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就是那个天天被领导压榨着写报告的人,不仅要搜肠刮肚凑够字数,还要整理格式,还要一遍遍改,有时交上去之后又会被批回来重写。
没想到,自己也算是屠龙者终成恶龙了。
“呃,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吧。”简云蓝视线飘忽地说。
饕餮牢牢盯住了他,眼神中逐渐染上了怀疑:“通融一下?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说法听起来怪怪的?
饕餮从未写过人类所说的‘报告’,但想到简云蓝会给他做满汉全席,饕餮又有了无穷的动力。
为了写这份报告,他已经通宵一整天了。
这人类不会到时候又找个借口,给他批回来吧?
上古凶兽感受到了人间社畜的崩溃。
“人类,你敢耍本座?!”
饕餮靠近简云蓝,居高临下看着他,银发无风飞舞起来。饕餮整个人靠得很近,把简云蓝笼罩在他的阴影里,近得简云蓝能闻到他身上很浅的檀香。
饕餮的金瞳紧紧眯着,看简云蓝。
之前没发现,这个人的眼睫毛很长,鸟类的羽毛一般,眼尾微微下垂,是个无害的狗狗眼。
但那双看似无辜的狗狗眼,永远都是在琢磨些坏点子。
把堂堂饕餮大人耍得团团转!
饕餮气得牙痒痒,忍不住伸出手,把简云蓝的脸颊捏了捏,把他的眼尾往上一提。
什么无辜狗狗眼,明明就是狡猾的狐狸眼。
果然,狐狸黑得发蓝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有了坏主意。
简云蓝眨眨眼,对饕餮说:“这样,你先写,写完把两千字的报告交上来,我大概五个工作日内给到你答复,可以吗?”
饕餮:“……”
饕餮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五日之后,就能吃满汉全席了是吧?”
简云蓝一副老油条的样子,熟练地说:
“具体的情况呢,我会经过一个科学的缜密的这么一个判断,哎,到时候呢你呢需要给到我一个配合,然后这个事情不是说不办,而是说怎么办,怎么落实,可以再想办法,去实现一个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对吧?”
饕餮:“???”
饕餮的大脑被这一通废话绕晕了,仿佛有一双手把他的脑细胞和反射弧都扯出来,打了个死结。
趁着饕餮死机的空档,简云蓝当机立断骑上了三轮车,开溜:“那你先加油,我要去摆摊了,其他事回来再说!”
饕餮:“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但简云蓝骑着三轮车的背影,已经踩着风火轮一般,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早上八点半,远洲集团楼下。
还没到九点,简云蓝的三轮车还没到来,而且还下着雨,但这里用人山人海形容也不为过。
最引人瞩目的,是昨天狗仔直播被吸粉的、或者在网上看到视频入坑的颜狗们,和京大云吞老板粉丝后援会的成员们双剑合璧,他们举着灯牌,上面大大写着‘简老板(爱心)原地出道(爱心)’‘云吞~炒饭~’等字样。
后援会会长,京大机械学院的大三学生叶茗是这群人的领头,她穿着印了简云蓝照片的T恤,拿着灯牌,痛包里放着简云蓝的Q版小扇子,玩偶周边,吧唧等等,在人群中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因为叶茗有简云蓝在京大摆摊时期的一手照片,因此源源不断有人来跟她买各种周边,生意非常之火爆。当雨势变大之后,叶茗还开始免费发印了简云蓝照片的雨伞:
“雨伞还有很多,大家一个个来,不要拥挤!”“一起加入云吞神教吧~有帅哥有美食~入坑不亏~”“现在入坑有无料可以领!”
众人:“……”
好夸张啊啊啊啊!
有路过的路人,随意往这边瞟了一眼,立刻爆发出一声‘卧槽’:“这是什么阵仗?!有什么明星在这里开演唱会吗?!”
和他同行的人也是一脸震惊,仔细看了一下:
“他们好像是在等一个……小吃摊?”
这已经不是小吃摊的范畴了吧!
