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二楼,掂量着一万灵石的店家倚在窗边,看着自己结交未果的三位朋友很快拐过街角,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三个人,还挺有趣的。”
给钱的那个, 看似最没心眼,说的话倒是蛮动听,用刀的那个虽不说话,却完全信任两位朋友,至于……蒙眼那个,倒是稳得很,不愧是雍璐山培养的绝世天才。
真是没想到啊,白固城最近竟这般热闹,他算是来对了。
“少主,关于潜云香的线索,都在此处了。”
“放这吧,苏醒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启禀少主,暂时还未有来信。”
“行了,下去吧。”
等属下离开,店家才收起一万灵石,将桌上的玉简拿起看了起来,原本他只是觉得苏醒海无趣,寻个由头出来走走,却没想到还真有人借着他们苏醒海的名头,做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
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遇上了他可不会听之任之的。
再者,这三人不愿与他交朋友,他就偏要交这朋友了,他这人其他没什么,就是生性犟种,想要办成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而另一头的三人,已经踏着星光回到了别院。
“阿嚏阿嚏阿嚏——”不知道为什么,卞春舟跨过门槛,狠狠打了三个喷嚏,“别不是什么人在背后骂我吧,不会是……”
闻叙已经从守院子的弟子口中得知,他们离开后,那个卫姓男子就回了房,至今没有出来过,他刚刚用灵力探了探,人还在里面,似是睡熟了。
至于是不是真睡,他不在意。
卞春舟凑过来,有些小声道:“你说,他到底想要跟我们说什么?”找上门又不说,难道还指望他们心灵意会吗?这也着实有些太为难人了。
“不知道,但你还记得我白天说的话吗?”
卞春舟:“什么话?”
“苏醒海的潜云香,这是他给我们的线索。”相比只要查下去,肯定能查到不一样的东西,但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却还要引导他们去查,闻叙不喜欢这种感觉。
大宗门的弟子守卫正义,但不是别人用来捍卫正义的工具人。
“所以,你就干脆点明了,让贺知卓去查,所以他其实是恼了?”卞春舟心想,我果然是脑袋空空啊,根本没察觉到这些东西呢,谜语人果然最讨人厌了,“说起苏醒海,它的金字招牌这么大,难不成也有人敢弄虚作假吗?”
苏醒海其实是一座岛,一座位于缥缈域的海岛,听闻整座苏醒海都被粉色水域包围,这当然不是因为海水是粉色的,而是海水中含有大量的粉珠藻,这些粉珠藻会不停地吸纳浊气,净化灵力,所以苏醒海上的灵力是出了名的纯净。
可想而知,在苏醒海修行之人,修炼速度自然也是一日千里。
不过苏醒海独居域外,鲜少与大陆上的修士打交道,但若仅是如此,自然称不上一句金字招牌。苏醒海之所以名声在外,是因为岛上独特的制香工艺。
传闻岛上最厉害的香,甚至能够牵动一个人的前尘未来,影响一个人的生命长河。但这种会影响因果循环的香,想也知道不容于世,至少这香如今仅存于传闻中,还未有一个人真正见过它。
至于潜云香,以潜云为名,便是因为其香取天地一日之中最洁净的云彩作为香材,托以其他的几位辅料搓捻而成,虽然听不上非常地玄幻,但都修仙大陆了,反正这香味道据说有云霞之香、天地自然之气,加之是苏醒海出品,卖得自然不便宜。
那卫家仙庙虽由城主府出资运营,但它进庙无需交钱,上香也只需要二钱银子,若里头的香都是潜云香,这卫家仙庙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号吞金兽。
卞春舟想到这里,有些回味过来了:“潜云香的采买,势必涉及大笔的灵石支出,哪怕仙庙内只有部分燃香是潜云香,价格也必然不菲,贺知卓他是不是根本查不了这个燃香?”
“你俩在说什么呢?什么燃香?”陈最有些狐疑地往里敲了敲,“你不会是又捡了什么麻烦回来吧?”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灵性。
闻叙心想,连陈最这个木疙瘩都能随口猜到,春舟这一月的日子肯定过得非常精彩:“是遇上了一些事,若是要动手,肯定第一个找你。”
“没问题,有你在,我放心。”
说完,就提着刀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他他他他——什么意思啊他!”卞春舟气得结巴,“我哪里叫他不放心了?”
