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by菇菇弗斯

作者:菇菇弗斯  录入:02-04

“可惜钟涵那小哥儿是个‘八月仔’,体格子弱,不然再过几年,八成也差不了。”
“要说可惜,还是我大哥大嫂最可惜……”
钟三叔把自己说到惆怅,钟四叔也跟着唉声叹气。
恰在这时,只听得船尾处“哗啦”一声,紧接着便见了个人破水而出。
举着半截计时香的钟虎原地蹦起来,兴高采烈地喊道:“阿洺哥你好厉害,足足在水下待了一刻钟!”
钟洺举手挥了两下示意,随即甩了两下脑袋上的水,凑近船边,先把网兜和麻绳递给船上人。
钟守财和钟虎离得最近,赶紧接过,后者直接被麻绳连接的重量拽了个趔趄。
他瞪大眼睛,“哥,你这是用绳子捆了个什么玩意?”
“你拽上来就知道了。”
钟洺攀着船舷顺利登船,上船时一用力,麦色的肌肉绷紧,线条修长而结实。
下海时他当然没穿上衣,下半身的裤子也扯了,只留贴身齐大腿的小裤。
水上人都这么穿,小裤短,外裤也刚过膝盖,这般下水方便也凉快。
短短的时间内,钟守财已经帮他把网兜拽上来了,里面的海鱼、螃蟹、海胆、鲍鱼和海螺等洒了一船板,看得人难掩羡慕。
“还是你能耐强,我们游不深,下去好几趟都赶不上你一回的收成。你看你这几个鲍鱼,多大!拿去圩集上能卖好价钱。”
钟洺接过二姑父递来的布巾,擦了把脸,转而擦头发。
“水性其实是能练的,我现在比以前憋气的时间长,而且在水下找这些东西有窍门,不知道的人下去以后没个目标,时间都白白浪费了。”
钟守财抓抓脑袋。
“能练是真,海娘娘赏饭吃也是真。”
钟洺笑了笑,没再接茬。
擦得差不多,不至于海水满脸糊眼睛后,他把布巾往脖子上一搭,去帮钟虎的忙。
说话的这一会儿,钟虎和钟石头两个人已经合力把麻绳拽上来一大截,三叔也在后面帮忙,等到巨大的江珧出水上船,连六叔公的小眼睛都睁大了两圈。
钟石头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水,水底下还有这玩意?阿洺哥,你和我们潜的真是同一片水?”
他是船上这几个人年轻小子里闭气时间最短的,几乎没一会儿就要露头换气,几次折腾,除了把自己搞得脸红脖子粗外,没什么像样的收获。
钟四叔嫌他丢人,也多少有点怕他出事,两趟之后就不让他下水了。
“我游得远一些,这个江珧是偶然瞥见的,不然也要错过。”
他见六叔公来了,往侧面移了移空出位置,“六叔公,您见识多,帮着看一眼,这么大的江珧不在深水,反倒杵在浅水的沙地里,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他装作不解,把话题往飓风上引。
“以前听说海上升龙气之前,水底会起大漩和大浪,把深海里的大鱼都翻上来,这个会不会也是一个道理?”
