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时才想起把脸上那块染了血的布料拿下来。
靠在灶台边,许玉潋看着对方解开布料后的那张脸,没忍住弯了下唇角。
绝对能说得上是极其英俊的长相,但脸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和淤痕,怎么看怎么诙谐。
宁肃羽看向他,眉心不解地皱起。
许玉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转移话题,夸他,“我发现,你和你父亲的模样十分相像。”
“……”
“以后定会大有作为。”
毫无依据的话语。
在认识许玉潋的第一天,宁肃羽发现了他会撒谎。
因为宁家家主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众多养子中的一个而已。
屋子里唯一的客房没有打扫。
晚上睡前,许玉潋才想起来给他新收养的小孩准备床铺。
就在主卧对面的位置。
宁肃羽跟在他身后,看他手忙脚乱地整理半天,结果半点杂物都没有清空的房间,沉默了片刻,最终把人安排到了旁边坐着,开始自己动手。
“肃羽。”
许玉潋端起长辈架子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称呼他,宁肃羽头也不抬,把破旧的木板凳叠在了一起,“有话就说。”
捧着小暖炉,小蝴蝶并着腿乖乖坐在角落里,头一次开始思考怎么照顾好一个小孩。
即使对方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许玉潋打量他从没来过的客房,眉心蹙了蹙,“家里比较简陋,要是你实在睡不习惯,我可以和你换房间。”
“不用。”宁肃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别在那可怜我,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回你房间休息。”
垂着眉眼,青年表情有些委屈,反驳道:“我没有可怜你。”
“兄长对弟弟好些,本就是正常的,是你没有把我当兄长看待。”
宁肃羽把被房间内吹得摇晃的窗户纸重新贴紧。
扭头看向才不过片刻,就捂着脸没忍住咳嗽两下的人,他皱眉道:“那算我可怜你。”
“赶紧走,行吗?”
也不知怎的,一个伤员竟然比他一个妖族还要来得有气势。
许玉潋闷红了张脸也说不过对方,在房间里看了半天,找不到自己能发挥的地方,还是回了房间。
本着不要让重伤玩家死在副本第一夜的想法。
头次当哥哥的小蝴蝶,再次进入了客房。
昏暗的房间里,许玉潋踮着脚尖,两只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确保呼吸声都很微弱后,拖着自己已经变得干净的绒袍,做贼似的从门边悄无声息地飘进来。
这个时间的客房显得更加磕碜。
没有点灯,毫无装饰。
宁肃羽正安详地躺在由两个大木板组成的床铺上。
除了模样凄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就在许玉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绒袍忽然被人从后方抓住。
含糊的呼唤声从床上传来。
“不要走……”
顺着力道看过去, 宁肃羽包着纱布的手正紧紧地拉着他。
因为过于用力,纱布上已经开始渗出鲜血,可宁肃羽依旧闭着眼, 口中还在不断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妖力不足的时候许玉潋做不到探查别人身体的情况。
他也不清楚宁肃羽为什么会这样。
尝试了下, 发现实在是掰不开对方的手,许玉潋只好坐到床边反握住宁肃羽的手。
在宁肃羽再次开口的时候, 他轻声回应道,“我没有走。”
那句话很奏效,没多久,拽住许玉潋衣角的手逐渐放松。
许玉潋趁着这个机会往床头的灯烛里添了火。
摇晃的灯苗慢慢升起,床边的情况清晰地映入眼中, 下一刻,许玉潋就发现宁肃羽的面颊红得不太正常。
他曲起指节轻轻放在宁肃羽额头上。
过高的体温传来, 指尖颤了颤,许玉潋细秀的眉顿时皱起, “宁肃羽?”