除了粉丝后援会,现场还有几个神神秘秘,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这都是各大经纪公司派来的,他们搜遍了一切信息,也没有找到简云蓝的联系方式,只能采用最朴实的方式:直接在简云蓝摆摊的地方蹲人。
这几位经纪人,平时都是杀得刀光剑影的竞争对手,此时也虎视眈眈,互不相让,警惕地看着彼此。
至于原本就再炒饭摊排队的食客们,则有些不习惯了。
林天秋本来就有点社恐社恐,虽然之前简老板的生意很火爆,但今天的火爆直接上升了一个数量级,还有不少人在问他:“诶,你是这边的老顾客吧,之前简老板都卖了什么炒饭?好不好吃?”
被迫和很多人对话的林天秋,露出脆弱的微笑:我没逝:)
小吃摊老板们还好,这人潮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生意,大家排队排累了,看到旁边的煎饼果子、包子、油条什么的都会顺便买点,但时间刚到八点半,以吴秋荷为首,老板们都麻利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无缝融入排队队伍里。
做生意归做生意,不能耽误了吃炒饭呀!
食客:“?”
至于明若瑰,则是直接不装了。既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吃货的事情了,还装什么啊!明若瑰穿着舒适的运动服,一头如瀑的黑发扎起来。
更难得的是,虽然明若瑰这么一个行走的顶流在此,却一个狗仔也没有。
——因为上次直播爆料恋情的事情,很多狗仔最近日子都不好过,自己水深火热着呢,哪好意思再来惹明若瑰这座大佛!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狗仔候面包,现在是什么下场,大家都有目共睹了。
因此,明若瑰也自在了很多,她甚至都没有怎么化妆就来了,主打一个自然,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当然,虽然没什么狗仔,但周围人的好奇心还是免不了的,还有人看了网上的视频,一看见明若瑰就打趣道:
“明姐,你又要跪下磕头简老板去当你私家厨师了吗?”
明若瑰睁大眼睛:“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些天亲眼看见了,你坐在地上跪求简老板,哭得好大声好丢脸呢。”
明若瑰便涨红了脸,颠来倒去说些什么“只是楚楚可怜、容色倾城地抱着他大腿哀求,没有跪下磕头!”,什么“吃炒饭的事情,不能算丢脸”,接着又是些难懂的话,像是“之乎者也”“炒饭真香”之类的话。
围观群众:“……”
什么孔乙己。
明若瑰来了,贝诗自然也来了。
张默和贝诗这对小情侣,一边准备婚礼的事情,一边还兢兢业业来排队,看着周围的人山人海,他们胆战心惊。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面好多学弟学妹啊啊啊!
京大离这边,坐地铁也得一个小时吧,怎么这群人全都来了!简老板的魅力到底有多夸张!
张默和贝诗都是京大的毕业生,说起来,最初还是在京大认识的彼此呢。他们两人的恋情,从校服到婚纱,这京大也曾经是一段佳话,两人还作为优秀生代表被邀请回校参观过。
但,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学弟学妹,他们两个人高大上的学长学姐滤镜一下子就碎了啊。
在外是优秀学霸情侣,大厂骨干员工和金牌经纪人,但实际上……是两个被生活摧残得体无完肤,每天只能靠炒饭得到一点点慰藉的社畜QAQ
张默和贝诗都悄悄戴上了口罩,压低雨伞,不想被认出来。
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
比如李芸和谭婷婷,两人眼尖地立刻就发现了贝诗:
“啊!贝诗学姐!!!你记得我们吗,之前回校演讲的时候我们还加了微信呢,我们特别崇拜你,竟然短短几年就能做成金牌经纪人,还捧出明若瑰那样的顶流女明星,你好厉害啊!”
“你也来排简老板的队呀!”
谭婷婷对贝诗这种金牌经纪人充满了幻想,认为对方一定是一身干练的西服,妆容精致,雷厉风行,浑身都充满了女强人说一不二的气势。
但眼前的贝诗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穿着宽松运动服,戴着眼睛,拿着一个印了简云蓝照片的团扇遮住脸,眼神躲闪。
贝诗:“……”
简老板你快来。
你再不来我就快碎了呜呜呜!!!
