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强迫自己闭眼睡觉,睡不着就数山头、数树,一个个山头,一棵棵柳树,数着数着睡着了,次日起来,他就收拾布料,见缝插针的做衣裳。
他给哥哥做的鞋子已经完工,只等送去县里。他可以开始给黎峰做棉衣了。
他想给黎峰做件合身的、穿着气派棉衣。
赵佩兰教他两种法子,一种就是厚实的,各处收一收。一种是内衬厚实,外头可以薄一点。
陆柳记得黎峰还会穿皮袄,到时出门送货,肯定是穿皮袄多,皮袄防风。棉衣不防风,吹久了,就吹透了。
他稍作思考,先做一件薄一点的棉衣,出去见客的时候换上,撑撑体面。赶路就穿皮袄。
等这件做完,他再做件厚实的棉衣。
他这儿忙着做衣裳,山里,大强猎区的安全屋内,陈老幺光着下半身醒了,醒来看见身处陌生的地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看见了王猛,也看见了还在睡觉的亲爹。他夹着腿,去把亲爹叫醒了。
父子俩一醒就嚷嚷乱叫,王猛说:“别急,接下来,你们要在山里待三天。大峰说了,等你们醒了,让我帮忙,把小的揍一顿。”
王猛一个人能打他们两个,陈老爹拦不住。
打了陈老幺,王猛提醒他们:“这是深山,迷路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们。想出去逛逛可以,随便走,随便看,遇见野兽,算你们命好,这辈子也能当一回食物了。”
深山……
陈老幺不信,他光着屁股追着王猛,出门一看,四处皆是密林。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密集的草木,抬头只能看见几束日光,附近的草都有腰那么高。
王猛指指他头顶:“看见那只野蜂窝了吗?”
陈老幺吓得腿软,毫不犹豫转身躲回屋子里,把王猛关在了外头。
安全屋离野蜂窝太近,开门没立刻关上,有两只野蜂追到了安全屋里,里面传出乱七八糟的叫声。
他们又开了门。想往外跑,一看更多的野蜂在外头嗡嗡飞舞,不用王猛提醒,他们都再次躲进去,选择把进屋的野蜂打死,以求清净。
就这点胆子,王猛摇摇头。
看来这里不用人看守也行。
他拿上小刀,把大强攒的蜂巢蜜割了一块吃了。
好甜,好吃。难怪他家酒哥儿惦记。
酒哥儿跟姚夫郎不合,姚夫郎不给酒哥儿吃蜂巢蜜,酒哥儿说是不馋,只是别人都吃了,就他没有,所以他要吃。
王猛不管他是咋想的,要吃就给他搞一块。
真是巧了,大强上山来,听见猎区里哇哇乱叫,还以为有人在这儿出了事,他急忙忙跑来,结果把偷吃的王猛抓了个正着。
大强当即怒了!
“好你个王猛,一清早的就来偷吃我的蜂蜜!”
王猛舔舔手指:“怎么叫偷吃?我夫郎想吃,我替他尝尝味,好吃找你买。”
大强骂他:“你尝到山上来了?你长得浓眉大眼看着憨厚老实,怎么干这种偷蜂摸蜜的事!”
王猛指指安全屋:“顺道办事,而且我尝到山上怎么了?这儿的蜜新鲜,我夫郎就要吃新鲜的。”
他记起两家夫郎的关系,跟大强说:“我夫郎不跟你夫郎吃一块蜜,我现拿的,稳妥。”
他偷吃蜂蜜,他还有理了!
大强追着他打,王猛往安全屋跑,他跑进去,大强跟进来,瞅见里面还有两个汉子,他猛地一愣,愣完发现其中一个汉子还是光着屁股的,大强更气了。
“你们在我的安全屋里干什么好事!我要把你们扔出去喂野蜂!”
