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却忽然转阴了,原本阳光灿烂的天,还未过午时,就阴云密布起来,等到了傍晚,更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完犊子,月光草只在阳光晴好的天气成熟,看来今夜是摘不成了。”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明明是冬日,怎么还搞起了夏天的小把戏。
得亏那个雾山村的探查任务时间很长,要不然可能就没戏了。
“那个人,还没醒吗?”
闻叙和陈最是修炼狂魔,哪怕下了山空气里的灵气不如山上,两人都以打坐吞吐灵气代替睡觉,卞春舟倒是想睡觉啊,但……都是朋友,他只能舍命陪卷。
所以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躺着的是他们救回来的怀孕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昨天夜里,这人的肚子还不怎么显怀,今日竟有些微微隆起了。
“闻叙叙,他的肚子我怎么觉得大得这么快啊?”吹气球都没这么猛吧?
闻叙忍不住皱眉,他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救了一个麻烦回来,如果是从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顶多等那两人走了他把人挖出来,就当是日行一善。但此处是修仙界,他又拜了师门,雍璐山是名门正派,作为神尊弟子,他可以不善良,但最好还是不要见死不救。
“他的肚子,很奇怪。”蒙蔽了视觉,哪怕闻叙是装瞎,听觉和嗅觉也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加上他的风灵根感知力,其实他现在能察觉到的东西,远比肉眼看到的要多。
“怎么个奇怪法?”
闻叙说不上来:“都说怀胎十月,妇人吃什么,肚中的孩子就吃什么,所以怀孕的妇人饿得特别快,有胃口好的妇人,一日甚至能吃十顿饭,可你没发现吗?这都一日夜了,寻常人都该饿了,他又没受伤,这个时辰早该饿得饥肠辘辘了。”哪能还躺得住啊。
卞春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为就在刚才,他亲眼——
“啊啊啊啊,他的肚子真的又变大了!他不会出事吧?”
虽然这是修仙界,但也不能这么不讲科学吧!挑战他的生物学认知了!
“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闻叙心想,我怎么知道,但人都救回来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请个灵医吧,寻常大夫怕是看不了男子怀孕。”
灵医很快被陈最请过来,出乎意料的,是个非常年轻的斯文男人,他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箱,闻叙轻轻嗅了嗅,没闻到一丝一毫的药香和丹香。
灵医,不用开药方吗?闻叙心中缓缓升起一个疑问。
“明医师,他怎么样?”
明医师在看到床上的男人后,脸上也是错愕:“你们确定,没请错人吗?我觉得,你们应该去请稳婆。”
好家伙,谁啊,这么厉害,竟搞大了男人的肚子,了不得啊。
明医师眼神微妙地探脉,然后眉头就蹙了起来:“咦?似滑脉却与滑脉有些不同,他肚子里确实有个孩子,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怎么了?”
“它……”明医师看向三人,“你们三个,谁是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
三人:哈?这个灵医脑子没问题吧?什么生身父亲?!
第28章 寄生
“诶, 别这么吓人嘛,跟你们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们是雍璐山的弟子, 必不是那等……惊世骇俗之辈。”
你嘴里的惊世骇俗之辈,指的是能让男人怀孕的人吗?
卞春舟:……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这灵医什么路数啊?是正经灵医吗?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陈最:“这灵医,你从哪家请来的?”
陈最看向明灵医的目光也有些疑惑:“两条街外的澄心堂。”
啊, 澄心堂啊,那不是金鼎阁旗下的产业, 金鼎阁作为修真界首富,家大业大,应该不会出什么坑蒙拐骗的骗子吧?
明灵医一听两人的对话,立刻就恼上了:“你们居然怀疑我的身份,我很受伤,这男人怀孕的怪事, 我还不想看了呢!”
说着,他便要提着木箱离开, 似是吃准了这三个初出茅庐的炼气新丁必然会挽留他一样, 然而……居然没人挽留他!
于是,场面一度凝滞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卞春舟揣着手,语气凉凉开口。
明灵医闻言, 立刻转过身来:“没发现吗?我在等你们挽留我继续给他看病。”
卞春舟心里叉腰狂笑, 幸好他刚刚眼尖看到闻叙叙的手势了:“哦,没发现呢,而且你刚才提醒我们了,我们与其自己掏灵石请灵医给他看病,不如直接禀告宗门, 他这症状明显不是常态,此事发生在雍璐山脚下,我雍璐山责无旁贷。”
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明灵医在三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蒙眼的闻叙身上:“我听说,雍璐山多了一位神尊弟子,今日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哈?这就名不虚传了?卞春舟心里撇了撇嘴,这话术未免有些过于敷衍了吧。
闻叙知道,自己蒙眼的特征确实太明显了:“明医师。”
“什么?”
