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是空白的,他恍恍惚惚、语无伦次地继续说:“我们对外从没有公开过嘛。你找我这几次,都是为了实验而已,是公事。本来我喜欢你就比你喜欢我多得多。不对。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你从没有说过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我这样缠人,整天追着问你要不要和我交往,本来就让你很困扰,你不高兴也很正常。”
“我喜欢你本来就是我的事,也不是我喜欢你你就非得喜欢我,本来就是我擅自要喜欢你的,你跟他们那样说很合理。”
“克里琴斯,我……”
很合理。很正常。可以理解。
听上去多么懂事体面的回答啊。
炽树的神情也很诚恳,他垂头丧气地,一副认真在做自我反省的样子。
克里琴斯却越听越觉得不爽。
内心中的烦躁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堆叠起来,像在给火山加温,直到炽树这个“克里琴斯”的称呼一说出口,克里琴斯再也忍不了,暴躁突兀地打断他:“你叫我什么?”
声音陡然拔高。
炽树的声音则低下去,喉头如割地说:“克里琴斯。”
规矩礼貌。
保持安全社交距离。
“你叫我全名?”克里琴斯冲上来,抬起手差点又要去揪他的衣领。
但这次因为炽树反应得快,退后了一步,所以他抓了个空。
克里琴斯更来气了,他挥空的手握成拳,说:“你在跟我发脾气吗?不要那么阴阳怪气的,好像在指责我对你始乱终弃一样。我们又没有真正交往过。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
说不上来。
炽树更难受了。
他的眼神怎么了?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眼神。他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了。有那么糟糕吗?
他不敢再看克里琴斯,垂下眼睫,提起一口气,说:“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
克里琴斯很是烦躁地命令式地说:“没有的话,就给我振作起来好好做测试!”
炽树举起一只手:“我有在好好做测试。”
话题又回到一开始。
克里琴斯:“那为什么同调率会那么低?五年前都没这么低!”
炽树:“我不知道。我没有偷懒。”
克里琴斯:“不是你的错,那难道是我的错吗?”
炽树:“是我的错。我想想办法。”
克里琴斯:“你哭丧个脸能想到办法吗?不就是两句话而已,至于这么沮丧吗?”
炽树:“没有啊,我还好。”
克里琴斯:“还好个头啊!你找个镜子照一照吧!”
甚至还伸手将他往卫生间的方向推搡。
没推动。
炽树跟扎根的树一样,纹丝不动。
炽树有点绷不住了,声音低沉如闷雷,他拒绝说:“不。”
克里琴斯愣愣,问:“什么?”
其实现在克里琴斯也没对他说什么很过分的话,起码没有数小时前在基地那么多人面前拒绝他的喜欢那么过分,而且,他也已经调/理自己的心情好一段时间了,也找好了这样那样的理由。
他应当冷静了才是。
不就是小小的失败而已吗?
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在和克里琴斯相识以后的十几年里,他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应该完全可以接受啊。
可是,可是……就是很奇怪地,名为“要善解人意”的心弦突然断了。
炽树有点难以忍耐地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所谓的上/床能提高同调率就是胡扯。”
克里琴斯抿唇,一动不动,脸色沉沉看着他。
炽树吸一口气,说:“我听你说的时候就不信,我一点也不信。但我没有说,因为我拒绝不了能和你上/床的诱/惑。我十七岁第一次做春/梦的对象就是你。”
克里琴斯心慌,又难堪,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你恶不恶心?”
刚开口,炽树马上接话,斩钉截铁地说:“对,我恶心,我就是这么恶心。”说着,他猛地抬起头,金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暗色的火,“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样让你觉得恶心是吧?”
