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王到底杀了多?少人?”有大臣下意识问,问完了他被自己突兀的声音一惊。
“两年前, 禀州都指挥使?方灭虏,便是因剿匪有功, 调任昌辉卫指挥使?。其在职八年, 总斩首一万两千,最多?斩首两千。”答的依旧是兵部尚书林清安。
北胡三州的武将?,要?么在努力?活命, 要?么就在努力?积攒军功,朝外跳,这?位方灭虏就是跳出来的成功者?。他八年杀了一万二都没招惹来戕人的大部落围剿,碌王直接把老老实实带儿子的大单于给招出来了。
但碌王到底杀了多?少人?还是没人清楚。
两日后,又有急报到,这?次带来的是今年一月,碌王进入草原之后的大致情况。
大臣:“……碌王不会是连年都没过?吧?”
“应该是。”
看着这?几份急报,众人发现,其实他们最关心的两个问题,之前的急报已经说了——小部剿灭,大部搅散。
这?就是碌王干的事?情,五百人以下的小部落,直接剿灭,劫掠人口、牛羊马匹与?财物。五百人以上的部落,打散之后,剿灭,与?小部落同等待遇。
“族灭小部无数,千人至五千人之小部落已知有二十?许,另有大部已知三家。”
文臣武将?看着这?几份奏报,都觉得太假。
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碌王去年才十?八,算上从京城到碌州他一路上赶路的时间,他到碌州还不到一年。
连林清安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同样开始思考,是不是戕人早有单于继位,这?是打着碌王的旗帜来劫掠了?商量了半天,大臣们决定“备战”。
无视碌王,任他自生自灭,自行备战。
但无视一个藩王不好听,所以就干脆不提了,当这?个人不存在。他们自顾自开始调兵,防备戕人的十?五万,甚至更?多?的胡人攻破三州破烂城防后,进入中原。
也不是他们心狠,实在是碌王……他已经自己带着五千骑兵,迎战去了。五千,根据战报,其中只有一百来人是他的护军,其余“收拢之勇士,且有女子”,这?在各人的想法里,就一群散兵游勇。碌王就带着这?么一支队伍,找人家戕人的十?五万大军去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没死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了,那大战之后,他也得“殉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断然没有继续让他当藩王的道理了。
近三个月,各卫所的将?领、士兵、军械、粮草,基本已经补充到位了。这?种调动,已经很快了。但别说京城,就是全国各地?能?聊两句的人都在奇怪——胡人这?回怎么来得这?么慢?且军报怎么停了?
“戕人大单于死半路上了?”
李熊没回碌州,押着他的粮食,安安静静守在驿馆里。众人遗忘了碌王,仿佛也遗忘了他。
直到……一封红翎飞入京。
“捷报——!捷报——!”满城尽是捷报声。
“碌王杀戕人左大都尉于伏狮岭!其三万部众尽皆逃散!”
又两日“捷报——!”
“碌王杀戕人大单于!戕人大王子、二王子于绒草洲!杀敌过?两万!”
又三日“捷报——!”
“碌王于贝昂托顿山扎下大营祭天!献俘于天子!祈王夫病愈!”
百姓欢呼,虽然他们是京城,仗打不到他们这儿,可没等他们打,仗就已经胜了,依旧是好事。就是……那个祈王夫病愈怎么掺和进来的?