“我们请你来,是来给病人看病的,不是来给我看眼睛的。”就在刚才,闻叙察觉到床上怀孕的男人,气息变得微弱起来了,“我以为,医者父母心。”
明医师:……
“我就当你们挽留我了。”明医师说罢,提着木箱再度折返,“快,那个大块头,对,就提刀的那个,摁住病人!他的身体被寄生了,再过两个时辰,我敢保证,就是渡劫老祖来了都救不活了。”
寄生?不是怀孕吗?!
“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啊,我一个炼气一层,很弱的好不好。”
三人这才发现,这位看似牛掰哄哄的玄医,居然修为才炼气一层,要知道闻叙误入破云秘境就直接开了气海进阶炼气一层,等出了秘境,没过多久就炼气二层了。
炼气期进阶就是非常纯粹地吸纳灵气,灵气到了,气海通了,就能顺理成章地进阶了。
这玄医看着年纪也有个二十五六了,炼气一层?真的假的?就算是五灵根修士,也不可能一个境界都不涨吧?
不过陈最思维简单,他只是稍微惊讶一番,便立刻用灵力缚住男人的四肢,明医师见此,立刻从木盒里掏出了一颗凡人用的补元丹,给病人喂下后,他才捻起灵针,以极快的速度落在病人的周身大穴之上。
这可是凡人的周身大穴啊,若是有丁点儿差错,怕是人没救回来,就直接噶了。
足以可见,这位灵医的艺高人胆大了。
灵针一落下,床上的男人立刻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满是害怕和惊恐,下一刻他就想要伸手狠狠敲打自己的肚子,好在他提前被捆绑住了,四肢都挣脱不得。
可哪怕如此,他依旧在不停地挣扎,就像他根本不会痛一样,卞春舟看到这人的四肢都挣扎出血了,却依旧还在奋力挣扎!
这样下去,怕不是四肢都要勒断了?!
他刚想提醒两句,然后就看到——
“他的血,他的血居然是绿色的!”哪有人的血是绿色的啊?这难道是妖?他们三个人都看走眼了?不能够吧。
是人是妖,总该能分得清啊。
与此同时,闻叙也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带着血腥味的草木气息,这草木气息十分浑浊,令人发自内心地厌恶,迄今而至,这应该是他闻到的最为恶心的味道了。
他忍不住轻轻屏住了呼吸,可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却变得愈发浓郁了。
闻叙忍无可忍,最后用灵力包裹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怎么样?”
见明医师终于停手,卞春舟急忙开口,“他看着,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
“我是玄医,又不是神医,治病总得有个过程吧,他这个寄生,我初步怀疑是服用了玉骨合欢树的种子,并且这个种子应该被人特意炮制过,它在人体内生根发芽,模拟出妇人怀孕的假象,实际上,它寄生人体,只是在不断地吸吮母体的力量,当母体的力量消耗殆尽,它也就能……瓜熟蒂落了。”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玉骨合欢树?那不是……”
“没错哦,恭喜你们,碰上了邪修。”明灵医给自己撕了张清洁符,“不过这个邪修行事还不太周密,若不然这人也跑不出来。”
哇去!邪修啊,那必须得上报宗门了,他们三个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人家一盘菜的。
“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一层玄医,能帮他就是暂时让他肚子里的寄生种休眠下来,至于如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取出来,你们恐怕需要另请高明了。”
说是另请高明,其实就是找宗门兜底。
送走明灵医,卞春舟很快联系了城中的开元峰师兄,没过一会儿,就有筑基期师兄匆匆而来。
“确定了吗?真是邪修?什么邪修这么大胆,竟敢在我雍璐山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这位黄师兄一进来,脸色就黑沉了下来,显然对方极其厌恶邪修,在确认真是邪修作祟后,立刻将情况录入,同样也接手了病床上假性怀孕的男人。
“事出突然,还未见过小师叔祖。”
闻叙:……这个大可不必。
黄师兄也不是多么善于交际的人,见三人还要继续采摘月光草,便和其他同门一道带着人离开,看架势,是准备跟邪修大干一场了。
“这位师兄,可真是风风火火啊。”
卞春舟说完,然后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跟师门报备请灵医的钱了,一百灵石呢,都能去一趟碎天剑宗了。”当初他有这钱,说不定现在已经拜入碎天剑宗了,虽然……他没什么习剑的天赋。
闻叙也是苦过来的人,哪怕他现在有钱了,但依旧非常精打细算:“没事,我来报备,好歹我也算他们的小师叔祖。”
卞春舟:……那要不还是别了吧,神龙神尊会不会觉得朋友太抠门?