原本只是细密隐秘作痛的心上伤口像被突然撑大、撕裂,疼得克里琴斯一时间忘了呼吸。
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
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像傻掉了。
也很可怜的样子。
炽树只看一眼他这样为难、茫然的模样,就是再气也气不起来了。
炽树马上后悔自己刚才那句话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大声,你看,把克里琴斯都吓到了,他不想这样的……
于是,又用深呼吸忍耐回去。
炽树说:“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觉得不恶心。”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干脆都说了实话:“可是,克里琴斯,我对你的喜欢就是这样的。我想和你约会,想和你牵手,我也想和你接/吻,想和你上/床,我就是这样地喜欢着你,我以前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我就是这样想的。”
“我也知道我卑鄙,我没有反驳你的邀请。我是存着私心参加了我并不相信的所谓的实验。”
“你有多好强我是知道的,我明白在此之前,你一定不会停止。这样卑鄙的我,被你在公开场合说不喜欢也是活该的!”
前两次炽树跟他表白,和向他逼问要他交往时也很会说,但今天又更不一样,简直是个疯子。
听到这,克里琴斯回过神来一下,说:“我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啦?
我只是说我又没让你喜欢我。
克里琴斯想。
也没能说出口,再次被发疯的炽树给截断:“行了,行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所以上床能提高同调率的实验毫无意义,现在也失败了,我们不用再继续下去了。你不用再用这个理由来找我配合。”
“你要是不喜欢,觉得我追求你的事情让你觉得丢脸的话,那我以后会在外面更收敛一些。”
炽树说:“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什么不那么做了?
不追求我了?不喜欢我了?
克里琴斯没明白,不安地想。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克里琴斯快烦死了,诸多复杂的情绪混在心口,没好气地问:“你闹够了没有。”
炽树看似冷静地说:“闹什么?我没有在闹啊!”
炽树压抑地说:“都是我的错,我负责,今天的测试我看也不用做了,就算做了也不会有好结果。我实在是……实在是无法配合。责任在我,现在,我去跟他们说取消。”
说完,炽树拔腿离开。
经过克里琴斯身边时,他忍住自己,都没有回头看克里琴斯一眼。
“不应当啊, 不应当啊……”
萨拉双手颤抖,怀疑人生地反复查看数据,如同要把每个数字都刻进脑子一样, 目眦欲裂地盯着平板。
他觉得自己比两位上将本人还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下滑。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本来一切不是很顺利吗?
为什么突然之间同调率暴跌?
要知道, 把拉郎配的这两个人的同调率养得那么好,他费了多大劲儿啊!
作为这对双子机甲的负责人,当初他找了两年合适的驾驶员搭档,一直没找到,后来领导说让两位单项第一的师士弄个组合试试。
他本来就很担心。
但有驾驶员,总比没有好,有的话就能继续申请经费研究下去了。
这些年, 两台机甲和两位驾驶者是在共同相伴成长的。
他亲眼见证了两人从起初的及格线都不到, 一路一脚印地把同调率提到八十几甚至九十几的数据, 关系也在此期间变得愈发融洽。
不然为什么他会成为cp粉?
就是因为天天在边上看着这两人互动,心里笑得脸都要烂了啊。
应该没问题才对啊。
前阵子他还撺掇炽树去看克里琴斯比赛, 之后两人还去天狼星基地知名情侣地点私会,照这个进度,都能结婚了,同调率肯定要大幅度提升啊!
在萨拉部长的身边, 还有几个其他研究部的人也在跟他一起发愁。
这时, 终于站出来一个消息灵通的知情人士, 压低声音说:“听说今天中午在食堂发生了一些事……”
如此,这般,他简单地把经过告诉了大家。
众人时而点头, 时而皱眉,时而跺脚地听完,发出原来是这样的感叹。
萨拉摇头着急说:“对克里琴斯上将这样的傲娇, 怎么可以放任他呢,那他就会一直嘴硬下去啊!”
他真恨不得亲自去给炽树出主题。
边上的人纷纷发言:
“就是就是。”
“那两个小兵也真是的,说八卦也不知道避着人点,被听见了,这下可好,克里琴斯上将本来就脸皮薄,也不是一两天了……”
“要么我们想想办法?”
“我觉得克里琴斯上将也不是不喜欢炽树上将……”
“真的吗?要是其实是我们cp脑亲妈眼了呢?都这时候了,你也很嘴硬啊。”
“嘘——!”
“快点闭嘴!他们回来了!”