一番话说完,好多双眼睛齐齐看向六叔公。
六叔公面色凝重,在船板上蹲下敲了敲江珧的壳,良久吐出三个字:“不好说。”

寥寥三字,令众人提起来的一口气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要真是飓风将至,龙气将升,里正会上报乡官,再令全澳家家户户拖船上岸,躲灾避难,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同是水上人,哪怕是半大小子亦从小耳濡目染,皆知道这等大事,村澳定会召集各家族老一起商议,并非六叔公一个人就敢开口乱讲。
随后六叔公又问了钟洺几个问题,钟洺既明知飓风会比族老们断定的提早来临,由此夺了白水澳好几条人命,没多犹豫,刻意把海底的情形往夸张了形容。
六叔公上了心,接下来好半天都站在船头看天看云,掐着手指算日子。
见状,钟洺的一颗心半落回肚子里。
海上风大,纵然湿气沉沉,多吹一阵也足够把衣服吹干了。
而衣服半干时,草网里的海蜇已是密密麻麻,到了打捞收网的时候。
钟洺把不滴水的头发重新束起,从船上的一堆连着长竹竿的网兜里拿了一个,跟着上前捞海蜇。
每艘船上分了三个人,钟守财家里今天没出船,和钟洺一样,所以这会儿跳到唐家船上帮忙。
要么说捕蛰疲累,皆因打桩要花力气,捞蛰亦轻松不到哪里去。
海蜇长得大不说,还兜着一包水,大一点的海蜇动辄上百斤,一次捞不动,只能在草网里用网兜将海蜇的头和身子撇成两半,分两回放进船舱。
除此之外,还要单分出一个人在船舱里负责分拣,面前一堆木桶和木盆,一边放海蜇的伞盖脑袋,一边放下面的身子爪子,为了到时候送上岸,处理起来能更快。
不然但凡晚一点,海蜇就要化成一滩水,所有的辛劳都成了白忙活。
一个族几艘船,一次出海少说能得千斤的份量。
捕蛰季长达两个月,舍得卖力气的能从这里面赚出家里老小一冬的吃用。
“快看!我们这里有只好大个头的!”
“瞧瞧,我们这边这只也不小!今天的收成真是怪好!”
一群人连着捞了半个时辰,各个喜气洋洋。
四搜船上已经被海蜇堆满,船的吃水都深了许多。
“怪不得我爹说捕蛰是稻草缚黄金,这些赶着年前都卖了,得是多少银子!”
说话的是钟石头,他和钟洺一样,都是第一次跟着出海捕蛰,自然,钟洺先前没来是不乐意来,钟石头则是岁数小力气小,来了也顶不上什么用。
相比之下,同样是头回出来的钟洺就淡定许多。
“海里可不遍地是金子,得有本事捡才成,接下来有的是辛劳时候,只盼你们这几个后生别叫苦叫累。”
钟三叔抹把汗,把手里的长网兜一丢,招呼大家伙拔桩收网。
白水澳,岸边。
“表哥,海上又有船回来哩,好几艘!是不是姑父和我大哥?”
钟涵站在海滩上踮脚往远处看,手里攥着几朵摘来的小野花。
旁边钟春霞家的雀哥儿在编花环,他俩年纪小,不用干什么活,他娘支给他的事,就是照顾好小仔。
“我瞅瞅,好像还真是。”
唐雀爬上一块礁石望了望,确认后他爬下来,牵起钟涵的手。
“走,咱俩去岸边找我娘和我姐。”
两个小哥儿到了地方,第一反应就是热。
原本空荡的海滩上多了不少简单支起的竹棚子,棚里垒了几口土灶,土灶上架着用来煮海蜇的大铁锅,里面热水滚滚,冒着丛丛白气,熏得灶前忙活的人面目不清。
铁锅价高,加之水上人家在船上用不着铁锅,这些锅都是各家合伙买了共用,一年里就捕蛰季和年节里用得最多。
这样的地方都不让孩子来,乱跑乱跳的,一旦烫着就不是小事。
因这个缘故,钟春霞瞧见唐雀和钟涵时,直接就举着大笊篱教训起来了。
“你们两个怎来了?快走远些,热得很!”
