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站在宴厅角落里的虞沉身形一顿,视线从云寻岚身上转移,抬起冰蓝色的眼瞳,隔着重重人影看向从飞行器上下来的男人——银河系的一代传奇,日冕帝国公爵:曼纽因·赫斯特。
“晚上好,两位殿下。”
曼纽因·赫斯特从飞行器上落地后就摘下手套,朝云寻岚和云寻光行了个抚胸礼,他也有着一头银缎般的卷发,宛如罗兰紫的眼睛深邃神秘,看不出岁月痕迹的俊美面容上笑意温柔:“抱歉,我似乎来迟了。”
太子云寻光朝他微微低头,算是回礼,随后也笑着说:“边境战场战事紧张,赫斯特公爵能抽空前来已是不易,何须引过自责?”
“本就是来迟了,道歉是应该的,不过希望我的祝福没有来迟。”曼纽因·赫斯特的回答得体的挑不出一丝错,“三殿下,生日快乐。”
云寻岚嘴角噙着浅笑道谢:“谢谢。”
态度很有礼貌,却称不上热忱。
和青年对比鲜明的就是桂言,他和傅炎熙都站在虞沉旁边,见着曼纽因·赫斯特就忍不住小声惊呼:“我靠!真是赫斯特公爵啊,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真人。”
傅炎熙也说:“我倒是见过几次,不过这么近的距离见倒还是第一回。”
虞沉的目光早就从曼纽因·赫斯特的脸上回到了云寻岚那,他默不作声地听着傅炎熙和桂言的聊天,听这两人说起自己见过曼纽因·赫斯特的次数,突然间想起他先前对傅炎熙和桂言放出的话——论什么你们都不是我对手。
是的,就算是论起亲眼见过曼纽因·赫斯特的次数,傅炎熙和桂言都远不如他。
毕竟是两个国家的人,又在不同的星域,平时网络上新闻上肯定能见,真人就未必了,因为他们的军衔级别不够。傅炎熙都是由于有个上将爹才隔得远远地见过那么两三次,桂言这种从贫民窟福利院出来的就更不可能有机会见真人了。
然而他不一样。
他见过曼纽因·赫斯特真人的次数,恐怕连云寻光和云寻岚加起来都比不过。
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三殿下生日宴联邦那么多军政要员都来了,如果不让日冕帝国的人来,说不过去。”
虞沉发散的思绪被傅炎熙的声音拉回,随即听桂言和傅炎熙说:“那就请赫斯特公爵一个人来好了,我看整个日冕帝国也就他还像个人。”
傅炎熙反问他:“你忘了赫斯特公爵以前是星云联邦的吗?他是后来才加入日冕帝国国籍的。”
银河系人人都称曼纽因·赫斯特为“传奇”,因为他在一开始,只是个来自星云联邦平民窟的S级alpha,而如今,他已摆脱了平民的身份,荣升为日冕帝国公爵,是银河系内唯一的SSS机甲生产制造商,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跨越两个等级,从S级变为SSS级的alpha。
经傅炎熙一提,桂言说:“对,我记起来了,他移民到日冕帝国的原因好像是要和公爵夫人结婚……”
两人的谈话到此戛然而止。
——他们被另外的谈话声攫走了注意力,愕然地微微睁大双目。
虞沉也不例外,不过他的神情很平静。
静立在云寻光身旁的云寻岚同样神色如常。
他唇角轻轻上扬,微笑的弧度如同经过了精准的计算和练习,所展现出的优雅与贵气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矜傲,不也至于让人感到冷淡。
这种笑容是社交场合必备的面具,今晚这场宴会虞沉跟了云寻岚全程,就只见青年在与简闻溪谈话时摘下过它,等简闻溪一走,面对曼纽因·赫斯特这位星系传奇公爵时,云寻岚又戴上了它。
哪怕听到曼纽因·赫斯特说要送他一架SSS级机甲作为成年贺礼,这副面具也依旧稳稳地扣在云寻岚脸上。
他只是笑着道谢:“多谢赫斯特公爵。”
