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 克里琴斯还是试图把他们不太正当的私生活关系定义为工作。
即便他知道这层伪装已经摇摇欲坠。
克里琴斯打算起床,刚要坐起来, 却被炽树圈住自己的胳膊给按住。
炽树问:“所以,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啊?”
克里琴斯:“你自己都没遵守约定,我凭什么要遵守?”
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耍赖,炽树心一急:“我本来好好遵守了的……”
克里琴斯抢白:“那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啦?”
炽树连忙:“我的错我的错, 所以我说我认罚嘛。要么, 你罚我一个月不准亲你。”他简直对自己太狠心了。
“哼, 还算可以……”克里琴斯挑剔地说,紧接着,反应过来, “等等!干嘛说得好像你理所当然可以亲近我一样。我们又没谈恋爱!”
炽树立即改口:“先谈着,然后罚我不准亲近你。”
真是太会缠人,太会耍无赖了!克里琴斯有点崩溃, 他被催得很烦:“行了,我会考虑的。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好像我会言而无信一样,我答应你了,答应了行吗?”
炽树欲言又止,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录音吗?”
克里琴斯脸红了红,拒绝:“不可以!”
炽树缩回去:“哦。那算了。口头约定也是约定,也是有效力的。”
克里琴斯没好气:“点我呢?”
克里琴斯推了他一把,说:“行了,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吧,干嘛赖在我这?”
炽树:“亲爱的,这是我房间。”
毕竟他们住得是相同款式的套房,每布置前是一模一样的样板间,卧室的大小,床铺的尺寸也相同。
换上相同的床单以后就更像了。
克里琴斯疑惑:“那你为什么有我的床单?”
炽树:“不是你的床单……之前我在你那里看到过以后,就去买了一样的,我想,要是你什么时候过来,你睡着也舒服一些。”
就是这些小细节,让克里琴斯心情格外别扭。
干嘛这么仔细啊?你一个粗人,变得这么温柔,真的很奇怪诶!
炽树又说:“睡衣也是我根据你的尺码提前准备的。”
克里琴斯想到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尺码,又想脸红了,打断说:“行了行了,不要说这些了,我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时候,克里琴斯就觉得,要是他们俩处于隔壁的房间之间有个直接相连的暗门就好。
那样的话,就不用再从前面绕一圈了,方便多了。
……不对。
他在想什么呢!
昨天穿的衬衫沾了汗,虽然看上去还是干净的,但克里琴斯有点心理障碍,不想穿,他自顾自地从炽树的衣柜里翻出了两件没拆标签的新衬衫,说:“我穿这个?”
炽树一愣:“啊?”
克里琴斯还以为是他不愿意给,咂舌一声:“怎么了?一件衬衫而已,你这么小气?”
炽树咽了咽口水:“你穿,你尽管穿。”
克里琴斯也不跟他多啰嗦。
两人已经坦诚相见好几回了,克里琴斯站在衣柜前,背对着炽树把睡衣睡裤脱下来,头也不回地说:“不准过来哦。”
炽树僵坐在不远处的床上,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不自在地转过脸去,不敢让自己再多看,拿过一旁的枕头,盖在自己的腿上。
邪门了。
一晚上过去,他还吃了药,怎么还那么有精神?
克里琴斯勾起嘴角,炽树看不见镜子,但他这里能从镜子的反射中看见炽树的反应。
克里琴斯颇为渣男地想,他就算不想给名分又怎么样,炽树能拿他怎么办?他发现了,炽树根本把/持不住,只要他稍作引/诱,炽树就会破/戒。
那么,保持现状就挺好的。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炽树越想谈,他就越不想就这样答应了!
等克里琴斯衬衫穿上了,炽树实在忍不住百爪挠心的煎熬,还是偷瞟了一眼。
大一号的衬衫穿在克里琴斯的身上,下摆都到大腿中间了,把那儿附近的痕迹尽数遮住。
男、男、男友衬衫?!
炽树想起自己在网上冲浪时,在同人论坛里刷到的梗和图,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的好事居然真的会发生啊?
