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州,到了?。
刚到就给了?敖昱一份大礼,有盗匪在洗劫村庄。
这可是?官道旁边啊,是?碌州与佘州的边界了?,况且他们一路行来,两百多人,快五百匹马了?,这动静可不小,这些人一定听见了?,却依旧抢劫。肆无忌惮都到了?这种?地?步了??
敖昱拔剑在手:“驾!”
护军们想到了?他们不可能坐视,但没想到,王爷自己冲上?去了?!
“驾——!”
王爷,你记得?你怀里还抱着王夫吗?!
盗匪们发现这群陌生骑士真的冲过来了?,这才赶紧逃离,却依旧不舍抢夺来的财物,甚至还有扛着衣衫不整女子和拎着孩子的。
好大一颗人头冲天而起,后续的护军冲上?来,敖昱便不动了?。昏沉沉的小月亮抽了?抽鼻子,睁开了?眼睛,敖昱把他拽下了?被子,让他看外头血腥的杀戮。
护军们留下了?十骑以防万一,看见他这动作,顿时眼睛又瞪大了?。
他们王爷骑.射.精.湛,且敢杀人不稀奇,毕竟他原就有混世魔王的名声。但这位京城第一的茂与公子,又被称为貌玉公子,就听说?他琴棋书画是?极好的,一路上?也见了?,他确实病弱,这再给吓个好歹的?
——说?来也怪,为何王爷不留在兼州荼沛,好好养着呢?有时候也说?不清,到底王爷是?不是?宠王夫了?。
因发热有些湿润的凤眼在外头瞟了?一圈,小月亮便兴趣缺缺地?又把脑袋缩回来了?。
“喝水吗?”敖昱却轻轻碰了?碰他。
“嗯……”他刚应了?,敖昱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水囊,将在胸膛温着的水喂给他。
“我臭烘烘的。”喝了?水,润了?喉咙,脑袋也少有的清醒,小月亮低声委屈道。他背脊上?的伤越发严重,甚至开始溃烂,他觉得?自己都是?尸臭味了?。
“不臭,还是?荷叶味儿的。”
敖昱亲他的鼻尖和额头,小月亮的嘴噘起来了?:“还没长大呀。”
“快了?,就快了?。”
“阿昱……”小月亮念叨了?两声,就又昏睡了?过去。
看似很清闲的小月亮,其实也在战斗,他在努力活下去。即使意识不清,喂药他就喝,多苦都不会躲。吃饭他就努力向下吞咽,即使看得?出来他想吐,也死死咬牙忍住。
敖昱亲亲他的大脑门,他一定要把小月亮养成前世的样子——可能一次吃十二?个大包子有点困难,但四个包子应该可以。
在心里给自己打着趣儿,这场小小的战斗已经结束。
“怎么还有抢孩子的?”护军们将被抢的物品拎了?回来,被抢的村人都是?穷困之人,被抢的都是?食物,最多的是?用豆渣做的豆饼,这玩意儿他们都用来喂马。盗匪抢女子可以理解,但这抢孩子,还是?小男孩,实在是?莫名其妙。
“那是?猪崽儿。”狄季安说?了?一句。
护军中有三分之一人愣了?一下,杀人时手稳心黑的他们有人竟吐了?。
“只听说?过北胡三州乱,这可真是?……”
村子里的幸存者也都被搜出来了?,男丁全灭,活下来了?二?十几个年轻女子,四个孩子。搜村的十几个护军都脸色难看,原来他们发现有个女子因被剁了?腿流血而亡,她的腿,正在一旁的锅里煮着。虽然?害了?她的人,必定已经死在了?众人的剑下,但众人依旧觉得?心中发怵。
“带上?吧。”
女人和孩子,此时此刻是?给救下了?,但若他们转身就走,这些人转身也就死了?。
“大人!我们会骑马!会做饭!会宰羊杀牛!”一个女子带头跪下,给敖昱连磕了?三个头。