还没见到人,只是听见军靴踢踢踏踏踩在金属地板上的脚步声,本来还围在一起聊八卦的一群人火速作鸟兽散,各回各岗,实则全都在注意着动静。
没想到先回来的是炽树上将,他的脚步很急,很少看到他这么急,还没走近,也没停下,他就亟不可待地发下指令:“第二次测试取消。”
话音未落,落后两步的克里琴斯也到了,他快嘴快舌地说:“我还没同意!谁准取消!”
他的声音更高,像是要盖过炽树的命令。
炽树憋着火气,尽量好声好气地说:“都这样了,就算再做测试,数据也会很难看的。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做一次测试也需要消耗不少能量,那不就浪费了吗?”
克里琴斯咄咄逼人地反诘道:“都没有测,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很难看?既然你说实验没有任何作用,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测试?你说不测就不测啊!你是上将,我也是!你有权限命令他们,可没资格命令我!”
炽树:“是,我们都是上将,我不能命令你,但我有自由要不要配合你。我现在实在……实在是没心情配合你。”
这两天以前虽然也时不时吵架,可一向都是克里琴斯单方面发火。
今天看着尽管也是克里琴斯占据上风,炽树一再忍让,可很显然不是那种让他们看了以后觉得“好甜好磕”的小吵小闹了。
真是令人害怕。
他们只得求助地看向萨拉,他们的部长。
萨拉硬着头皮上前,轻声劝慰说和:“不测就不测了嘛,两位长官,请别吵架了。”
克里琴斯猛地转头看向他,恶狠狠地说:“要测!”
炽树也看向他,意见截然相反:“取消!”
萨拉:“……”
“反正,今天我不会再进入测试舱。”
“今天的测试结束了。”
炽树坚决地说,转身就走。
才走出半步,就被克里琴斯快步上前拦住:“我让你走了吗?”
炽树想要绕开他离开,克里琴斯依然不让,几次三番地阻拦他。
炽树快发火了似的,若有所指地说:“你现在又不让我走了。可你也不让我站在你身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真的不明白。”
克里琴斯去抓他的手臂:“你是我的搭档,这是国家规定的,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然而,又抓了个空,指尖从炽树的袖口擦过。
炽树躲开了。
看上去只是挪了半步,侧了个身。
本来他的近身搏斗就极为优秀,只要他不想,克里琴斯就很难抓住他。
炽树吸了口气,放轻了声音,提醒说:“他们都在看,我想,我们得有个长官的样子,你不喜欢这样,不是吗?让我离开吧,我冷静一下,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
克里琴斯也知道这个道理,也不喜欢被人看热闹,但他现在脑子发热,如同刚才炽树的发疯传递到他的身上了,让他冷静不下来。
一定是好胜心在作祟。
克里琴斯自欺欺人地想,他隐约有种预感,要是现在把炽树给放走,他一定会后悔的,只有现在把炽树强行留下来,让炽树听自己的话,他才能继续牢牢掌控主导权。
不然的话,会失控的。
已经找不到什么好理由。
克里琴斯耍赖似的说:“不准走。反正不准走。”
炽树俯身,在他的脸颊近畔,好声好气地哄他:“我没走,我还在基地里,我就在那,一直在那。别生气了。你要找我可以随时来找,反正,我的密码从没改过,以前没有,以后也是。”
“只是,现在,我心里头不好受,求求你了,Coti,让我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行吗?”
明明是这样温柔的话,克里琴斯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蜜线缠紧,一圈一圈,勒得细密作疼。
炽树再说一遍:“求求你了。”
太可怜了。
克里琴斯说不出拒绝的话,又不想同意他离开。
研究部的工作人员听不清他们咬耳朵说了什么悄悄话,只看到炽树上将说完以后,克里琴斯上将就不再坚持,默认允许他离开了。
那……测试还做不做?
大家面面相觑,也没人敢问。
转头的工夫,克里琴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对他们说:“炽树今天身体不舒服,测试不做了,大家收拾一下下班吧。”又补充说,“额外的加班费照发。”
有奖金拿当然是好事啦。
不过他们也很担心两位上将的关心。
炽树上将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吗?感觉是心不舒服吧?