皇帝和文武大臣:“……”全都处于呆愣状态。
后续各种情报送到京城,这?些大人们才依稀了解了怎么回事?。
伏狮岭杀左大都尉——这?是两个半月前的事?情。
但是,京城里的人当然觉得碌王的事?情越来越假了,北胡三州其中两州的官员身处其中,也觉得这?事?儿……不太真?……
至于碌州文武,他们的心情则比较复杂。他们都以为这?位王爷是以自己的命平息戕人怒火去的。跟随他的男女士卒,也都是死士,完全没想过?回来,怀着的是“我如今每多?杀一个,便多?赚一个”的心态。
所以这?一份最先?的战报,禀州和崎州是想看看后续。碌州看其他两州没报,也给压下来了,想跟着王爷战死、戕人退兵的捷报一块传回去,这?样显得更?悲壮些,能?给王爷死后多?争取些哀荣,或许也能?如王爷所愿,让王夫回京去。
那时候朝廷在调兵遣将?,禀州和崎州的文武在用书信狂骂唐扬和森祈兴,毕竟不能?明面上骂碌王。
一个月前,碌王杀了大单于。
这?时候三州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几乎见不着来犯之敌,可早该兵临城下了。然后有八百骑兵回到了碌州,带着包括大单于与?其长子次子在内的,二十?几个戕人重要?人物的脑袋。
看着这?些东西,唐扬不停拍自己嘴巴子,森祈兴一个劲揪胡子,只为了证明一切不是梦。
“殿下呢?”森祈兴小心翼翼地?问。
“去贝昂托顿山了。”回来送信的士卒得意道,“对了,王爷说,你们之前要?是没把军情报回去,就再等一等他。就说,王爷要?给皇帝哥哥一个惊喜。”
贝昂托顿山,戕人王庭所在,戕人祖宗之地?。
一个半月之后,佘州守军见到了献俘的队伍,除了戕人贵族,另有牛一万,羊三万,金银珠宝十?车。
“陛下,我们王爷说了,他有陛下的宠爱,已经是藩王,足够了。他的战功自己赏赐,只求王夫可戴银龙冠。”
“碌王还在关外吗?实在是辛苦他了。”
“哈哈哈,陛下果然关心王爷。我们王爷说了,戕人还是不老实,所以他就在关外杀一杀他们……的锐气。说明年还给您送牛羊、胡姬,和更?多?的奴隶来!咱们碌州,也就这?点玩意儿了!陛下,您将?碌王封到我碌州,真?是英明圣主!哈哈哈哈哈!”唐扬亲自送人来的,他笑得胡须几乎都炸开了,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
唐扬已经知道,皇帝要?把他从碌州调走?了。这?本是他的终生期盼,可这?好事?终于到头上,唐扬反而不乐意了。
调令一下,他立刻辞官,回碌州去!
“哈哈哈哈!碌王实乃我大梁之幸!”皇帝也大笑,“银冠自然是该赐的!不止银龙冠,金龙冠也可用的!”
“陛下!可别!我们碌王夫喜欢雅致的物件,更?喜欢银子那灿亮的颜色。”
“哦?哈哈哈,好!好!”
待回了寝宫,皇帝坐在那开始喘粗气。他在金殿上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生气。
内侍都低着头,房里只剩下了皇帝的喘气声。
——碌王的权力?,可比初代藩王,他的封地?可称为封国,只需以藩王的名义纳贡,却无需交税。官员自然也可按照他自己的意思,随意任免。
当初敢这?么放权给他,因为碌州是一片废地?,碌王是个废物。
他不折腾还好,他敢在碌州折腾,最终也只是勉强保命。但他是生是死,都是他自作自受,皇帝甚至都想好怎么给弟弟哭坟了。
且他失去了最后叫碌王回来的机会,因为碌王躲进草原深处了。
唐扬那话里很明白了,碌王能?带更?多?的牛羊奴隶回来,那么,他能?不能?带兵马回来?这?是明目张胆的示威。
如此?桀骜的武将?,已被他收服……也不奇怪,北胡三州就是一片弃地?,他们不敬畏他才怪了。现在碌王兵力?还不够,京城也能?以庆功的名义将?他召回,再等两三年若真?让他将?北胡三州治理稳当了,他手中至少能?握住数万可用之兵。这?才是彻底的不能?动他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皇帝笑得咬牙切齿,“朕竟一直看错了!”