闻叙:……你俩,也就半斤八两吧。
“贺知卓他能查,他姓贺。”
卞春舟一秒被吸引回来:“可他只是旁支而已。”
“但卫家仙庙姓卫。”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七家同气连枝、从无龃龉这种说法,骗骗小孩子就算了,涉及到一切权柄的东西,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
或许城中,有人巴不得卫家仙庙被查呢。
是夜,天黑风高,今日的白固城在热热闹闹的秘境消失后,迅速坠入了沉寂。
上半夜一过,不知几时居然飘起了细雨,随后细雨渐渐变大,成为了一场倾盆大雨。雨势来得很急,闻叙打从来到修仙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雍璐山上。
雍璐山宗门内有护山大阵,即便下雨,也只会下在局部需要降雨的区域。
这应当是他在来到修仙界后,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了。
雨直接连成了线,一针针刺在地上,溅起无数的小坑,又很快被其他的雨丝刺破,如此天地之间,似乎都被雨幕包围,此地就像是一艘孤舟一般。
这样的雨夜,闻叙心想,或许是很适合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比如……有人就迫不及待,来雍璐山的地盘造次了。
闻叙没想到,这个“疯子”牵扯这么大,大到有人居然不惜对雍璐山的地盘出手。
但既然有“客”盈门,哪有不开门见客的道理。
大家都是修士,闻叙都察觉到了,没道理随行的岁长老会不知道。
“小师叔祖,你们白日收留的人,看来是个麻烦。”
岁长老本人虽然咸鱼又很怕麻烦,但雍璐山出来的,就没一个能够容忍他人挑衅到雍璐山头上的:“此人与我修为或在伯仲之间,还请小师叔祖小心。”
那就是金丹中期修为了。
“还请长老小心。”
“无妨,我就知道,多留必然生是非。”天之骄子的成长,多半不可能风平浪静,某种程度上而言,岁长老也蛮同情小师叔祖的,虽然天赋卓绝,但势必修行一道也会经历常人无法估量的危机和险境。
岁长老话刚说完,脸色却忽然一变:“不好,不止一个金丹!”
闻叙瞬间睁开眼睛,雨幕之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看着身材并不高,一身黑色,隐没在雨幕之中,若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现。
而且连岁长老都才发现,那只能证明此人的修为比岁长老要高。
果然是善者不来。
“他们……”
别院里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提剑出来,虽然人数他们占多数,但若论实力,怕是讨不得好。
闻叙有种预感,这两人或许并不完全是冲着无眼之人来的,他抚上自己的眼睛,想必修仙界都非常好奇他的眼睛为何能与命格相关,加上他师尊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有些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人,怕不是以为他这双眼睛能够看到什么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吧?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了,他的眼睛不仅看不到特殊的东西,甚至连常人能看清楚的东西都看不清。
闻叙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虽然存着想要试试自己实力的心思,但拿朋友同门的性命冒险就没什么意思了,是故从今日遇上“不善者”开始,他就给门中的赵企长老发了传讯符,用的是春舟研制的传讯符,毕竟也是老熟人了,赵长老肯定能够迅速明白他的意思。
“陈最,他们是金丹,不要勉强。”
陈最打了一个月的散修筑基,现下一听金丹两个字,眼睛亮得简直可以照亮此刻的雍璐山别院了:“没问题。”
闻叙:……很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呢。
正是此时,大战一触即发。
闻叙忽然发现, 这场雨来得太微妙了。
雨势很大,大得已经模糊了修士的视野,仿佛整一片的地域都变成了水与雾组成的独立空间, 闻叙能够清晰地嗅到鼻尖浓烈的水汽。
而正是因为这铺天盖地的雨水,空气中的风被“逼迫”到了角落里,以他如今对于风的造诣,很显然无法与这些薄弱的风取得什么共鸣。
换言之, 他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御风,堪比春舟在无水的环境中使用水中火。
不知道为什么, 闻叙分明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场雨的线索,他却莫名觉得,这场雨是早有预谋的,它或许不是人为制造的,但绝对是早已被预测到的。
好奇怪,他明明没有任何“知天命”方面的天赋,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猜测?闻叙一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果不是基于事实和证据出发的猜测, 他是很少会选择去相信的。
但这一次, 他居然觉得这个猜测百分百正确。
“不行,这雨太大了!”