陈老爹看见他,跟看见了救星一样,就差跪地磕头了,跟他猛猛求,求大强把他们父子带下山。
“我们父子都是老实人,昨天在哥婿家里喝酒,喝多了,睡醒就在山上了,您行行好,把我们带下去吧!”
大强凝神一看,这不就是黎峰的老丈人和小舅子么?
他再看王猛,王猛正在擦刀,刀上有蜂蜜,很黏。
王猛说:“大峰让关起来的,他俩昨天还想吃二黄,劝你别管。”
大强果真不管了,他找王猛要钱。
“不管你吃了多少,你拿十文钱给我。”
王猛跟他出去算账,把这对父子继续关在里面,并且故意给门留了一道缝,又放进去几只野蜂。
大强算是看明白了。
王猛是个黑心肝的,一点都不老实。
他俩在外头吃蜂蜜,听陈家父子吱哇乱叫,闲聊道:“真是开耳朵了,山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白天大强在山上,王猛拿水囊洗一片大树叶,装块蜂巢蜜下山。
大强听不得这样吵闹,他在外头说:“你俩再嚷嚷,我就捉几条蛇扔进去。”
屋里彻底安静了。
大强舒坦了,带着他的家伙事,再找地方放蜂窝。
放蜂窝的方式,他才摸出门道,有些地方很快攒出蜂蜜,有些地方无蜂问津,他要时常观察调整。
如此过了三天,黎峰跟二骏下山之前,陈家父子获得自由。
山中不知岁月,他俩不敢大声说话,没有消遣,不能乱跑,只有野果和野菜根茎果腹,才三天,就跟过了三年一样长。
出了安全屋,两人脚步都是虚的。陈老幺甚至忘记找裤子,好像习惯了这种状态。
王猛挖出他的裤子,臭不可闻。
这一路下山,他们跟有鬼在追一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跑。
到了黎家,陆柳问他们要不要吃饭,他俩吓得不行,赶着骡子车就跑了。
味道太大,神色又太仓惶,很多人问。王猛对外都是说他俩非要上山见识见识,结果被吓得尿裤子了。
这是正常的,寨子里也有这种人。比如二田,山上被蛇吓到,死也不愿意去第二回了。
而山上遇见什么都有可能,害怕也要等待时机下山,住两天是常事。
他们都笑嘻嘻的,拿这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杨得知消息,还是又过了三天后。
又三天后,黎峰跟二骏下山出来,赶早送一批货到县里,顺道把人参送了。
黎峰挖了五株人参,谢岩说要两株。
陆杨会过意,让他在家歇脚,等他找来财神爷,看过人参品相,两家一起留了三根。
乌平之家里有钱,钱款不拖欠,当时就请人去账上拿来了。
黎峰接了他的银子,没要陆杨的,跟陆杨说:“算小柳孝敬你的。”
谢岩要买,下次再说。
陆杨笑眯眯接了。
再听说陈家事,心情愈发畅快。
待会儿去医馆转转,再把陈家这事料理了,他以后就不走回头路了。
陆杨出嫁以后, 第一次到豆腐坊里面看。
陈家新开的豆腐坊,换了地方,换了门脸, 院内布置都和他熟悉的地方大不相同, 可他走进来,各处看一看,都能看见过去的影子。
这样小的地方,挤着那么多的人,他在缝隙里生存, 明明没有他能落脚的地方,但哪里要人干活, 他就能被使唤到哪里去。
今天豆腐坊没有开张做生意,陈老爹和陈老幺跑回家, 陆三凤和陈老大都吓住了,忙着招呼他俩,问发生了什么事。
陈老幺的媳妇在屋里骂骂咧咧,对陈家父子身上的味道很不喜欢, 对他们去山寨数日的行为更不满意。
陆杨进来,都没人管他,他满院子走走, 还是那头叫倔驴的骡子冲他打响鼻,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温顺。
一家五口人,没办法都在房间里闷着, 陈老大要去灶屋提热水, 出来看见陆杨,惊了下,然后怒目瞪他:“你把爹怎么了!”