克里琴斯没把头发挽起,穿着过大的松垮垮衬衫和裤子,对他努了努嘴,说:“喏,我的衣服你帮我洗了以后还给我。”
炽树心头一热。
这可是好事啊,那到时候又有借口去找克里琴斯了。
他一口答应下来:“好。”
见克里琴斯要走,炽树下意识地要跟上去,可他身上就穿个裤衩。
克里琴斯一回头看到他,赶紧叫住:“别跟过来!你衣服都没穿!”嘀咕,“为什么不穿衣服吗?”
炽树心想,这样就像是拆开的礼物嘛,一看就能看见他的身材。
他觉得,说不定会起到一点点点吸引克里琴斯的作用呢?
克里琴斯看到他肩膀上还有浅红的牙印,不自在地转移视线,别扭地说:“中午不就见面了吗?不用一直黏在一起吧?”
可是,现在的我一秒不见你就觉得难熬啊。炽树想。
他只敢跟到客厅,看着克里琴斯离开了。
每次都是这样,亲吻和拥抱时,觉得他们好像成为恋人了。可当克里琴斯离开他的怀中,先前的甜蜜就变得虚无缥缈,难以触摸。
现在他又后悔了。
他怎么就是没坚持住呢?
那他就能更加有底气地请求克里琴斯成为自己的恋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虚,都不敢反驳。
因此,很难的地,今天的炽树不太在状态。
今早上他的行程安排是对新兵们进行近身搏斗训练,因为总不由自主地在想克里琴斯,以至于他时不时走神一下,没控制住力道,新兵代表洛克攻击他时,他一个没留神,反击把人给扔出去了。
幸好,另一个新兵冲过去把人接住了。
真是极低错误!太糟糕了。
炽树擦了一把汗,定了定神,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抓住刚被扶住站稳的洛克,温和地问:“对不起,你没事吧?”
虽然知道炽树上将很厉害,他也发现今天上将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他想自己说不定能抓住上将的破绽,攻击得手,但是没想到,差距太大,还是完全打不过。
洛克脸色惨败,支支吾吾地说:“我没事,谢谢您的指点。”
望着这张年轻青涩还带着稚气的脸,炽树恍惚想起年少的克里琴斯。
唉,更思念了。
0.5秒后,回过神,炽树公式化地说:“不客气。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问。”
洛克没怎么样,过来帮他的小伙伴倒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炽树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柏青肩膀一僵,他好想问两位上将的恋爱问题哦,可哪敢呢?
柏青结结巴巴:“没、没事。”
新兵训练结束,妹妹明树就在外面等他:“哥!”
炽树说:“走吧,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刷我的信用点。”
然而,明树没有马上跟着走,反而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他。
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炽树现在是有了老婆忘了弟弟妹妹,其实他没什么耐心陪妹妹,只想赶紧去见克里琴斯,问:“你在看什么?我今天的穿着是有什么不妥吗?”
明树嘿嘿一笑:“哥,今天怎么不解领口了?”
炽树心里咯噔一下。
他听出她有揶揄的意思,故意板起脸,皱起眉,咳嗽两声,不失大哥威严地轻斥说:“解什么领口,你在说什么?你在看什么?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明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大哥你吧,虽然以前也是个挺帅的型男,但是总给人一种帅则帅矣,少了点什么的感觉,现在,你变得比以前更有味道了。嗯,成熟了。”
炽树:“……”
炽树:“行了,别跟我贫嘴了。”
又叮嘱:“等下见到克里琴斯宁愿少说话,也不要乱说。知道了吗?”
明树好心好意地说:“我好像去找嫂子,帮你说好话呢。”
炽树服了她了:“你可闭嘴吧。还‘嫂子’呢?”
要是被克里琴斯听到,他还得费劲巴拉地哄……好吧,他其实也不讨厌哄克里琴斯的过程,甚至乐在其中,不过嘛……
“哦……”
明树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瞥了大哥两眼,过了一会儿,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告诉他:“其实整个基地很多人都知道你在追嫂……克里琴斯哦,你根本没必要掩饰嘛,说不定是所有人都知道。”
炽树停住脚步,叹气似的跟她说:“不是我怕被人知道。是克里琴斯不希望。”
他又不能直说克里琴斯脸皮很薄的。
明树感叹:“哥你真是个老婆奴啊。这是什么家族遗传吗?你是这样,爸爸这样,英树也这样。真是无聊。”
两人聊着天,走到了食堂。
几分钟前。
克里琴斯按规矩排队,随便找了个窗口打饭。
他每天都随机选个窗口,天狼星基地的食堂不分级别,所有人吃一样的菜。
不过以前刚成为基地最高军衔头两年的时候,他本来是固定窗口打饭的,后来有天他发现有阳奉阴违的情况,他打饭的窗口菜会比别的地方好,所以他就干脆乱选了。
前头排着两个小兵,正在聊天聊得入迷,没有注意到后头是克里琴斯上将。
“喂,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听说,炽树上将喜欢克里琴斯上将!”
