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严重,我慢慢想?办法……”江言结束通话,拍了拍还在吐的金丞,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轮廓。
半分钟后,他把电话打?给了老六。
“喂!”老六声音上扬着。
“是我……江言。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你,你认不?认识什么交通大队的人……就是我那辆摩托车,现在应该是被拖走了,能不?能帮我找找?”江言问?。
“你才知道找啊,都被我们给拖回来了。”老六无奈。
花咏夏这会?儿就像有所感应,从睡梦中睁开了眼。他这是一人病房,现在只有他,夜灵和木兰刚刚离开,小白过会?儿就来。但吵醒他的却不?是脚步声,而是窗外的拍打?。
他遵循幼年时的回忆看向?窗户。
窗外有一只手像是刚攀上来,敲着他的玻璃。
花咏夏从病床上起来, 走向的窗口不知是这?一扇,还是以前那一扇。
砰砰砰,有人还在敲玻璃, 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花儿!开门!我!”
病房的窗户也变成了?体育馆宿舍楼的窗子,红砖墙面铺满了?爬山虎, 烈日给爬山虎照出了?暗红色。花咏夏连忙打开窗,穿着“北京一队”靛蓝色跨栏背心的叶合正刚爬上来, 背后背着一个网兜,装满了?冰镇汽水。
“花儿!拉我一把!”
花咏夏连忙伸出手, 把人拉了?上来。叶合正踩在窗台上, 把一兜子的汽水撂下来。
时间猛然前进, 宿舍楼的蓝色大玻璃窗变成了?医院2层的透明玻璃窗, 而窗外的人也不再身着跨栏背心,只是身手同样矫健。花咏夏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开个窗,或许是这?些天江言的事乱了?他的心思, 或许是现在身体真?的不行了?。
那人照旧是踩在窗台上,然后一跃而下。
花咏夏转身走向了?病床。
方才耳朵里的声音已经消失,花咏夏现在还不能久站, 躺在床上薄薄的一片。叶合正站在窗边, 先是看了?看他床头柜上的消毒纸巾和喷雾, 然后拿了?一瓶,把双手和鞋底喷了?个遍。
花咏夏静静地看着他。
叶合正放下酒精喷雾, 走到他旁边来, 坐在了?椅子上。
花咏夏的视线跟着他一起移动, 停在了?床边,走廊里有护士来来回回巡视。
“师兄。”花咏夏突然间开口。
声音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单薄,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即将?消失。
叶合正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就这?样叫他,两?个太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其?实再交流起来是很困难的。年轻时候的争吵还可以算得上是脾气大,互不相让。血气方刚谁也不愿意低头屈服,越吵越凶越演越烈。
那时候,他和花咏夏天天吵架,主要?原因就在花咏夏的训练方式上。跆拳道要?通过击打才能得分,击打力度不大,主裁和边裁看不清楚,审议员也无法裁定。主流打法就是叶合正坚持的那一派,脚脚核实到点,拳拳到肉,无论是打靶子还是对打必须坚持。
可花咏夏,从小就“离经叛道”。他的小聪明都在如何节省力气上面,打击力度就和飘起来差不多,也被教练们?点名批评是“骗招”。主裁和边裁都无法界定他到底得分没有,就连对手都不觉得那一脚打中了?,但花咏夏总是用?这?类似“擦边”的方式拿分数,并?且屡教不改。
用?花咏夏的话来说:只要?看上去打到了?不就行了?,至于重?不重?,不要?紧,跆拳道的比赛规格迟早要?改!