宁肃羽还是没有醒过来, 抓住许玉潋的手也没有松开,仿佛把他当成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地紧握着。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
煮药或者拿水, 都需要有人去做, 宁肃羽这样自己根本没办法帮忙。
他决定再想想别的办法。
“喂。”
许玉潋用力推了推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 可惜毫无反应, 他咬了咬牙, 又凑近宁肃羽耳边,牟足了力大喊他的名字, “肃羽, 你快醒醒。”
几个动作下来宁肃羽还没醒,许玉潋额前已经浮出了细汗。
呼吸急促, 眼尾被生理泪水晕了层水光,他憋着气,半响,还是没忍住用袖摆遮面轻咳了起来,撑在床角扶着胸口,缓了许久才回神。
完全让这个副本的情况折腾了个头。
系统清楚小宿主如今的身体状况,本想着自己出来帮忙,却没想到许玉潋袖摆忽地一扬——
“啪”的一声。
一个巴掌响亮地甩在了宁肃羽的脸上。
系统默默收回了想说的话。
当时许玉潋也是让这整天的事惹得有些气恼了。
有妖族存在的副本,他的身体习性与原本的蝴蝶形态更加靠近,夜晚不是他活跃的时间,视线上也会有很大的局限性。
本就因为旧伤虚弱不已,任务对象还关键时刻掉链子。
想也没想的,下意识就那样做了。
和宁肃羽对上视线,许玉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肃羽,你终于醒了。”他掩耳盗铃地用手压住男人脸上的掌印,语气关切,“你发烧了知道吗?”
“……”
脸颊处火辣辣一阵麻意,不过很快就被青年微凉的掌心盖了过去。
宁肃羽从床上坐起,思绪混乱,在察觉许玉潋要移开手时,反射性地伸手圈住了他的手腕。
宁肃羽压着眉,也没松手,重复他的话:“我发烧了?”
因为在自己的卧室里小睡了片刻,青年散着发丝坐在床角,绒袍下只穿了单薄的亵衣。
被捏着手,身子前倾,宽大的袖口就滑了下去。
细伶伶的手腕在宁肃羽手里,整个人差点栽进他的怀里。
滚烫的温度从手腕处传递过来,见宁肃羽似乎不准备追究刚刚发生的事,忙点了点头,许玉潋推开他。
“估计烧得不轻,你先起来,我们去装些冷水来擦擦脸。”
“药也在灶房那边的抽屉里放着,正好一起。”
伤口发炎又在冷雨里淋了接近一天时间,能撑到现在才发作已经算是情况好了,不过相对的,他的症状也有些严重。
至少能很明显的看出宁肃羽现在比之前温顺了不少。
像条被雨淋透了的大狗,乖乖地接受主人的教训,刚挨了骂,很快就甩着尾巴,又贴了上去。
丝毫没有要提起那一巴掌的意思。
宁肃羽沉默着,顶着那掌印就跟着许玉潋下了床,平静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有没有发现自己被打了。
许玉潋每每回头看过去,见到他那红肿的侧脸,都忍不住庆幸还好客房里没有大铜镜。
客房到灶房需要经过两段室外走廊。
外面天色黑沉,雨势越来越大,走廊上全是水迹。
冬日的雨磨人,最叫人讨厌的一点便是那不停掀起的寒风,凉意似刮骨刀直直往身体里钻。
许玉潋端着灯烛,刚走没几步,火光在寒风的席卷下,顷刻间消失。
眼瞳不受控制地放大了瞬,他睁着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点消失,留下漆黑的一片,找不到方向。
发烫的手背无意间触碰到许玉潋身侧垂落的指尖,黑暗中,宁肃羽也跟着他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环境其实是宁肃羽所熟悉的。
宁家训练他们这些人永远是在往死里训,黑夜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比白天更自在的时间。
过低的温度某种程度上,也让他被高温炙烤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能看清楚许玉潋在黑暗中的所有表情,也能看清他犹豫不前的迷茫。
宁肃羽率先走进灶房,把里面的灯烛全部点上,直到光线将走廊处全部照亮,他看向仍愣在原地的青年,“药在哪?”
发烧需要用冷水敷还是用热水,许玉潋始终弄不明白。
不过他懂得变通,想不清楚大可以一起用。
烧水煮药前先用冷水敷脸,等水烧好了,再分出些擦脸便可。
宁肃羽坐在灶台边,裹着纱布的手随意往里面塞了几根柴火,再回头看见的便是许玉潋伸手要往刚打回的井水里碰。
这季节,没加热过的水和冰块没什么差别。
他眼疾手快扣住许玉潋的手腕。
“做什么?”