唐雀扯着嗓子道:“我们瞧着海上的船,像是咱家的,就过来看看。”
钟春霞忙得晕头,都没顾得上看船,听了这话她放下笊篱走出来,身后唐莺也跟了出来。
“好家伙,还真是呢。”
钟春霞认出孩他爹的船,转身就把唐雀和钟涵往别处赶。
“阿雀,你带着小仔走远些,一会儿我们要上船扒蜇,下来还要煮蛰,管不得你们。”
哪知两个小的都不乐意走,在原地碾脚尖,把沙子都碾出一个坑。
直到钟春霞松口,许他们离远些看着才罢休。
船停后抛了锚,一并回来的还有其它十几艘船。
各族撑船出去的时辰差不多,回来的时辰也就都赶在一起,皆是怕好不容易捞上来的海蜇不新鲜。
家中的妇人、夫郎和能帮上忙的老少全都一拥而上,裤腿高高挽起,预备上船扒蛰。
“阿贵这就背上新媳妇了,看这小子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
船周水深,常有浪头来回,汉子力气大些,下盘也稳,不易摔倒,那些个宠媳妇夫郎的汉子,就会主动背家里人上船,如此省了湿衣裳。
当然也有儿子背老娘,兄弟背姊妹的。
江贵和卢悦新婚燕尔,正是容易被打趣的时候。
眼看卢悦还没如何,江贵整个脑袋都快给羞红了,更是惹得一串笑声。
唐大强也下船背了钟春霞,三人在船上一起扒蛰,扒出足够的数量就倒进竹筐里,钟洺拿过扁担,两头挑起送去岸上。
棚子里灶头旁,他让负责煮蛰的唐莺往后站站。
“别让热水溅了你。
“好,表哥你也小心些。”
唐莺依言避到一旁,钟洺方才上前将两大筐子蛰头倒进去。
海蜇浑身都能吃,除了蛰皮不用水煮,直接用盐和矾腌以外,其余的蛰头、里子、脑子等都要煮过方能定型。
两筐倒空,挑着空筐回船,灶前实在太热,出来后海风一吹,反而多了几分凉爽。
钟洺呼了口气出来,刚要往前走,衣裳就被拽住了。
他低头,看见小弟笑嘻嘻的小脸,当即也跟着笑。
“你怎在这处?别乱跑,当心烫着,你阿雀哥呢?”
“表哥,我在这呢。”
唐雀跑过来,呼呼喘气,顺道告小状。
“小仔见了你就一顿跑,我差点没跟上。”
又问他爹娘是不是在船上,钟洺点头。
“这几日就是这般忙,你们别进棚子也别下水,在岸上玩,也别跑远了,我们来往能看见你们就放心,看不见少不得搁下活去寻。”
唐雀拉着钟涵乖巧应是。
钟洺空不出手摸摸小弟的脑袋,继续往船上去。
再度踩进海里时,瞥见斜前方有个小哥儿,正自己肩挑扁担,艰难地往船的方向走。
看他打扮,就知是个没嫁人的,左右却也没个兄弟在,本身生得瘦小伶仃,但凡一个浪头过来,身形就难免晃上个几下。
周围有不少人,也有不少船,没一个上前搭把手。
两个别家小子闹腾着前进,路过钟洺身边时被他听到,这两人正拿小哥儿取笑,挤眉弄眼道:“你小爹正给你说媳妇,你不如去背那灾星一回,晦气是晦气了些,好歹也是个哥儿不是?说不准他哭着喊着要嫁你。”
“你怎不去,昨个还说夜里做梦都在摸姐儿的小手,看你是憋得很了,你现在上去,不止能摸手,别的地方怕是也能……”
话是越说越荤,钟洺长腿一迈,越过他们去时,认出是赖家的小子。
赖家和钟家,两家从上一辈起就多有不对付,这俩小子和他们爹一样,生得贼眉鼠眼,其中一个下巴上还生个痦子,都管他叫赖痦子,不比水耗子好看几分。
什么腌臜玩意,大白日随便逮着人就说些下流话,他听着都觉脏耳朵。
钟洺“啧”一声,仗着肩宽臂长,故意把扁担往后一捎,正杵在赖痦子胳膊上,把他推了在水里推了个踉跄。
两小子刚刚说得火热,没注意前面的是谁,当即不满道:“谁啊?走路不长眼!”
“我这人走路霸道,最是烦磨磨蹭蹭挡路的狗,怎么,有意见?”