叶合正也很看不惯他这?种“骗招”,两?人发生了?几次剧烈的争吵后,便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还以为再次说话会很容易,对方总有道歉的那一天,没想到的是对方都没再找回来,两?个人南辕北辙地分到了?各自的省队。原来最后一次交流已经在冥冥当?中结束,结束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并?没有惊心动魄。
太久没聊过天的人,再聊起来,确实是很难。再后来,他们?在各种比赛中见?到对方,已经不知道怎么样下台阶,怎么样开这?个口。
“我说对了?吧?我是不是没错?”花咏夏再次开口,他还没放下自己的心结。
他没有说错,跆拳道的规则迟早要?改。时间像是给他们?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的全名就叫做“中国跆拳道比赛规则的变迁和发展”。他们?都是规则里面的人,顺应的只能是发展,当?年花咏夏的打法随着电子护具的运用?反而成为了?主流。分离他们?的并?不是对错,而是历史。
并?不是因为他做得对了?,而是因为科技发展,电子护具的敏感性在无限上调。而这?一切,放在20年前,放在跆拳道刚刚进入中国的那时候,不可能被预测到。
叶合正没有说话,他知道花咏夏问的就是这?个。
“我就知道我没错。”花咏夏倒是无所谓了?,已经不是追着别人要?个说法的年龄,“师兄,你胖了?。”
叶合正这?才开口:“胖了?10斤。”
年轻时候拼命吃就是不长肉,升个量级比什么都难。随着年龄增长,退役后的生活逐渐沉淀,叶合正保持着每天锻炼1小时的习惯,仍旧无可避免地胖了?10斤。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你别打断我。你从小就喜欢打断我说话。”花咏夏已经琢磨了?好久,从他这次晕倒之后就在考虑,“师兄,你得帮我一件事。”
叶合正的目光都发沉:“你先说。”
“江言是咏夏道馆的主理?人,以后道馆的事情由他和他妈妈负责,这?点我可以放心。如果有什么事,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4个徒弟,他们?还小,比赛周期才刚刚开始。”花咏夏喘气却很轻。
叶合正这回根本不开口了。
“你是我师兄,你就得帮我。”花咏夏说。
叶合正站了?起来,椅子咣当?一声倒下了?。“你做梦!”
花咏夏一笑,好吧,就知道他还是这?个臭脾气。
“你想把烂摊子扔给我,然后自己一身轻走了??我告诉你花咏夏,你做梦!你别跟我玩儿托孤这?一套,我不上当?!你还想让我照顾他们?的比赛周期?我让他们?全部禁赛!”叶合正话音刚落,病房门被祝白白打开了?。
祝白白闷头往里走,还没看到屋里多了?个人,手里拎着晚饭。一抬头,吓得晚饭都没拿稳,直接冲到床头就要?按铃!
叶合正怎么进来了?!他怎么进来的!祝白白的手还没按下去,却?被花咏夏给拦住了?。
“小白你先别激动。”花咏夏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事情解决,他和叶合正折腾,来来回回折腾的也是江言,“先别告诉你大师兄……”
江言还真?的顾不上,医院去不了?,先带着金丞回了?家。晚饭时昌哥过来陪着金丞,他去找老六拿车,再见?到自己的摩托车江言才想起来它长什么样,有点陌生。
“赶紧提走吧,总放在我们?车库里也不像话嘛。”老六可算放心了?。
“谢谢。”江言问,“唐誉他什么时候回去?得过了?春节吧?”
“初五我们?就走,原本?是定了?初三,但家里都不舍得我们?。”老六回答,“你头发怎么了??”
“长头发太麻烦了?,剪了?。要?是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就请唐誉吃个饭。”江言摸了?摸头发。
“成,你先忙你的。”老六倒是不催,江言这?个憔悴劲儿一瞧就是家里出大事。
等江言再回来,陶文昌已经在厨房做上饭了?,他又抽空去楼下找了?个理?发店,把自己剪的发型修剪一番。回去之?后屋里多了?一个人,白洋也来了?。
“这?个笔记给你,你晚上记得给刘老师打电话。”白洋来送笔记本?,绕着他看了?一圈,“你这?个发型……”
“短了?。”江言捋了?一把。
“挺好,我觉得你就适合短发,长发你扎着不好看,短发好,以后你就短发吧。”白洋笑了?笑,又看向金丞,“接下来有计划了?吗?”
“在手机上挂了?号,明天上午去检查,先去血液科再去耳鼻喉。”江言对看病的流程异常熟悉,这?些年他总是陪着师父跑医院。
“金丞刚才和我们?说过,他这?个耳朵是心因性,也就是说,等到心情好起来就可逆了?,需要?时间。他主要?是这?段时间受到了?家里的刺激才……”白洋说。
“白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明白。”江言微微点头,白队无非就是想帮自己减轻负罪感,把金丞耳聋的原因归结在金启明身上。但这?不止是金启明一个人的事,每件事都赶巧,加在一起,压垮了?金丞的听力。
“嗯,你知道该怎么做就好,我相信你。”白洋看了?一圈,“家里是不是要?添置东西?金丞他现在回不去那个家,过春节也在这?里。你们?好好的,实在不成我过来陪陪他。”
“好。”江言的身体不累,但心很累,点头都慢了?一拍。
送走了?昌哥白队,江言先给师父打了?电话,确认没什么大事。金丞洗了?个热水澡,眼看睡觉时间快到了?,抱着枕头站在了?江言的睡房门口。
两?居室,江言把他的东西都放在了?次卧,显然是要?睡在这?里。金丞见?江言的状态看上去好多了?,就大着胆子过来,敲了?敲他的门。
江言冷着脸转过去。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金丞主动地问。
“不行,因为我还没有打算和你复合。你的耳朵有我的责任,我是因为责任才过来照顾你,不是因为别的。”江言说。
“啊?”金丞指了?指耳朵,“我听不见?……”
江言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有时候他确实想不起来金丞的病。但除了?金丞的病,他也有很多至今没想到解法的问题,比方说他怎么和师父解释,自己没去医院陪床是因为……和对家的金丞在一起。
直接说金丞病了?,需要?照顾?
