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在摇撼,震动,像要塌陷下去,我在坠落。
“染染……”恍惚中,吞赦那林边亲吻着我的耳颈,边低声呢喃,声音温柔至极,可身下的攻势却愈发凶猛。
腿间的床褥湿成了泥沼,伴随着他的由缓至急的起伏,发出肉体撞击的粘腻水声,可在我听来,就像兀鹫在吞噬我这猎物血肉的声响。原来之前我数次的危机感都不是错觉,他早已露出爪牙,是我太过迟钝,还懵然无知地撩拨他、挑衅他、追在他身后上蹿下跳,以为自己才是捕猎的那一方。
我太蠢了。
早在我试图洗掉“嫁身”而将他激怒时,我就该察觉到因由。
耳朵像要炸开,神智在他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中渐渐支离破碎,双手不知是什么时候解开的,因为焦虑症发作,我本能地搂紧了他的脖子,想要寻求慰藉,即便他就是我发病的根源。
被我这一搂,吞赦那林身躯一震,将我搂紧了,坐了起来。
身下结合得更深,可紧贴着我的冰冷胸膛里却一片沉寂,这令我又意识到自己搂着的根本不是人类更不是活物,本能地挣扎起来,在他背上胡乱抓挠,便触到了树皮一般粗糙凸起的硬壳,像是新伤结出的痂,似乎感到疼痛,他一把按住了我的双手拉到身后,以这个姿势,又快又重地插送起来。
体内某一点被猝然顶到,我打着哆嗦惊叫了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沿着脊柱炸上来,我无助地再次搂紧了他,在焦虑发作濒临崩溃的边缘和疯狂涨潮的情欲里失声哭叫出来。
浑浑噩噩间,我听见自己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某种即将被拖进泥沼溺毙的小动物,可吞赦那林便是要说到做到,要将我连皮带骨的吃尽,直到我哭得嗓子哑了,他仍然没有停下。
到我又泄过一次身后,他又将我翻过面去,咬着我的后颈,又从后面侵入,仿佛饿了几千年的恶鬼,根本不知疲倦。
我双腿打抖,前头一股热流涌出,竟如小儿一般失了禁。
在我埋在被褥里快要昏过去之时,才感到体内被一大股冰凉液体冲注,又被激得清醒过来,意识到这非人的恐怖存在亦有与正常男性一样的功能,竟然射在了我的体内。
感到他的东西甫一抽离,我便爬进床榻深处,把帷幔卷起来,将自己裹成一团,却再次扣着脚踝拖了出去。剧烈的耳鸣已经令我什么也听不到了,也不剩半点力气反抗,被他剥开帷幔抱到怀里时,我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昏沉之间,身体像是浸入了暖热的水里。
我迷迷糊糊一睁眼,近在咫尺的漂浮在水面上的漆黑发丝与底下苍白的男子胸膛。
垂眸瞧见身下情状,我一下弹了起来,双腿却软麻无力,又跌坐回了水中。
“染…”
嗡嗡耳鸣仍在持续,我只能依稀听见一丝声音——那一丝声音于我而言也似魔鬼的召唤,我不敢抬头看他,浑身发抖。头都按到冰岩般的胸膛上,他开始替我清理。我抖得愈发厉害,在他怀里胡乱扑腾,结果又被按在水里索要了一回。
其间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唤我的名字,逼我喊他“夫郎”,可我应不了声,于是到水都凉了,他才饶过我,将我抱出浴桶。
屋子里依然很黑,窗帘紧闭,不知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
吞赦那林抱着我到床榻边坐下,放在大腿上,揉干了头发,用他的衣服将我裹住了。我瞥了一眼床榻,上面一片狼藉,烂碎的衣服,尿湿扯皱的被褥,不堪入目,宛如一场噩梦。
但这不是噩梦,而是再真切不过的事实。
“染…”他又在唤我,可我根本听不清,也害怕听清。
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托起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我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衣袍里,他捏着我后颈的手紧了又紧,良久,才终于松开,落到脚踝上,替我穿鞋袜。
做好这一切后,他将我打横抱起,来到窗边,伸手掀了帘子。
外头是白日,银装素裹,地上、屋檐上,都落满了雪,有阳光洒在窄巷外的街道上,闪闪发光。我一怔,嗡嗡持续的耳鸣减轻了一点,伸手摸到玻璃上,便立刻被苍白的大手覆住。
冰凉的嘴唇落到我耳畔,我终于听清了他说话的内容。
”到入夜,我和你,一起,回你的城。”
玻璃反光上映出那双血红的眼瞳,我打了个哆嗦,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耳根一疼,是他咬了我一口。
“染染,说话。我不是你的缪斯了吗?你不想画我了?”