给他们匀了?些骡马,女子们瘦得?皮包骨,却都能驾驭得?住马匹,最强壮的几个,把孩子放在身前。
队伍重新?出发,狄季安凑到了?敖昱身边:“王爷,那些盗匪……胡汉掺杂。”
“知道了?。”
到州府石欣的路上?,虽然?短暂,却让敖昱小小地?见识到了?碌州情况。
江湖世界的陇西四郡也有狼部人居住,但那是?通过正经手段进来内附的。
大梁关外的胡人以戕人、鹄人,与饕人为主,戕人最强,鹄人次之,饕人这名字最强的最弱。
目前看来,大梁抛弃北胡三州的行为,确实降低了?朝廷的财政负担。异族发现入关很容易后,数次劫掠三州,三州当地?的军民还是?极其强悍的,但也是?悲壮的,主要大城至今都未曾陷落,但除了?大城之外,无数村庄被反复屠戮一空。
如?今胡人大队入境,大城便紧闭门户。胡人发现确实劫掠不到后,也曾经想过更深入中原,结果就被打回来了?。他们跨越背后三州的时间,足够下一梯队的佘州、汀州集结兵力,待他们和这两州的军队打起来,更多的军队已经调动过来了?——这说?明大梁的军队和将军确实都够强。
北胡三州的禀州有一任的知府向朝廷发出过质问“汝可行,吾何不可?!”
佘州和汀州能这么打架,为什么我们三州却要糜烂?这份奏折却杳无消息,这位大人在与饕人的守城战中,身中流矢而亡。
胡人?以为得了便宜, 闹了几次,发现一过北胡三州,必定死很惨, 便也?不这么干了。上一回他们过了北胡三州进入中原, 还是四?十多年前, 先帝时候的事情了。三胡也?明白了大?梁的底线,只要不是大?军进驻,别干出屠城的事情, 北胡三州, 随便他们祸祸。
这里散落着大?梁的几座城市,但完全没有大?户人?家建立起?来的坞堡山庄, 百姓耕地都不需要地契,相对的,到底哪里是耕地,哪里是荒地, 也?完全分不出来。正常情况下, 即使是大?雪盖满地的冬天, 也?是能从平整程度上, 分出来的。
碌州这地方,耗子?都能饿死,胡人?几乎就是把三州当成了一片混乱的草场——戕人?曾想?迁移一个部?落过来, 长期驻扎,将这里变成自己的草场和进入中原的前站。但中原大?臣缺德, 却不是傻子?, 立刻派兵把他们给打走了。他们打完了就撤,依然把北胡三州扔在原地。
到了如今,没有任何一个大?部?落能驻扎在这, 大?梁的文武官员也?已无力,三州成了三不管州。
在这里,能看见种地的,也?能看见放牧的。但种地的不一定是汉人?,种地的也?不一定是胡人?。抢劫的不一定是胡人?,保卫家园的也?不一定是汉人?。除此之外,这地方还有大?量混血。汉人?的城池不让他们进,若非自己部?落里长起?来的,胡人?的部?落也?不接受他们,在外流浪的多是这些人?。
甚至在来的路上,敖昱还捡了几个婴儿。连衣裳都没有,就在荒地里扔着,队伍稍微来迟一点?,这孩子?不是冻死就是让野狼野狗叼走了。
终于?,他们一行人?到石欣了,这座城市有个温柔的名字,却是碌州的州府,屹立两百多年,见证了多场胡汉之争。碌州都指挥使唐扬与?碌州知?府森祈兴,匆匆忙忙出迎,把敖昱一行迎进了石欣的一座大?宅。
“殿下,王府还在建设当中,委屈您了。”森祈兴接连告罪,唐扬在他身后,也?是额头冷汗涔涔。
即使被抛弃,唐扬和森祈兴还是对朝廷充满了敬畏,或者说,他们对离开这里还怀有期望。
谁都知?道,碌王被皇帝厌弃了。但皇帝还在用各种行动表示“我对弟弟还是很宠爱的!我都是迫不得已的!”
