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倒是听说过几个大鲨鱼。”
“这黑鱼也就是在小河沟里有?几分凶悍,进了海里那算得了什么?”
“但这船队的规模可?不?小,可?是个大盗了。”
“大概是更西边的,过去没朝咱们这来过的?”
“该是如此。”
见过这群“极西海盗”真?面目的官员和士兵们:“……”
那大小头领有?不?少眼熟的,之前都报说死于海战中,现?在这是啥?一群活鬼?
“奶奶的,起个假名都不?上点心!”
海盗们就黑三、黑四?、黑五排下去,记名的主簿一天?下来感觉自己像是算账的。
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的:“如何没有?黑大和黑二?”
被问到的海盗憨笑一声:“那是给咱们未来头领……和他小夫君留的。”
主簿看着海盗,海盗保持微笑看看主簿,两方又同时移开了视线。行吧,有?些事大家全都知?道?,只?是皆有?默契,闭口不?言罢了。
两个月后,朝廷收到了敖昱的第一封奏折,颇有?分量,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大意:陛下万岁,陛下康健,陛下洪福一直保佑着臣平平安安。陛下您知?道?的,臣身体虚弱,上了船便晕船了,全都多亏了陛下啊……
省略五百多字辞藻华丽,无一字重复的歌功颂德。
(元烈帝忍不?住重新翻到了封页,看奏折上的署名,是颛孙大郎。可?这怎么看都像是个奸猾酸腐老臣给他上的请安折子?。)
臣下了船,实?在无法起身,为此臣每日掩面哭泣,实?在是有?负陛下所托,幸好还有?少将军在。
都说举贤不?避亲,少将军虽然是臣的夫君,但臣必须赞美他。
我们刚到,就听说有?一伙海盗要去进攻西南新地?,那里的城市正在建设,移民都是青壮年的男女,有?许多粮食堆在地?上,也有?大商人前往当地?购买各种物?品。女子?、粮食与钱财,正是海盗所需。
我们得到消息时已经迟了,海盗已经在西南新地?登岸。
省略三百字,总结:“扼腕痛惜”。
(元烈帝一看海盗登岸便着急了,偏这么多废话,他又不?敢错过,就怕翻过去看漏了。)
少将军带着他新招募的新兵出发了,臣送他出征,夜里呕血哀泣(这四?个字元烈帝盯着看了小半刻,他怀疑自己在梦里,就那个“以德服人”颛孙大郎,他跟这个是一个人?)。
再省略八百多字,描写风、云、海等的纯风景描写。以及五百多字颛孙大郎对他家少将军的思念与担忧。
(元烈帝动了动脖子?,汪福恩立刻过来给他揉肩膀和脖颈。)
终于写到元烈帝最关?心的海战了。
边民皆勇,驱寇。寇入林,少将军追至,杀之。我西南无伤。
元烈帝用食指点着,挨个数了数:“二十一……”
这奏折就这二十一个字有?用。
“真?黑,油滑的小子?。”
野人被杀了吗?被杀了。当地?小国被灭了吗?谁杀谁灭的?倭寇。
咱们的人是去救人的,都是仁义之师。
“更是够仁义啊。”
后边还有?些话,都是大郎说他身体虚弱,又因为忧心战事,所以病势反而越发沉重,在昌泾起不?得身,请他恕罪的。
“恕,当然恕……”元烈帝将奏折放在了御案上,奏折与桌子?碰撞,发出“嘭”的一声,十分扎实?的声音,也难为一个“病弱”之人,写了这许多铁画银钩的方块正楷了。这字数都够得上春闱举子?的试卷了,他不?去考试,真?因为身体原因?
元烈帝捧着读了这半天?,手腕子?都有?些酸疼,这不?是奏折,是真?正的奏“书”。
颛孙大郎在西南新地?的第一层困局破了——那些盯着要参他“屠戮庶民,以充军功”的家伙,都洗洗睡吧。
他们要是闹腾也行,元烈帝都想好了,谁闹就让谁去西南“督战”。但就这群蠢货,必定是去一个死一个,或者,去一个病一个。
这点颛孙大郎有?的说——我也病得起不?来身了,到了新地?方生病,难道?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敖昱久病不动?, 这是抓了个漏洞,他?是巡按御史,他?不是地?方官员。
巡按御史派出去?虽然有个目的地?, 但不像地?方官员是有到任时间的。
地?方官上任的路上病了, 抬也得在时间内抬到任上, 否则这官就别干了,甚至还要得一个欺君之罪。
巡按御史一路出去?,若在半路上发?生了不平事, 也是可以伸手管的。除非有些极其紧要的事情, 会星夜赶路并不停息。但也没什么?定死的时间限定。总之,他?什么?时候到是很宽泛的。
于是敖昱就能合理地?病在了昌泾。少将军越熙也合理地?带兵剿匪。他?和敖昱虽然有一定的从属关系, 但他?本身就是带兵的。
元烈帝也是没想到,大郎真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彻底放手让越熙在外边打仗。
现在不只西南新地?,便是大楚全境, 也只知有个童将军、少将军, 而不知颛孙御鳢的大名。
他?还被些不知情的愚民讥讽为, 挂在另外一个男人裤腰带上的小娇妻。
他?就真受得了, 没有一点点的芥蒂?