钟洺拧过头,扫了二人一眼,语气冷硬。
他个子高,身形颇魁梧,赖家小子认出是他,默默咽下口水,脑袋都往脖子里缩了两分,哪里还有半分气焰。
钟洺哼笑一声,懒怠多给这两个丑了吧唧的怂货眼神。
膝下涉水,复走了几步,余光瞥见那哥儿还在独自费劲往前挪。
非亲非故的,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奈何没多长的工夫里,小哥儿已经跌水里两回,成了落汤鸡,惹来哄笑一片。
第二回扁担落水,筐子脱钩,浪花一打,直接走远,好巧不巧到了钟洺跟前。
钟洺没多犹豫,抬脚挡了一下那筐,弯腰捡起,往前走了两步,又捡回扁担,凑在一起还到了小哥儿面前。
“你的,拿好。”
这哥儿此刻满头满脸都湿透,衣裳都紧贴着身子,显得更瘦。
一双大眼睛忽闪两下,目光怯生,钟洺一下子认出,这是在江家吃席面那日见过的人。
“多谢你。”
哥儿低头接过筐子,出声道谢,因此露出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夹在泛黄的细发里,风一吹过,和北地秋后的枯草似的晃了晃。
两人靠得近,都站直了身,钟洺发觉对方的个头堪堪及自己肩膀,简直一只手就能拎起来,怪不得在浪头里站都站不住,活像长这么大没吃过饱饭。
也正是在这时,他注意到对方的左手小指处捆了一根旧麻布条,被水浸得早就湿透。
寻常人除非受了伤,谁会把手缠成这样,真不知刘兰草是怎么想的,手上伤了还让人来做这扒蛰的活计。
扒蛰、矾蛰,又是海水又是盐的,怎么能好受。
就是不知村澳里人人对其避之不及,究竟是出自何故。
他真是长久不在家里久待了,好些事情都搞不清楚。
当然,好像也没必要搞清楚。

第6章 往事
帮人捡筐不过是个小插曲,钟洺很快再次上了二姑家的船,卸下竹筐,弯腰把扒好的海蜇往里放。
放着放着,他察觉到什么,停了动作,抬头一看,就见二姑和姑父唇角带笑地盯着他。
钟洺捞一把差点从手里滑脱的蛰皮。
“这是干什么呢。”
他往后看一眼,又转回来。
“看得我后背冒凉气。”
钟春霞笑着往他脚底下砸个蛰头。
“你说我俩干什么,我还想讲你小子总算开窍了。别以为我同你姑父没看见,你方才和个小哥儿在那头说话,就是太远,我俩都没认出来是谁家的,你倒是沉得住气,一个字不往外蹦。”
钟洺一怔,知晓他们两口子是误会了。
“哪来的‘说了半天话’,我就是看他一个人被浪冲倒,还差点丢了扁担竹筐,顺手帮个忙而已。”
钟春霞明显不信。
“你小子向来眼睛长脑门上,什么姐儿哥儿,再是好皮囊的也不多看一眼,真就是顺手帮个忙?”