很烦!真烦!烦死了!
炽树居然也会有跟他闹别扭的一天!
怎么办呢?
一向都是炽树哄他,他哪知道要怎么安慰人啊!要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可以下了啊!
要么他晚上去找炽树吧,主动点,陪他睡一觉。
这总行了吧?
先前他都愿意跟炽树上/床了,他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不就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吗?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可是,克里琴斯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假如就这样过去的话,很有可能炽树不会被哄好,甚至不会和他上/床,直觉,没什么明确理由。
他咬牙切齿地想,炽树最好不要给他得寸进尺!
克里琴斯粗暴地换下了训练用机甲服,换回军装,刚走出更衣室没几步,就听见墙角处有两个人在超大声地说话。
萨拉痛心疾首地说:“真是太可惜了!我那个朋友年轻的时候啊,过于心高气傲,放不下身段,所以,最后错过了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卡洛琳:“唉……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行了,十秒钟,也不是很低微的话,稍微软点就可以了嘛。”
萨拉:“对吧?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
克里琴斯越听越恼火,他一声冷笑,直接走过去,插嘴说:“凭什么要放下身段,假如一段爱情必须要其中一方放下身段、变得卑微才能维持下去,那这种关系也没什么好存在的!”
萨拉:“……”
卡洛琳:“……”
这招在您怎么就用不了呢?!
还有,不是,他们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炽树上将是不是被他们害得更惨了?
萨拉汗流浃背,找补说:“呵呵,啊,您听见我们说的事情了,是我朋友的事,哦,我是说,我在科学院的朋友。”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克里琴斯也没点破,随口提醒:“虽然已经下班了,但这里是办公场所,不是说八卦的地方。你们未免也太夸张了。”
被萨拉他们这么一说,克里琴斯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啊,他突然又不想去找炽树了。
不上/床就不上/床,说得他好像很想上/床一样。他才没有呢。
就是,凭什么嘛!
难道要他主动求/欢?做梦!那么恶心的事,他做不出来!
克里琴斯气冲冲地离去。
然而,等克里琴斯离开后。
感到后怕的萨拉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这时,萨拉发觉了什么似的,他翕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味道,疑惑而不安地说:“咦?克里琴斯上将今天的信息素浓度怎么感觉变高了很多啊,是因为心情不稳定吗……”
躺下, 闭眼。
刹那间,克里琴斯的耳边仿佛回响起炽树低哑的嗓音,沮丧地对他说:“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克里琴斯哗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越想越心塞。
——不会那么做了?
不做什么?只是以后不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在追求他的姿态, 还是无论在哪里都放弃了, 难道以后不喜欢他了吗?
每一想到这,涌向心脏的血液就会断流一下。
喘不上气来的疼。
又想到自己刚才发火说出的那句话:“凭什么要放下身段,假如一段爱情必须要其中一方放下身段、变得卑微才能维持下去,那这种关系也没什么好存在的!”
他是从未放下身段过,以前是,现在是,按理说, 他依然觉得心里舒爽才对, 可是……他也没觉得好受。
这是为什么呢?
“叮叮。”
门铃声响起。
是炽树来了吗?
克里琴斯看向门口, 一下子有点高兴了起来。
他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去找炽树,要是炽树主动先来找自己,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克里琴斯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穿上拖鞋就去开门。
来就来嘛,又没把他限权拉黑,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每次还要按铃的!
然而, 打开门以后, 站在门外的人不是炽树。
尽管来人也有类似的红头发。
明树抱着个小包,讪讪一笑,对他打招呼:“哈喽, 克里琴斯上将。”
克里琴斯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有些失望,但还是和气地问:“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你哥的房间不在这, 旁边那个才是。”
明树的眼睛长得和炽树很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则全然不同,炽树小笑时很凶,明树则和气得多,甚至看上去无辜善良,她诚挚地说:“我就是来找您的,我们可以去找个地方说话吗?”