曼纽因·赫斯特回以云寻岚一个更深的笑容,然后垂下眼睫在左腕的光脑上点了点,指挥着他来时乘坐的那架飞行器浮空上升,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但仅过了几秒,飞行器就投下一道夺目却不刺眼的光幕,在黑暗中用无数冰蓝光粒一比一勾勒出一个类人形的庞大身影。
在场无人不认识它。
它沉眠时幽暗似夜,苏醒时光明不灭,如同群星燃烧在宇宙之中,是汇聚了无数人类心血造就的神迹,是只为战争胜利而生的机械巨兽,是当今世上难以超越的顶级武器——SSS级核动力泰坦型重机甲。
“它属于您了。”
曼纽因·赫斯特侧过身注视着云寻岚,并往旁边退了两步做出个邀请的姿势:“三殿下,为它取个名字吧。”
这一次,青年脸上再不复平静,他抬起面庞仰望着机甲的全息投影,似着迷般缓步向它走去,最终停留在与机甲一步之遥的地方,伸出手轻轻拨弄构成投影的光粒,像是在逗弄水池中灵动的蓝尾海鱼一样,看光粒在自己指尖穿梭游弋。
如果虞沉这时能看到云寻岚的正脸,他就能看到青年此刻眼底唇角所浮现的,是比见到简闻溪时更温柔的笑意,可惜青年背对他,因此虞沉只听见云寻岚用那撩人心弦的微哑嗓音,道出独属于他的机甲之名:“见星沉。”
“见星辰?”
曼纽因·赫斯特问云寻岚:“见君如见星辰?”
“不是那个‘辰’字。”
云寻岚摇摇头,纠正了曼纽因·赫斯特认错的字,说:“是沉落的‘沉’。”
见星沉——看见星星沉落,听上去不像什么好名字。
曼纽因·赫斯特不明白云寻岚为什么要给机甲起这个名,问道:“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它取自‘月落星沉’,意思是月亮落山,星光也沉落黯淡了。”
云寻岚的回答也印证了“见星沉”就是字面上“看见星星沉落”的意思,结果最后他却笑着反问:“可是看见星星沉落就一定不好吗?”
“它其实是一个形容天将明时拂晓景象的成语。所以——”
银发alpha说着收回抚摸全息投影光粒的手,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身后的人群。
他是今晚这场宴会的唯一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宴厅顶灯洒下的光芒那样悉数汇聚在他身上。
但在那一瞬,虞沉却看到那双灿若恒星的金瞳略过了其他人,精准得如归于锚点般对上他的眼睛:“我见星沉,亦见黎明。”
众星沉落之时,即为黎明破晓时分。
——既见星沉,必见黎明。
“确实是一个好名字。”曼纽因·赫斯特拊掌赞叹,“三殿下,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日,你一定会驾驶着它,收复银河系失去的第一边境线,为全人类带来灿烂的黎明。
云寻岚重新看向3S机甲的投影,承诺般说:“我会的。”
这一刻,众人与云寻岚眼中都倒映着机甲投影的冰蓝荧芒。
虞沉眼里却只看得进云寻岚,即使他看到的只是银发alpha遥远的背影,也仍然恍觉自己像是观赏了一场罕见的瑰丽极光——一场只为他爆发的绚烂极光,而他很难不为之目眩神迷。
银河帝国帝都星上这场盛大的宴会最终在夜晚十一点时结束。
宴会末尾,云寻岚陪云寻光喝了一小杯柏叶酒。
再之后,云寻光就让倪春和近卫们一起先送云寻岚回北皇宫。
虞沉作为对云寻岚信息素威压适应程度最好的近卫,毫无疑问被选为了能和云寻岚共乘一辆车的幸运儿,在傅炎熙梅开四度又嫉又妒的目光中上车,又在云寻岚的指令下坐到他身旁。
两人又一次如此接近。
近到虞沉能嗅到云寻岚呼吸间呵出的,淡淡的柏叶味酒气。
可实际上,虞沉每天都在抗威压强化训练中,如临咫尺般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地感受模拟青年信息素而产生的威压,并抵抗它带来的强大压制力。
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仿佛他从未和云寻岚保持过足够远的距离。
