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垒正是从两人交谈中得知的真相。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夏母佝偻着背,头发已经花白,她那个眼神是佟垒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夏母当时说:“你是早产儿,身体弱,托生在咱们家就是遭罪来了。我知道养不活你的,可也不忍心看着你死,只要一想到心里就跟刀剜的一样疼。小垒妈妈我是听说过的,怀着孕还在控制体重,他虽然是足月生的,也不显个头。你俩换过来对两个人都好,你们都能活。”
佟垒被她那一腔拳拳爱子之心刺激得不轻,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一下子就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是重回高中时代,还是穿到了平行世界,佟垒目前还难以分辨得清。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佟垒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乱糟糟的。
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月挂中天,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他干脆翻出手机,向网友求助:睡不着怎么办?
夜猫子有很多,很快便有热心的网友给出真诚建议。
[睡不着?那你可以数羊啊,一只羊,两只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数着数着你就会发现,哎呀,怎么这么饿,然后你就可以起来吃个夜宵,回来再睡,保证倒头就着。]
[可以背诵元素周期表,亲测有用。从氢氦锂铍硼开始,背到钙的时候要是还没睡着,那你就是学霸体质,不配拥有睡眠。]
[可能是床的姿势不对,可以把床倒立过来试试]
[睡不着可能是眼皮还不累,多睁一会眼睛,时机一到它们就会乖乖闭上啦]
网友给出的建议五花八门,佟垒上辈子是个时间管理大师,他要学习钢琴、练习绘画,更重要的是要兼顾学业,工作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精确到每分每秒,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网络的有趣,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佟垒悚然一惊,老师说了,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他绝不允许自己沉迷网络。
他在众多的建议中终于筛选出一条还算靠谱的,在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名叫“猫爪”的APP,打算用睡前读物试试。
下载安装后,佟垒也没细看,随便点了一个进去,然后将音量调低,关灯戴上眼罩,一副随时进入睡眠的状态。
伴随着舒缓的配乐,故事娓娓道来。佟垒总觉得耳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那声音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拂过他的心头,一时难以捕捉。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在脑海中搜索,试图把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应起来。就在他快要摸到尾巴的时候,睡意袭来,让他彻底沉入了黑甜乡。
他看见秦疏没说话,径直往楼下走。
秦疏对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以往两人在一起, 活跃气氛全靠对方, 从上个世界倒好像调过来了。
秦疏咂咂嘴, 感觉还不坏。
他瞥了一眼电梯, 赶忙跟上。电梯的指示灯没亮, 估计是坏了,老小区避免不了。
佟垒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眉目微动。
他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五点半,他怀疑这个人是在守株待兔。
两人原本一前一后,秦疏偏要跟人并排走, 楼道并不如何宽敞, 偶尔会发出衣料的摩擦声。
此时,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睡梦乡, 好像整栋楼只有他们两个活物。细小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被无限放大。
佟垒呼吸间全是男生身上清淡的冷香, 让他只想快点逃离。
偏偏,他快, 对方也跟着提速。
秦疏根本没意识到佟垒的别扭,他的目光跟着佟垒头顶的两撮呆毛,那两绺头发随着佟垒的动作一跳一跳, 就像佟垒这个人,硬茬茬地倔强。
走出楼道,空气是暮秋晨起时特有的冷冽,让人头脑跟着一清。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 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道路两旁,稀疏的黄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是在诉说着最后的不舍。