陆杨看向他, 脸上扬笑。
“别急,你再学不会客气,下一个就是你。”
陈老大不知道陆杨怎么弄的,张张口,眼睛还瞪着,却说不出狠话了。
他再看陆杨的穿着打扮,感到眼熟,他立即想起来,这就是那个陆老板、陆夫郎,那个嫁了秀才的亲戚!
陈老大又指着他:“你、你、你换亲!我要告诉爹!”
陈老爹早盯上了陆杨那间铺面,之前就想攀亲戚,想要占便宜、要接济,现在发现是陆杨,那不是随便要吗?
找陆杨找银子,他就能去说亲了。
陆杨由着他去。他去屋里,好一阵嚷嚷,说陆杨来了,说陆杨原来换亲了,那家铺面是他的。
陈老爹是什么反应,陆杨没看见,陆杨就看见陆三凤从屋里出来了,风风火火的。另一间屋子里,陈老幺的媳妇也出来了,目光打量着,眼神满是算计。
陆三凤张口就骂他:“你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你发达了,看不起你爹你兄弟了,拿人当猴子,见面装不认识,把人骗到山里,我要去衙门告你!”
陆杨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三姑,您糊涂了,山里是他们自己去的,他们喝醉了酒,要去山上玩,他们在山上被吓着了,您也被吓着了?”
陆杨今天没有吵架的想法,这些前尘往事,他来一刀两断。
他跟陆三凤说:“我没空跟你们扯些有的没的,我要见姑父,还是说,你们觉着这个家里,谁能当家做主?”
陈老幺的媳妇抢话道:“你见他做什么?爹都不清醒了,见了他,你们也说不了话!”
陆杨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直直盯着陆三凤。
他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财气养人,底气养人,除了样貌,再看不出在陈家讨生活时的样子。
陆三凤跟他对视两眼,移开目光,转身引他进屋。
陈老爹跟陈老幺都被擦洗过数次,身上换了干净衣裳,还说再打水洗洗头发,这两人总觉着有野蜂在耳朵边嗡嗡嗡,家人找不到,他们就说是藏在头发里的。
只是三天而已,也没把他们怎么着,就是小屋子里关着,不知时辰,没有消遣,缺衣少食又心里害怕,把人吓坏了。到家缓一阵就行了。
他俩在炕上靠着,陆三凤进来,就在炕侧站着。陆杨侧身让步,让陈老大也进屋。
陈老大不愿意进屋,陆杨随便他。
陆杨打量陈老爹和陈老幺,要么说姜是老的辣呢。小的还眼神惶恐,战战兢兢,好像魂儿都留在了山里,老的神态已然恢复,眼底犹有后怕,身子还在抖,脑子是清醒的。
陆杨喊他:“姑父,好久不见。”
陈老爹盯着他看,没有吭声。
陆杨说:“我记着你的养恩,但你怎么养我的,你清楚,你们全家都清楚。就当你养了一头牲口,为你干这么多年的活,最后还卖出了二十两银子的高价,也该知足了。
“你心里肯定不满意,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把我养活,我记你的恩,你家现在难,我帮你一把。你要同意,就吱个声。”
陈老爹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他能压住陆杨,就凶悍可怕,压不住,就是普通的小老头。他盯视陆杨半天,陆杨一点服软讨好的表情没有,他就泄了气。
他问陆杨:“你要怎么帮?”
陆杨给他指条明路:“你这豆腐坊,一年能挣个三四十两银子,作坊开起来,熬一熬,根本不需要找人接济帮扶,就能把日子过起来。老幺不中用,从前就在县里惹事,跟人争强斗胜,把你的家业赔了。你狠不下心好好教他,就让大哥好好教训他。把老幺送到乡下,陈家湾的房子还在,让他去种地。”
他说一半,陈老大大声同意:“对,就该把他送到乡下去种地!”