他能从容面对每次威压强化训练,却在真实坐在云寻岚身侧的此时、在没有受到信息素威压压制的此刻,感到了些许局促。
明明前两次近距离见面时,他都没有过这种情绪。
虞沉认为这可能是车内空间和北皇宫寝宫旷阔的客厅相比过于狭小的缘故。
结果虞沉没有想到,云寻岚居然还能把这本就逼仄的空间压缩得更加拥挤——他把车后座和前座的挡板升上去了。接着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虞沉。”
云寻岚的音色并不清越,而是一种富有磁性的微哑,语速又轻又慢,很像人陷在情欲里的低缓喘息,所以当他不加任何身份后缀,仅仅是呼唤自己的名字时,虞沉有种云寻岚是在床上与他说话的错觉。
他猜想云寻岚或许是喝醉了,才会这样叫他。
虞沉目不斜视,盯着眼前隔绝了洛蒂和倪春身影的挡板,回答他:“殿下?”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叫我‘殿下’,就像我不会叫你‘虞沉少校’一样。”云寻岚却告诉虞沉,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闻溪会叫我‘云寻岚’,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第三次了。
虞沉心想,裴行庭和他都笃信云寻岚选中自己的缘由是那满分的《战争心理学》成绩,可迄今云寻岚已经单独见他三次了,却从没提及过一次补课的事。
云寻岚每回见他,都只是和他说些似云山雾罩,不着边际,使人难以理解的话。
虞沉有很多问题想问云寻岚:比如为什么你在给机甲取名时,要看向我,你看的是我吗?
又比如简闻溪能叫你“云寻岚”,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也能叫你“云寻岚”?难道你把挡板升上去,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只有我们两个存在的空间,然后叫我一声“虞沉”,再让我叫你的名字吗?
然而这些问题,虞沉都不能问。
他的身份不合适。
他也不应该拒绝云寻岚的要求,即使他们连名带姓的称呼彼此这一行为同样不合适。
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干了太多不合适的事。
譬如他成为云寻岚的近卫,是为了通过云寻岚接触到3S机甲,可在刚刚在3S机甲投影面前,他的目光毫不犹豫选择追随了云寻岚的背影。
于是虞沉回答:“好。”
但他没有喊出“云寻岚”这三个字。
谁知这简短的一个“好”字,却像记载了读心术的速成秘籍,在声音传入银发alpha耳中的同时,也将秘籍给予他。
所以云寻岚读懂了那沉默的心声,轻轻笑着开始给虞沉解释他疑惑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在给机甲取名时,要看向我,你看的是我吗?
“虞沉,不好意思,我为机甲取名时,用了你名字里的‘沉’字。”
虞沉闻言霎时侧首看向身畔的青年,继而对上一双同样在注视他的金瞳。
那是一双睑裂细长,内勾外翘的漂亮凤眼,眼尾上方的双眼皮褶子里还藏有一粒血色的小痣,在长睫开合间总蕴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致神韵。
此时,这双眼中仅有自己的倒影,仿佛他就是云寻岚目光沉落的锚点,望向他的每道目光分分秒秒都在诉说:是的,我就是在看你。
然而虞沉真正听到的又是一句道歉。
“抱歉。”
银发alpha再次向他致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使用了你名字中的另一个字,你会介意吗?”