秦疏的手指在佟垒的眼下虚拂:“不是说六点起吗?我看你眼底有些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经他一提醒,佟垒这才想起,是他昨晚亲自答应对方要一起去学校自习的。好在他刚刚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马上要月考了,我基础差,想多些时间备考。”
上辈子,他一心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累死累活地拼命学,最后也只堪堪和佟卓考了差不多的分数,只是佟卓大学直接申请去了国外的音乐学院,身上的光环让佟垒黯然失色。哪怕他后来成了金融领域的新秀,在那些人眼里也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罢了。
经过一夜的沉淀,佟垒已经想明白了,他就是小心眼。重来一次,他要把对方秒成渣渣。
秦疏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雄赳赳气昂昂,好像随时能扛枪上战场,给敌人一梭子。
秦疏不需多想,很快就明白了佟垒的小心思。
他垂眸看着佟垒,开口道:“我明年想参加高考,你要不要一起。”
佟垒瞬间心动。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
在学习上,他从来不怕吃苦。尽管已经脱离高中很久,佟垒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却是相当自信。有上辈子的磨炼,这次,他绝不会再沉浸在苦闷中。
和佟卓同届,在分数上碾压对方,只要想想对方不可置信、备受打击的模样,佟垒就能笑出来。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傻笑什么呢,喝杯豆浆暖暖胃。”
手里被塞了一杯豆浆,佟垒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吃一条街。
佟垒心头狐疑,他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秦疏对他有所图,竟然跟断片了似的,未免也太不设防了。
佟垒觉得秦疏这人有毒,正在他考虑要不要换同桌的时候,手里又被塞了一袋小笼包。
佟垒抿抿唇,他应该拒绝的,可他不想拒绝。这样的关怀,他渴望了太久太久。
上辈子他至死也没得到过的温暖,时间回溯,终于得到了。哪怕只是廉价的路边摊。
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有人说,童年的潮湿要用一辈子去烘干。面对风霜刀剑都岿然不动的佟垒,不过是强撑罢了。
佟垒上辈子学了一肚子的礼仪,骨子里却还是甘县那个为了吃穿而焦虑的少年。
走在上学路上,佟垒吃口包子,再喝口豆浆,看着清晨遛弯的老人,还有和他们一样身穿校服的学生,只觉分外满足。
秦疏看他狼吞虎咽的,有心想要提醒两句,可看着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便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有意地放慢了速度。
他第一次以高中生的身份做任务,虽然才只一天,却也深刻体会到了高中生的不容易。不过,倒是可以学学高中生怎么谈恋爱。
那种暗戳戳的喜欢,情不自禁地炫耀,只是想想,秦疏的情感细胞就仿佛被再次激活。
感谢地府,感谢崔府君。哪天他就去判官庙给大人上供,祝他阴寿绵延。
两人边吃边走,间或交谈两句,等到了校门口,刚好将早餐消灭。
进了教室,班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那是个叫童燕的女生,她的成绩本来应该去恒城一中,他们招生办横插一杠,使用钞能力将人撬了过来。不仅学费全免,学校还倒贴,一年的奖学金比他爸妈两人加一起挣得都多。
童燕不是顶聪明的女孩,但是她足够努力,且后劲儿十足。佟垒曾听老班预言,如果不出意外,童燕绝对能够考上top3。只是后来偏偏出了意外,童燕退学了。
佟垒那个时候发了疯地学习,并没有关心她退学的原因。
童燕听到声音,从书本中抬起头,清秀的巴掌脸,鼻梁上挂着厚厚的眼镜,看到门口的两人,点了下头,接着又开始奋笔疾书。
努力的状态是能感染人的,这也是很多家长哪怕入不敷出也要让孩子上名校的原因。
佟垒上辈子就是个卷王,不甘落人后的态度让他很快就无心其他。
偶尔遇到叫不准的,两人就互相交流几句,很快又恢复原状。
人一旦进入某种状态,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一时间,教室里面只有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渐渐地,有更多的声音汇入其中。
程墨进到班级,习惯性地想要去刺佟垒两句。
他走到教室后排,坐在外侧的男生抬头,看到是他,眉头微挑:“有事?”
明明是程墨站着,对方坐着,他却觉得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了。
秦疏这人有些邪性,他学习好,长得好,按理来说肯定会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情书收到手软那种。只是这人好像自带屏蔽功能,看着谦和有礼,却和谁都是淡淡的。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勇士,而且还铩羽而归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样的高岭之花程墨还是挺怵得慌的。他移开目光,落在靠窗的男生身上,只能看到佟垒的头顶。
程墨被无视了,心头火起。
正在他想要绕过秦疏,将里面的人薅出来时,却被一只手拦住。
秦疏起身,凑到他耳边问:“昨天的拖布杆是你放的?”
“昂~”程墨还没意识到危险。
秦疏扯了下嘴角:“那就好。”
好什么?