陆杨暼他一眼,他满脸兴奋地点点头,跟陆杨说:“你说、你说。”
陈老幺是真没缓过劲儿,听到这话,还在炕上发抖,倒是陈老幺的媳妇在外头嚷嚷着不同意。
陆杨不管她同不同意,给陈老大使眼色。
陈老大立马跑出去,把老幺媳妇拉到屋里关着,不许她出来。
他回来了,陆杨继续说,他依然看着陈老爹。
“你们有两个儿子,有手艺有作坊,到这个年纪,本该享福的,老幺作孽,让你们到如今还在操劳,你们怪不了我,更怪不了大哥。以后谁给你们养老?老幺是一滩烂泥,你们还想继续寒了大哥的心?趁早分家算了。
“豆腐坊就一间,分了豆腐坊,你们没法过日子。我给你们算个账,农家一年过日子,花销不过三两银子。以后豆腐坊的事不要他们管,大哥大气些,每个月给他们四钱银子,一年四两八钱银子。够他们两口子养孩子、过日子了。他们再种地种菜,你们在县里能少些开支。两头都好。
“豆腐坊给大哥,大哥就要给你们养老。你们还干得动活,别急着当老太爷、老太太,送走他们两口子,你们三个把豆腐坊经营起来。”
陆杨再看陈老大,跟他说:“豆腐坊分给你,你要好好经营,不能急着去讨媳妇娶夫郎。家里有几个铜板,你算算开支进账,心中该有数的。你结亲是过日子,有俊俏能干的人最好,没有的话,你要实际一些。家庭作坊,就是一家人都在干活。你愿意供着人,自己多劳累,那也可以,让媒人给你说个踏实顾家的,只看样貌是不行的。”
这一段段的话说完,陈老大知道陆杨偏向他,感动得泪汪汪的,“杨哥儿,我就知道你还是惦记着大哥的!”
陆杨根本不惦记他。这一家没好人,只是陈老大适合当家。
至于陈老爹和陆三凤的养老问题怎么保障,陆杨就不管了。
亲儿子都不给养老,他管什么?
陈老爹一盆冷水给陈老大浇下去:“家里没地,种地要买田。作坊后院住不了那么多人,你娶亲要银子,租房子要银子,再有三个多月又要交租子,要拿十三两银子出来。家里豆子不多,要买豆子。豆子不是一斤两斤的买,你听他的,他真要帮你,为什么不直接给钱你!”
陈老大脸色僵了下,看向陆杨。
陆杨再跟陈老大谈,跟他算一笔账。
“姑父说的这些都有道理,都是真的,豆腐坊不给你,家里也要花这些钱。那你要不要豆腐坊?”
陈老大肯定要的。
陆杨再跟他细算:“这个月的银子就不计较了,从九月开始算,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四个月,攒十三两银子出来难吗?一个月就二两多,再有结余的,正好买豆子,今年完全熬得过去。
“至于田地,你别怕买田,田地肯定排在后头,让他们在院子里开地种菜,就老幺那德行,菜都种不明白,你敢让他种庄稼?这头你先放着。今年这几个月,你就老实做买卖,攒出明年的租子,多买些豆子,新年新开始,再攒银子,随你是租院子住,还是先说亲,都可以。
“依着豆腐坊的收入,约莫明年年中,你就能成亲了。你又不是老幺这个不懂规矩的玩意儿,你能让人大着肚子过门吗?嫂子没怀孩子,可以在作坊里将就半年。年中成亲,年尾租小院,住新家。新年有妻室、有小家、有作坊,你想想,这日子美不美?”
他们家里好了,陆杨能少很多麻烦,帮人帮到底,陆杨再教他:“你还有爹娘,爹娘就放铺子里住着,又能给你看铺面,又不影响你们小俩口过日子。你给爹娘养老不亏。”
陈老大被他说服了,他还问陆杨:“不买田行不行?”
买田要好多钱,他为什么要给老幺买田?
