知道林昭昭最是心软的。
纵然如今对方身为已经贵为国后,族内门生遍地,在血狄有着除了他这个大汗以外无人可敌的声望和地位,林昭昭行事依旧与从前无异,十分低调。
手里握着掌握他人生死的权柄,却从来不知道去使用,甚至都不知道去保护自己。
以前旭烈格尔也有同林昭昭说过此事,只不过对方总是含糊其辞,说着什么“有你在谁敢欺负我啊”就稀里糊涂蒙混过去。
这一点让旭烈格尔感到十分无可奈何。
“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的母亲回不来了,我是谁的孩子还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她是谁,她都是我林昭昭的母亲。我不想再见到以前的那些人了……我不想了……”
看着林昭昭茫然失落的模样,旭烈格尔心也跟着抽了下,无声地将人搂进了怀里,轻拍着爱人的后背。
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见林楚楚嘶声力竭的咒骂声,林昭昭没有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自己还会如此失态。
好在这次之后,他再也不会见到林楚楚,他终于可以将过往一切再次埋藏在心底了。
或许是因为昨日夜里的事,林昭昭睡得很不安稳。第二日当旭烈格尔醒来的时候,林昭昭还在睡着。
旭烈格尔走出了宫殿,见苏合正在殿外候着,似乎是有什么事要禀告。
“怎么了?”旭烈格尔问。
“是天宝商会的人来了,已经在外面候了一个时辰了。”苏合小声地说。
“国后不想见他了。”旭烈格尔想起昨晚林昭昭说的话。
“是,那我打发他回去。”
“等等。”旭烈格尔叫住了苏合。想着不过问一句的事,试试能不能从这人嘴里问到些有用的,旭烈格尔还是跟着苏合走了一趟。
“草民见过大汗!”
“起来吧。”
虽然从未见过传说中的格日勒汗,但常年奔走的陆老爷也是个明眼人,一眼就猜出了旭烈格尔的身份,慌忙恭敬地跪拜行礼。
在堂堂大汗面前,陆老爷自是不敢撒谎造次,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想到旭烈格尔随口一问,还真问出些有关林楚楚的事。
“草民不知她是哪里人,家乡在哪里,但这些年也见她写过几封家书,只是未送出去过。”陆老爷顿了顿说,“草民隐隐记得什么‘盐凤山庄’……”
“她写得家书呢?”
“草民这就去寻来给大汗过目。”
直到退出了大殿,陆老爷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你的女人回不去了,知道是你买来的,你当时花了多少银两大汗说数倍赏你。”巴根说。
“大汗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草民怎么敢收大汗的银两呢……”瞧着巴根掏出来的一袋金元宝,陆老爷纵然是挪不开眼,也万万不敢露出贪婪之色。
“我们大汗哪里能看上其他女人?”想到那个已经被关入地牢的女人,巴根摇了摇头,“收着吧,既然是大汗赏你,你就好好接着。”他问,“够吗?”
“够了,够了。”捧着沉甸甸的钱袋,陆老爷也不由喜笑颜开。
“大汗,东西取来了。”午后,巴根就从陆老爷那里拿回了林楚楚的家书。
旭烈格尔将那几封信看完,便立即派人前往这名为盐凤山庄的地方。
“今日之事不用同国后说起。”旭烈格尔看向苏合,“记住了吗?”
“是。”苏合问,“那楚楚小姐她……”
“就说已经被打发走了。反正她也不会再出现在洛初面前了。”
“是。”苏合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终是没敢细问林楚楚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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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雪越下越大,胡塞城里已是一片的白茫茫。
今日难得空闲林昭昭在屋内摆了个火炉,又让苏合取了些新鲜食材。此时他正喊了林仲奕、林叔凌和林季桂过来,四个人人围着火炉一起烤起了番薯。
“大汗。”瞧见男人走进来,三个孩子瞧见旭烈格尔进来,连忙起身恭敬行礼。
“我们在吃烤番薯呢,你快来尝尝?”林昭昭看着男人笑。
“你吃吧,我用过饭了。”瞧见青年的容颜,旭烈格尔眼神肉眼可见的温和,抬了抬手,三个孩子互相望了一眼就识趣地退下了。
“怎么了?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外面风雪凶猛,上完朝便让他们早些回去了。”旭烈格尔顿了顿说,“今年沙拉里格他们怕是不能回来同我们团聚了。”
林昭昭手上动作顿了顿,听旭烈格尔说起沙拉里格的名字,他还是有些尴尬。不过知道今年不会与沙拉里格见面,他心里倒是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不回来了呢?可是路上冰雪封路不好走?”林昭昭问。
“大梁战败了。”
“大梁败了?”林昭昭诧异不已,他知晓大夏皇帝举国之力出征大梁,但他没想到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大梁居然就……
“二皇子与三皇子攻下大梁首都,大梁皇帝禅位太子,弃城而逃,大夏军队攻上城墙,大梁距离亡国恐怕是不远了。”旭烈格尔声音平静。
“亡国?那端静公主她……”林昭昭一时间怔住了。
“她被沙拉里格幽禁了。”旭烈格尔说。
“幽禁?这是为何?”