程墨隐约意识到什么,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为兄弟出气,常规操作而已。
秦疏眼神微冷,然后程墨就被秦疏一把薅住了。
两人个头差不多,秦疏看着还比他瘦削,也不知道秦疏怎么那么大的力气,程墨就这么华丽丽地被拎出门了,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挣扎。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值周老师路过,很快又安静下来。
佟垒抬头,目光定在门口,那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秦疏,好像真的在追他。
秦疏将人拽出去干了什么,他没说,佟垒也没问。不过他想,厕所是个好地方,和程墨很配。
下午体育课,佟垒注意到程墨戳在见习的学生堆里。周围大多数都是女同学,男生里面除了他,就只有两个特体。
佟垒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男生。
他们学校拥有一座超大的体育馆,每次体育课都是全年组一起,八个体育老师加上十六个班的学生,站在场地里还是很壮观的。
体育节汇演就在月考后,他们年组要出的集体项目是军体拳。原本他们班级的领操是程墨,现在程墨含恨见习,体育老师就直接把秦疏叫到了前边。
佟垒看着秦疏的动作,自然流畅,行动如风,十分干净利落,关键还有外貌加持,只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汇演那天穿上迷彩作训服不知道有多帅。
这么一个大帅哥在前面杵着,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抛弃了本班的领操员,只盯着秦疏看。
美色当前,佟垒也不能免俗。越看越高兴,有了秦疏,程墨那个狗逼这次是别想登台了。
佟垒正在暗爽,秦疏在“反弹侧击”时,忽然冲着他眨了下眼睛。
佟垒嘴角的笑一僵,等到秦疏回身后,这才无声嘀咕一句:花孔雀。
佟垒闷头闷脑地做了两组动作,然后就又抬头看向领操台。秦疏站在前面,不就是给大家看的吗?别人能看,他也要看。
然后他就发现,秦疏类似的小动作真做了不少,一旦跟他的目光对上,整个人就跟开了屏一样,透着股洋洋得意的嘚瑟劲儿。
佟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猫腻儿。随即反应过来,他又不是真正的高中生,别扭个什么劲。佟垒这样一想,瞬间坦然了。
等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就有几个同学过来找秦疏搭话,其他班级的学生也三三两两地凑过来。
佟垒在人群外围看着,秦疏正在应付同学们的好奇心,谦和中带着疏离,简直是高岭之花本体具象化。
这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呦呦呦,土包子又落单了呢。”
佟垒上下扫视他一眼:“程墨,被秦疏收拾了一通,很爽吧。”
程墨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胡说什么?谁——谁被收拾了。”
佟垒挑眉,好像在说,没被收拾你心虚什么?
“你要干什么?”
一个身影拦在他和佟垒之间,这人正是秦疏。之前围在秦疏周围的人,目光也都落在了程墨身上。
程墨脸顿时黑了,合着他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是吧。
看到秦疏,他身上就隐隐作痛。
这人也就脑袋上顶着个学霸的光圈,看着风光霁月,其实心黑手黑,偏偏他身上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
程墨也是要面子的,他又不能到处跟人说他被秦疏揍了。估计就是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他有苦不能说,只能牙齿和血吞。
佟垒从秦疏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欣赏着程墨脸上变幻的神情。
程墨的脸顿时更黑了,掀了掀嘴唇,却凭着动物的本能将嘲讽咽了下去。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侧头,撞上佟垒的视线,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佟垒唇角漾出浅淡的笑意,高中生耍帅很有一套嘛。别说,他还真挺吃这一套。
上辈子,直到死,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被需要,被重视。不管秦疏是别有所图,还是真的少年人的情不自禁,至少现在,让他有了一种他很重要的错觉。
程墨处在漩涡中心,第一个察觉到身周气息的变化。他的目光在秦疏和佟垒之间游移,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瞪大了双眼。
卧槽~王子和灰小子?