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瞳,虹膜内呈放射状排列的金色犹如恒星辐射出的高能光粒,纯粹而热烈。
虞沉回望青年那张被造物主偏爱的脸庞,像深冬里禹禹独行的人贪恋阳光恩赐的温暖般,一时无法移开视线:“不会,‘沉’这个字并非我的专属,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能使用。”
银发alpha浅浅笑了起来:“是啊,不是你的专属,但我在为机甲起名时,只想到了你。”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云寻岚说:“你像是黑夜里沉落的最后一颗流星,告诉我黎明已近。”
今夜过后,整个银河系都将知道银河帝国三皇子的3S机甲叫做“见星沉”,却无人知晓机甲名字里的“沉”字,来源于他名字的另一半。
——除了他们彼此。
虞沉平稳的呼吸和心跳还来不及为这句语义晦涩难辨的话失序乱套,就听见青年又开口道:“虞沉,我能问问你名字里的‘沉’字是什么意思吗?”
“是‘沉溺’的意思。”
虞沉微不可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低声说:“我的……父亲很爱我妈妈,他说我妈妈有一双大海一样的眼睛,他想永远沉溺在那片海里。”
“沉溺”是一个汉语短词汇,意思是指无节制地沉湎或放纵,陷入某个境地,不能自拔。
云寻岚听后凝视着虞沉的邃深蓝瞳,用浸满了酒精的微哑嗓音轻声诉说自己的感受:“我觉得你的眼睛也很像一片海。”
“比你的信息素还像。”
——太暧昧了。
无论是后面这句话,还是云寻岚前面说的每一句话,都太暧昧了。虞沉心道。
如果他们的对话是发生在能嗅到彼此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之间、甚至是alpha和无法感知信息素的beta之间,那它都已经能称之为调情了。
而他们俩之所以还能与“调情”一词隔着层,仿佛阻绝一切暧昧气氛的薄膜,则因为他们都是alpha。
是即使能感知、嗅闻到对方从性腺里散发出的信息素气息,但从生理本能和天性上就注定着只会存在竞争、互斥、和压制对立关系的alpha。
虞沉不明白云寻岚究竟能不能意识到这点。
他觉得云寻岚应该是意识不到的。
皇子殿下完全不懂得如何与人保持恰当的社交距离。
因为银发alpha问他:“你觉得我的信息素像什么?”
听完云寻岚的提问,虞沉又觉得,或许他自己其实也意识不到、或者说,故意意识不到他们的对话有多暧昧。
毕竟他本可以给出“像荔枝玫瑰花”这个最无趣、最普通、最寻常,也是最贴近正确答案的回答。
可他最后却弹动舌尖,亲自挑破了那层薄膜,让这股暧昧的氛围充盈在车厢的每寸角落里,说:“……像艾莉安西娅的新款冰淇淋。”
银发alpha闻言神情微怔,讶然道:“你吃过它吗?”
虞沉声音很哑:“是的。”
银发alpha又问他:“你觉得它的味道像我的信息素?”
虞沉说:“在我的想象里是这样的。”
他对云寻岚的信息素非常熟悉。
它的气味、它的威压、从他踏进北皇宫的那一刻起就一天比一天更熟悉。
然而他却从未通过嗅觉感受器,真正闻到过来自云寻岚后颈皮肉下、自性腺发出的信息素气味。
云寻岚也说:“是了,你应该还没有真正闻过我的信息素。”
他之前在星网私信给虞沉发的那200星币红包,虞沉并没有领取,后面也没回复他,云寻岚还以为虞沉没去艾莉安西娅购买新款甜点品尝呢。
想到这里,云寻岚抬手轻抚了下自己贴着强效抑制贴的后颈,又抬眸看向虞沉。
那双蓝瞳似被夜色笼罩的幽冷海面,在引力产生的潮汐作用下翻涌着滂湃的浪潮,没有沉溺入海中的云寻岚只能看到最浅层的欲望。
他顺着自己读出的欲望询问虞沉:“你想闻闻看吗?”