元烈帝:真的吗?我不信。
——这又?是一道暗棋,引发?大郎和越熙的矛盾。两人分隔两地?,自然千般好, 万般甜。他?们一同外出公干,大郎是为首的, 却身份、官职都?低于越熙。越熙是武人, 虽年?幼,却有着强健的体魄,大郎是个文人, 病弱无力。远香近臭啊,
“阿嚏!”敖昱裹着披风,打了个喷嚏。
喝了口热茶,敖昱打开了小月亮刚到的军报。这是给他?的,与给朝廷的完全不同。
还有,他?刚才打喷嚏不是因为冷,是小月亮给他?“快递”了个水果——榴莲。
敖昱没想到,他?这身体闻榴莲是极臭的,明明前世西征的路上,吃过?榴莲,当时还是觉得很好吃的。这一世,盒子打开,一口气下去?,敖昱直接吐了。
吐了大半天,他?才算是缓过?劲来。
刚缓过?来,也还让他?难受不已。总觉得那臭味把他?整个人都?浸透了,他?决定看?完了军报就去?好好把自己搓洗搓洗。他?吃不得榴莲,但小月亮挺喜欢的。还得写一份菜谱,小月亮很喜欢吃榴莲披萨,这玩意儿的做法?也简单,随行的厨子也带着奶酪。
小月亮的战事也并非一帆风顺,这地?方有个南刹露国(音译),建在悬崖上,其国人极善攀岩,上山只一条路,悬崖上有水,有果树,粮仓中存粮。它?明明国小民寡,总人口还没到五千,却夜郎自大,到处拉帮结派,宣扬杀光楚人,攻入楚国的消息,是那附近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之一。
这种?极强的地?理优势,小月亮……当然还是杀光他?们了,未损一兵一卒。
他?搅动?起了周围野人和小国的纷争。像南刹露国这样的蠢货,还是少的。又?或者也蠢,但比起硬骨头的楚人,还是南刹露更好对付。对方的国主可是邀请他?们前往作客呢。
一夜之间,南刹露青壮被杀尽。其余的东西,小月亮不管,在那些人撤走后,他?用炸.药(敖昱配制),炸塌了部分悬崖,水源断了,悬崖顶端的整体面?积也变小了,不再成为祸患。
可这件事耽搁了他?最长的时间——半个月。
嗯,对小月亮来说,已经?很长了。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其实也没闲着,依然在四处征战。
楚国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小月亮也确定了自己的威望。敖昱出发?了。他?虽然很想和小月亮乘船,但他?内河上都?晕成了软脚虾,海就更别提了。在适应之前,他?就先嘎了。
所以,他?慢慢地?在陆地?上前行,也是可以理解的。无论当地?或京城,最多说两句他?太弱之类的,但在其他?事上,没人多嘴。
他?刚出发?,小月亮就带着人在半路上与他?会合了。
西南新地?的官员,是没听说过?颛孙大郎的名头的。只不过?都?姓颛孙,猜到了他?该是和原本的总督有亲属关系,后来一打听原来是父子——这其实让部分官员十分不屑,觉得他?是因父亲的荫庇而上任的。
但他?们认识少将军,现在当然更认识了……
再一打听,少将军和颛孙御鳢是入赘的。
“入赘他?妹妹?”
“有的说少将军是颛孙御鳢的男妻,有的说反过?来……反正传言是乱七八糟的。”
“呃……”脑子转了一会儿,总算转过?弯来了,“这俩是两口子?”