即使在这人山人海中,宁笙也显得非常出众,他撑着把透明伞站在雨中,整个人都笼罩着天光,像一株挺拔的树。
许多人纷纷侧目:
“好帅啊!”“这么帅的帅哥也会为炒饭所倾倒吗?”“感觉和简老板的美貌不相上下……”
宁笙的气质依然是偏清冷的,但却不显得孤独。
他身边,有李明曦,有其他计算机学院的朋友们,男生们自然地围着他身边说说笑笑,偶尔提到宁笙,宁笙也会搭上一两句话,当他说话时,周身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气息就褪去了,显得生动。
旁边有女生红着脸,偷偷看了他很久,竖起耳朵去听他说的话。
只听见宁笙淡淡一笑,说:“你们那么菜,打游戏别找我了,我嫌丢人,影响我吃炒饭的心情。”
女生:“……”
怎么跟她想象的清冷美人人设不太一样。
在那长长的队伍中,宁笙排得非常靠前,几乎是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李明曦的极力劝阻下,宁笙才勉强放弃了晚上十点就出发通宵夜排的计划,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凌晨五点就赶第一班地铁出发了,来得比所有人都早。
必须要格外小心,格外认真。
他不能承担一丝一毫吃不到炒饭的风险!
虽然,简老板的摆摊地点在远洲集团楼下,这一点让宁笙心里有些不舒服。
远洲集团,光是听到这四个字,就有许多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顶层的办公室,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的城市,还有眼神疯狂的顾行舟,钳制住双手的手铐……
曾经,宁笙光是想到那个名字,就会反射性呕吐。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母亲和外婆的情况在变好,因为简老板的云吞,他有了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一点点被拽进阳光里。他生活里连续不断的阴雨,已经停了。
他既然晒到了太阳,就不会再妥协,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把他拖回那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禁锢他的生长。
即使再见到顾行舟,宁笙也不会畏惧,不会退缩。
为了简云蓝的炒饭,他愿意去任何地方排队,即使是远洲集团楼下。
而且,他已经不怕顾行舟了,甚至一想到这三个字,就觉得牙痒痒。
宁笙已经想好了。
……如果再见到顾行舟,他一定要照着对方的脸,来上两大嘴巴子!
再左勾拳,右勾拳,扫堂腿!
最重要的是,要往对方裆下来一脚!
宁笙微笑着,拳头握紧了一些。
李明曦瑟瑟发抖:“……”
宁神的表情好可怕,感觉好像在想着什么人道毁灭的恐怖计划。
不知道那个被宁神盯上的倒霉蛋是谁。
总之,替他默哀,阿门。
因为宁笙来得很早,排队排得很靠前,因此,并没有看到排在队伍中段、全副武装着的顾行舟。
为了吃上炒饭,顾行舟这次也做了完全的准备。
不仅叫上自己的几个得力下属,做了完备的计划,而且还乔装打扮,确保不会有任何人认出自己——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绝对无法看透这层伪装,从他的手中抢走来之不易的炒饭!
“顾总……哦不,咳咳,小舟,”在顾行舟凌厉的眼风中,秘书咳嗽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还有五分钟,即将准备了。”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八点五十五分。
根据过往几天的数据,他们做了一个严密的报告,其中用统计图分析了简云蓝的出摊时间,预计客流量,平均售完时间等等。
分析得出,简云蓝每天出摊非常准时,基本都在九点钟整,时间出入不超过一分钟。
就连顾行舟目前排着的这个位置,都是经过专业团队精密分析的。
不早不晚,恰好五十位!
不会像第一名那样引人瞩目,也不会因为排得太靠后,而错过吃炒饭的机会,在中间是最不引人瞩目的了。乔装改扮之后,也不会有被熟人发现的风险。
嗯,完美。
顾行舟满意地点点头。
他花这么多钱雇佣的这些得力下属,可不是吃白饭的。
于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很快,在所有人无比盼望又紧张的目光之中,那道骑着三轮车的身影,迎着光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啊啊啊!”
“简老板,你终于来了,我们等得好苦啊!”