大?梁藩王的权力历代来,已经被削得差不多了,除非皇帝格外宠爱,否则新帝登基后,他的兄弟就要前往封地。藩王基本上就是被养在当地的大?院子?里,每年领上万八千的俸禄银子?罢了。没有任何行政权,更没有兵权。但到了碌王姜焕安这里,皇帝在他的册封圣旨上,明确罗列出了碌王对碌州的权力——等同于?开朝时的藩王,碌州是他的封国。
众臣必须跟着皇帝演戏:“陛下仁慈。”“陛下您对碌王太过宠爱了!”“陛下兄弟手足之情,实在让人?感动!”“请陛下收回成命。”
谁不明白?可要的不就是这点?遮羞布吗?去招惹碌王的,就是要掀开真龙的遮羞布,真龙能不给他一巴掌吗?卢安宏就是直臣演得久了,没成真直臣,成了蠢货。
碌州官员觉得晴天霹雳,这“大?馅饼”落下来,真是想?砸死他们这群已经是弥留之际的穷叫花子?啊。
还觉得他们不够惨吗?尤其是知?道了敖昱在京城,以及路上的丰功伟绩,唐扬和森祈兴是真的坐在一块儿抹过泪。
“孤稍后要做些动静大?的事情。”敖昱道。
他还在兼州的时候打听过碌州主官的事情。
知?府森祈兴是铭国公?的外室子?,科考取士登科及第,结果这一辈子?就都外放在外头了。二十多年官场生涯下来,大?梁破破烂烂的地方,都让他转过来了。没听说过森祈兴有什么出色的政绩,可这人?能把这些地方转一圈,从县令当到知?府,活到现在,还在碌州坐得稳稳的,且和武将们关系都不错,就说明他至少会做人?。
都指挥使唐扬的情况就简单多了——上级死了依次增补。旁的地方连升三.级十分困难,这地方大?将小卒,只要活着,这辈子?总能碰上两三次。文官还有胆子?大?的寒门子?弟,咬 牙过来的。武将多数情况下是宁愿打断自己的腿,也?不想?过来接手,都是三州本地的军户子?弟撑着。
(敖昱的护军是高级点?的卒子?,不是将官。和碌王一样,倒霉小趴菜罢了。)
在胡人没有大规模入关,武将们也?很识时务,不会到处瞎逛的情况下,为什么碌州的武将升官还这么容易?那就是盗匪了,连兼州的人?都知?道,碌州的盗匪就像是狼。
春夏秋,就不见踪影,偶尔出现就是十几二十人的小股人马。
可一入了冬,就结成四?五百人?,甚至八百人?左右的大?团伙。小的村镇就从正面攻破,大?的城寨,他们就混进城内作乱。甚至这些盗匪本身的目的都不是抢夺财物,而是杀人?和被杀。当官的,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攻击目标
这地方是盛世中的乱世,人?间地狱。
此时,听闻碌王要闹个大?的,森祈兴顿生不解,还带着几分惶恐:“殿下是要亲自监督建房吗?”