“嗯。”
“哦……”
这么一说反而容易理解了,西南这方面?反而比北方开通,男子结契之事,不算少见?,只不过这两人身份上来说,都?是天之骄子,这才让人略有些惊讶。
“那我得让他们赶紧把生祠里的像改了,少将军配的是小书生。”
好吧,他?们更关心这个问题。小月亮和敖昱知道后也挺高兴的,两人还偷偷去?看?了,少将军是个白面?武将,小书生粉面?蓝衫,虽然泥塑的面目有些可怕,但那种?感觉很不错,两人都?很满意。
——题外话,很多年?后,这些生祠变成了文武星官庙,供文曲和武曲。后来有人提了句酸诗“道说颛孙乃星宿,其人从未登青云。”
后来当地?知府前来此处,阻拦了正要抹掉酸诗的庙祝,在旁边又?加了两句:“笔蘸寇血开疆土,却道文曲非状元。”
那书生听了后趁着夜色把自己的两句给抹了,可后来又?让其他?人给加上去?了。历经?风雨,千百年?后,依然清晰如昨。
怎么?没有写小月亮的诗?很多。但没人敢如那书生一样,讥讽小月亮,敢这么?干的,当夜就有人敲门送温暖。
毕竟,文人才用笔。
敖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用小月亮的名声,开始了他?巡按御史的工作。
朝廷派了官员来,有些人高兴,有些人却不然。西南新地?因前期急缺官员,很多县令是从原西南地?区调派过?来的县丞、主簿,甚至文吏。
官场上,是流水的县官,铁打的县丞。这些低级的官员多出身于各地?的乡绅家族,许多人在原籍就类似于土皇帝,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且终究是“吏”,一辈子顶天了也就是那个位置。
可这回他?们抓住机会,已经?算是实际上的县官了,从吏跨到了官,不但自己有机会继续朝上爬,还能继续庇护家人族人。
他?们很多人对现在“自己”的这座城市,都?有“自己”的规划。
这里的城市明明该是多移民混杂,可实际只有同一籍贯的移民。
其余多地?混杂的移民城市,有部分移民直接被分配给了好地?,其他?移民刚开垦出好地?,则又?被之前的移民夺走。
城市之间竟然还有彼此攻伐的事情。
更可笑的是,还有私下里偷偷自立为王的……王宫都?盖起来了,妃嫔都?选了一宫。
敖昱刚来时,他?们都?是严阵以待的。但很快听说敖昱病了,起都?起不来了。他?还是少将军的男妻。少将军对他?也无甚喜爱,把人扔在昌泾,就出去?征战了。
没有了少将军,这个病弱的七品小官儿,算得了什么??
后来少将军回去?了,众人也依旧不担忧。少将军在海上打仗时的态度很明确了,他?会索要粮草物资,给金银也收着。漂亮男女是不要的……呃,可能年?纪还太小了
某些人自以为得意:“这才是真将军呢,只管打仗,别的不管。这样的将军,哪里会管颛孙御鳢的事?咱们也不会害颛孙御鳢的性命,只是他?有吩咐,咱们不听命罢了。”
当然,他?们还可以略行挑拨。
蛇有双头难行。一事不烦二?主。哪有一件差事,两个话事人的事情呢?更没道理副手的官职更高,名声更响亮。
嘿嘿,若这病弱少年?与少将军有了龃龉,那可就有趣了。
至于京里传出的颛孙大郎的名声……从京里过?来的人,谁没个好名声的?
《戊志抄》即便西南也有人传抄,如今看?来,就是个背书背得多的书呆子罢了。
他?爹颛孙恬义当年?名声也大,后来打仗也全靠少将军,就是个蹭别人军功的废物罢了。
但实际情况吗……
小月亮:“大黑鱼,各城的情况,我都?打探清楚了。”递详细的记录,“这几个还给我送美男子了。”
敖昱:“我这边最近只来了两家。”
小月亮坏笑:“有没有给你?送人的啊?”
敖昱挂他?鼻子:“有~还有个送壮汉的。”
小月亮:“哈哈哈哈!”
敖昱摇头,就知道他?想听这句。
苹果醋笑得打滚:这群笨蛋,他?们送的是礼物吗?不,这送来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头。
被要求别去?打扰大郎,有人打探就说“我跟王兄的伴读不熟”的瑞王,有一段时间也经?常盖着棉被在夜里被惊醒。
跟他?说“你?去?西边建船,顺便赚点钱吧”,实际一块木炭就把西南给收了。
少将军当着海盗,把西南新地?的蛇虫鼠蚁给收割了。
颛孙大郎在屋里躺着,西南新地?的蛀虫自己冒头了。
他?夜里都?是这两人轻快的笑声,他?特别想上门拜访,表示“我一定听二?哥(大郎)的话!”但现在听话最重要,大郎不让他?凑过?去?,他?就不凑过?去?。瑞王搂紧被子,乖乖睡觉。
他?佩服二?哥,这些年?到底是如何跟在大郎身边,还依旧开朗豪爽的?