陆杨勾唇笑了:“大哥,你做人就是太实诚了,所以他们都欺负你。你不买就不买,你说出来做什么?你爹娘你兄弟都教你了呀,家里难啊、家里没钱啊,没钱怎么买?”
陈老大迟疑:“那他不肯去乡下怎么办?”
陆杨说:“我说过,爹娘不教他,你做哥哥的,你要好好教训他。”
陆三凤终于憋不住了,她冲陆杨大吼:“你是要逼死老幺!”
陆杨再次看向陈老大:“看见没有,老幺是有爹娘疼的人,你要为自己打算。你给爹娘养老就行了,爹娘省下的口粮,你就别管去处了。”
陈老大笑了,“对,让爹娘给老幺买田。”
陆杨从皮包里拿出笔墨纸砚,到外头找地方写下分家文书,拿了印泥出来,让陈老大去找陈老爹和陈老幺摁手印。
“大哥,今天是难得的好机会,要想拿下豆腐坊,就是这一纸文书的事。我先说好,分家没我的份,你也别惦记我。我是什么性子你清楚,你老老实实的,我看在兄弟情分上,会帮你一把,让老幺不敢来你铺子里撒野。你硬拿硬要威胁我,三水县就不会再有陈家豆腐坊了。”
陈老大只要豆腐坊,他说:“我就是想娶亲过日子,我明年就娶亲了,我找你做什么?”
他拿了文书去屋里,先把烂泥一样的老幺捉来摁手印,再找陈老爹。陈老爹不动。
陈老爹要他再加一条,不论如何,要给老幺买上五亩田,一年一亩,五年买完。
陈老大喊他偏心,死活不加,硬拽着他的手摁了手印。
他说:“老幺一出生你们就偏心他!总说他机灵,以后是读书的苗子!他怎么!他还不是跟我一样,没读几天书就被先生赶回家了!你们就会说他机灵,他那么懒你们怎么不说!家里的重活都是我跟杨哥儿干,他赔了豆腐坊,坏我亲事,你卖了杨哥儿还想拖着我,他比我先说亲先有孩子,没你这样当爹的!”
陈老爹望着他,撑着的那口气突地泄了。
两个儿子都说他偏心,他明明偏的是两个儿子。
陆杨又等了会儿,陈老大拿了文书出来,跟他说:“摁好手印了!送去衙门就行了!”
分家契据一般不用去衙门里,陈老大是想彻底把陈老幺赶回乡下,让他回去种地,改他户籍。
狠起心来,脑子能想事。
陆杨随便他:“改为农户,需要名下有田。”
陈老大咬咬牙,算了!
他说:“我今天就送他回村,请族中长辈做个见证,你去吗?”
陆杨不去,他让陈老大把陈老爹一并带去。
“姑姑就不用去了,留在家里照顾儿媳吧,让她们收拾东西,你明天再跑一趟,把被褥之类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分家不能逼太狠,锅碗瓢盆得有,人能将就着过日子,有退路,才不会来找你拼命。”
陈老大都听他的,问陆杨:“还有什么?”
陆杨说:“爹娘手里也得留点银子,你不要小气,他们手里有银子,肯定会心疼老幺,这点钱,他们花不到别处,抠抠搜搜攒下来,都会给老幺。老幺有地方撒泼要银子,就不会碍着你过好日子。这家豆腐坊,你一年往外拿十两银子出来,明面给老幺五两,暗地留五两让他讨要。这是你要做好的准备。余下的盈利,就都是你的。以后爹娘要钱,到外头说你不好,你也能哭诉。你给他们钱,他们都给了老幺。大家只有说他们偏心的份,没谁能说你不孝顺。”
陈老大心里还是不舍得,陆杨再跟他算工钱。
两口人,一个月才二百文钱左右,哪里多了?