江言摇了?摇头,把写好的笔记本?递给了?金丞。
金丞拿过笔记本?:[你自己睡,明天7点我叫你起来,空腹去医院抽血。]
“哦,好吧。那我去睡觉了?。”金丞很是不舍,但看江言那个表情就知道自己给他气坏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撒气。主卧比次卧大一点,是双人床,新换的四件套有洗衣粉的香味,金丞听不见?也不敢关?灯,亮着灯睡着了?。
这?几天太累,夜里根本?没起来上厕所,等金丞再睁眼,仿佛和睡觉前的江言只是几分钟没见?。
“起床,咱们?准备准备。”江言还是没习惯写字,说完了?才把笔记本?递上来。
“我起来了?,我去穿衣服。”金丞比任何时候都乖,笑了?一下立即翻下床。江言简单地咬了?一口面包,给包里装上面包牛奶和热水就可以走了?。金丞在羽绒服里多穿了?一件卫衣,临走的时候揣上了?银行卡,拿上了?他的医药费。
这?时候是最冷的时候,风吹在脸上刺疼。
两?个人骑摩托,戴着头盔反而感受不到冷风。昨天还因为晕车而吐得昏天黑地,今天金丞反而不吐了?,没有那种灵魂出窍的眩晕。江言骑得也不快,中速,偶尔捏一下快一点儿,就是有一次红灯时前头的电瓶车来了?个急刹,害得他也急刹,金丞哐当?一下撞在他后背上。
“没事吧?”他回过头。
金丞虽然听不到,但也能明白他在问自己,摆了?摆手。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时间还很充裕,江言把车直接骑到隔壁大厦的收费停车场里,找了?个没有风的地方。他先下车,解开厚重?的骑行手套,再把骑行外套的拉锁拉开,好让手臂的活动范围大一些。
“先去取号,血液科在2层F区,然后去H区抽血,再去耳鼻喉……”他有个习惯,每次陪着师父看病都要?重?复几次路线,因为医院里人多,不可能抓住一个医生就问。
等到他摘掉头盔,把头盔挂在车把上,再去摘金丞的头盔……他愣在原地。
红色头盔拿下,金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流鼻血了?。
“没事,没事,可能就是红灯时候碰着了?,冬天我血管脆。”金丞也感觉到了?,一边招手一边对江言解释,“我没病得那么重?,没事。”
江言下意识伸手去?擦。
热,血永远是热的, 但他的手很冷。江言开始在脑袋里复盘,他是怎么样就磕了一下, 然后就这?样了?
是红绿灯那里,电瓶车急刹, 害得自己也跟着急刹了一次。金丞当时紧紧抱着自己的腰,可?脑袋并没有贴紧后背,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撞击的距离。
“我要纸。”金丞不想?弄脏他的手, 江言有洁癖。
江言用?掌心给他擦了两把, 但是鼻血仍旧止不住。江言想?了半天才想?起兜里有纸巾, 但直到把纸巾拿出?来,脑袋里都是木的,没有接受现实。
缓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金丞缓,还是他在缓,拿出?手机打字:[你别动, 就在这?里坐着, 我去?买水。]
“嗯, 你去?,我不动, 我一动都不动。”金丞到现在都没下车, 车撑着他, 他坐得很稳,摩托车上还是热的。江言快速地跑向出?口,短发被风吹起来, 脸上急出?大面?积的红。骑行手套仓促地塞在骑行外套的兜里,凸起了两个?大包。