辨出他语气不对,我唯恐他一怒之下又对我干什么:“想…”
嗓子哑得几不可闻。
“想画?你都不敢看我。”
他声音一沉,将我下巴强硬地扳过去,与他对视。雪山峰脊一般高挺的鼻梁上,栖息着的不是我想象中孤傲的雪鹰,而是死神的兀鹫,瞳仁比荼蘼更红更艳,是人血淬染出的色泽,一对瞳竟是冷血动物一般的竖瞳,只一眼,便令我只觉灵魂都要被摄走,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惊骇。
我慌忙低头垂眸,却被他扣着后颈被迫仰起脸。
“染染,日后你想何时画我,就何时画我,你可以尽情的画,只要你别怕我,好吗?”
我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他瞳色渐暗,瞳中菱形的瞳孔都变成了一对细线。
“染染,你前夜对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耳鸣声又来了。我不敢看他,脖子僵硬着,点头。
我还能将一个以人为食的、侵犯了我整整一夜的恐怖存在,视为我的缪斯吗?我不敢说不,可扣着我后颈的手渐渐收紧,仿佛看穿了我,高挺的鼻梁掠过我的脸颊:“小狐狸,满口假话。但你便是骗我,我也信。谁让我已是你的夫郎?”
他不提这茬,我便已足够害怕,一想到我与他还行了冥婚,还要跟着我回城里,我便觉得崩溃,下意识地抵住他胸膛,想阻止他吻我,可无济于事,被他压在玻璃上强行深吻。
将我吻得几乎晕厥,他才松开唇齿。
“你要骗我,可一定要再骗我一辈子。”
我心一颤,什么是“再”?
“秦染!”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远远传来。
我一惊,扭头望去,竟然瞧见窄巷入口站着几个人,一眼辨出其中那个高挑的女人就是艾琳,我立刻挥手大叫起来。
吞赦那林抵着我的耳根:“乖,要他们,等入夜。”
我心里咯噔一跳,意识到白日他不方便行动,兴许不仅仅是因为双眼畏光,兴许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般,他畏惧阳光。
艾琳带着我家的保镖来了,警察是不是也来了?
只要,只要我跑到阳光下……
一丝希望从心底闪过,耳鸣声顿时消散了不少,我点了点头:“我…现在出去跟他们说一声,不然,他们会以为我被你……被你控制了,会跟我爸妈说,我们以后就没法住在一起了。”
手被攥住,身子被转过去面对他,窗帘重新被拉上,血红的眼瞳盯着我。我吓得缩了一缩:“吞,吞赦那林,我饿了,我胃疼,我还有焦虑症,需要立刻吃药,他们肯定带了药。”
扣着后颈的手紧了一紧,良久,才挪到耳际,揉捏了一下我的耳朵,又将我搂住了。磨蹭着我的鬓角,他低沉道:“染染,我放你出去,你可一定要乖乖回来,等我,一起走。否则…”
我忙不迭的点头。
腰带被他扣紧,套上靴子,我的双脚才总算落地,一站直,便感到一阵钝痛自尾椎袭来。
被他半扶半抱地走到了门前,拉开门,我心跳加速,不住地咬着嘴皮,朝门外看去,艾琳和我家里的保镖们就站在不远处,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涡流卷起了他们的衣服边角。
“少爷!”
“阿染!”
她快步朝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居然是向南。
我回眸瞥了一眼吞赦那林,他把外袍给了我,没穿上衣,还赤着双脚。心里那丝希望膨胀起来,我赶紧往外走了一步:“你……别让他们看到我们两个男的这样,我家里管得很严。”
扣在我腰间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他朝门内退了一步。
我立刻把门带上了。
双脚踏在新雪上,我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见他们快要走入窄巷内的阴影中,我咬了咬唇上的死皮,深吸一口气,朝着阳光照耀的街道上的直升机拔腿狂奔。
“艾琳,向南,快跑!先上去再说!”我大吼起来。
艾琳愣了愣,似乎意识到什么:“快保护少爷!”