好像有什么不对。不行,他得去问问他好兄弟。
高中生的日常十分规律, 佟垒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经过秦疏持之以恒的努力,两人现在几乎是同进同出,每天的早餐都是在小吃街解决的。
佟垒本来也没想天天跟秦疏凑一块, 只是他不喜欢佟卓, 所以也就不想跟他坐在一个桌边吃饭。
出去吃, 每次两人都能碰上, 他也没办法。
现在天亮得晚, 摊位前面都拉着电灯,倒有点儿昼夜颠倒的感觉。
就着明亮的灯光,坐在暖和的棚子里, 品尝热腾腾的食物,特别有生活的感觉。
秦疏也没想到,佟垒就这样轻易被包子油条豆腐脑给俘获了。每次坐在简陋的桌边, 都觉得委屈了他。
心里打定了主意, 等到两人关系再亲近一些,就拉人回家开火。
佟垒起初以为秦疏是个富二代, 偶然才得知这家伙竟然是个孤儿, 每个月领着政府发放的2000块基本生活费。
佟垒当时都惊了,丽水嘉园最便宜的房子每月都要1500。他们住对门, 两边的格局一样,月租5000,且一年起租。
都孤儿了, 住校不香吗?学校都不会收他住宿费,省钱还有人气儿。
他是真的不理解秦疏的消费观,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理财的概念。如果不是有高额的奖学金,估计他就得靠吸风饮露活着。
秦疏无辜,他的赚钱能力很强好吧, 养老婆绝对没问题。而且曾经的经历告诉他,这些钱他不花最后也没法带走,还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儿。
不过秦疏的败家也有一样好处,佟垒看不过眼,开始帮他管钱了。
佟垒曾经从事的就是金融领域的高端行业,投资赚钱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秦疏大方地把自己的小金库交给对方,佟垒看着里面七位数的存款,默了。
现在孤儿的含金量都这么高了吗?
周六下午放假,佟垒打开房门,换鞋时看到并排摆放的两双皮鞋,动作一顿。
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小垒回来了。”
佟垒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女人,她漂亮、知性、优雅,同时还有文艺工作者特有的清高。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是他的父亲。
“嗯,回来了。”佟垒揉了下鼻子,那里有些酸涩。
学习之余,他设想过再次见到父母时自己的表现,平静、怨愤、不甘、激动,没想到最先涌上心头的还是委屈。
施琳上前拉住他的手,“妈妈给你买了衣服,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佟垒想起来了,记忆中也有这么一遭。
佟垒当时听到施琳这么说,满心是孩子得到父母惦念的欣喜,等到换上新衣服,一路被带去法国餐厅,才知道所谓的礼物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罢了。
那次就餐他全程都很沉默,他的亲生父母却并没有发现,因为有那个感情更加亲密的养子在。
他们熟练地使用刀叉,谈笑风生,聊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题,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只有他是多余的那个。
饭后,他们驱车回到市中心的别墅,他的房间有满满一大行李箱的礼物。
得到礼物高兴吗?高兴吧。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收到礼物。
只是有之前的事情在,那种喜悦已经大打折扣。
佟垒有时候也在想,他是不是太贪心了。离开贫困的小县城,住进宽敞的大房子,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比起夏家夫妻,他的亲生父母对待他十分大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他就是意难平,生命中前十六年,他不怨他们。可是之后的日子,哪怕他们对待他和佟卓一视同仁他都受不了,更何况那三个人明显更亲近。
佟卓无法在空间上驱逐他,就从情感上下功夫。施琳和佟长宇是成年人,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别说艺术家不懂人情世故,如果真的清高,那一辈子只能在犄角旮旯里弹棉花。
佟垒穿好三件套走出来,施琳说:“挺精神,你爸订了餐厅,就穿着这身去吧。”
佟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黑瘦的模样,头发也有点长了,穿上西装显得不伦不类。
他扯了下嘴角,十分苦恼的样子:“可能要让妈失望了,我最近背上有湿疹,只能穿宽松的衣服。”
施琳没想到会这样,看了一眼丈夫,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你这点随了你爸,刚来恒城定居的时候,他也起了两年湿疹,还是后来适应了才好。”
“原来是遗传啊,”佟垒唇角的笑容真诚了些,很亲近地抱怨道,“痒死了,早知道应该多像妈妈一点的。”
施琳仔细端详儿子,说:“小垒还是像爸爸多一点,只有眼睛像我。”
两人都是瑞凤眼,细窄的内双像天然描画的眼线,内敛有神。
佟长宇走到他们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儿子,点头表示赞同说:“小垒的五官轮廓像我,就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在儿子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外貌特征,这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件很骄傲的事。
三人站在一处闲话,竟然也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爸,你订了哪里的餐厅啊,需要穿正装吗?”佟垒状似不经意道。
“艾丽莎,”佟长宇想到佟垒的身体情况,“起湿疹不能吃海鲜的,一会儿咱们换个地方。”
“小垒有什么想吃的吗?”