闻叙发现了:“春舟,你好像对我师尊,格外地尊敬。”
“有吗?”
“亿点点,至少比尊敬宗主多。”
卞春舟:那能一样吗!那可是神龙!
接下来的三天,天公不作美,三人在城里滞留了三天,也没听到什么邪修被捕的消息,倒是第四日开始放晴,又蹲了两天岳玉林,总算是凑够了十斤月光草。
“总算是挖完了,以后我再也不接挖月光草的任务了。”虽然难度不大,但属实磨人,有这功夫,送药跑腿的任务都能做个十来个了。
这么一看,听鹤山庄送药的任务,简直性价比王者。
将月光草扎好统一放在闻叙的储物戒里,任务二终于算是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任务三的探查任务了。
说实话,刚出了个“男人怀孕”的怪事,现下再去看这个探查任务,卞春舟总觉得后背发凉。
“闻叙叙,你说这个雾山村有人接二连三地怀孕,会不会跟邪修寄生有关?”不过雾山村位于阆苑城的西边,岳玉林却在东南方向,这一东一西,跨度还是有些大的。
而且任务上也没写是男人接二连三地怀孕,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卞春舟都能想到,闻叙自然也想到了,他这个人行事最为谨慎,闻言便道:“不知道,但小心无大错,你还记得掳人的两人组吗?”
“当然记得,他们应该还在城主府的府衙蹲大狱吧?”
“去问问他们,是在哪个茶寮碰上了那个怀孕的男人。”
有道理哎,三人立刻便返程,有雍璐山弟子这层身份,阆苑城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能去的,卞春舟一亮明身份,府衙的衙役就立刻恭敬地请他进去。
“仙长找这些腌臜人做什么?实不相瞒,他们前两日就死了。”
卞春舟惊愕:“死了?怎么死的?”
“就暴毙而亡,许是坏事做多了,天老爷报应下来,那尸身因无人认领,都停在义庄两日了,再停个几日,若是还无人过来,便只能扔到乱葬岗去了。”
卞春舟立刻意识到,这里面非常不对劲,只是等他到了义庄,别说是停灵的尸身了,就是连整个义庄……都没了。
好家伙啊,毁尸灭迹可真够干净的,难怪以雍璐山的行动力,这几天都没听到什么抓捕邪修的行动。
合着,是城中有内鬼啊。
“那这个任务,我们还做吗?”
闻叙的指尖忍不住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小动作:“做,但……不是大张旗鼓地做。”
“那该怎么做?”
闻叙抬头:“我一直觉得,修士太过注重修为和手段,反而忘记了最为简单直白的手段。”
“什么?”
“乞丐。”闻叙闭着眼睛,无人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一个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发现的人,绝不会是平头百姓,也不会是高人一等的修士。”
乞丐, 社会最底层的贫民。
他们以乞讨为生,没有自尊、没有落脚之地,甚至大多数都没有户籍。乞丐死了, 就是死了,就是被人打杀了,也不会有人替乞丐鸣冤。死后多数都被丢在乱葬岗,少数几个幸运的, 也不过就是勉强入土为安。
闻叙幼年时,见过太多太多莫名其妙死掉的乞丐了, 正是因为见得太多,他才会清楚,因为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卑微,所以乞丐是这世上最会察言观色、洞察危险的群体。
人命如草芥,而乞丐的命,连草芥都不如。
修仙界虽繁花似锦, 但这世上永远不缺穷人,也不缺行乞为生的乞丐, 闻叙在阆苑城中, 就见过不少乞丐。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雾山村附近找乞丐打听消息?”
