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闯塔可以失败, 但如果惹毛了昭霞陛下,那就只有保底的安慰奖了,哦,闻叙除外,他已经“通过背景后台”拿到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这一关的闯塔很特别,是有关于灵植呵护的, 怎么说呢,对刚刚迷上“种植”的闻叙来讲, 基本就是送分题。
于是这关轻松过关, 很快就来到了倒数第二扇门。
“……师弟,又见面了呢。”
卞春舟心想,下次干脆就直接五人团算了, 虽然不太想看到姓林的, 但夏师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你难道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蛔虫?那是什么低等虫子,你都筑基了,难道还没有辟谷吗?”
“略略略,我当然没有辟谷啦, 怎么?你没有给你买玉香沅糕的朋友吗?”卞春舟骄傲地挺了挺胸,“我有哦~”
林淙淙差点儿气得头顶冒烟,他心想小师叔祖到底看上这家伙什么了,救命之恩也不用……哼,他不跟这等家伙一般见识。
“闻叙叙,你说为什么会这么巧啊?”大胜归来,卞春舟这会儿可神气了。
闻叙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或许,昭霞陛下只是想看你俩吵架。”顺便转换一下被师尊化龙刺激到的复杂心情。
“……为什么啊?驳回,这个理由我不接受!”卞春舟拒绝相信这种坑爹的理由,“昭霞陛下多公平公正啊,它肯定早就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的。”
塔灵:……抱歉了,暂时还没有呢。
但只要它不现身说法,什么看热闹听乐子,是影响不了它半点儿风评口碑的,反正除了那条破龙,也没人敢来得罪它。
“你说得对,昭霞陛下绝不是这等存在。”闻叙接了话,“我们做正事吧。”
所谓的做正事,其实就是闯塔,大概是第一关太难了,以至于后面他们都有种“闲庭漫步”的错觉感,但事实上,但凡换一拨人对上“筑基低阶打筑基高阶”这种关卡,绝对不用十二时辰,可能两个时辰就得直接跪了。
直白来讲,不是关卡不够难,而是……他们太强了。
不论何时,天之骄子们永远拥有着远超于常人的攻击力,哪怕是在修行初期,也能越阶挑战、从容不迫,昭霞塔秘境设置的闯塔关卡,不可能只允许天之骄子们来闯,昭霞陛下虽然“独断专制”,却并没有灵根崇拜和修为崇拜,毕竟如果它有的话,老早就对某条龙改换态度了。
“这一关,感觉也不太难啊。”
甚至可以称得上轻轻松松跨了过去,陈最甚至表示这种动脑子的关卡全程都没有参与感,他宁可回第一扇门杀异兽,去第五扇门打筑基后期也行,那个吴放就很不错,他可以打到对方弃剑学刀为止。
卞春舟见此,默默往闻叙叙的身边靠了两步。
“你们应该就剩最后一扇门了吧?是哪一扇?我避开就是了。”林淙淙觉得,再这样合作下去,不是他被逼疯,就是把姓卞的逼疯。
卞春舟也难得地痛快啊,立刻指着最初那扇最矮最小的门道:“就是那扇了,其他你自便。”
怎么早没想到问一嘴呢,要不然也不可能三连撞了,夏瑛摸着下巴,她不会因为和陈最待得久了,所以脑子也开始趋同了吧?应该不会吧?
“那卞师弟,这次真的再会了。”
“师姐,加油闯塔哟~”
卞春舟目送两人离开,转头就对上了陈最有些怨念的眸子,顺着这家伙的眸子看去,果然是在嫌弃这扇小门吧:“就这么嫌弃吗?其实它还是比一般的狗洞高一些的。”
“你也说是狗洞了。”陈最幽幽开口,“它都没有我的刀高。”
……看得出,你的度量衡就是你手中的刀,这就是刀修独特的度量单位吗?