虞沉也问自己。
答案昭然:他无疑是想的,否则他也不会故意引导云寻岚朝他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眼下虞沉更想确定一件事——他接近云寻岚的目的很明确,可云寻岚单独召见他的目的他却至今都弄不明白。
倘若云寻岚找他不是为了补课,那又是为了什么?
虞沉目光一错不错,盯着银发alpha覆在后颈抑制贴上的指尖,既是回答,也是试探:“我想。”
——他想,云寻岚就会给吗?
话音甫落,虞沉就看见云寻岚把手指移开了。
这像个表示拒绝的回答。
但随后云寻岚却把指尖移到了衣领口一枚小小的蓝宝石领扣上,那是曾被青年故意混错,用以交换一个和他单独说话机会的微缩卫星通讯仪。
虞沉看见云寻岚取下它,抬手将其钉在耳骨上。
银发alpha动作期间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发出,连衣袖的摩挲都几不可闻,虞沉却感觉车厢内发生了一场静寂的爆炸。
它宛如恒星濒死时的超新星爆发,剧烈、震撼、又悄无声息。
白荔肉与粉玫瑰交织糅合的信息素在他四周霸道地蔓延,像被抛出的星尘物质,它们被他的呼吸吞入肺部,结果不是凝集成一颗新生的恒星,而是继续塌陷坍缩,最终演化为连光都无法逃离的黑暗天体。
虞沉也被其引力所捕获,在这一刻直接进入了易感期。
他的形骸仿佛被这支从云寻岚的身体里开出的荔枝玫瑰点燃,每寸神经都在颤动着燃烧,连思维都变得灼热滚烫,亟待随标记行为倾泻到伴侣体内的信息素在性腺和血液里沸腾,全靠着军用级强效抑制贴的遮掩才没暴露。
始作俑者却自以为是的说:“这样不会有威压,你应该不会太难受。”
第20章
云寻岚既不觉得虞沉想闻自己的信息素这件事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自己让虞沉闻闻自己信息素这件事有什么不合适的。
毕竟虞沉和他都是alpha,他们也不是男同,那想闻就闻了嘛,又不会闻了就变成男同。
真正的好兄弟还能坦诚相见一起洗澡呢,他跟虞沉互闻个信息素这才哪到哪啊?
就是自己对虞沉存在等级压制,云寻岚担心他靠腺体直接释放的信息素有威压,会让虞沉感到不适,才选择了体液扩散这一方式。
给自己戳完新耳洞后,云寻岚瞥着指尖上沾染的血迹,毫不在意地抽了纸将其擦去,右手腕处的光脑手环却在意极了:“光脑手环监测到您的身体有局部出血点。是否需要为您呼叫医生包扎伤口?十秒内未作应答,视作默认。十、九、八……”
“不需要。”
这点小伤包什么包?云寻岚无奈地打断光脑的倒计时,将纸捏成一团握在手心,视线汇向虞沉:“你闻到了吗?我的信息素。”
他听见alpha的声音似乎更哑了:“闻到了。”
云寻岚好奇问他:“像艾莉安西娅的那款冰淇淋吗?”
虞沉说:“不像了。”
青年闻言长长“啊”了一声,语气有些诧异:“不像吗?”