大人吵架的事,跟小孩子无关。
克里琴斯倒也不至于迁怒到小孩身上——尽管明树早已成年,但在克里琴斯看来,比他小十岁,不是小孩是什么
克里琴斯把明树请进屋来,在客厅里接待她。
克里琴斯问她:“要喝什么口味的牛奶?”
明树:“牛奶?”
克里琴斯:“我这只有牛奶,比较健康,不过有各种口味的,草莓的,葡萄的,香芋的,橙子的。”
明树看他一本正经地介绍牛奶口味,心想,巧了,在她记忆里,她哥也是坚持只喝纯净水和牛奶,你们真是一对啊。
她今天不是去研究部做场外围观群众了吗?所以,也亲眼见到了哥哥和克里琴斯吵架。
这使她心怀愧疚。
要不是她大嘴巴在大众面前说漏嘴,把“嫂子”这事过早地嚷嚷出来,那基地的人说不定就不会议论,也不会被克里琴斯听到,再被她哥发现,造成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本来她对大哥恋爱这事,虽说是乐见其成,但也没有多上心。
现在她觉得,起码尽可能地挽救一点是一点吧。
明树坐得规规矩矩,说:“克里琴斯上将,昨天我被绑架时,说了一些没分寸的话,我得郑重向您道歉……”
克里琴斯取出一个待客用的白色瓷杯,上面绘制着一朵小小的紫色鸢尾花,倒入八分满的香芋牛奶,端给明树,说:“没关系。”
这不是在嘴硬。
是真没关系。
要不是明树现在跟他提起来,他压根就没去想这件事。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等下怎么去找炽树,压根没空想别人。
他想,要是炽树现在过来就正好了,明树也在,可以缓暖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冰冷氛围。毕竟在小孩子面前总不好吵架嘛。
看克里琴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树蛮着急的。
下午那会儿,大哥离开以后,她就先去找了大哥一趟,旁敲侧击问发生了什么。大哥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她是瞒着大哥来找克里琴斯上将的。
她心下叹气,脸上倒还带着笑,假装不知情的样子,爽朗地说:“总之,您救了我,我欠您一次恩情,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尽可以跟我说。”
克里琴斯第一反应是:哪能告诉我你家大哥生气的时候怎么处理吗?
不好意思问。
克里琴斯:“没。”
克里琴斯尬聊地问了她几句在基地的生活如何,饭菜和不和口味,等等问题,那句用“你哥”开头的话,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明树暗自咬牙,只能腆然地用出一个馊招数,她忽然来了一句:“对了,上将先生,其实最近我闲着没事看了一个电视剧,最近在天狼星星域热播,很有意思的一个剧,我觉得你也会爱看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克里琴斯说到一半时就已提前有预感,一问,果不其然听见明树回答说是《青时雨》。
这两天的更新他都没看呢。
克里琴斯扯了扯嘴角:“是吗?这么有趣?那这两天我会去看的。”他随口问,“讲什么啊?”
明树生怕安利不出去,事无巨细地介绍起来:“这是一个恋爱剧,不过剧情也挺好看的,主角双方都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两人因为彼此都很优秀而互相在意,在竞争中惺惺相惜,渐渐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明树干巴巴地说起来,跟她大哥一样,其实她在文学领域没有造诣,她也不会提炼精彩的部分,只知道平铺直诉地讲述,克里琴斯不喊停,她就从第一集 的剧情开始一点一点地说起来。
见到克里琴斯不感兴趣,一副恍惚的模样,她更着急了,都讲得手舞足蹈起来了。
克里琴斯倒不是因为故事无聊而走神,相反,他是听着听着,代入了……进入了一种飘忽的、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的状态。
明树:“其实,这个XX早就喜欢OO了,第一次见面就是一见钟情呢。”
克里琴斯想到炽树对他说:“我十七岁就开始喜欢你了。”
明树:“这个XX啊,其实他在别人面前也都是很傲气的,只有对他喜欢的人百般迁就。”
克里琴斯惭愧起来,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吵架,确实总是都是炽树先向他低头。
……不对。
用“总是”这个频率词的话,那也会有偶尔应该是他低头才对。但他低头过吗?他不记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