“……你这秘密都延迟多久了?大家都知道炽树上将在追克里琴斯上将啊!而且,快要追到手了呢!”
说着说着,他们发现,周围突然特别安静。
安静到可怕。
后脑勺在发寒。
鼓起勇气回头,对上克里琴斯上将漂亮冰冷的脸。
瞬间吓得腿软。
克里琴斯阴森森地问:“再说一遍?什么秘密?”
小兵支支吾吾。
克里琴斯:“说啊。”
小兵笑得比哭还难看,说:“炽树上将喜欢您。”
他说完,又看到,在克里琴斯身后八、九步外的地方,炽树上将也出现了。
他怎么这么背呢?大家都在说,就他被抓了!
小兵后悔不已地想。
克里琴斯再问:“还有呢?最后一句。”
小兵瑟瑟发抖地说:“是、是别人告诉我的,说你们快要在一起了,炽树上将追到您了。”
克里琴斯嗤了一声,渣里渣气地说:“他喜欢我是一回事,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他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让他喜欢我。”
第50章
从克里琴斯有记忆里以来, 其他同龄小孩还是拖着鼻涕泡在泥里打滚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个讲究的小孩了。
他不允许自己头发乱翘,袖口有污渍, 小手爬弄脏了要马上洗干净,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在不自觉中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控制欲。
他还记得,七岁那年,他还住在塞利乌斯的那会儿,曾经遇见过另一个调皮的小男孩,那人很讨厌,每天见他都要欺负他一下, 比如把脏手擦在他的衣服上, 比如揉乱他的头发, 于是小克里琴斯忍无可忍,把对方揍了一顿。
两个孩子都脸上挂彩, 彼此的父母见面协商,互相道歉个不停。
小克里琴斯憋住眼泪,倔强地说:“我没错,他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他活该挨打。”
场面一时很尴尬。
那个被打掉一颗门牙乳牙的小男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劝说了一会儿以后, 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 两只小手手指绞缠着,对他说:“对不起,我是喜欢你, 想引起你的注意,才那样做的。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这就是克里琴斯平生第一次被表白的经历。
继父日常把对妈妈说的“我爱你”挂在嘴边,偶尔妈妈也会小声地回应一句“我爱你”。
准确地说, 那是“我爱你”,不是“我喜欢你”。
所以,那是克里琴斯初次体验被喜欢。
并不是美好的经历。
回家的路上,小克里琴斯把气鼓鼓的脸倚在爸爸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流眼泪,爸爸说:“没关系,Coti不想原谅他也没事,你没有一定要跟他和好的必要。讨厌一个人也是你的权力。”
小克里琴斯问:“他说他喜欢我,喜欢是什么?爸爸。”
爸爸似乎也被问住了,沉吟许久,不知该如何表达地说:“喜欢啊……喜欢就是一种会让人变得奇怪的情绪,每个人的表现不相同。比如我对你妈妈,我喜欢你妈妈,所以我希望他能平安快乐;也是因为喜欢,我也不希望你妈妈总是沉迷工作不愿意理我。”
小克里琴斯似懂非懂,摇了摇头:“Coti听不懂。”
爸爸笑呵呵地说:“听不懂也没事啦,等到你遇见你喜欢的那个人,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小克里琴斯并不期待会遇见这个所谓的他喜欢的人,因为感觉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也没想到,直到他到三十岁,还是对喜欢这件事稀里糊涂的。
听见他们高高兴兴地讨论他和炽树的恋爱,克里琴斯很在意。
以前没有真的有越规关系也就算了,如今他们的关系早已不算清白,他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胡说什么!”