周围的保镖呼啦一下全簇拥上来,护着我上了直升机。
直到升到高空,我才敢低头去看。下方那道幽深的窄巷里,孑然立着一抹人影,似乎正仰着头凝视我远去。
“怎么了,少爷?那是谁?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被他劫持了?”目光落到我颈间,艾琳骤然变了脸色,扯下围巾将我的脖子裹住,拿出手机,“我现在就通知警察……”
“别!”我心一抖,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要,跟警察说,我已经没事了。他没有恶意,只是,只是有精神病。”
我不忍心伤害吞赦那林,哪怕我知道他是以人为食的存在,却依旧希望他能够安全地回到那座属于他的雪山里,那片林海里。
但,我和他的缘分,也便到此为止了。
第36章 明洛
“我看你才是真离精神病不远了。”压抑着焦灼的温和声音从身边传来,一瓶阿普唑仑被递到面前,“先把药吃了再说。”
我看了一眼向南,金丝玻璃眼睛后泛蓝的双眼正凝视着我,从脸部滑到颈间,眼底溢出掩藏不住的痛惜与怒意。
我避开他的视线,道了声谢。
将药片吞下,我才终于镇定下来,耳鸣声也逐渐消散。艾琳为我戴上眼罩,将座椅放平,耳机被塞到耳里,播放着向南为我疗愈时最常放的海浪声。我的意识放松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渐渐远去,雪山、林海、吞赦那林,似乎都只是我一场幻梦,醒了都会不复存在,而我的生活也将重回正轨。
可,真的能重回正轨吗?
我以为我寻到了新的缪斯,灵魂能够重新为他燃烧,能再画出无数的杰作来,可结果却……我今后该怎么办?怎么办?
”好了,完了。”
听见身后的声音,我如蒙大赦,艰难地从病床上下来,不敢看帮我指检的医生一眼,匆匆穿上裤子。
“小伙子,以后要注意一点哪,你这回没什么大问题,要是弄严重点,可是要缝针的。”
“谢谢。”我耳根滚烫,从病房里逃也似的出去了。
走廊里,艾琳黑着脸来回踱步,见我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将走路蹒跚的我扶住。
见我这狼狈又羞耻的模样,她也有些难以启齿:“少爷,你是是自愿还是被迫?当时你跟逃命一样,真的不要报警?以前你和明先生在一起时,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我摇摇头,咬牙:“别告诉我爸妈和其他任何人,包括向南,一个字,都不许提。你要是敢说,我一定把你辞退。”
艾琳不敢再说话,扶着我坐上了轮椅。屁股一沾座,我就疼得浑身一抖,被折腾了一晚上,再加指检,简直是雪上加霜。
可我不敢责怨把我弄成这样的存在,甚至想都不敢多想,只要一想,我就心生恐惧,即便是医院走廊里的阳光灿烂,窗外是繁华熟悉的市景,也丝毫也无法驱走心底的惧意分毫。
——因为,那对剪不断也割不烂的树藤脚镯还在我的脚腕上。
”对了,去一下美容科室。”想起胸口的“嫁身”,我吩咐艾琳。
“这是刺青,不是彩绘。”年轻的女医生挪开擦洗的绵纸,“我给你用激光洗吧,就是会结痂,七天内不能沾水。”
我点点头:“洗。洗干净点。”
“嗞”的一声,激光打在胸口皮肤上,我没感觉到丝毫疼痛,却听见“啪”的一声,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到了地上。
“陈医生,你怎么了?”护士一声惊叫,我掀了眼罩,便见帮我做激光的女医生捂着眼睛,鲜血从她指缝里渗了出来。
“我的眼睛…啊!”她尖叫起来。
”快,送她去急诊!”
呆望着顷刻陷入混乱的诊室,我崩溃地捂住了脸,揪住头发。
是我害的。吞赦那林的力量还缠在我的身上。
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不会放过我?
还是山高路远,他也鞭长莫及,找不到我,只是这嫁身和脚镯上施了什么咒法,只要想法子将它们弄掉我就没事了?
电梯打开, 看到熟悉的门,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只是门口堆满的礼物看着叫人心烦,尤其是那些花束还是新鲜的。
“艾琳,去找阿姨来门口的垃圾清干净,找两个保镖来放在公寓里盯着,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陌生人在我家门口闲晃。”
“明白。”她将我推到门口,“不然让向医生搬过来,住对面那户,方便察看你的病情,反正对面那户也在你名下。”
我摇摇头。虽然都是受聘于我的父母,但艾琳并不清楚向南对我生出了别的想法,而且看他的眼神,他显然没有死心。
“换个医生吧。”
“为什么?”她讶异道,“向南可是……”
“没有为什么,解除合同就行了,他治疗我,本也只是兼职。”我冷淡道。听见我的口气不对,艾琳没有再多问,推着我的轮椅到了门前,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头顶掠过,我的胸前一沉,垂眸瞧去,竟然是一枚佛牌。
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轮椅上弹起来:“这什么?”