闻叙居然还非常有梗地接了一句:“倒是比我的折风高一些。”
卞春舟看了一眼两人,心想你俩难道是准备给这扇门当门神不成?搁一块儿,正好是最稳定的无线信号塔是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乐:“行了,你这么安慰他,他也不见得会高兴一些,走走走,干就完事了。”
因为门洞窄小低矮,还真有种过窄门的既视感,三人依次走过这扇门,因已经闯过了前面八关,三人都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却没想到……这最后一关如此特殊。
好消息是,他们没有再遇上夏瑛和林淙淙,但坏消息是,他们落单了。
当闻叙钻进门中,就觉得门洞在骤然收缩,当他完全钻出门洞,身后的门洞就像是有了灵智一般骤然消失。
他再一抬头,只看到了“大雄宝殿、我佛慈悲”,闻叙这才想起来,昭霞塔原是一座佛塔。
他就站在入塔的门口,外面昭阳烈日,里面佛香缥缈。
闻叙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别说是陈最和春舟了,就是佛塔里本该有的僧人也不见一个,但哪怕没有人,这座佛塔依旧维持着它本来最为鲜明的活力。
或许,这是鼎盛时期昭霞塔的模样吧。
闻叙拾级而上,缓步跨过门槛,进入了昭霞塔的主殿,或许是因为供奉经卷和佛宝之地,所以菩萨的金身都不大,有一些佛陀罗汉甚至他都叫不上名字,他一一拜过,还未等他上台阶,人已出现在了二层。
难道,这才真正的闯塔?那外面那些门又是什么?
佛法之中,关于“门”确实有非常多的说法,僧人和尚们对于佛典经卷的研读不亚于读书人对于《四书五经》的钻研精神,但归根结底,最传统最大类的说法还是佛家解脱三门。
其一为空门,所谓空门,便是为我所见、所见皆空,有点类似于他们闯过的第一扇门,心中空无,便可做到眼前无物。
其二为无相门,所谓无相也有无想之意,便是观因空故,不起着于相,简单来讲,就是看透世间之事,不会被其迷惘心神,他们走过的巨物门、天地倒置门,多多少少有些无相门的影子。
其三为无愿门,无愿则无欲无求,便是观无相故,于未来死生相续,无所爱染愿由,完完全全的佛心佛性。
佛门之中多数清规戒律,便是为了约束佛门弟子、将一些烦躁的尘世因果抵挡在外,让佛门中人能够更好地遁入空门、无相无愿,但真正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僧人,少之又少,哪怕做到其中有二,那都是佛门高僧了。
闻叙曾经被佛修不释夸过是个修佛的好苗子,但他自己觉得并非如此,他与这三门可能唯一沾边的,就是“眼中无相”了,毕竟他天生认不出任何人的脸。
闻叙想,如果昭霞塔要考教他的佛法悟性,他可能真的得止步于此了。
但出乎意料的,在他心态放平之后,第三层的楼梯也出现在了尽头。
闻叙:……
一直走到第六层,闻叙终于没再看到楼梯了。
第六层似乎供奉着佛家舍利,整一层虽然空空荡荡的,他却能感受到这里的佛音渺渺、犹见山中古刹、僧人虔诚礼佛一般,说不出是什么心绪,闻叙行了一个郑重的佛礼。
然后当他再度抬头,人已经在塔外了。
更准确来说,是在昭霞陛下的面前,此处也不是落尘区,似乎是一个开阔的、没有任何布置的空间。
闻叙的面前,只有半透明的昭霞陛下一灵。
此刻,塔灵奇怪的盯着他,直把闻叙都看得心里打起了鼓。
“小闻叙,你怎么想的?”
闻叙不解:“您这话,何意?”
“你知道,昭霞塔秘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
闻叙心想,这种机密之事,不是他一个活了才二十几年的人该知道的,于是他恭敬地坐等昭霞陛下继续开口。
“是寻找,能够继承昭霞佛塔的人,你可知道,当年炼化昭霞塔秘境之人,是何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只找金丹以下的修士进来玩,毕竟谁要找已经确定好未来修行方向的人来继承昭霞塔啊。
别人先不说,它第一个就不同意!
闻叙继续微笑,这也不是他能够知道的事。
“是当初昭霞寺的最后一任住持,他虽不是修士,临死之前却发下了大宏愿,他助我生灵壮大,我欠他大因果,势必要完成他的心愿。”
闻叙:“那么……”
昭霞陛下幽幽开口:“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闯到了第六层,就连君姐姐他们,也只到了第五层,你要不再努力努力,等到筑基后期,再来试试?”
万一呢,抢君姐姐的徒弟它心里难安,但是承微的弟子?笑话,它直接就是一个强抢的大动作!
“然后?”