许玉潋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皮,眸光透亮,朝他解释,“你发烧了,我准备用冷水给你擦擦脸,这样会有助于降温。”
他说话语速向来不快,嗓音和人一样,温温柔柔的。
因为有些困倦,此刻慢吞吞地拖着尾音,听上去像在跟人卖娇。
宁肃羽只在那些带小孩的妇人那听过这种语气。
扼住的手腕挣扎了几下,宁肃羽皱着脸回神,就看许玉潋朝着他摇了摇手,“可以放开了吗。”
视线跟他的动作,转移向下。
玉瓷般的肌肤白皙细腻,淡青的血脉蜿蜒在上,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易箍着他,叫他动弹不得。
宁肃羽很快松开了手,但同时也拿走了那桶水。
他留给许玉潋一个背影。
“我自己就可以。”
这也不是许玉潋第一次被他拒绝。
稍微愣了下许玉潋就接受了这件事,还不忘叮嘱宁肃羽,“那你记得待会用热水也敷敷额头。”
把系统挑选的药材找出来,后续熬药的事也理所应当地让宁肃羽自己去做了。
苦涩的药味充斥着灶房。
宁肃羽熬药的中途回头看去。
不远处的摇椅上,许玉潋正撑着脸半阖着眼犯困。
整张脸几乎藏进了绒袍的毛领里,纤密眼睫在面颊上落着片阴影,呼吸浅浅。
宁肃羽当时想说什么,最后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听着外面依旧不停的雨声,感受着药罐里沸腾的热气,宁肃羽忽然觉得,他浑身滚烫的血液正逐渐涌向心脏,发烧的感觉,在这时候甚至能称作奇妙。
这不是什么大病。
从前的时候,没有到断手断脚的那种情况,在宁家根本算不上生病。
要是不舒服就吞把药,然后跟平时一样,下午依旧要去正常训练。
没人会像许玉潋这样在意这件事。
单拎出来,守在他身边,告诉他你生病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在大半夜给他熬药。
宁肃羽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许玉潋眨了眨眼,迟钝地对宁肃羽抿了个笑,问:“快熬好了吗?”
宁肃羽停顿了下,低着头,回答:“还没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敷了毛巾后有舒服些吗。”
许玉潋靠在椅子边,捂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和他闲聊,“还好我发现得早,不然按你的温度烧下去,说不定就要感染了。”
宁肃羽用木棍调整着灶台里的火势,并没有说话,等到许玉潋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你后悔吗?”
许玉潋:“什么?”
“你今天如果不把我带回来,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宁肃羽逃避他的视线,说话的声音有些哑,若是细听,还能察觉到有些颤,“其实我死了也一样。”
反正宁家覆灭,留他在这和让他去死,又有什么差别。
宁肃羽这样说着,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这次逃出来的人不是他,那许玉潋也会对那个人这么好吗。
说不定会比对他更好。
那些人性格比他好,能说许多逗人开心的话,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冷着脸,把一切都搞砸。
宁肃羽垂着眼,仿佛在等待什么审判一般站在火光前。
但比话语先出现的,是那双柔软微凉的手。
许玉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前,毫无预兆地直接捧着他的脸,朝着自己的方向带了过去。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些诧异的口吻,带着水光淡淡粉粉的唇肉开合,许玉潋和他的距离在几秒内,缩短到了不过分毫,近到宁肃羽能数清他眼睫颤抖的次数。
漂亮的小脸上表情诧异,嘀嘀咕咕的,还在问:
“是温度又升高了吗?”
没等宁肃羽反应,许玉潋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
他说话时有种说不上来的香气涌出来,带着些热度,把宁肃羽本就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头脑晕得更厉害,只能隐隐分辨出,那是从青年身上传来的。
他当时盯着许玉潋的嘴唇,慢半拍地压下喉结,又转而和许玉潋对上视线。
靠得太近,宁肃羽不确定许玉潋的眼睫毛有没有扫到他。
鼻尖碰到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背后酥得厉害,完全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能做的只有半弯着腰,任由面前的人捧着他的脸,来回地蹭。