旁边桌上摆着这?些日子的军报,他反复看了,可每每看过?,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军报上的内容他都能?背了,甚至看着封皮大同小异,他也能?分辨出它们的内容。
果然,打开的正是他要?的。
“胡皆言‘哭笑莫测,神魔难辨。’爱哭鬼……原来是这?么个鬼。”
皇帝已经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堵着的那口气实在难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缺乏辎重,将?少兵寡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近乎打废了戕人,说书都不敢这?么说。可这?个结果,岂不就是当年御书房的诸皇子错了?他这?个将?弟弟贬斥到碌州错了?
皇帝的手指头敲在桌上:“不,朕没错。”
没多?久,市井间便有了传言,说皇帝早已知道碌王胸有乾坤,是个天生将?种。但怕胡人警惕,因此?和碌王做戏,假装是碌王被贬斥出去的。
被贬斥的王爷,如何可能?给他如开国时藩王的权力??这?就是皇帝和碌王配合灭胡的。
“皇上圣明!”
老百姓赞美着,觉得皇帝果然是将?他们百姓放在心上的,北胡三州那等破落户,他也一直记挂着,将?金尊玉贵的弟弟派了出去打胡人。
李熊:“呸!”
“啪!”李熊后脑勺挨了唐扬一巴掌,“别给王爷惹麻烦!”
李熊立刻缩着脖子,变乖巧了。
唐扬被调了,又悄无声息调回了碌州。唐扬私下里其实也极其得意,骂这?群京城的官人们有病。
先?前众人以为是唐扬的功劳,如今知道,完全是碌王自己疯,那还是留着唐扬吧。
之前许多?人奇怪,李熊到底怎么把东西运走?。
现在唐扬来了,送战俘,送人头,送牛羊,送金银财宝。来的人不少,能?带走?的东西当然也多?了。不过?,他们也把李熊记账的都给还上了,捎带又多?买了许多?。
与?来时的两队人都大张旗鼓不同,他们离开时,却很安静。连碌王和碌州的旗帜都没打出来,看起来就是一群寻常的兵勇。
九月初,敖昱在离开小月亮近七个月后,回来了。
他没穿甲胄,外罩皮袍,内穿麻衣,皮袍脱下来就直接扔火里烧了。敖昱直接把头发全剃光了,将?自己在药水里闷了一个时辰,几乎蜕下两层皮来,才裹上衣裳朝外走?。
一开门,脸上糊着油膏的小月亮,正坐在游廊的栅栏上,抬头看着他。
“小月亮,我好想你,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你恶人先?告状!我叫过?你好几次,你都当没听见,还是跑了。”小月亮说着委屈了。
“我的错。”敖昱先?认错,“别哭,油膏要?掉没了。”
小月亮扁着嘴,鼻子和下巴都皱皱的,眼泪正在他眼眶里打转:“没哭!走?,吃饭去。我早早让厨房,给你包了饺子。”他看着敖昱,“白菜粉条鸡蛋的。”
敖昱没带辎重,一路吃的都是劫掠来的肉食和奶制品,偶尔才有些野菜啃。再喜欢吃肉的,这?个时候也得清清口了。
“小月亮懂我……我抱你回去。”敖昱还记得他的脚,那道道裂口,他踩着地?岂不是踩在刀山上?