钟洺无奈。
“这有什么假的,那哥儿二姑你肯定认得,就是卢家刘兰草刘婶子的外甥哥儿,我看他长得小,年岁当是不大,我和他能有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春霞已在心里把人对上了号,听见钟洺的话,只觉头疼。
“你天天睁眼往外跑,村澳里的人事是一概不知了,说出去让人笑话。什么年岁不大,人家过了年也十七,论虚岁正和你一般大。”
她接着道:“那哥儿你忘了不成?正是苏家那个生下来多根指头的小哥儿,叫苏乙的。十几年前两个爹都死在海里,苏家嫌他六指克亲,也不乐意养,推来推去,愣是推给了他舅,许诺每个月多分给卢家米粮,算是这哥儿的伙食,卢家这才应下,结果他舅前两年也没了。”
钟洺听到此处,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恍然。
“原是他,怪不得。”
村澳里有这么一号人,他自是知晓。
只是就像他二姑所言,他这些年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就算是听说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在心里存。
如今一提,多少想起来些。
苏家乙哥儿,小时候生下来便是个六指,水上人忌讳多,看见不寻常的事总爱嫌不吉利,于是苏乙打小就顶了个“灾星”的名头。
且他开口晚,别家孩子两岁会喊爹娘,他三四岁才会说话,村澳里的混小子跟着不积德的大人不学好,见了他就喊“哑巴”,吐口水,拿石头、贝壳丢他。
原本流言无根,饭后闲扯罢了,没成想苏乙快五岁那年,他爹爹和小爹还真就接连没了。
一个出海时遇了鲨鱼,据说给咬得不成样,只有一身破烂的衣裳带了回来。
一个当日好巧不巧,跟在了渔船后面的料船上做事,看见自己男人死无全尸的惨状,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某个雨天跑进海里溺死了。
连续两条人命,苏乙成了烫手山芋。
亲爷奶不顾,亲叔伯不管,饿得没有人腰高的苏乙自己在海滩上捡吃的,从海鸟嘴里抢鱼,捞了海草就往嘴里塞,徒手在礁石上抠蛎黄,抠的满手是血。
亏的生在海边,有手有嘴就饿不死,不然怕是早就夭折。
那时候钟老大夫妻还在世,小涵哥儿还没出生。
钟洺依稀记得他们在家里饭桌上提过此事,当初钟老大愤愤道:“要是谁敢在我死了以后欺负我孩子,我变鬼也得把他扯海里喂鱼。”
话音落下他就挨了媳妇一巴掌,“吃饭呢,说这晦气话,一会儿去给海娘娘上柱香告罪。”
钟老大一顿嘻嘻哈哈,还拉过儿子揉了把脑袋道:“你看看,还是你命好。”
钟洺心道,自己的确命好,哪怕上辈子步步走错,竟还得了重来一次的机缘。
兴许是爹娘在天有灵,一辈子勤勤恳恳,与人为善的福报正落在他身上。
“还说不在意人家哥儿,说不了两句又呆愣了。”
钟春霞摇摇头,走近了后从钟洺手底下扯过筐,把里面的海蜇匀了匀,又往里放了两把。
她是不信什么六指克亲的说法,只能说乙哥儿命苦,多长根指头,教那些长舌头的有了说辞。
真论起来,水上人家的孤儿多了去,难不成各个的爹娘都是孩子克死的,寡媳妇和寡夫郎遍地跑,难不成各个都是克夫命?
要这么讲,他们兄妹五个的爹娘也走得早,是不是他们五个克死的?
她的大哥大嫂,是不是阿洺小仔克死的?
因此换成别人,但凡望见自家小子跟苏乙有什么攀扯,怕是要吓得回家给海娘娘上香求保佑。
到她这里,只觉得钟洺开窍,不是榆木疙瘩,至少看见小哥儿遭难还知道添把手。
不然她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要打光棍到三十,到时候人嫌狗憎,倒贴给寡妇当赘婿都嫌老。
她想得开,心情也好。
这次的海蜇个大肉厚,看得她更是雀跃。
“怎么今日收成这么好,趁着天晴,接下来多跑几趟。”
眼下是六月,虽是捕蜇季,也是飓风季,飓风一来,就是好几天不能顺利出海。
水上人是看天吃饭,海中讨食,陆上人种地,除非赶上大灾年,不然总能剩下点粮食饱肚,他们不出海只能系着脖子喝风。
唐大强赞成道:“是该如此,你不知道,现在海里的蛰和赶圩集似的,乌泱泱全来了。”
说到这里,他一拍大腿。
“你看看,光忙着扒蛰,竟忘了给你看你大侄子下海捞的稀罕物!”