如今,敖昱和小月亮,就是核对着当时的名单,开始杀人。
若换了旁人,这就要出内乱了。但少将军朝当地?一战,即便被杀者的宗族之人,也不会动?手,都?是乖乖地?听话。
甚至那个自立为王造反的,他?们还没到,他?的数名“国丈”就将他?的脑袋剁了下来,双手奉上,这就是一个有着巨大威望军神的正确用法?。
“你?这狐假虎威的男妻!呸!”
有人当着面?大骂敖昱,小月亮却道:“错了!我是妻!”
他?还没变声,声音依旧略尖,此时敞开嗓子,嘹亮清晰,在场之人都?清楚至极。
敖昱没接话。
元烈帝得到了一封封西南的邸报,自立的叛贼被献了首级的那一封,他?反复看?了多遍。
不过?是一虫豸罢了,但是,不能不防。
这也是皇帝的通病之一,既怕将军不能打,又?忧将军太能打。
没过?两个月,越熙自言“我是妻”的邸报,盖在了献首级那封邸报的上面?。
再向前推几百年?,这个事情对封王称帝都?没影响,也有让人抢掠过?的王族回去?称王的,但现在不成了。小月亮带兵打仗无妨,士兵更看?重谁能打胜仗,谁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活下来。将军回家去?,关起门来在房里是男是女,是上是下,他?们不在意——那活儿硬不硬无妨,刀够硬就成。
但想造反当皇帝,这污点可就问题大了。即便日?后颛孙恬义说此举为自污,但也没用的。皇帝可以喜爱男人,但那些男人只能是皇帝的宠儿。文人是不会允许一个“行妇人事”的男人是皇帝的。
元烈帝自嘲一笑,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太过?。让他?的臣子大臣,他?的妻、子,皆惶恐不安,用尽手段安抚他?这颗多疑的私心。但没办法?,他?管不住。
西南新地?一通杀戮后,新晋官员到了——去?年?科举后,在京里待了一年?多的进士们。
他?们都?以为是遇上了假天花的事情,皇帝不喜,谁知道包括状元、榜眼、探花在内,他?们这一榜直接给打包到西南新地?来了。
且皇帝以“国事紧急”为由,免了过?去?官员都?有的回乡假期,要求他?们不得回乡,直接塞官船里,船队南下,集体送到了西南新地?。
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懵逼新人,不过?这也正是敖昱和小月亮要的。
敖昱重新规划了部分城市,其中两座已经?平整出一定规模的城市,直接让他?给废弃了。
敖昱:“一处水下面?闹腾,就要没。另外一处,五年?内便要遭大灾。”
苹果醋海豹拍手,他?确定,但是不能说。
大黑鱼说的第一处,近海的火山正在积蓄力量,大概十五年?后的一次火山喷发?,会造成一条恐怖的地?裂,那块陆地?会像是个从中掰开的橘子皮一样裂开,在经?历几次余震和大海冲刷后,从一个V,变成一个n。
另外一座城市的选址地?,则更明显是被当地?土著给骗了。这地?方别说五年?,两年?内就要遭灾——他?们选择这地?方的初衷一定是因为此处平坦,植被低矮,但事有反常必有妖啊。这也是一块突出点,每次有个大风大浪的一定不会放过?此处。且此地?的地?势还低洼,每隔五年?左右就要被大淹一次,平常若赶上个水大的年?份,也必定被淹。
这两座城经?历了去?年?的经?营,屋舍俨然,农田处处,许多百姓自认为已在此安居乐业。
敖昱:“尔等自立,我在此留下界碑,自此永不跨界,如何?”