按月算,他打发三个人,每个月八钱银子左右。
陈老大今年不想给这么多,陆杨同意:“先把明年的租子攒下来吧。”
陈老大就笑了:“杨哥儿,你脑子真好使。”
陆杨不在这儿待了,从豆腐坊出去,他转道回家。
从今以后,他就这一个家了。
解决一件人生大事,今天包饺子吃。
赵佩兰看他回家,问他:“人参送到医馆了吗?”
陆杨点头笑道:“送去了,过几天就去拿丸药。”
他要包饺子吃,赵佩兰过来帮忙,她揉面,让陆杨去炒馅料,陆杨炒的馅料好吃。
陆杨做的白菜猪肉馅,多炒一些,中午给财神爷送一碗,再给陆林他们送一些去。铺子里住着,他们都想着省省,肚子饿不着,荤菜不敢多吃,都是陆杨主动加餐。
这顿饺子吃完,陆杨带着些饺子去衙门,找罗家两个哥哥,跟他们说说豆腐坊的事。
还是劳衙门的兄弟们帮帮忙,巡街的时候多看看。陈老幺都被吓过一回,再有第二次,说要捉他下大狱,他就不敢在铺子前面闹,至多到后面缠着陈老爹和陆三凤。
罗大勇问:“他们舍得放你走?不找你了?”
陆杨没办法保证以后的事,只能说现在暂时踏实了。
“没事,我以后不会在县城待的,山高路远的,他们再找不着我。”
罗大勇猜着也是,谢岩有县老爷肯定才情,考中以后,哪会困在小小县城?
他们俩有些担心:“以后难见你了,你又没娘家,男人变心,你就苦了。”
陆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谢岩不会的,他那人很愣,有点一根筋。我虽没多好,好歹与他共患难一场,他不会负我的。”
陆杨跟他们一起在台阶上坐着,看他俩吃饺子,也问他们:“大哥二哥,你们有没有想过跟我走?”
罗大勇没听明白:“去哪儿?”
罗二武也说:“我们都在衙门当差,去府城都要张大人放话的。”
陆杨就是问问:“要是能走,你们跟我走吗?我们一起挣大钱。”
衙门当差,看着风光,月银不多。
他们赶上县试,会挣挣书生们的银子,平常则是收收油水。
有些商铺常有混子惊扰,盼着官差每天多去几次。
哪有那么多大胆的混子?再说,如今的县官张大人治下很有一套,不说青天大老爷了,闹到明面上的事,他都会管一管。如此一来,衙门的差役能拿到的油水不多。
他俩这几个月都有从陆杨铺子里拿菜到东城区去卖,家中情况好转许多。再是印书的事,家里也搭手帮忙,能挣个工钱出来。
他俩说:“看是干什么事吧,不是我们瞧不起商人,我们职位低,这身皮都好使,脱了以后,就帮不上你什么了。”
陆杨不爱听:“两位哥哥说什么呢?我能是因为这身官差皮才叫你们哥哥吗?你们能帮我的事多了,我家那点人手,根本不够用。我还想开书斋的,到时就让干爹开作坊,两个嫂嫂都能来帮忙。你们给我当大掌柜的。”
他们不是当大掌柜的料,闻言都是笑。
“你开起来再说吧。”
陆杨应下,等他们吃完了,收了碗筷,回家去。
另一头,府城。
黎峰等人在月底之前抵达,先到码头找小洪管事。
小洪管事看见他们很是高兴:“我家叔叔都惦记你们好几天了!最近好些商人来要货,好几个等不了,都走了!”
现在留着的还有几个,货到府城,就出了一半。
他们比预期晚来,还以为没有仓库住了,小洪管事领他们去,笑呵呵说:“哪会没有?天天有人来有人走的,空屋子一直都有。”
他们也住不了几天,下午刚支起摊子,周围摊贩打打招呼,一声声好汉叫着,游逛在集市的商人们便知道是捉匪英雄来了。
地上的好汉,管不了水上的匪徒。他们过来转转、看看,说是结善缘,需不需要干菌,都是三十斤、五十斤的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