“秦夫人让我带给你的,这段时间,你下落不明,她担心得整夜失眠,求神拜佛,还找了泰国的阿赞师父来做了法事,听到你回来,就求了个驱邪保平安的正牌,让你务必戴着,洗澡睡觉都别摘下来,时时刻刻养着,效果才最好。”
驱邪的正牌?
我仔细看去,见那佛牌正面是个四面佛,翻过来,是不透明的质地,像是玉,与之前那个老头子给我戴的完全不同。
这段时间被吓多了,什么都能让我一惊一乍。我松了口气,开了门:“行了,你走吧,有什么事我会打你电话。”
没听她回应,我回过头去,却见她盯着门内,睁大了眼:“明…明先生?”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黑暗的门内玄关处,竟然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影,面容英俊,身高腿长,一头染成银白的齐颈短发,身上穿着一件浴袍,半敞开的胸口上刺有泰国的五条经文,赤着脚,脚下湿漉漉的,似乎刚沐浴过。
“明,明洛?”我惊叫起来,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明先生,你,你不是死了吗?”艾琳的声音也变了调。
“谁说……我死了?”明洛朝门口走来,身影渐渐清晰,“阿染,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你没死……你这一年去哪了?”我摇摇头,难道我想错了,那帮人不是明家人,看见的疑似他的鬼魂,也只是我的幻觉?
他笑了笑,伸出手,把我背后的门关上了,将我从轮椅上打横抱了起来。他的手一碰到我,我就打了个哆嗦,明洛的体温一向很高,但此刻他的手很凉,兴许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屋子里也很冷,这寒天腊月的,他竟然没有开暖气?
但对于他倒也正常,明洛体燥,一向怕热。
“阿洛,把,把灯打开,好黑啊。”
“啪”的一声,壁灯亮了起来,客厅里被昏黄的光线笼罩。
明洛将我抱到沙发上,递了杯热奶给我:“先喝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热奶吞入肚里,我的胃部舒服了不少:“把暖气打开,冷死了。”
他依言开了暖气,坐到我身边来,一只手搭在沙发后,将我环住。与他分别太久,我有些不习惯,稍微挪了挪:“你这一年都去哪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我以为你死了,还为纪念你画了葬系列,新闻发布会和画展你都没有看到吗?”
“我当然看到了……”明洛攥住我的手,吻了吻手背,发丝上的水落在我的手背上,嘴唇也又湿又凉,“只是我的家族出了点事,我回去了以后,一直出不来,也无法和外界联系。”
“你的家人,把你,关起来了?”我疑惑地盯着他。
他抚摸我的脸颊,浅褐色的眼眸凝视着我:“阿染,我的家族很复杂,你别怪我好不好?我回来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心底一悸,生怕他又求婚:“别说这种话……你是自由的。”
“你还没有找到另一个缪斯,是不是?”明洛将我拥住了,他身上的浴袍都是湿的,头发丝里散发着一种微微的咸腥气息,像是海水的味道。
可江城不临海,只有一条江。
“你去海边了吗,阿洛?”
明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拥紧了我,又问: “你没有找到,你都看不上他们,是不是?”
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可心底亦有些动荡。哪怕是我们分开时因为他的索求争吵过,哪怕是我曾对吞赦那林动过心,将他视为了新的缪斯,和在一切落空后与明洛久别重逢,于我而言不可谓不是一个惊喜,一个从灰烬里重新诞生的希望。
“嗯。”我点了点头,可脑海里却不由自控地浮现出吞赦那林的模样与身影,还有那双血红的眼瞳,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就知道,你没有被抢走。”耳畔一凉,是明洛轻轻啄吻着我的鬓角,顺着颈侧而下,将我的围巾扯了开来,我应激地将他猛地一推,缩到沙发另一头,见他盯着我的脖颈,银白的湿发间,眼神幽暗蚀骨。
“你和别人做了,是不是,阿染?”