他声音哑得厉害:“……我不知道。”
小蝴蝶的触角是探测温度的好工具。
许玉潋认定宁肃羽是烧坏了脑袋说出这些话,拉着人,在发现体温没变的时候还不信邪的又贴了好几下。
“算了。”许玉潋迷茫地皱着眉,想自己可能是困迷糊了,所以才连体温都有些分辨不清,“你先喝药吧。”
南黎国民风并不开放,从没和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
刚二十出头的男人红着脸,完全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发烧带来的感觉,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彻底失去了控制。
这次,宁肃羽没再多说其他话。
黑发束在脑后,那张俊脸上还带着个巴掌印,站在许玉潋身边,老老实实地“嗯”了声。
夜色藏声, 灶房里的光线亮了又灭。
宁肃羽用草灰埋了火,走前还不忘在窗沿处留下条缝通风。
苦涩草药味随着晚风散进雨里,他呼出白气, 脑袋里猛一阵眩晕, 合上门后却还是没有直接离开。
他停留于昏暗游廊,静静地目送着许玉潋回房的背影。
深夜显然比下午那时候的气温更为冻人。
青年方才在躺椅里冒困泡, 不知道睡熟过去了几次,现在出门遭了蕴着细雨的寒风,打着哆嗦,眼眸睁得浑圆,小动物般整张脸全藏进了白色毛领里。
大概是想加快脚步跑回房间, 跑了没几步,又迫于手上捧了灯烛, 怕火再一次熄灭,只能继续缩着脖子强撑着往前走。
眼睫轻抖, 他表情严肃。
蜷缩着细白手指, 把火光当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护了起来。
这院子不大,灶房对角处折个弯儿往里再走就是卧房, 中间隔了个石桌和一缸睡莲, 游廊自然也不会太长。
仅是短暂的半分钟路程, 那避之不及的小模样, 宁肃羽不难猜到如果不是自己, 这个时间对方多半已经歇下了。
哪怕是在逃脱缴杀的途中宁肃羽也没遇到过如此让他苦恼的情况。
粗粝指腹按在额头处,眼皮覆下。
他忽而泄气般地靠在墙壁上, 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没人理会正处于青春期心思过剩的愚蠢小孩。
不远处刚掩上门的小蝴蝶皱着鼻子, 踉跄朝前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这里的天气真的太糟糕了。”
系统点起卧房内小型的炭暖炉, 赞同地出声,【的确,辛苦宿主了。】
有了它的帮腔,许玉潋顿时有了底气。
愤愤不平地脱了鞋袜踩在毛绒地毯上,他边走,还边指责副本设置的不合理。
嘀嘀咕咕地骂主世界,“一定要是冬天吗?明知我们蝴蝶需要冬眠,他还要定在这个季节。”
“总不能因为我现在是妖族,就剥夺我冬眠的权利吧。”
“系统你也觉得吧,他实在太过分了。”
【是。】
等蛐蛐完了主世界,许玉潋缩到被子里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什么,“主世界会监听我们的聊天吗?”
直到得到系统否定的回复,他蹭着枕头翻了个身,含糊说了声,“那就好。”
但骂归骂,总不能真放任不管。
养小孩的任务还是要做。
隔天清晨,依旧是阴雨天气。
惦记着要给人找郎中的事情,许玉潋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许玉潋抬头,瞧见那穿着华丽长袍的狐狸骚包地扬着笑,正朝着他走过来。
“阿潋。”
他微微抬高了伞面,因为还不习惯对方这样热情的举动,只是回应似的眨了眨眼,“宗泽川,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那件缀了兔毛的长袍不方便,这次出门,许玉潋就换了身普通的月白棉服。
内里一件挑着水蓝的夹绒小袄,打底是身绣着蓝楹花案的长衫,再细细数下来得穿了有四五件衣裳。
总是带着些病气的小蝴蝶,今日撑着把油纸小伞踩着混了泥的地面,一步一个脚印,圆滚滚的身影,远远看去就能叫人心中柔软。
也不知今后若是养好了身体,能不能多长些肉。
最好是把他那小嫩翅膀哄出来,叫他也看上一看,摸上一摸。
宗泽川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面上不显。
用妖力隔开四周的雨水,他牵着人往宅子里走,平静道:“自然是知道潋潋来了便出来接你,倒是潋潋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许玉潋今日有求于人,性子很乖,被他拉着手也没有挣扎。
另一只手本来撑着油纸伞,雨被隔开后,他就把那只手塞进袖子里藏着。
浑身上下暖融融,靠着狐狸身上毛绒绒的衣裳,腮边的血色都浓了些。
“我遇到些麻烦,村子里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就想着找你帮帮忙。”