“为了让沙拉里格出兵解救大梁她跪了整日整夜,沙拉里格幽禁她也是无奈之举。”
“怎么会这样?大梁居然就这么败了?”林昭昭心里不是滋味。他与旭烈格尔虽不是战争的发起者,但这场灾难也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姬有光,没有带着旭烈格尔前往大夏……大夏皇帝或许也不会如此着急地对大梁出兵……
会不会就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死后,大梁有没有被灭国,如果没有的话,那他岂不是……
“洛初。”
旭烈格尔的声音让林昭昭猛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旭烈格尔看出林昭昭脸上的不适。
“我……无事……”林昭昭摸了摸自己的脸,“烧着火,有些热了。”他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外面吹吹风。”
“洛初。”
林昭昭有些恍惚地走出大殿,迎面隐约瞧见有一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漫天风雪之中,红衣轻晃,远瞧着像是一点惹眼的腊梅。
“那是大夏的官服……”林昭昭诧异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影越来越近,直到走到他面前,从容端庄地行了一礼。
“你……”林昭昭张了张嘴,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臣姬有光见过血狄国后。”
“你为何会在这里?”瞧见故友,林昭昭心里没有惊喜,反而有着浓浓的不安。
他实在想不出是怎样迫切的理由能让在中原平步青云的姬有光此时此刻出现在延北之地。
“过年了我来看看你。”姬有光笑了笑又行一礼。
“你莫要同我开玩笑了。你过年不在京城过,来我这儿过算个什么事?”不知姬有光埋着什么药,林昭昭更是心急,“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姬有光看向后面的旭烈格尔,掸去身上的积雪,“确实有一件事想同你和王爷商量。”
“洛初身子吹不得风,什么事进来再谈。”旭烈格尔说道。
“围炉煮茶。”姬有光走入大殿,瞧见冒着热气的炉子,“不是有光故意坏了大汗国后的雅兴,只是有的事不叨扰二位不行。”
“姬有光,你就快说吧,何必拐外抹角?”
“拉弓没有回头箭。”姬有光坐下,看向林昭昭和旭烈格尔二人,“等会儿我要与二位商量的这件事实在是非同小可,所以不得不慎之又慎。”
“你这到底是……”林昭昭抿了抿嘴,看着姬有光略带肃穆的神情,一时竟没了追问下去的勇气。
就在林昭昭犹豫之时,旭烈格尔开口了。
“大梁战败,二皇子与三皇子携大军凯旋。在这大夏举国欢庆之时,身为臣子你为何满面愁云?”
“回王爷,就在前天晚上,吾皇驾崩了。”
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大梁战败,而大夏的皇帝居然在这节骨眼上驾崩了?
二皇子三皇子拥兵在外,太子与太孙据守京城……谁想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都必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林昭昭的喉头上下滚动,随着头脑里冒出的许多念头,他看向姬有光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皇帝……可留有遗诏?”林昭昭问。
“皇帝是以军人的身份驾崩的,有没有遗诏恐怕只有随行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才知道。”姬有光说。
“你们中原人向来推崇‘皇天之命必归为嫡’的道理,有没有遗诏都该是太子继位。”旭烈格尔说。
姬有光露出一丝苦笑:“话是如此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二皇子、三皇子怕不是这样想的,所以有光才来向镇北王爷寻求帮助。”
“这是大夏的国事我们……”林昭昭话还没说完,男人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旭烈格尔看向姬有光,漆黑的眼眸满是冷漠的审视。
“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军队远在大梁都城,皇帝前夜驾崩今日姬大人就跑来我血狄报丧,只怕这消息我们比大夏的太子太孙还要早知道些。”旭烈格尔说,“可见姬大人在军中的耳目也不少啊。”
“王爷的话让有光惶恐。”姬有光脸色不变,顿了顿说,“不过给京城报丧的人确实是已经被我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