不仅是闻叙的能力被削弱,只要不是拥有水灵根的弟子, 大部分都被压制得厉害, 岁长老一个金丹中期,哪怕实力强悍,也难以硬刚两个金丹,甚至其中一个,还是金丹后期。
说实话, 金丹修士在衡泽大陆上,其实算不上多么厉害,雍璐山弟子若想下山游历,金丹修为是起码的,但对于闻叙他们这样才入修行不过数年的新人来讲,金丹修士就有些厉害得过头了。
这种压迫感,甚至让闻叙猛然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炼气期对阵筑基期邪修的场景,只是那一次他知道有师尊兜底,而这一次,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
“传讯符用不了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小师叔祖,我们掩护你先走吧。”
雍璐山驻守白固城的弟子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后期,最低的守院弟子的不过炼气期,都是宗门的外门弟子,因为年纪或者其他因素,所以选择到各大城池当雍璐山的地接人员,别看这工作挺枯燥的,但在外门弟子就业榜上,绝对是位列前三的好工作。
毕竟这是正儿八经可以用雍璐山弟子身份行走于世的工作,在白固城中,哪怕他们修为不高,但哪怕是城主府,也没人敢给他们脸色看。
可如今,有人暗夜上门,他们虽修为低微,但受宗门培养和庇佑,自然不可能临阵退缩。
“不必,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他若是想要逃避灾祸,今日出了塔就会直接离开白固城了。
闻叙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折风,“你们修为低些的,莫要冲动,去那边看看院子里的人还在不在了。”
他很怀疑,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人吵醒,那姓卫的或许早就已经跑了。
“是,小师叔祖。”
相较于闻叙的“谋定而后动”,陈最已经无脑拔刀冲过去了,这滂沱大雨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一种阻碍,但在他身上,似乎只是轻飘飘的雨丝,它丝毫阻碍不了他的刀势。
有些人,似乎不需要如何学习,天生就知道如何让手中的刀适应环境、成为最锋利的刀,陈最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如今不过筑基初期,但修为上的差距,似乎在陈最身上永远轻描淡写,就算是当初他还只是炼气之时,他就敢挑战筑基后期的师兄,更何况如今他修为日进,或者说,这家伙早就想要挑战金丹修士了,就是同门师兄师姐没给他这个机会,外面的金丹又遇不上,这下好了,估计在场这么多人,就陈最一个心思雀跃的了。
不过他一个人打金丹中期难免吃力,此刻雨幕之中,岁长老一人对战金丹后期修士不落下风,而另一个金丹似乎想要速速解决陈最和春舟,好去支援同伴,故而出手相当之狠辣,若不是他们越阶打人的经验还算丰富,此刻恐怕已经落败了。
闻叙仔细想想,他们似乎永远都在跟比自己厉害的人对打,炼气的时候打筑基,筑基的时候打金丹,届时到金丹后,不会还要越阶打元婴吧?
分明是如此紧张的时刻,闻叙发现自己的心态居然非常平,他不知道别人被针对之时心里是如何想的,他只是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雨势阻碍了风势?没关系,他也可以当一个纯粹的剑修。
一道天光刺破雨幕、准确地杀向敌人,金丹修士自然察觉到了,但该死的,这个用刀的小子实在疯魔,居然半点儿不顾自身安危,这一击绝妙的配合杀招,如果是他与同伴打出来的,他会在心里拍案叫绝,可现在被针对的人是他自己,这种感觉就非常憋屈了。
怎么会有人筑基初期对着金丹,就如此悍勇?!
雍璐山的筑基都不怕死的吗?
他们接到的任务可不是与雍璐山结死仇的,五大宗门这样的庞然大物,那才是真正的同气连枝,哪怕是排名最末的雍璐山,若真的得罪死了,怕是整个白固城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可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试探雍璐山瞎子天才的天赋了,就是他们两个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虽然听上去很扯,但他一个金丹中期,居然在此刻感知到了无边的危险压迫。方才打这两个筑基前期时尚还未觉得,现在这三人凑在一块儿,竟一种浑然天成的紧密感。
这怕不是打娘胎里就开始配合练习了吧,怎么会……
但事实上,他还真误会了,闻叙三人虽然也曾经打过配合练习,但陈最向来脑筋直,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人配合,卞春舟倒是一直辅助,毕竟符修嘛,打的多数是“风筝流打法”,但他偶尔也会近战偷人,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见缝插针。
而三人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配合,最关键的人是闻叙,毕竟……某种程度上而言,三个共用一个大脑嘛,只要他发号施令,另外两人会无条件地信任他,虽然陈最不至于会完全配合,但闻叙非常清楚朋友的性格,所以打斗其实是以陈最为主攻的。
在有最强大脑优化的前提下,陈最就只需要凭本能出招对敌就足够了,团队协作,不是单一的针锋相对,在有一人锐不可当的前提下,闻叙愿意“让锋”,成为辅佐调和的一柄剑,如此在外人看来,就是三人出乎意料的齐心协力,这才是他们三个筑基能够抗衡金丹的最重要因素。
“好强!”