到了马路上,江言先擦了一把鼻子,然后冲向了便利店。
金丞在车上等着,鼻子堵住了,不一会儿纸卷儿就红。他换了两次,才发现滴在江言车上了,这?辆车跟着他们可?真没少受罪,又是摔车又是见血。明?明?是很名贵的摩托车,现在这?样一瞧就知道很久没有精细打理。
江言很爱干净的。金丞从包里拿出?消毒纸巾,蹲下开始擦车。有几?滴血都滴到闪亮的排气管上面?了,金丞一点一滴地擦干净,直到车身震动,江言先拍了下车座。
“你回来了?车我擦干净了。”金丞缓缓地站起来。
“先洗把脸。”江言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温热的矿泉水,还有一瓶最普通的面?霜。金丞下半张脸都是血渍,这?样子没法进医院。金丞抻着脖子,任由江言给他洗洗脸,擦干净,最后涂上一些面?霜,又换了个?纸卷儿。
“走?吧。”江言给他把拉锁拉上,戴上了一个?新买的口罩。
金丞被捂得严严实实,跟着江言离开停车场,进了医院里面?。他很讨厌医院,不喜欢人多杂乱,更不喜欢闻这?里特有的气味。白大褂明?明?是别人眼里救死?扶伤的象征,但在金丞眼中也是可?以?判他死?刑的标志。
他太紧张了,也听不见,死?寂般的压抑让他焦虑得直咬嘴唇,边走?边和江言说:“我已经?查过了,血友病的治疗必须有那个?……定?期的凝血因子,我要打很多的针。但是我打了针就能控制住,只要我坚持打针就好,我就会好了。”
“你先别说话。”江言不喜欢听这?些。
“我带了医药费,我能负担得起。”金丞继续说着,他也是想?给江言打预防针,怕他不知道血友病到底怎么回事,一听到很严重、不能治愈就把自己扔掉,“血友病不是非常可?怕,现在有控制手段了,只是不能根治。医生可?能……可?能会和你说得很严重,我没有病得那么严重。”
“好了,我知道,你先别说。”江言想?捂住他的嘴巴。
可?金丞听不到,用?力地咬了两下嘴唇,又开始嘀嘀咕咕:“医生肯定?会告诉你,我这?个?病……会因为反复出?血,导致关节的损伤及残疾。如果太严重了就会影响生活质量……缩短寿命。”
江言的脚步猛然间停了。
“但是我不严重,我没事,我只要打针就能控制住。”金丞偷偷看他的脸色。
江言看了他一眼,又给他换了一个?纸卷儿:“走?吧。”
取号后先去?专科等待,江言给金丞找了座位,先用?消毒纸巾擦了一遍才让他坐下,然后去?机器上扫码确认。墙上的大屏幕上出?现了金丞的姓名、号码、就诊房间号和主?治医生姓名。
因为过号了,前面?有一个?人,下一个?才是他们。
明?明?有江言陪着,可?金丞还是如坐针毡。他不敢相信自己真来这?里了,就要拿到一个?证据,证明?他的病。他逃避了好久,还是来了。
没等几?分?钟就到他们,江言带着金丞进了02就诊。金丞坐在椅子上,看着江言快速地说着什么,一说就说了好多好多,就像那天他找到自己的时候那么能说。说完了一大串,医生站了起来,亲自走?到他的旁边:“抬头我看看。”
“王医生他听不见。”江言连忙说。
“哦,对。”其实刚才病人家属说过了,只不过王医生还没有建立这?样的意识。他轻轻地抬起病人的脸,取下口罩后看到的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完全是正值壮年的年轻人。
“唉。”王医生一阵惋惜。
这?一声叹气金丞听不到,但江言听到了,心窝里被猛然塞了一桶冰块儿似的:“怎……怎么了?您叹气什么?是不是……很严重?还能打针么?来得及吧?”