“你休息几天再说!我不信你大腿没事?。狄季安什么都没告诉我,但我又不是没脑子。你……可是金枝玉叶。早些年我从树上跳下来都能?砸折了你胳膊,更?何况现在。没事?儿。”
两人便慢悠悠朝正房走?,小月亮的脚确实很疼,敖昱的精神没问题,可他这?个十?九岁的身体,就快崩溃了。
只吃了六个口味素淡的饺子,敖昱就停了筷子,直接回内室躺下了。闭眼之前,他看着小月亮笑了笑,这?才闭上了眼睛。
敖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小月亮晃了他几下,叫不醒,便烧了烧银针,用针戳进他的指甲,敖昱颤了一下,睡梦中直接掐住了小月亮的脖颈,但他闻到了熟悉的荷叶香味……
敖昱睁开了眼睛——两人没商量过?,小月亮却已很清楚他们的处境。
碌王必须是不败的,他可以睡一个好觉,但不能?暴露出他疲惫至极的真?相?。
见他醒来,小月亮给敖昱喂了一碗蛋羹。敖昱看着小月亮,闻着他的香味,才把蛋羹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辛苦了。】
【我、我该做的。】
苹果醋最近一直盯着敖昱的各项身体监控数据,敖昱没受伤,没生病,但他就是个plus版本的疯狂加班工作狂。士卒还能?轮班休息,他却只有一个。
每当敖昱某个方面接近猝死警戒线的时候,苹果醋就会疯狂嚎叫。然后敖昱就会停下来,进行适当的调整。
苹果醋成功达成“监控仪”成就……
大黑鱼一直在嗝屁的边缘大鹏展翅,以最极限的方式展示着,什么叫“活着就行”。
苹果醋甚至有种自己在玩“生存类电子游戏”的错觉,就那种有着无数参数,得时刻注意着小人死活,否则小人就会疯死、病死、饿死、渴死、冻死的游戏。
其实他现在身体状况还都在危险线的边缘,小月亮戳敖昱手指头的时候,即便那是小月亮,苹果醋都想变成瓶苹果醋砸他!
敖昱怎么说得睡个三五天,再说其他。
“自今日起,王夫参政。”
“见过?王爷,见过?王夫!”
虽然王夫体弱,来了北方就一直病到现在。
但是,碌王的威望,无人可及。此?时此?刻,他说太阳是方的,那太阳就是方的!
王爷也确实在政务上当起了甩手掌柜。他吩咐完,就让人抬来一张矮榻,就放在王夫身后,还让在两人间隔了一道帘子:“行,垂帘听政吧~”
于是,王夫在前边理政,他在后边睡觉。有时候睡醒了,就从帘子后边伸出手,搂王夫腰上。
众臣:“……”
“王爷是不是不善文治?”
“王爷在京里时,确实就有善战的名头。”
“这?……王爷和王夫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善战,其实就是纨绔的名头。京城第一纨绔可不是白说的,当年进内书房读书的少爷们,除了悦溪,都挨过?碌王的拳头。
这?样一来,京城第一纨绔,和京城第一公子,听着倒确实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月亮在差不多?梳理了清楚了碌州情况后,开始行动了。他找敖昱要?了十?几个护军,直接塞进空有其名,无官、无兵更?无民的废弃百户卫所去了。
众多?的百户卫所分散在碌州各地?,本该起到基本的护境安民作用,但因为碌州已经放弃乡村,专注城镇多?年,百户卫所及它们所护卫的乡村,早已成为了一片白地?。
这?十?几个护军都是自愿报名的,他们会各自带走?两百人,重建卫所,重新成为护卫民众的屏障,甚至因为碌州太缺文官了,所以最初他们连文官的差事?也得一并承担。
且小月亮行事?并不急迫,他选择的百户卫所都是石欣城周围的。
他知道,百姓现在虽对碌王有了信任,可终究还是惊弓之鸟,没那么快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守着石欣,守着碌王才能?让他们安心。一切,还是要?慢慢来的。