虽然说越穷的地方越好搜刮,但就这破地方,当官的多数都很清廉,也?不敢不清廉,能在这儿活到成年的都是命硬的刁民,当官的绝对没他们命硬。
“不……”敖昱应付地回答森祈兴,却一直看着唐扬,“你跟着我一块儿去。”比起?森祈兴,手握兵权的唐扬才是不安定因素。他没时间一点?点?观察,收服他了。
唐扬果然也?更硬气?,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便站了起?来,他这是要走。敖昱拿起?桌上的茶壶,朝唐扬脸上就是一扔,唐扬下意识抬手遮脸,敖昱直接用刀柄去捅唐扬的肚子?。唐扬毕竟是碌州活下来的老将,热水淋头,眼睛还强睁着一条缝,见到敖昱的动作,另一条手臂摆过来一拦。
他没想?到,敖昱这少年王爷的力气?还真大?,且一击未能奏效,敖昱直接一扭身,以肩膀撞向了唐扬胸口。
他这一招一式,走的不是寻常世家子?弟花架子?的招式,倒像是武勋世家的格斗招式。唐扬躲开了要害,但终于?被敖昱撞得一个摇晃,也?正是这轻微的摇晃,下一刻他便觉得肋下剧痛。
意识到要坏事,唐扬咆哮一声,忍痛一脚蹬了出去。他还是收了力气?的,担心给碌王踹个好歹,可明明踹在了碌王身上,这千娇百宠的王爷一声不吭,反抱住了他的腿,直接把身材壮硕的唐扬给掀翻在了地上。
唐扬胸口直接让敖昱用膝盖顶住:“你到底——!”脖子?上挨了一下,唐扬昏了。
森祈兴:“……”换个人?,他已经提刀子?跟唐扬一块砍了,可这是碌王。森祈兴站在那还苦思着,事情已经结束了。
敖昱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满眼是泪,唇边是笑:“真吓人?啊,唐将军真是勇猛,社?稷之福啊,哈哈哈哈!”(都指挥使是官职,一般官职做到这个位置还会有个永健将军、奋威将军之类的封号,称呼将军也?是对的)
“……”森祈兴怀疑碌王已经疯了。
“孤将王夫留在石欣了,护军统领狄季安有孤的遗书,一个月后若孤没回来,他就能把遗书用上了。有这份遗书,森大?人?该是能被调回京城,就是可能要降级任用。”若没有这句话,森祈兴退出去就要叫人?了,
森祈兴真没有期待碌王死在外头的,真没有。
【宿主呀~你不是不善近战吗?嘿嘿嘿~】
【拼命罢了。】
【……】想?打趣的苹果醋被噎住了。
敖昱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带着不足百人?,其中还有个昏厥的唐扬,冲出了石欣,恰好在他们离开后,碌州开始下雪了。这一群人?就消失在了风雪中,只有森祈兴在风雪的城楼上送行,他甚至怀疑,碌王就是去送死的,或许,就为了他死了好让小王夫回京?
果然,只有富贵人?家的少年人?才?会为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要死要活的。
二十五天后,石欣城外狼烟升起?。
这是有盗匪来攻了,城门紧闭,士卒上了城墙,百姓关门闭户,也?有邻里亲密的百姓,将孩子?集中到一起?,男女?都举着刀兵护卫在周围——这地方,多数女?子?的彪悍不输男人?。
“娘的!是王爷剿匪回来了!快给老子?开城门!”唐扬扯开大?嗓门,在城外嘶吼。
听声音还真是唐扬,森祈兴攀着城墙,朝外张望。有眼神好的士卒也?跑过来道:“是将军。”
“再等等。”森祈兴道,他们这儿也?不是没有将军让人?劫持,诈开城墙的事儿。
“给你们两个人?头!你们拉上去看见就知?道了!”唐扬也?算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骑马跑回队伍,拎了两个人?头回来。
城墙上放下了篮子?,将人?头拉上来了。篮子?还没拽到跟前,森祈兴已经大?笑一声,提着袍子?朝楼梯跑去了:“快开城门!”
在他身后,是士卒们惊喜的声音:“是花赤不腊父子?!”
“是花赤不腊!”