“他们三人,最强的小师叔祖修为也才筑基中期吧,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这是独属于天之骄子们才有的特殊待遇?
“不好,房内根本没人!”
“什么?怎么可能,你仔仔细细都找了吗?”
“找了,房内只有一张障眼法的符纸,人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够在岁长老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不是?那不是个凡人吗?一个凡人,他到底怎么离开的?”
几人也不敢惊扰雨中的打斗,便努力向宗门传递消息,殊不知……闻叙没叫他们传讯,乃是因为早就通知过了。
这场缠斗,远比双方想象中的要长久许多。
岁长老也没想到,自己这运气实在算不上太好,这两个金丹有一个算一个,都像是刻意算好的一样,天赋灵根都对他克制,虽然也不是不能打,但他后头还站了这么多小王八犊子,他自然不能像独自游历时那样不管不顾。
“二位,深夜造访我雍璐山,到底意欲何为?”
事实上,这话方才交手之前,岁长老就问过了,但这两人完全不能沟通,一副要拼着命跟他们雍璐山结死仇一样。
很奇怪,雍璐山如果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应该不至于只派两个不中用的金丹过来吧?毕竟方才守院弟子们的讨论他可听到了,那个无眼男子人都跑了,他都听到了,对方不可能没听到,可这两人依旧如此不依不饶,所以……
难不成,是冲着小师叔祖来的?
仔细一想,还真很有可能,毕竟小师叔祖最近可真是盛名在外,倘若有人想要“谋财害命”,今日确实是最好的出手机会。
所以,以小师叔祖的聪慧,或许也猜到了吧?
岁长老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的对战,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算了,他操的什么心呢,这三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拼,在宗门内他就曾听闻过,现在倒是亲眼见识到了。
雍璐山,未来可期啊。
“既然阁下不愿意配合,那老夫少不得也得拿出些真本事来了。”
岁长老虽自称老夫,但他其实称得上年轻,如今不过一百出头而已,能在这个年纪承担护送弟子们来秘境的重任,由此可见他本人其实是非常能打的。
不知几时,雨势终于渐渐地舒缓下来,闻叙三人都称得上是身负重伤,地上淡粉色的血水流了一地,有他们三人的,当然也有他们对手的。
可哪怕如此,三人的战意却是越打越高昂,不仅仅是陈最,就是闻叙和卞春舟,渐渐都摸到了斗法的乐趣,闻叙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推崇之人,但他对比斗确实不如陈最这般热衷。
但现在,与友人一同对外的感觉,哪怕身体受伤,却依旧掩盖不了心情的昂奋。卞春舟心想,这简直比解了一道数学大题还要爽,不愧是我。
白天的美味灵食,果然是没有白吃呢。
“你们——”
“别一副要生吃了我们的声音,须知道,是你们先惹上门的。”
“这……咱们还有必要联系宗门吗?”
怎么说呢, 刚知道有两个金丹修士突袭之时,他们都觉得今日这条小命怕是得交代在这里了,毕竟求救无门, 自身修为又不足以御敌,站着死总比窝囊着强一些,然后……他们就发现,好像是他们想多了哈。
别说是金丹期的岁长老出乎意料的能打, 明明平日里看着懒懒散散,能躺着绝不坐着, 现下那股想要杀人的锐利,简直是……判若两人,至于小师叔祖三人,就真是十足十地打击人了。
明明他们修为都算是伯仲之间,但扪心自问,叫他们就此对上金丹真人, 心里胆怯是一方面,实力上也不允许他们如此勇锐。
可偏偏, 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小师叔祖他们却做到了,哪怕自身伤势惊人,但修士哪有不受伤的, 如果受伤能够换来这场斗法的胜利, 哪怕是再严重十倍的伤,他们也愿意啊!