虞沉注视那双金瞳缓缓点头:“不像。”
那朵被他融化在舌尖的冰淇淋是冷的,它的气味也是冷的,可云寻岚的信息素是炙热的。
“一点都不像吗?”银发alpha还在疑惑,他甚至朝虞沉这边倾了倾身体,邀请另一个alpha嗅闻自己的信息素,“你再确定一下。”
“云寻岚。”
虞沉第一次当着青年的面,完整地呼唤他的名字:“把你手里的纸给我就可以了,上面也有你的信息素。”
云寻岚垂眸看了眼掌心里的纸团,正准备告诉虞沉这是他准备丢掉的垃圾,就察觉前行的车子停了下来,同时倪春的声音通过车载扬声器传出:“殿下,我们到了。”
虞沉却没动,他像个消极怠工、懒散懈慢的职员待在原位,又像是离经叛道,图为不轨的异端,朝云寻岚伸出手掌,睨着他直呼其名:“云寻岚,把它给我。”
这一瞬,上位者与下位者的身份似乎发生了调转。
虞沉变成了那个手握重权的掌控者。
他的语气是强势的,口吻是命令式的,所有举动都能称之为造次放肆,说出的每个字眼都充斥着强烈的攻击性,遍布着顶级alpha在易感期内对同类的敌意——他在压制云寻岚,却也仍是在继续试探云寻岚。
而云寻岚作为银河帝国的皇子、作为一个拥有强大威压的顶级alpha,他不应该、也没必要、亦不可能被一个等级低于自己的alpha压制住。
云寻岚应当反抗、应当震怒、应当训斥他的无礼狂妄。
偏偏这些云寻岚都没有。
但他也没有在虞沉面前表现出温顺和驯从。
他只是自己按下开门键打开车门下了车,轻轻摆手对等候在外面的倪春和洛蒂说:“你们都走吧,让虞沉送我回寝宫。”
“是。”倪春和洛蒂闻言看了虞沉一眼,应声离开。
虞沉沉默地跟随在云寻岚身后。
那团纸还被青年握在手心里,走了几步后,银发alpha忽地顿住脚步,停在一簇花丛前道:“我的血液很特殊,沾染它的一切物体都需要销毁处理,所以这团纸我不能给你。”
说完,俊美的alpha微微俯身,背后的银发随动作在月色中摇晃出丝绸一样的光泽。
虞沉看见他摘下一支含苞欲放的荔枝玫瑰,递到自己面前,金瞳里溢满了温柔的笑意:“不过它和我的信息素几乎完全相同,虞沉,你用它确定吧。”
这支玫瑰最终被虞沉带回了宿舍。
他又没开灯,只打开了窗户靠坐在墙边,望着手里的玫瑰反刍忖量今晚他和云寻岚的每一段对话,揣摩那些对话里暗藏的玄机,推敲云寻岚说出它时心里的意图。
然而以外不同的是,这一回,虞沉思考出了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很不可思议。
荒谬绝伦到和云寻岚第一次会面时就被他排除了。
可这世界上的真相只有一个,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后剩下的那一个,无论有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①
虞沉幽幽盯着掌心中央羸弱单薄的玫瑰,指腹在冰凉的花枝上缓慢地摩挲,像是在抚摸某个人纤细的脖颈。
但他又觉得那个人后颈应该是温热的,一口咬下去还能感受到脉搏恍若挣扎般鼓鼓的跳动。
这一联想叫alpha在易感期内比平常更加渴望咬破腺体、进行标记行为的犬齿愈发牙痒。
只是虞沉的卧室里仅有一支无法被标记的玫瑰。
他怕玫瑰由于没得到小心的照顾和对待过早枯萎,就拿来他常用的饮水杯把玫瑰插进去,接着翻出alpha止咬器戴好,再给自己打一针第三代alpha易感期抑制剂,最后在桌旁蹲下,在抑制剂副作用带来的强烈恶心和昏沉眩晕感中,继续盯着水杯里的玫瑰看。
“嘀嘀——”
光脑响起的通讯提示音打断虞沉对玫瑰的观赏。
“说。”虞沉接通电话,嗓音低沉粗哑得不像他本人,但那股子不耐烦的劲又很对味。
裴行庭低头看了眼名字备注,确认自己没打错电话后才道:“你嗓子怎么回事?”
虞沉回他:“易感期。”
裴行庭奇怪:“你信息素紊乱了?”
虞沉的易感期不在最近啊,他怎么就突然进入易感期了?还是说他受什么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