花赤不腊是鹄人?的语言,意思是“黑巴掌”。花赤不腊生下来,脸上就有一大?块像是巴掌印的青黑色胎记。花赤不腊的父母是谁无人?知?晓,人?们知?道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盗了。
等名头大?了,花赤不腊便建了个花赤部?。春夏归入鹄人?的部?落,在草场上放牧。秋冬则在北胡三州随便找个州,占领一个村镇,以百姓的积累和……百姓本身为食,快活过冬。
他其实有很多儿女?,但其余的孩子?听说都让他连带着孩子?的生母一块儿吃了,只一个同样脸上有青黑色胎记的儿子?,让他亲自抚养长大?。这个孩子?,和他父亲是相同的魔鬼。
城门开了,城外的骑士依然很守规矩,也?不想?都到家门口了还引发误会,他们大?多下了马,手中也?不持兵刃,牵着马匹缓缓而行。只两人?纵马而来,一个当然就是唐扬。
不久前唐扬该是打理过自己,好让士卒能认出来。脸是干净的,头发也?扎得齐整,大?胡子?应该是割过,参差不齐,但总算没遮住脸。
另一个,脸上露出细小胡茬的年轻人?,正是碌王。而唐扬的马,慢了他半个马头,这是这位老将恭敬的表示。
两人?越来越近,恶臭味也?越来越浓。
人?和马的身上,都糊了一层厚厚的污渍。森祈兴认得这种污渍,这是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和人?身上飞溅出来的其它玩意儿干涸后形成的。更何况,两人?的坐骑两侧,还挂着一颗颗狰狞的人?头。
要是他们大?半夜回来,绝对会吓死俩仨的,妥妥的阴兵过境。
“孤要回家。”
敖昱低头看了森祈兴一眼。
“王夫还在之前的宅子?里。”森祈兴赶紧道。
敖昱一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窜了出去,姿态流畅熟练。
森祈兴看了两眼,再回来看唐扬:“唐将军,哪儿来的这么多人?,没听说你半路上调兵啊。”
唐扬叹一声:“一路上收下来的。我是知?道什么叫‘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快给安排个军营吧,别的不要,可得多烧洗澡水!还有,带回来的这军人?里不少是女?的。”
“女?的?”森祈兴有些惊讶,却不多。
北胡三州的女?子?,即便汉女?,也?多精于?骑射,且学过两下子?的,否则遇见事了跑都跑不了。
守城的时候,女?人?上城墙不是搬运辎重?,而是跟着一块儿杀敌。当然,外头游荡的,也?少不了彪悍的女?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但京城里来的碌王这么快就招了女?子?在自己麾下,可实在是……
“能射箭能骑马能杀人?,跟得上队伍。”唐扬伸出四?根手指头,“殿下就收下。”
这在别的地方是很高的要求,在北胡三州八到十岁的童儿都有不少能达到这个要求,这破地方穷,但牛马羊却有多,可算是另类的“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了。
能收起?这么多人?就不奇怪了,难的是短时间内让他们服从命令。森祈兴又?看了一眼外头,距离城墙百步的时候,这些人?就分开了,只前头两百左右的人?过来,其余人?在原地坐下——还是防着守军出现误会,分批过来。这哪里像是一群杂兵?比多数老兵都稳定又?安静。
让森祈兴在意的,还有唐扬的称呼,他称呼的是“殿下”,神色间的恭敬是实打实的。
他压低了声音:“你……碌王……”
“殿下。”唐扬正色,“别的不说,带兵杀贼,我老唐服气?。”
让唐扬这个老杀才?老油子?服气?,森祈兴觉得,他或许也?该服气?一下了。
敖昱回到了暂住的大?宅,狄季安在前头带路,把他带进了小月亮的房里。
看见小月亮的瞬间,苹果醋都暗暗惊呼,但不敢出声,怕扎宿主的心。
小月亮的脸和手,都在开裂,一道一道裂开的口子?,深可见肉,或不见血或只有很少的血,但这种伤口,不问便知?,是极疼的。
敖昱撩开被子?,果然,悦溪的脚底也?是一道道裂开的口子?。
“大?夫说王夫是水土不服。护军里有人?从京城带了泥土,王爷您看要不要沏水给王夫喝?”