这次许玉潋说的都是真话。
沿着悬崖下这条河形成的村子里人数不算很多。
因为周边都是高山,路径窄小又过于泥泞,每每想要去最近的小集市都需要花上两个时辰不止,原先住在这里的村民们,后来有大半都挑着日子搬了出去。
不过对许玉潋来说没什么差别,他不认识从前的那些村民,也不认识留下来的村民,最熟的便是这只从山上下来的大狐狸。
这只大狐狸的家也好找,以前是住在山上桃树最多的那个位置,现在就住在他家附近,是间十分气派的大宅子。
如果狐狸没那么讨厌的话,为了这漂亮神气的屋子,许玉潋作为一个没什么实力的小妖怪,也是愿意当当他的小弟的。
当然,那只是如果。
宅子里用妖力烘得暖融融的。
各种家具周围还圈了层不知什么妖族的兽毛,踩着和家中同类型的毛毯,许玉潋被他牵着坐到了烘着果干花茶的贵妃椅旁。
往茶壶里灌了水,挑着小蝴蝶最喜欢的那种花瓣往里放,宗泽川漫不经心地应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帮呢、”
“因为我觉得,找你的话,你应该会有办法吧。”
许玉潋抿湿唇,说完那些话,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握住了宗泽川的手指。
和宗泽川解释的时候,小蝴蝶的嗓音柔柔的,没什么刻意的心思,但总叫人觉得他惯会撒娇。
宗泽川很是吃这套。
若深究些,其实这小蝴蝶妖做什么他都爱多放点心思。
这情况他自己可能也觉得奇怪,分明他本体不是狗也不是猫,怎么当个狐狸也喜欢扑蝶,想不通。
不过今日宗泽川反常地没直接松口。
心思颇多的男人嗅着空气里那点陌生的味道,眸色渐深,几步走到他身旁,面上已经,语气却是并无异样,“是有什么麻烦?翅膀最近又开始痛了?”
“之前的药也的确到了快用完的时候。”
小蝴蝶和宗泽川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以蝴蝶形态出现的。
无精打采的一只小蝴蝶,飞到哪就歇到哪。
被宗泽川捡到手里的时候才蔫巴巴地开口说话,叫人给他送点晨露喝。
毫无威胁,是只没什么修为的小妖怪。
后来宗泽川才知道,他人形的时候连翅膀都没有长出来。
那天宗泽川去找许玉潋,发现他靠在床角,看见自己进来的时候,垂着眼眸,几滴泪珠就要往下掉。
也不哭出声,用衣服静静地擦眼泪,眼尾潋滟一片,唇肉都快咬出了血。
直到问了详细,见着那被白皙皮肉包着的肩胛骨到腰线的部分,两条色泽嫣红的新肉鼓着,宗泽川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实对许玉潋来说是个好坏参半的消息。
之前化形的时候没长出翅膀,后续蝴蝶妖长翅膀都会困难些,而有些妖族可能一辈子都长不出来。
现在他背部翅膀的位置红肿发痒,多半是准备生出翅膀的迹象。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许玉潋现在妖力不够,长翅膀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负担。
并不了解蝴蝶妖族翅膀的生长规律,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几年,宗泽川能做的也只有为他寻来缓解疼痛的药。
“药快用完了……但我今天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这话戳到了许玉潋的伤心事,他耷拉着眉眼,接过宗泽川递来的热茶,嘴上还不忘反驳道:“我的翅膀还想没伸出来呢,现在不碰的话就没有感觉,也没有痛了。”
“它冬天不长,因为太冷了。”
“嗯。”
视线在许玉潋身上绕了几圈,略微邪性的狭长眼眸眯了眯,宗泽川看他:“那你今天是因为什么来的。”
“还能有什么事让小祖宗想起我来。”
“……”
在小蝴蝶看来,妖与妖之间没有好藏的。
他省略掉和宁肃羽碰面的过程,把前因后果大概说了遍,然后诚恳道:“我觉得他可能需要去看看郎中。”
宗泽川:“?”
你说谁看郎中,你跟谁说谁要看郎中?
好不容易小蝴蝶主动来见一次自己,结果还是为了别的男人,甚至是个人族。
一想到二人现在就住在同个院子里,小蝴蝶身上的气味都混进了杂质。
宗泽川表情顿时就有点绷不住了,说话也没什么好气,“看郎中便去看,你又来找我作甚?莫非我还是个郎中?”
许玉潋无法体会到宗泽川的感受,他只是不明白:“怎么不是,可你给我的药都很有用。”
宗泽川沉着眉,没有再说话。
但硕大的白色尾巴不知何时出现,颇具重量的一大条,已经缠在了小蝴蝶的腰间,态度明确。
“宗泽川你……”
察觉到狐狸的不情愿,许玉潋压着他的尾巴,秀眉蹙着,有些无措地说:“那、那要是去看郎中的话,我也没有什么钱了。”
“万一他死在那里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宗泽川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