佟垒没谦让,直接说了自己喜欢的:“糯米排骨吧,早就想吃了。”
佟长宇:“下次想吃跟张姐说,她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佟垒笑笑没说话,张阿姨的手艺确实好,只是想到饭桌上有讨厌的人,再好吃的东西也是味同嚼蜡。
施琳:“长宇,要不咱们去江南小筑?”
楼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车上的人看到几人,迎了过来,开口叫人:“爸,妈。”
佟卓跟两人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佟垒身上,“小垒怎么没有换衣服?艾丽莎对顾客的服装可是有要求的。”
佟垒心头微讶,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佟卓段位这么低,不就是拉踩嘲讽吗?当谁不会啊。
“我不太能接受法国餐,总感觉像是没消化的胃溶物似的。”
施琳眉心微蹙,画面感太强,她杜绝深想,拉开车门示意儿子上车:“咱们去吃江南菜。”
周六中午,是恒城私立和市一高放假的时间,不少家长过来接孩子,道路十分拥堵,车子走走停停,真皮座椅的味道冲击着鼻腔,佟垒胃部和大脑一起发出抗议。
施琳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小垒是不舒服吗?”
佟垒声音虚弱:“皮革味道有些大。”
施琳将车窗降下一些,“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佟垒声音有些软:“谢谢妈妈。”
施琳笑了,“这有什么,回头将座椅换成布艺的。”
佟垒受宠若惊:“会不会太麻烦了。”
施琳温柔地摸了摸佟垒的头,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只要你能舒服些就好。”
佟卓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没忍住嘟囔出声:“矫情。”虽然声音很小,但空间就这么大,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佟垒垂下头,掩住眼中的嘲讽,一副伤心落寞样。
佟长宇微微皱眉,佟卓这样子太小家子气了。
佟垒牛刀小试,对结果还算满意。只是他确实不舒服,此时无心欣赏,便靠在车窗上,塞上耳机,希望睡前读物能够拯救他。
只是树欲止而风不静,佟卓忽然开口道:“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吧,小垒这次进年组前五十了呢。”
佟垒睁眼看向佟卓,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施琳惊喜地看向佟垒:“小垒,这是真的吗?你可真是太棒了。”
佟垒谦虚地笑了笑:“只是运气好,这次的题目很多都是我复习过的类型。”
佟长宇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小垒在学习上这么有毅力。”
佟卓意味不明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他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进步这么大的吧。”
佟垒坐直身体,脏水来了,洗耳恭听。
“小垒他同桌是年级第一,还是校草,听说对他特别好。小垒和人形影不离的,张阿姨做饭都不吃,天天跟人去吃路边摊。”佟卓那个眼神,那个语气,摆明了其中有猫腻。
佟长宇的雷达瞬间被触发:“小垒,可不能早恋啊。”
施琳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年级第一还是校草,他看上你什么了?”
佟垒:“……”他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沉默,无声蔓延。
早恋的话题无疾而终。
秦疏发现佟垒身上的阴郁劲儿散了不少,料想应该和佟家父母有关。
这天下课,秦疏拉着人套话:“佟垒,我看你最近状态好多了。遇到什么好事儿了?”秦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佟垒的表情。
佟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好事?也算得上吧。”
秦疏凑得更近了些:“快和我说说。”
佟垒转着签字笔,慢悠悠地说:“嗯,现在单身的特别多,你知道的吧。”
秦疏心里一惊,难道他老婆这辈子不想结婚了?那他怎么办?
秦疏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