“然后, 说不定你就闯上第九层了呢,这样你就能继承昭霞塔了呀。”塔灵的小算盘打得飞起,甚至越看越觉得这个苗子不错啊, 老方丈肯定也会非常满意的。
“您太看得起弟子了,弟子尘心俗事满身,原是红尘客,做不得什么方外之人。”
昭霞塔原本属于昭霞寺, 昭霞寺是佛庙,而非佛修之地, 继承昭霞塔秘境,听上去是一场巨大的机缘,但如此机缘,显然有得必有失。
况且,他已经择道,掌控与佛门, 听上去似乎是完全相悖的两个极端。
塔灵可不愿意就此放弃:“你怎知道你现在是红尘客,他日就也是红尘客呢?你能走到第六层, 至少你佛心澄明远胜他人, 你可知道从我诞生至今,有多少修士来过此地?”
“数万万人修、妖修、乃至于鬼修,但他们最厉害的也只能走到第五层, 他们之中不乏佛修, 可修佛与修佛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前辈。”
塔灵有些急了:“你还是不愿意吗?”
闻叙摇了摇头:“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况且佛门向来不会勉强他人入门,心若不诚, 哪怕十分的天赋,顶多也只能发挥两三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修佛与修佛之间,看似有区别,但‘观因空故,不起着于相’,您欠那位住持法师大因果,势必要择一最为合适之人,今日弟子走上六层,他日势必会有最为合适之人,直接走上九层,若他日这般的人出现,你会弃我而择他人吗?”
塔灵:……这小子是在影射我着相了吗?
“哼,我当然不会!你把本塔灵想成什么样的存在了?”他才不是那等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灵呢。
闻叙恭敬地行礼:“弟子也不会。”
不论是渡劫期下第一人,还是富有秘境的塔灵陛下,他早已有了师尊、择了己身之道,若为了眼前利益就“朝令夕改”,那么未来如果他遇上更好的,岂不是又要改变心志?
闻叙虽不是什么坚贞的人,但却也不是一个花心的人。
塔灵:啊啊啊啊,好气啊,怎么就被承微这个家伙占了先!凭什么啊!
“他不是龟缩不出五百年了,你怎么就成了他的弟子?”这也太离谱了,天道不是并不偏爱神龙一族吗?
闻叙沉默一瞬:“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闻叙就简单概述了一遍自己误入修仙界的经历,塔灵越听越觉得离谱,这完全就是……这合理吗?
塔灵小脸都皱缩成一团了,到最后只能憋屈地一拂袖将人送出秘境:“算了,这么天大的机缘放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抓住,活该你当承微的弟子!”
闻叙:……
虽然话语说得凶狠,但该给的奖励可真丰富啊,闻叙低头一看,差点儿都要抱不住了,他伸手送入储物戒中,这才顺着塔灵的力量出了塔。
“闻叙叙,你可终于出来了。”
闻叙不解:“我……呆了很久吗?”出来之前,闻叙已经拿掉了脸上的面具,又绑回了师尊送的蒙眼缎带,此刻竟略微还有些不大习惯。
“超久,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月了!”他差点儿都想回山搬救兵了,但随行的长老说问题不大,或许是小师叔祖另有机缘。
“这么久?抱歉,叫你们担心了。”
卞春舟接到了好友,立刻高兴地给陈最他们发传讯符,他们陆陆续续出了昭霞塔后,因为闻叙叙一直没出来,就暂时在白固城落脚,雍璐山在这里有“分舵”,倒也不用付另外的灵石去租客栈。
而且白固城风土人情不同于阆苑城,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啊,快看啊,昭霞塔秘境消失了!”
闻叙和卞春舟听到身后的动静,齐齐扭头探向天上,果然伫立着的静默佛塔开始渐渐消散光芒,当最后的光芒消失,就是秘境完全关闭,等下一次再开始,或许是几十年后,也有可能是百来年后,昭霞塔向来随性,修仙界的修士早就习惯了。
“这一次的昭霞塔开了一个多月哎,已经算是长久了,据说好多人都拿到了不菲的修炼资源,看来之后白固城的交易坊市会非常地热闹了。”
“嗐,谁说不是呢,听闻我祖父那时候,昭霞塔才开了六日,就不知道为何急着关闭,那时拿到奖励的人都非常少,有人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连塔尖都没看到。”
闻叙回望了一眼逐渐失去彩霞光彩的昭霞塔:“春舟,我们回去吧。”
“哦,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卞春舟心思向来直白,特别是面对朋友的时候,是完全不设防的,“当时我们进了那道窄门,我就看到一座好大的佛塔,我觉得那是昭霞塔,就直接走进去了。”
“然后呢?”