除了百姓外,还有归顺的部族。这?些敖昱也扔给了小月亮负责,小月亮没一竿子将?他们都支到草原放牧去。他有前世的经验,很清楚,这?么干代表着,不到两年,部落族民的心就重新变野了。要?统治部落,需要?武力?,需要?利益,还需要?不断维系的人情,却又要?掌握好分寸,不能?把他们吓坏了,更?不能?让他们骄傲了。
所以,小月亮以碌王夫的名义,邀请了部落的首领们前来石欣给碌王过?生辰。
戕人首领一脸惊恐:“十?月三十?,是碌王的生辰啊,那是得去!碌王的第一个生辰,我们得准备点什么好啊?牛羊都得带上,对了,去找夫人要?首饰!最好的汉人的首饰和丝绸!千万别吝啬啊!我和她儿子的命,可都靠这?些礼物了。”
爱哭鬼碌王,短短一年,他在草原上,就成为了能?让小孩儿直接哭厥过?去,让大人吓得哭爹喊娘的存在,萨满嘴里的恶魔都比碌王亲切许多?。
戕人自己都会想,他们现在是不是正在做噩梦?碌王不过?是梦里才能?出现的怪物。
碌州、禀州、崎州,北胡三州,碌州是在中间的,拥有三州最广袤平坦的土地?。所以侵入碌州,在碌州北部放牧,后来又让敖昱杀得人头滚滚的,都是戕人。这?也造成了鹄人和饕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戕人大单于就带十?五万铁骑杀向碌州,依旧没反应过?来到底该做什么,杀神碌王把草原第一势力?的戕人,硬生生杀散了……他们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的时候,碌王已经在昂托顿山扎营了。
真?不能?怪鹄人和饕人反应慢,他们都让戕人打怕了,听说戕人进攻中原,甚至不敢凑过?去“帮忙”,反而收束族人。北胡三州已经没油水了,戕人想得到好东西就得朝大梁的腹地?攻打,他们跟过?去,只有挡箭和殿后两个用途。若戕人被赶回来的时候要?弥补损失,那更?得朝他们下手。
所以,这?两族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得到战报消息的时候,他们比大梁的君臣更?难相?信。觉得这?是陷阱,跑得更?远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不知道吓傻了多?少人。
碌王的请柬也送到了少部分鹄人和饕人部落的面前时, 这些人用?最恭敬的态度送走了使者,扭过头来看着请柬的眼神,就比戕人单纯的恐惧感更复杂许多。
去, 还是不?去, 以怎样?的态度去,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青面獠牙!皮肤青黑,一顿饭吃三头牛十头羊十个壮汉的心十个少女的肝!”狄季安在下面说书, 说的就是碌王, “张口就能吹出?沙暴,咳嗽一声地动山摇, 他能将?马变成长着獠牙的野兽,将?最弱小的士兵变成虎豹一样?的怪物!”
小月亮笑得?打颤:“你出?去微服私访一定安全?,没人认得?出?来你!”
在后边“垂帘听政”的敖昱今天有点精神,小月亮才叫了狄季安进来。
不?过, 敖昱这样?子在下属们看来, 却是沉醉在了温柔乡里, 反正现在也不?需要王爷去砍人, 无论关外还是京城,形势对碌州来说都?一片大?好。王夫处理政务,更是一把好手, 局势越来越好,那就一切无妨。
眼看着碌王的手搂上了王夫的腰脑袋挂上了王夫的肩膀, 狄季安立刻告退了。
“吃点东西再睡。”小月亮递给了敖昱小点心和一块儿奶酪。敖昱之前剃掉的头发长出?了一寸多长, 披散在脸上,遮着他的眼睛,颇有些落拓不?羁的味道。
敖昱吃下去后, 看着小月亮的笑脸:“觉得?我这样?好看?那我也当个头陀?”