于是片刻过后,钟春霞见到了那只大江珧,又惊又喜。
先前被唐大强拿网盖着放在船上角落里,免得一上岸被别家瞧见,生了红眼,这才一时给忘了。
钟春霞看了半天,看够了,脸上的笑模样愈发深。
“这个得趁早拿去乡里卖了。”
她道:“卖之前拿上岸去,让咱家孩子都看看,长长见识。”
钟洺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剩下的里面,海胆和狗牙螺就不卖了,留下咱们自己吃。”
扒蛰、煮蛰、矾蛰,等处理完今天捞上来的所有海蜇,已经将近晌午。
忙完后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钟洺马不停蹄,又带着今天下海得的鱼获,搭横水渡的小船去了清浦乡。
清浦乡属九越县,曾因清浦珠池闻名于世。
前朝时,清浦珠池出产的珍珠形圆皮亮,其中品相最好的为“南珠”,进贡给皇家后,专门用来镶嵌帝后的朝冠。
奈何好景不长,前朝短命,末代皇帝昏聩,沉湎享乐,下面的官员为了投其所好,一年到头不间断地命人采珠,险些将珠池里的珠蚌采绝了种。
听闻到了后来,开出的珍珠大小如碎米,状若歪瓜裂枣,皆不堪用。
前朝亡国后,天下乱了好一阵,群雄并起,乌烟瘴气,谁还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清浦。
珠池得以休养生息,直等到本朝太祖爷登基,改朝换代,总算又能出产像样的珠子,为人遗忘几十年的清浦乡由此重建采珠所。
本朝以史为鉴,为了杜绝那等“竭泽而渔”的采珠方式,对官办珠池的管辖十分严苛,除却登记在册的珠户,私自盗采量重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上一世的钟洺正是因为这个缘由,被几粒小小珍珠所害,客死他乡。
往事已矣。
重新站在清浦乡的码头上,钟洺没了前世那些不着四六的杂念,一心想着卖了东西换钱。
他家现在的银钱加在一起,勉强只得个一两银,其余都被以前的他大手大脚花没了影,想都想不起是用在了哪里。
别说娶亲了,若是一段时间出不得海,真是糊口都费劲,遑论明年开春还要缴各色杂税。
午后的圩集比起早晨算不得热闹,很多摊贩都已卖完收摊。
钟洺数出五文交了市金,捡了处地方落下扁担,把江珧、海猪、鲍鱼和螃蟹摆出来。
面前的东西实在太过瞩目,不用他多吆喝,摊子前很快就聚了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直问得他脑袋嗡嗡响。
打眼看就知道里面泰半都是看热闹的人,八成不会掏钱买,真正兜里有银子的,也就两三个而已。
钟洺听了半晌,清了清嗓子,盖过现场嘈杂。
“诸位,要问这江珧从哪来,自是从海里捞的,离水没几个时辰,上船后搁海水里,尚且活着,最是新鲜,里面的瑶柱肉比拳头还得大两圈,裙边单独扯出来都能烧一锅好汤,买回去保管不亏。”
被他这么一说,挤到摊子前的人头又多了几个。
“你就说个实在价,多少银子卖?”
有人往前站了站,背着手问话。
钟洺看过去,见此人穿一身细布袍子,头戴商铺掌柜素喜的巾帽样式,腰间挂着荷包、香囊。
他伸手比了个数,“五两银。”
四下一阵喧哗,有人虽看样子就不是买得起的,偏也要多嘴多舌地讲一句。
“这价钱可一点不实在,带子价贱,巴掌大的也就卖个三五文钱,你这个无非是大了些罢了,怎还要得上五两?”
问价的掌柜也嫌贵。
“东西再大,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谁犯得着花五两银子买这个?”
“就是,这小子忒贪。”后面有人附和。
钟洺笑了笑,也不恼。
“这只江珧搁在它族里,也是个祖宗辈的了。各位要是不稀罕要,我挑去东街那边转一圈问问,应当也不愁卖。赶上那头有闲情逸致的老爷,拿这壳子去请人做个摆件,搁在家里都极好,其余时候,有钱都换不来。”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当肉买,论斤称有什么意思,当一样东西够大够少见,卖得就不是味道,而是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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