又或者,像以前一样,一本正经地训斥:“是不是训练量太少了,所以你们还能有闲心想象压根没有的事。”
炽树喜欢他有那么明显吗?
就算炽树追求得很明显,他应该没有对外有什么提现吧,他有表现得他很喜欢吗?
当他们说“听说炽树上将已经快要追到克里琴斯上将”的时候,克里琴斯尤其地、像心尖被轻刺了一下似的,慌了。
他什么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反驳:“他喜欢我是一回事,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他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让他喜欢我。”
可这段话说出口以后,克里琴斯才觉得,依然不对劲啊。
为什么他默认了炽树喜欢他的事情,甚至这段话也没有否认炽树在追他啊!
说完,克里琴斯就卡住了,脑筋飞速旋转起来,暗暗咬牙,在想怎样才能把这段话给圆过去。
正当他凝神思考之际,忽然发现以自己为中心如涟漪由内而外散开的四周范围内,诡异地变得安静下来。
在他面前,两个说闲话被他逮个正着的小兵跟脖子上挂着秤砣似的,深深低着头,眼睛却仍然不老实,在偷瞟向他的方向。
应该说是他身后的方向。
克里琴斯本来直觉就很强。
哦……他大概明白了。
实现一转,克里琴斯从前方金属墙壁照出的模糊影子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克里琴斯:“……”
他不自在地站直了一点。
在心底骂了一句。
什么时候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刚刚才来的吗?
听见他说什么了?
说不清缘由的,克里琴斯更慌了。
脖子僵住,没转头。
要命啊!
他该怎么办?
这种事也太尴尬了吧!
——“我并不是指炽树喜欢我,我与他纯粹是同事关系。”
这样未免太生硬。
而且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有用吗?有用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他现在听到的讨论。
再说了,炽树就在那站着呢,要是炽树不接他的话,甚至倒他的台怎么办?
直接让大家不准再讨论这个话题?
那也不可能啊!
……其实,比起其他人的反应来,克里琴斯更在意炽树,那种独属于炽树的烦躁像吹气球一样疯狂鼓胀起来。
他的脑子擅自懊恼起来,在想,炽树现在听见他说的话以后是什么感受呢?
克里琴斯想到他们独处时,炽树总是用温柔至极的眸子望住自己。
现在,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是不是盛满了失望伤心?
而站在克里琴斯面前的两个小兵更是欲哭无泪。
天呐,原来人是可以闯出这么大的祸的吗?他们是不是完蛋了?说克里琴斯上将的八卦被本人听个正着就算了,还亲眼见证了炽树上将被甩!
从他们这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炽树上将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眉心轻轻一皱,金棕色的眼眸似乎一瞬间就掩上了一层灰蒙蒙阴翳,像是从晴空变作乌云。
可是,炽树上将看了克里琴斯上将一眼之后,又低头思忖了片刻,再重新抬起头来时,似乎恢复了大半冷静,接着,对他们无声地摇了摇头。
再然后,炽树拉着妹妹明树离开,轻手蹑脚,就像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来过。
如此无声地退场了。
克里琴斯从影子里看到炽树走了。
克里琴斯:“……”
按理来说,他应该觉得如释重负才对。
可是,实际相反,他不但没有放轻松,还觉得心脏一紧。
明树被她哥捂嘴拖走的。
直到走远到就算明树大声嚷嚷也不会被克里琴斯听见的地方,炽树才放开她。
明树大咧咧地问:“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炽树装得多冷静,多识大体,说:“你没看到克里琴斯很为难吗?我既然喜欢他,就不应该让他为难吧。”
这什么脑回路?
明树问:“你们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办法谈上吧!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你们两个当事人还能你逃我躲的,这得何年何月才能在一起啊?”
快了。应该是快了。
炽树想。
他在私底下很死缠烂打的啊,不过有损大哥形象,就不说出来了。
他跟克里琴斯几个小时前还在耳鬓厮磨呢。
炽树脸色不太好,一副古板的语气:“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我们自己会处理的,你不懂。”
明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心想,她这大哥,要是会的话,也不至于明明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还寡上那么多年了。
真是没用的大哥啊。
傲娇不就是要用直球吗?你倒是直啊!我听柏青说你平时很直来直往啊,怎么关键时候突然退缩了?