闻叙摇头:“不需太过靠近的地方,若雾山村真有灾厄, 乞丐必然躲得远远的。”
卞春舟被电视剧荼毒许久, 思维方式暂时还没完全跳脱出来:“那万一,那邪修穷凶极恶,抓乞丐喂食玉骨合欢树的邪种呢?”
“不会的。”闻叙当即否认。
“什么不会的?”
闻叙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救下的那名男子吗?能叫青楼的打手看中,他的容貌应当生得不错吧?”
卞春舟听懂了:“哇去, 这年头邪修还挑三拣四上了,瞧把他能的!”
闻叙没说的是,乞丐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形容狼狈,邪修就算是再不挑剔,也不会选乞丐当邪种的寄生体,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春舟了。
至于陈最,他根本不耐烦动脑筋,一听只是简单的打听消息,便立刻没了兴趣,这会儿已经出去练刀了。
三人回城修整半日,便出发去了阆苑城的西边。
考虑到雍璐山弟子的校服实在太过显眼,陈最又实在不是打听消息的料子,卞春舟和闻叙便决定分头行动,只是卞春舟有些担心闻叙的眼睛:“真不用叫陈最最跟着你吗?要不,我们还是一起行动?”
“太明显了,你装作富贵小公子出行,带上陈最当护卫,必不会有人怀疑,但我一个瞎子,装算命还带这么强的护院,这不是摆明了不正常吗?”
“好吧,那你要是有事,记得立刻用传讯符。”
闻叙已经把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摘了下来,用绳子挂在了脖子里,闻言便拍了拍胸口:“放心,我师尊有送我保命的手段。”
哇,不愧是神龙,卞春舟这下真的放心了,便穿着一身锦绣衣衫,带着沉默大块头强壮护卫招摇过市去了。
闻叙感觉到两人离开,在街角停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一家客栈,没过多久,他便穿着一身陈旧的落魄青衫,提着一个破旧的沉木箱子,在城西最破败的贫民窟门口摆了一个义诊的小摊子。
没错,闻叙并没有装瞎本色出演神算,反倒是扮作了一个江湖郎中。
至于他眼睛上蒙眼的缎带,自然是被好好收在了储物戒中。
修仙界的神奇手段非常之多,只要有钱有能力,哪怕只是凡人,也可以百病无忧、长寿安康,但前提是得有钱有权,不论是在凡人境还是修仙界,处于底层的人,永远是饥寒交迫、困顿不堪的。
闻叙脸上稍稍做了易容,他记不住自己脸,甚至对美丑没有任何的概念,所以他用灵力改变了肤色,加重了黑眼圈,散乱的刘海又遮盖住小半张脸,看着就是个行走江湖的普通潦倒大夫。
他这么一改,倒是跟这整片贫民窟街区完美融为一体了。
闻叙并不是真的为看义诊而来,有没有人来照顾他的生意,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之所以选择义诊这个方式,完全是受那位明灵医的启发。
加上,此地若真的有人遭了邪修毒手,贫民窟的人多数也看不起病,此刻他出现,哪怕他看着实在不太靠谱,恐怕也会有人来试一试。
闻叙并不着急,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今天天气不错,贫民窟的乞丐除非是走不动道,多半都应该出门行乞去了,他来的时候尚早,坐了许久,也就只看到巷子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小鬼头。
闻叙权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木箱里的东西。
木箱其实他是随意买的,里面除了一副银针,就是几个充门面的空瓶子,说是整理,其实更多的是随手拨弄。
说来闻叙确实学过一些非常粗浅的医术,包括仅限于抓风寒药剂和处理简单的伤口,骨折也能掰,但成功的概率大概五五开,当然了,他现在是修士,认穴扎针不在话下,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多数都能糊弄过去。
再不济,他这次下山,还带了不少丹药。
这会儿太阳升得老高,闻叙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正在他快要被暖融融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之时,终于有病人上门了。
是个年迈的老婆婆,被两个瘦弱的小孩搀扶着,可即便如此,行走间也非常艰难。
“伸出手来。”
闻叙的声音淡漠,却反倒叫面前的两小孩少了几分戒备,须知在贫民窟里,大人物们的体贴关心才最叫人毛骨悚然。
“风邪入体,小病拖成了大病,坐好,我给你扎两针。”
闻叙说是扎两针,其实是用灵力替人温补内脏,当下老婆婆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就连一直隐隐作痛的头都没那么疼了。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闻叙摆了摆手,态度颇有些漫不经心,但有了第一位成功的病患,接下来……就有二三四五六位病人上门了。
闻叙能看的看,不能看的就不看,他态度说不上好,但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这样的态度反倒叫他们自在一些。
很快到了斜阳西下,他便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乞丐“收工”回来了。
“看病?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巷尾的柳婆子,不是病得人都快没了吗?今日已是能下地挑水了。”
“竟有这等事?难不成是雍璐山上的仙人下凡了?”