三人之中,陈最无疑是受伤最重的,他的胸口方才结结实实被刺了一道飞镖,因为修为上的差距, 这道飞镖直接穿膛而过,哪怕并非是重要部位,一般人也难以提刀了。可他却似没感觉一样,甚至在受伤之后,出刀更加地利落了。
“疯子——”
陈最却似闻所未闻,他现在简直状态好得不得了,如果此刻这个金丹敢跑,他就算是追到天边,也得把人追回来。
“看招!”
他这么悍不畏死,就算是元婴真君见了都得颤三颤了,更何况金丹与筑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大,至少没有金丹和元婴之间的差距大。
“陈最最他没问题吧?”流了好多血。
闻叙抽剑,替陈最捍卫身后漏出的破绽和漏洞:“此时,哪怕是他阿娘来了,也劝不住他的。”况且,以他的观察,陈最快要突破了。
闻叙说得没错,陈最确实快要突破筑基中期了,虽然他其实才筑基没多久,但修为的积累有时候靠的并不仅仅是平日里的努力不辍,还有一些对敌制胜时的灵光一闪。
而陈最的灵光,就是他的刀。
当他的身体受伤、体力逐渐跟不上刀时,他本人的脑子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调整这种平衡的状态,此时此刻,他的本能就会成为“脑子”,去积极地协调、去努力地追赶。
就像闻叙说的一样,这一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陈最挥刀,与其说他现在是在对敌,倒不如说他进入了一种“顿悟”的状态,一般人做不到这种状态,但陈最自然不是一般人。
“他要突破了。”
闻叙发现了,对面的金丹修士只会更早发现,而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心态简直快要裂开了。世间修士谁不渴望在斗法中进阶啊,可如果是亲眼见证敌人进阶,那这就是世界上最糟心的事情了。
哪怕这个天才进阶后,修为依旧不如自己,但这种肉眼可见的天赋和悟性,谁看了不得心里失衡啊。
雍璐山的瞎眼天才看上去平平无奇,反倒是这个用刀的小子,假以时日让其成长起来,他日恐怕又是一个“梅溪剑尊”。
不行,瞎子天才杀不得,但这个用刀的小子——
修士对于敌人的杀意一向非常敏锐,但陈最此刻面临进阶,自然不可能退却,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地锋利,况且就算他感知到了,态度也不可能有丝毫的改变。
就是此刻,他要杀了这个小子!
金丹修士眼中狠辣一闪而过,今夜若能杀一个天之骄子,这重伤也不算是白受了。作为修行之道的前辈,他可是非常清楚的,修士小阶段进阶,哪怕进阶的速度极短,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这点时间,就是他杀人最佳的时机。
他善用暗器,并不擅长近战,今夜原本的打算是他辅助同伴,率先诛杀姓岁的长老,然后剩下的一些筑基就不足为惧了。只是没想到,策划的第一步就未成功,不仅没成功,还深陷泥潭,眼看着那边姓岁的金丹杀不了,他这边杀个筑基天才也不错。
只要不杀那位龙尊的弟子,想必是闹不出什么大乱子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金丹修士下手当真是毫不手软,谁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这一击若是当真落在陈最身上,不死也势必会毁掉丹田。
这人,好生歹毒的心思。
“歹毒?大宗门的天才,别太天真了。”
金丹修士傲慢的笑容刚要荡起,下一刻他浑身的寒战都立了起来,只见他的杀招竟被那瞎子天才拼着身受重伤硬接了半招,随后——
“人呢?”
雨还是太大了,哪怕是金丹修士,在得意之际也难免有些忘乎所以,或者说他虽然已经足够重视这场斗法,却依旧还是不够重视!
“我在这!”
剧烈的疼痛自腰间传来,雨滴疯狂地点落在他身上,瞬间放大了这股无边的痛意,他扭曲地眸子中,倒映出几乎已经染成血人的陈最。
而此刻,银色的锋芒自下而上划过他的眼尾,“啪嗒”一声,是他惯用暗器的左手被斩落与雨滴一同坠地的声音。
“砍偏了。”
陈最喘着粗气,说实话此时此刻他狼狈得简直像个输家,但就他方才停止进阶、硬控全场的果决,谁也不敢相信他居然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