“怎么这么大才来?”王医生回到原位,“如果他真的是血友病,越早治疗越好,越大越拖延。”
江言气得攥拳:“他拖延症。”
“你也别太生气。”医生一眼就看出病人家属急了,“病人拖延是正常,我们见过得太多了。因为他们知道身体不好,如果不检查还可?以?掩耳盗铃,可?一旦拿到真实的化验单,就证明?他们的身体必须修复,会束手束脚,也意味着花钱。你不要埋怨他拖延,他是病人,很正常。”
“我没埋怨。”江言撒谎,他就是埋怨,“他现在这?个?症状还能进行因子注射治疗么?这?个?因子是不是有价格的区分??我们要最好的。”
“先别急,先化验。血友病的化验需要详细的血检报告,我现在也只能给你开血检单子。”王医生也没有怪他太着急,大部分?家属都是这?样,到了这?里都希望一步解决,一站式开药。可?是作为医生,他们不能这?样做,要一步步来。
“好,您开吧,几?天能拿结果?”江言又问。
“明?天,明?天上午这?个?时候你再来,拿着化验单找我。”王医生把小本给了他。
开了血检单,金丞站起来对着医生一鞠躬,然后跟着江言离开了。王医生每天要接待很多病人,看到这?样大的病人现在才来就诊,心里非常不好受。他能理解病人对病痛的逃避,但如果是真的,那确确实实拖延了病情。
抽血过程很顺利,金丞很怕但仍旧不带挣扎地被抽了,然后压着针眼在休息区域坐着。江言拿出?早餐来,让金丞先补充能量,同?时拿出?手机开始计时,算着针眼愈合的时间。
“你……你饿不饿啊?你吃不吃啊?”金丞吃完了,还把能量棒递给他。
“不吃。”江言摆摆手,把棉签抬起来,一滴血珠还是渗了出?来。
“你放心,我病得不重。”金丞反复强调,同?时也是给自己洗脑,仿佛只要洗多了就能变成事实。
江言点头,等到棉签下的小针眼完全不出?血,居然用?了12分?钟。普通人压半分?钟就好了,金丞居然这?样久。
又休息了半小时,金丞再次开始就医之旅,跟江言去?了耳鼻喉科。流程和刚才一样,江言负责和医生沟通,医生拿着专业机械进行检查,当灯光压在耳洞上时,金丞的耳朵被罩得很暖和。
结果还是一样,医生并未在耳道内检查到外伤和病变,灯光反应也非常好。江言谢过医生,开始后悔自己那天都到了金丞家了,为什么没冲进去?给金昭一个?大嘴巴?
看来自己做人的底线还是太高了!
那么高的底线有什么用??屁用?没有!必要时刻道心可?以?降低标准。
都检查完毕已经?到了中午,江言在附近找到了麦当劳,带金丞进去?吃饭。金丞大口大口咬着巨无霸,用?来补充他被抽走?的血液,江言则拿出?手机,先给白洋和陶文昌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检查完了,再打给陶含黛。
“喂,你们那边怎么样?”江言放不下另外一头。
“我们这?边……挺好的。”陶含黛回答,看向了旁边的妹妹。
“师父吃饭了吗?怎么样他?”江言又问。
“吃了吃了,早饭和午饭都吃完了,今天精神还不错。下午要是天气好,我们带他晒晒太阳。”陶含黛说。
江言想?了下,还是说:“别出?去?了,今天风大。你们让他在走?廊里晒晒太阳就好。”
陶含黛和陶晴绿同?时看向就在病房里坐着的不共戴天之敌叶合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师父不让她们说,她们只能瞒着。
“好,我们会照顾好师父的。”陶含黛左右问难,“你什么时候过来?”
对啊,总不能瞒住太久,大师兄一过来不就全知道了?到时候一定?会在病房里打起来。
没想?到江言反而支支吾吾起来:“我这?边……咳咳,学生会事情太多了,可?能过几?天吧。你们先帮我盯几?天,我忙完就过去?。”
“行,放心,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能管事。”陶含黛倒是希望大师兄别这?么快来呢,唉,这?事难办。不过她们也想?不明?白,师父怎么突然间就和叶家和好了?还打不打架了?
“你给谁打电话呢?”金丞见他不理自己,有点难受。
江言看他一眼,拿手机打字:[你师父知不知道你病了?]
“不知道啊,不知道。”金丞连连摇头,“你千万别告诉他!”
“你……你还要瞒着?你要瞒多少人多少事?是不是没人教过你怎么解决问题?一味逃避能解决什么?”江言骂了一通,打字:[我找机会告诉他。]
“别别别,千万别啊!”金丞的声音有点大了,“你要是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同?意我继续打跆拳道了,我还怎么比赛啊?”
“你还想?比赛?你以?为血友病能比赛么?你再这?样不停地出?血出?血出?血,你身上的关节和器官都会出?问题,命都快没了!”江言说完继续打字:[明?天检查报告出?来就告诉他。]
“啊……”金丞瘪了瘪嘴,看江言这?个?态度是一定?逃不过去?了。完蛋,师父一定?会把自己骂到狗血淋头!
回家后,他们昨天买的小家电和小家具也到了,金丞在屋里休息,江言在外头敲敲打打安装,一忙就忙到天黑。晚上白洋过来陪他们吃饭,他的态度也和江言如出?一辙,如果金丞真到了注射因子治疗的程度,那就必须退出?竞技场了。
一点余地都没有,性命安全面?前没有万一。跆拳道是对抗性运动,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责任,也是对比赛的责任。万一在场上被对手踹了一脚,踹成了内脏大出?血,导致了更大的意外,那受害人就不只是金丞,而是两个?人。
等到吃完饭,白洋刷了碗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江言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摆弄电脑:“你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