“不?要。”小月亮摇头,“你还是梳起头发最规整好看。这样?不?同的模样?,偶尔看看就够了。”
和小月亮不?同,敖昱每个世界的脸都?不?同,但?在他们成为敖昱的那一刻,好像在小月亮的眼中,这些人就都?一模一样?了。
用?茶漱漱口,敖昱又倒下了。
他睡着了,小月亮就去摸他的脸。
“别担心,以后不?会再出?……”敖昱嘀咕着,话终究没说完。
敖昱睡死了,小月亮叹了口气,亲了他的鼻尖一下,也只能亲敖昱的鼻尖。
依然没长大?,但?经历过一次……不?,多次生死,他能淡定对待了,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好。
敖昱渐渐恢复,却还是将?政务交给小月亮,他则朝军营跑,开?始正经筛选和训练士卒,建立更规范的军队。
小月亮不?需要时刻盯着敖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把武艺练起来。三天很正常的锻炼后,他脱皮了,手和脸,甚至脖颈都?有,皮肤变得?纸一样?干燥又脆弱,碰一下就破碎地朝下掉落,直到露出?鲜红的肉。
这不?是正常锻炼后的情况,小月亮不?想?敖昱看见,却又不?敢遮,因为知道他一定能看见。
他跟大?夫说抹点颜色重的药膏,大?夫说:“得?让新皮长出?来,不?能闷着。且您这段日子,最好别见风见光。”
小月亮就戴了层面纱,敖昱一回来就把他面纱给扯开?了,然后看他的双手。
“我不?疼……不?是太疼,真?不?是太疼。真?的……”
敖昱明明面无表情,却又像是被突然打了一棍子的大?狗。
“我没事儿的,我……我不?折腾了,我一定保护好我自己?。”小月亮赶紧把大?狗,不?是,敖昱抱住。
敖昱让他抱着,垂着头,让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小月亮的肩膀上,浸透了小月亮的衣裳——他这辈子是爱哭鬼,爱哭很正常。
敖昱细细查看小月亮的脱皮的伤处,结果发现小月亮的皮肤极薄且脆弱,上次裂伤后,可能落下病根了?是真?正的“吹弹可破”,碌州这边的风更干,阳光也更烈,就这样?了。
“我原本能在大?雪里骑马 的。”小月亮郁闷,“我不?打仗了,但?在屋里锻炼身体?没事儿吧?”
“你流汗流多了,皮肤都?要出?问题的。我给你找几个方子,敷脸,抹身体?。”
小月亮:“……”
“好好养一养,过段日子,应该会好很多。”气运提上来,小月亮的状态应该会慢慢恢复。
“哦。”虽然噘嘴,但?小月亮乖乖认了武转文。
十月中旬,族长们陆续来到了石欣,他们得?到了王夫温和的接待,王夫竟然在短时间内学会了戕人的语言,并且穿着戕人的衣裳接待的他们,并在收到礼物后,也给了他们平等的回礼,王夫甚至透露出?了想?建立互市的消息。
至于碌王……他一直坐在一边,跷着二郎腿,歪着头,他看向他们的视线,就像是他们挑选肉羊的视线。
碌王会突然流眼泪,哭得?特?别伤心。眼泪还挂在脸颊上,他却又突然笑起来。他哭哭笑笑的时候,还会突然抽刀,直到王夫轻柔地将他握着刀子的手按回去。
戕人首领全都吓得将视线集中在王夫身上,一个比一个乖——若敌人是一个正常人,他们还能思考如何应付他,这就是一个疯子,还是和这位能让疯子听话的王夫打交道吧。
而随着鹄人和饕人首领们的到来,出?问题了。
这一日,碌王夫安排了众人在郊外点篝火烤羊。
还没开?始喝酒吃肉,一个大?汉突然站了起来,用?磕磕巴巴的官话喊着:“第一!勇士!杀!”
碌王夫正握着匕首切羊肉,闻言直接将?匕首投了过去,大?汉扬臂以护腕挡开?匕首脚下速度分毫未……
“噗!”他挡开?匕首的瞬间,一柄长.枪的枪.头刺入了他的眼窝,下一刻便带着红的白的,被抽了出?来。却不?是碌王或侍卫干的,而是王夫拿过随行侍卫的长.枪,就这样?一.枪.解决了大?汉。
碌王委委屈屈地抽噎着,将?王夫掉落的幂篱给他戴上。
一个首领打扮的男人跳了出?来,看衣着是鹄人:“巴勒特?最敬佩勇猛的人,只是要比武,他鲁莽冲动,却证明了碌王的善战,碌王夫都?如此强大?,如此美丽,伟大?的碌王必定不?会在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