“说来惭愧,我就在外面远远看了一眼,没找到门在哪儿,翻窗又好像不太礼貌,就只在外面拜了拜,等我抬头,人就已经在秘境之外了。”
闻叙心中惊愕:“你没进去?”春舟如此纯挚善良,都没有佛缘吗?你们佛门找人的标准,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没有啊,但是陈最最进去了,他说里面没人跟他斗法,找了两层都没人,就干脆出来了。”
闻叙:……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那夏瑛和林淙淙呢?”
“夏瑛师姐接到急信就回宗去了,没来得及问她,至于姓林的,哼,我才不问他呢。”卞春舟说完,凑近过去,“闻叙叙你呢?你到了几层?不会是九层通关了吧?”
闻叙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若他真的走通了佛塔,估计就算是他不愿意,塔灵陛下也要强纳他当“秀女”了。
“那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闻叙心想,我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啊,他下意识摸了摸衣袖,然后……发现了两份玉简信件,一封很熟悉,正是他帮塔灵代笔的,而另一封写着……算了,读出来有点儿欺师灭祖。
“一点私事,昭霞陛下与我师尊他们,有些旧交。”
什么?果然神龙就是最吊的,难怪闻叙叙被昭霞陛下留了这么久,原来是叙旧啊:“你不早点说,知道是旧交,我应该多在昭霞陛下面前夸赞神龙神尊的。”
说不定他还能多得两套灵食方子呢,失策啊失策。
闻叙:……幸好你没有这么做,若不然,可能第一关就会因为左脚跨过门槛而被塔灵一脚踢出去。
“陈最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他啊,换了身散修的衣服,在散修联盟那儿混得可好了,天天有人找他比试,他原本是去找吴放道友,哦对,吴放道友前些日子来找我辞行,说是回惊雷山庄去了。”
“被陈最缠得?”
“也有部分因素吧。”卞春舟嘿嘿一笑,“不过他好像知道你的身份后,反而放下了心里的一些东西,闻叙叙你的名气居然都传到白固城了诶。”
闻叙忽然一愣,曾几何时,他才是那个羡慕别人身份的人,无论是有父有母的垂髫顽童、亦或是有家族护佑的纨绔子弟、亦或者是真正的权贵之后,别人一出生就拥有一些别人追求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可哪怕这些人拥有得再少,至少也有一双能够识人面目的眼睛。
可他呢,孑然一身、无所依凭,可如今,他竟也能够成为他人歆羡、崇敬之人,哪怕他如今传出来的名声,于真正的他并无太多的关系,但闻叙却很开心。
因为这证明,他已经拥有一些独一无二的东西了。
闻叙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吴道友对于天赋,有些过分推崇了。”
“是吧,我也这么跟他说!”卞春舟双手一摊,“不过他根本听不进去,还说以后若有机会,还会来跟你讨教高招。”
意思就是不改学剑,根本不想修刀。
“陈最得气死了吧?”
“可不嘛,气得要命,已经两三日没回来了。”
卞春舟说到此处,刚要说白固城有一家极好吃的灵食铺子,他在昭霞塔秘境得到了不少资源,把一些用不上的交换、变卖了一些,完全够得上去“小宜居”搓上一顿。
来一个地方旅游,怎么能连个特色小店的打卡都不做呢!现下闻叙叙刚好回来了,就当是秘境之行的庆功了。
但他还没说出口,前头居然发生了哄闹,有人尖叫一声:“啊!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还给我!快还给我——”
什么东西?眼睛?
卞春舟当即冲了过去,却见是个蓬头垢面的青年人趴在地上,嘴中不停凄厉地吼叫着,似乎是在向虚空中的某物索还眼睛?!
可人的眼睛,还能被借走的吗?
卞春舟伸手欲把人扶起来,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对上了男人空洞的眼眶,是真的完全空空荡荡,里面的毛细血管却还在饱满地工作着,似乎眼眶里依旧有着一颗透明眼珠一样。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借走了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卞春舟只觉得抓着自己手的男人手劲奇大无比,若非闻叙一把将人拉开,或许他此刻还未挣脱这双手的束缚。
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 居然会挣脱不开一个普通人的手劲?!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卞春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刚才是不忍心推开,还是被刚才疯癫青年空洞的眼眶给吓住了, 他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春舟,你没事吧?”