我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吞赦那林留下的痕迹,不想回答,撑起身,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间。镜子里,我的脸色很差,颈子上全是斑斑点点的红痕,解开衣服,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咚咚”,门被敲响。
“阿染……”
“让我一个人静静。”我盯着镜子,门把手被拧了一下,露出一条缝,明洛站在门外,但始终没有进来,又将门合上了。
我锁上门,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
第37章 流沙
在热水里躺下来,我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可一闭眼,眼前便浮现出那窄巷里孑然孤立的身影,雪山上站在黑暗里的身影,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楚。
吞赦那林……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在林海雪山里与他共度的时光掠过我的脑海,宛如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最后他侵犯我的那一夜的记忆也卷土重来,我心乱如麻地深吸一口气,企图将他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脸颊一凉,袭来被手指抚摸的触感,我惊得睁开眼,才发现明洛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浴缸边上,正俯视着我,不禁吓了一跳,坐起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门不是锁着的吗?
“你太久没出来……我担心你出事。”他柔声道,目光从我的脸上滑到胸前,眼神阴郁。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站起身来,扯过旁边的浴巾披上,却被他一把环住了腰,脚下一滑,又坐进了水里。他低下头来,似要吻我,我一个激灵,猛推了他一把。
“出去。”我喘息急促,“我告诉过你,我的界限是什么。”
我满以为明洛会负气离开,未料他竟一反常态地幽幽笑了:“我的裸口体都被你画遍了……让我看看你的,就不行了?我跟你在一起四年,你不愿意和我上床,和我结婚,我可以等……我等了那么久,直到我……可现在呢,我又等到了什么,阿染,你告诉我?我是等到了你的移情别恋吗?”
我压低声音,盯着他:“我再说一遍,出、去。”
浅褐的双眸盯着我,映着浮动的水光,宛如幽深的大海。
我突然感到内心泛起一丝寒意,攥紧了身上的浴巾。
——明洛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尽管他的变化其实是一点一滴的,从初见时的玩世不恭,到温柔浪漫,再到患得患失、偏执易怒,但即便是一年前导致我们分离的最后一次争吵时,他也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仅仅是摔门而去,说留给我想清楚的时间,如果要一直画他,就跟他结婚,否则就分手,诸如此类重复过数遍的言语逼迫,但从未如此刻,这样悄无声息的侵入我的空间,这样越界。
我甚至有点害怕,害怕他会和吞赦那林干出一样的事情来。
“阿染,在我离开的一年里,你后悔过,遗憾过,是不是?”
他松开环住我的手,没有试图扯开浴巾。
我松了口气。诚然,在知道他的飞机失事后,我后悔过,但并不是后悔没有接受他的求婚,这件事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商榷的余地,我后悔的是自己太过高傲,没能放软态度,哪怕是搪塞哄骗也好,把他留在江城,他就不会出事。但好在,他并没有死,可我们的关系也回到了那个解不开的死结处。
我点了点头,低低道:“我当然想你。可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要上床,我们朝夕相伴,你玩你的音乐,我画我的画,不是很合拍吗?我说过,你要是实在有需求,我不介意你……”
肩膀被潮湿冰凉的手猛然握紧:“阿染,你爱我吗?”
我一怔,仰头对上他浅褐的眸子。
“爱一个人,就会有得到他的渴望,会想要独占,会想要他的承诺,想要和他长相厮守,哈哈,你却要给我这样的自由……”他盯着我笑,抓住我肩膀的手一点点抠紧,“而我……我只想……”
他没有说下去,可我却因他眼里蚀骨的情潮而感到一阵窒息。
我缩进水里,而他却将我一把拥住,猛地扯下了浴巾。
“你干什么!”
我惊道,胸膛毫无阻隔地贴上明洛的胸膛,却立刻感到他浑身一震,将我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我立刻注意到,他浴袍敞开露出的胸口上,赫然红了一片,像被灼伤了似的。是我的“嫁身”!意识到这一点,我连忙去察看他的胸口,他却像是不想被我细瞧一般,把浴袍一把抓拢了,握住了我的手。
“阿洛……对不起,我身上……”我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垂眸看着我,眼底透着不甘,喉结咽动,良久,才柔声问:“阿染,你还想画我吗?从葬系列后,你就再也没有画出过一张哪怕完整的新作了吧?下周可是YICCA国际艺术节,作为特邀嘉宾,你的新作可是万众瞩目。这段时间,就让我住在这儿,我们一起帮你复健,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犹豫着,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