这两地?是鸡肋,这万儿八千的人口虽然敖昱也喜欢,但劝离这些人花的精力,对敖昱来说足够再找个地?方,弄来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人口了。
且,即便都?劝走了,必定也有心不甘情不愿,甚至偷偷回来的,既如此,还不如你?情我愿,从此你?死我活,再不相干。
有的百姓一听这个,立刻乖乖整理行囊听命而动?。
他?们可知道“野人”和本地?小国是如何的待遇,那还不如家畜,随随便便就能抓来杀了。
也有的虽然害怕,却又?不甘心,犹豫良久,终究是留下了。其实终究是心存侥幸的,认为朝廷不可能真的放着他?们不管。
但其他?地?区的百姓若是也要自立……那就要以造反论了,或者他?们也能去?那两片弃地?。
这两座城市竟渐渐成了两座三不管的城市,老实生活的百姓都?光了。
其他?城市在新的规划中发?展,小月亮重操旧业,开始研究起了植物。
这一年?西部两州旱情初现,有大臣提议提前准备赈灾粮草。但颛孙恬义上了一本奏章《低价官营粮稳灾疏》。
——不要在大灾发?生时,才给百姓免费的救济,可以在灾情发?生前,便开始按照百姓的户籍,每月出售定量的低价粮食,这样更能稳定百姓与人心。
且低价粮食不仅只能以银钱购买,棉线、布料、鸡鸭蛋等,皆可换粮。
此举可安民心,还可抑囤积。
众臣:“……”
西部旱灾之情初现,先朝那边跑的,正是大粮商。
真有旱情,西部必定无粮,但却又?不会缺粮。百姓的缸是空的,朝廷的仓是空的,大商人的库里,却必定堆满了粮食。
户部侍郎:“陛下,咱们仓中的米,即便都?换成豆,也撑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还是颛孙恬义自己说的:“陛下,西南有粮。臣请以西南之粮,低卖于遭灾之州县,以粮换税。”
“陛下,此举不可。”“陛下,此举看?似惠民,实则害民,其中花费巨大。”
“陛下,臣以为,此举大善!”“陛下,此举宜选忠直勇毅之人负责。”
大臣们闹起来了,此起彼伏的皆是“陛下!”之声。
英王稍微侧身看?着朝臣,神情复杂。因为下面?出言反对的大臣,除了户部的之外,其余大臣的籍贯多为旱情初现之地?,明明不久之前他?们是最着急赈灾之事的。
户部反对很好解释,粮食不过?户部了。刮不刮油水且先放下,这是一次对户部的严重分权。
若这次事成了,那有一必有二?,以后还会出事。
不过?,他?们反对的不是赈灾,而是“隐户”。
大楚既有人头税,又?有土地?税,功名与爵位可有一定数量的田亩免税(数量不夸张),这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很混乱,因为人头税和土地?税的下面?,还有各种?名目的十几种?税,再加上各地?私设的,最少有个火耗。不能说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但老百姓掰着十个指头数不过?来了。
甚至有些地?方故意把税赋的名目设立得艰涩难懂,民夫民妇连念都?不念好,条条税赋还都?如此,交税的时候老百姓就记不住自己交还是没交了。
但百姓也不是傻子,是能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的。又?或者纯粹是感觉到税赋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时候瞒报人头,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所以百姓极少分家开户,户籍上写就三口人,实际上十三四口的大有人在。
至于富户、地?主瞒报,这就更不需要解释了,他?们更不乐意交税。且大楚其实是有规制的——民户蓄奴不得超三人。
其余功名与爵位等级,奴婢人口自然也同样有规制,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京城的大户人家,主宅里蓄奴,外头庄子上更是奴婢成群,这数量就没有不超的。
这五岁以上,按照户口低价买粮,即使有限制,但粮店门口和衙门门口的队伍,得排疯了。
蓄奴颇多的大户人家要不要这口粮食?单独拿出来不多,但积攒起来,这数量可不少啊。更何况,凭什么?好处都?是让泥腿子占了?
可这奴婢的粮……算谁的?
主家掏钱买,按理说该算是主家的。可这点钱,难道奴婢出不起吗?难道就不能自己掏钱买,自己吃喝吗?但各个奴婢都?有自己的粮,开火怎么?算?只稍微一想,麻烦事就一箩筐。
这事情弄不好,是要让奴婢生怨气的。
元烈帝看?着下面?的大臣闹,闹到后来,果然又?是一场抓头花……抓乌纱之战。
颛孙恬义那大光头,具有决定性的优势,就是有些晃眼。元烈帝遮住眼睛。
这次元烈帝没叫殿前武士,很放松地?在看?戏。因为这是一场“秩序与规矩之战”,文武大臣都?没用真功夫——文臣没挠,武将没捶。这一场战斗,其实在于双方都?需要时间思考对策,骂不出太多词了,闭嘴打架比较方便。
战斗结束,各自归位。
“为何不直接赈灾呢?何必多此一举?”
“趁着旱情,引百姓修水渠、河道,以工代赈也好。”
“陛下,既已是赈灾,何必又?让百姓掏钱呢?此举实在有失仁德。”
“陛下!”“陛下!”
此次大旱,是天灾,是百姓劫难。但?却是官营粮店的?最佳时?机, 元烈帝看到了官营粮店的?诸多好处, 即便这件事的?推动千难万难, 也必须在他在世的?时?候,将此事推行下去。
所以……
元烈帝轻轻瞟了一眼太子,太快太轻, 以至于无人注意。但?在元烈帝心中, 他是彻彻底底将太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