水土不服就喝家乡的土,这是个土偏方,其实还是很管用的,前提是别吃进去什么寄生虫。可小月亮目前是气?运低谷,敖昱一听便摇了摇头。
“拿点?伤药来。”
“是。”
狄季安以为敖昱是要亲自给王夫上药,可药刚放下,敖昱就把自己裤子?脱了。
“王爷!”狄季安吓了一跳,等看明白了,脸都白了。
敖昱的大?腿血肉模糊,这是骑马骑的。
狄季安顿时后悔,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碌王的骑射再如何精湛,以他在京里骑马的时间,也?不可能在腿上磨出茧来,一路奔波,之前没跟着敖昱一块儿出去的,就有不少护军是因为身体原因。
敖昱取出了匕首,烧红之后割去烂肉,按压出脓血,这才?给自己撒药裹伤。
他全程脸色不变,狄季安看起?来却要吐了——这种伤口吓不住狄季安,可想?想?这么干的人?是碌王,狄季安就要吓吐了。
“你们按照过去那样照顾王夫,孤在旁边歇一会儿。”
敖昱在房中的矮榻睡下了,眉头紧皱,却睡得极沉。
狄季安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地上的污渍,他出去扔东西的时候,也?得知?了碌王这段时间出去的作为,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天生将种。
狄季安过去总是在肚子?里这么夸赞自己的,他比同龄人?强得多,只是他父母早逝,还懵懂的时候便让族叔夺了家产和爵位,幸亏小姨和姨夫,才?留下一条活命,但一切也?都是从头再来,奋斗半生,本以为跟着碌王是完了个彻底,但这是……还有点?奔头?
三更半夜的,敖昱睁眼了。
房里靠着他这边燃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狄季安亲自守在一旁,见状压低声音问:“殿下,灶上热着饭,可要吃吗?”
“嗯……”敖昱站起?来,走到了床边,轻轻掀起?幔帐。那边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淡淡的荷叶香气?,伴随着血腥和伤口腐烂的臭味。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苹果醋叹气?,大?黑鱼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最多的人?上面。妥妥的杀鸡用牛刀,碾压局,却也?是辛苦局,毕竟他现在可是啥都没有的血肉之躯。而要在冷兵器时代收士卒之心,带兵如子?与?同甘共苦,从来都是不破的法宝。
敖昱其实不是太饿,他在外时,每天士卒们会至少吃两顿饭,且四?顿饭里,至少有一顿是热食。他很熟悉草原,这里和江湖世界的地形当然不可能重?合,但草原就是草原,有些既定的规则是不变的。
另外,碌王本身也?有着些特?别的天性,对于?空气?中风和水的感知?十分敏锐,还有远超常人?的方向感。他的身体虽然是新的,但却是复制自原主,原主也?会是一个强悍的武将的,三州之地也?该是原主展现天资的地方。
【宿主,你说小月亮是怎么发现你的?】敖昱在吃饭,唐扬和森祈兴还没来。苹果醋终于?能问一些让他疑惑许久的问题了。
【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好的选择。】整个世界的权力架构,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敖昱若和他一样的身份,同样无力。以他当时的情况,留在京城怕是要没命,当然只能跟着碌王跑。
【呃……】完蛋,本来是给自己解疑,顺便让大?黑鱼开心一下的,苹果醋都准备好了大?喊“天造地设”“命里注定”“有缘千里来相会”。结果,让大?黑鱼更阴沉了。
这世界的大?黑鱼,大?概也?许可能是个真反派BOSS了。可苹果醋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哭唧唧去劝的想?法,反而……还想?喊666,或许是坏掉了吧。哈哈哈哈哈!可是好开心啊!
唐扬和森祈兴这回都带了人?来,碌州的大?半套文武班子?——本来这地方文武就不齐,还有很多人?在各城驻扎着,不能动。
敖昱睡了大?半天,这些人?都清楚了他的战果,至少表面上都低眉顺眼的。
他们来了,敖昱就不吃了。
“孤明日一早还要出发,两百人?。你们要做的,就是守城不出。那些人?头都好好处理,有名的头目用木头盒子?装上,写好姓名,以及他们的‘功绩’。”
唐扬真切地关心问:“殿下,您不休息?”
“没必要。”
敖昱就真的天亮时出发了,他彻底将自己变成了杀神,他是没在意手下的着装的,但他第三次带人?出城时,众人?就将衣裳换成红衣了,人?称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