你真是要急死人了!
炽树说:“反正,不用你操心,你别去打搅克里琴斯。”
明树哼哼说:“我听到啦。”
听到不是听命。
下午,明树打听到克里琴斯和大哥要做同调率实验,她揣上从柏青那里借来看剧的小平板光幕,鬼鬼祟祟地去了研究部。
在食堂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基地,不少人现在都知道了。
明树到的时候,整个研究部沉默的像坟墓,没有一个人在聊天说笑,气氛显得非常诡异。
她不能进到可以查看数据的内部,不过在舰舱的玻璃窗外观看是可以的。
她远远地可以看到炽树和克里琴斯都换好了机甲服,各站一边,中间也就隔了七八步,但两个人的脚尖都朝向不同方向,在与身边的研究人员不知说什么,谁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看似风平浪静。
这时,还有个戴眼镜的女研究员正好路过,随意地看了一眼以后,说:“哇,今天克里琴斯上将的心情是不是不错,他看上去很安静呢。”
明树转头,自来熟地接话问:“那不然呢?”
女研究员耸了耸肩,说:“不然的话,这时候应该是在和炽树上将吵架,嚷嚷要炽树上将再专心一点,提高他们之间的同调率。哈哈哈哈。”
明树想,她怎么觉得更不妙了。
今天实验的第一次同调率测试数据出来了。
同调率59%。
别说比上次的81%有所提高了。
甚至还跌下去了,跌到连及格都没有。
别说是克里琴斯脸色不好看,研究部的所有人都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萨拉颤抖着手,看了看克里琴斯,又看了看数据,再看了看克里琴斯:“上将,这……”
也不知克里琴斯在想什么,他臭着脸缄默须臾,忽地说:“暂停半小时,重测,等一下。”
“炽树。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很罕见地,炽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似乎并不太乐意和克里琴斯交谈。
半晌,才含糊地“唔”了一声。
克里琴斯裹一阵风似的快步走向他,拽起他的胳膊。
接着,他们看见克里琴斯气势汹汹地把炽树给拉走了。
就此打破他们两人之间的平静。
但是没有,这是机械门, 只是在按下按键以后平滑无声地阖上了。
隐藏在墙内的锁齿相扣时, 似乎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落锁的同时,克里琴斯用不悦的态度问他:“为什么同调率掉了那么多?”
炽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神了一样,心想,刚才的声音难道也是克里琴斯的心重新对他上锁的声音吗?
他今天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而且还在获得希望之后又重重跌落。在其他人面前还好,当克里琴斯和他说话时, 他实在是没办法再扮作混若无事。
炽树审慎、猜测地说:“或许是因为我们……”
说到这, 卡住。
——或许是因为他们吵架了?
可他们也没吵架, 甚至很平和呢。
——或许是因为他们冷战了?
克里琴斯决计不会承认,而且, 得是要好过,才能冷战吧。
而他又没有被克里琴斯承认过。
克里琴斯刚刚才在餐厅对他的喜欢表示了不屑一顾。
他知道克里琴斯是这样的性格,他都知道,他一直知道, 但是, 但是, 爱情就是这样,即使明白所有道理,有时候看不开就是看不开。
冷静如他, 竟然也没办法在爱情中做到从容自若。
于是,炽树说:“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些矛盾吧。”
说这话时,炽树站得笔直, 姿态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脸庞也依然峻冷无表情。
可就是让克里琴斯莫名觉得,这家伙看上去很可怜。
克里琴斯想到自己以前曾经遇见过的一只狗,是只大型犬,应该流浪还没多久,尽管毛发有些肮脏,但依然很帅气,那是只凶猛品种的狗狗,眼神却极其伤心,眼巴巴地看着他。
心又乱了。
克里琴斯别过脸去,问:“是因为你听见我在食堂说的话吗?”
炽树一滞,反问:“你知道我在?”
克里琴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又不傻,眼神也很好,我看见你来了。你很伤心吗?”
这问得太直接了。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却问住了炽树,他无意识地搓了下裤边直直的折痕,抑制住想要逃离的欲/望。
他说:“还好。”
又补充说:“毕竟,是在公众场合,你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作出了那样的回答,我完全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