“那倒不是,那位大夫看着……不像仙人。”
这么一说,反倒叫人好奇起来。
闻叙看着又有一波病患来袭,已经没兴致看下去了,便准备收摊走人,别人见他要走,忙焦急恳求:“神医,可否再通融半个时辰?”
“无趣无趣,看来看去,都是些普通病症,风寒、风湿、跌打损伤,我还以为贫民窟会有些疑难杂症呢,谁知道都是些见过的病灶,没意思。”
闻叙故意开口激人,他的声音冷淡又刻薄,十足没将眼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大概被漠视久了,这群人竟也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只继续哀求他。
“既然你们诚心诚意求我,我也不是刻薄之人,今日既是免费义诊,倒也应当有始有终,但你们得了益,总该叫我也得些好处,是不是?”
“神医说得是,您想要什么?”
闻叙摆了摆手:“很简单,我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最好越奇怪越好,若是没有,那今夜我就得离开此地了。”
疑难杂症?现在的神医这么想不开?非要治那种看不好的毛病?
“事先声明,花柳病不看,痨病鬼不看,穷凶极恶者也不好看。”
这神医性子可真够古怪的,但难得来了个免费看病还这么灵验的大夫,大家都不想错过,毕竟……这等神医冤大头,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第二个。
可贫民窟哪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啊,有也早就病死了,哪还活得到现在啊。
“不,有,但……那人不住在这里。”
闻叙立刻循声望去:“不住在此地?那住在何处?”
说话的是个模样瘦弱、头发乱糟糟的乞丐,他被这双眼睛盯着,不自觉就说了实话:“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反正挺邪门的,近些天我们都不敢打那儿经过。”
“邪门?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乞丐挠了挠头:“就是很古怪,以前我们讨不到饭,时常会去山里采野果子吃,进山的路就经过那个村子,有天夜里我懒得下山就在山里睡着了,半夜听到了女鬼的叫声!叫得可惨了,简直比女人生孩子叫得还要惨。”
闻叙闻言,露出了一个兴味的表情:“所以,你说的那个病人,就住在那个村子里?他得了什么病?”
“这个人,得了老病,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老病?”
“对,他今年应该才十九岁,从前那可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秀公子,但你知道吗?他现在简直比五十岁的老头还要老,牙齿都掉光光了,头发也掉的没剩几个,听说现在的模样十分吓人。”
“说得这么真,你亲眼见过?”
“我有朋友见过,可惜我那朋友前几天摔死了。”说是朋友,其实就是一起要饭的乞丐。
摔死了?
闻叙终于问出了口:“那个小村子,叫什么名字?”
“叫……雾山村,对,就这个名。”
这不巧了嘛,他们那个探查任务,也是雾山村。
与此同时,卞春舟带着陈最,一路招摇过市、逗猫撵狗,挥金如土了小半天后,终于进了碧玉楼,没错,就是那横死两人组工作的青楼。
卞春舟心想,果然嘛,穿越者不管穿越到哪里,青楼都是必须打卡的地方。
“你拉着我干什么?”
陈最皱眉,十分不喜欢里面的气氛:“一定要进去吗?”
“放心,里面的小姐姐不吃人的。”
陈最却觉得鼻尖的味道实在难闻:“你我这样,实在不像是来逛这里的人。”
卞春舟:……谢谢,已经成年,可以逛18X午夜场所了。
怎么说呢, 卞春舟对秦楼楚馆,是有些片面的刻板印象在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上碧玉楼见世面的热情,再者说了, 他们来碧玉楼是有任务在身的,理由光明正大,就算是在这里遇上雍璐山的师兄师弟,那也根本不虚的。
当然了, 雍璐山遍地卷王,根本不存在闲着无聊、下山逛青楼的弟子。
“你别摆一张死人脸, 来都来了,像不像无所谓,咱们能出得起钱,就是这里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