修仙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修士不得对普通人出手,但一般正派修士出来行走, 是不会对寻常凡人使用灵力手段的,所以刚才闻叙才会直接用手将人拉开。因为装瞎, 他倒是没看到男人空洞的眼眶,只是觉得这人精神失常,声音里充斥着极端的恐惧和慌乱,给他一种像个疯子又不似疯子的感觉。
“我……没事。”卞春舟摇了摇头,然后抓了个路人询问,“这人是谁啊?为何青天白日之下, 会找人寻还眼睛?他的眼睛……”
“别问我,我不知道。”
“俺也是, 俺急着去卖菜呢。”
“……”
饶是以卞春舟的好人缘, 居然也没人愿意替他解惑,可见这人的眼睛怕是真有什么说道,这也太恐怖了, 虽然他没有察觉到什么邪修的气息, 但万一是出了新型“邪术诈骗”呢,就跟现代的诈骗技术会日新月异一样,修仙界的邪修也不可能一直啃老本的。
“我们,若不把他带回去给岁长老看看?”
闻叙并非喜好多管闲事之人,但他知道春舟天生良善, 见不得旁人吃苦受伤、求救无门:“行,你带路,我抓着他。”
“好嘞,走走走!”
恰是此时,无眼男子忽然像一条蛆一样地扭动起来,他的手不甘地向空中不断地开合着,似乎是想要抓取一些渴望的东西,闻叙一时不察,竟叫人扯落了他蒙在眼睛上的缎带,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刚好对上男人完全空洞的眼睛!
他可算知道,春舟方才为什么会那么惊愕了,这确实非常地诡异,闻叙甚至有种自己在被一双眼眶上下仔细打量的错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啊,你没拿我的眼睛,你是个好人!”疯癫褴褛的男人忽然不再挣扎,他甚至贴着闻叙说话,“好人,你可以帮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吗?他偷了我的眼睛!”
卞春舟气疯了,直接就冲了上去:“不是,你给我离远一些,谁偷你眼睛了!这是我自己的眼睛,原装的!”
吼完,他又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他值当跟个疯子计较这些。
“不是,他说谎!”
卞春舟撸起袖子就跟个疯子当街吵了起来,最后还是靠谱的闻叙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采取的是直接将无眼男子打晕的有效手段。
卞春舟:……突然舒爽了,哦不对,得带人回去找长老看眼睛。
一码归一码,虽然他和这个疯男八字不合,但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卞春舟很快就带着人回到了落脚的别院,岁长老刚欣喜于小师叔祖的回归,扭头就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眶。
“作甚吓唬人?”
这寻常人被打晕了、失去意识,多数都会闭上眼睛,这是眼周肌肉的走势决定的,可此人却很不寻常,眼皮分明没有任何毁损,却干巴巴地层叠着,若非他没有半点儿反抗,倒似还醒着一般。
“回禀长老,事情是这样的……”卞春舟说完自己的倒霉经历,“所以,便想请您看看,若当真是邪修害人,也好及时制止。”
“竟还有这等事?倒是少见。”
岁长老摸着胡子,用灵力给此人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甚至就连本该毁损的眼部,也完全血气十足,半点儿没有受伤的模样。
他垂眸思考片刻:“你有没有觉得,他这个状态像极了一个四字成语?”
“什么?”
闻叙在心中暗暗回答:有眼无珠。
如果不算上高矮胖瘦、气味形态之类的表态,这人的眼睛特征实在过于明显,哪怕是闻叙,也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此人。
“有眼无珠啊,他或许是遭了什么天谴也未可知。”
天道对于修士的道心非常苛刻,但普通人就放任许多,但倘若有人想不开非要以天地立誓,倘若誓言足够真诚叫天道“听”到,那么誓言就会成立,倘若哪一日誓言被破,当初发下的誓言就会成真。
而天道的誓言反噬,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的。
“啊?这得是什么毒誓才能直接把眼珠给天谴没了?”卞春舟忍不住看向昏迷的疯子,听上去似乎很有故事的样子。
岁长老却摆了摆手:“谁知道呢,把人送回去吧,你若是想知道,自己打听去。”
“可……我们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啊?”
岁长老就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包括他在门中,也一向是以“咸鱼”出名的,这次要不是门派贡献值有些捉襟见肘了,他也不会走这一趟:“嘴巴长在你身上,去吧,你都筑基期了,长老相信你。”
卞春舟:……行叭。
至于闻叙,也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滞留秘境的原因,岁长老确认这块宝贝疙瘩没事后,立刻就给宗主写了传讯符,表示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不日即将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