“简老板好久不见QvQ”
“今天是什么炒饭?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成百上千的人一拥而上,如丧尸围城一般,很多人都热情地伸手过来扒拉他的车。简云蓝还没到自己的摊位呢,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最后,还是明若瑰站出来,气势非凡地指挥起秩序,人群才不情不愿地分开一条道来——
“今天来这么多人啊?”简云蓝也是睁大了双眼,有些震惊,他只卖一百份,这里怎么说也有上千人了吧?
因为不关注网络上的那些事情,简云蓝对自己的走红还一无所知。
简云蓝宣布:“今天是香辣土豆炒饭,限量一百份。”
排在最前面的宁笙立刻就扫码付了款,他上一秒还一脸阴郁地想着顾行舟的事情,下一秒就神情一变,眸子里波光粼粼,落雨的小狗般:
“简老板好,我是老顾客,之前还帮你剥过虾呢,可不可以给我多卖一份?”
李明曦:“宁神你——”又想要作弊!
宁笙:“闭嘴。”
李明曦:“……”
简云蓝看了宁笙半晌,认出来了,很高兴道:“我记得你!还有同学们……大家从京大过来的?好远啊,辛苦了吧。”
闻言,周围京大的同学顿时如沐春风,羞涩地捂着脸。
他真好。
他心里有我们!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每人限购一份。”面对宁笙的询问,简云蓝遗憾地说着。
“不过,”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会把大家都喂得饱饱的,你们放心吧!”
王牌饲养员.jpg
京大的同学们恍惚眨眼,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圣光。
说话间,简云蓝把铁锅热起来了,油倒下去,再加上满满的一把蒜。
在热油中,那蒜末很快被煎得香喷喷,浓郁的蒜香味不断随着热气往上冒,腊肠很快也被滑入锅中,半肥半瘦的红亮腊肠,被煎得外焦里嫩。
然后,简云蓝铺下了满满一大碗土豆,那土豆各个表面光滑,边缘温润,显出一种漂亮的浅黄色,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是质量上乘的土豆。
然后,在众人期待无比的目光下,那土豆很快被煎得金黄流油,滋滋作响,透露出无比诱人的光泽……
很快, 第一份香辣土豆炒饭热气腾腾地出锅。
那土豆的外表金黄酥脆,裹满了一层辣椒粉和孜然,油汪汪的,辛香扑鼻。和土豆一样,粒粒分明的白米饭浸透了油泼辣子,红亮的辣油给米饭镀上一层饱满的光泽,浓郁的香辣味扑鼻而来!
而米饭之中,还能看见酱色分明的腊肠,绿色的香葱,再满满地洒上一层白芝麻,点缀在浸满辣油的酥脆土豆和米饭之间……
从炒饭下锅起,队伍前方的惊呼声就没停过。简云蓝炒得很快,大锅一次能炒三份,很快,就有六七个人吃上了。
而排在队伍稍后面的,以及来得太晚、根本没排上队伍的人们,只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那些幸运儿,焦急地探头探脑,希望自己也能排上队,买上这么一份炒饭。
在这天气转凉的秋天阴雨里,没有什么,比在遮雨棚下来上一碗这热腾腾的香辣炒饭更治愈的事情了!
“呼呼,好辣,好好吃!”
“这是我第一次吃辣味的炒饭呢,没想到这么好吃~辣椒酱的口感好特殊,好香好辣,越吃越带劲。”
“这个土豆的口感绝了,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
“我一个人能炫三份嘿嘿……”
队伍前排,以京大的同学们为主,和宁笙一样,很多人都是敢最早一班地铁出发,三四个小时前就在等了。
但,吃上炒饭的人,无一不竖着大拇指,感慨:值!
这么好吃的炒饭,不要说三四个小时,就是三四十个小时,也得等啊。
队伍中段,排着队的顾行舟,听见前面传来的一阵阵惊呼和幸福的笑声,黑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
他,顾行舟,可是吃过全世界最美味的炒饭的人。
——不是什么米其林三星的炒饭,也不是市里人人都称赞的唐宴炒饭,而是那一碗在他走投无路时、递到眼前的刚出锅的蛋炒饭。
今天在这里排队的目的,也不过是因为,前几天的‘失败’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需要确认一下。
确认……阿笙的炒饭,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
他不允许自己心里有任何疑虑。
顾行舟俯视着面前的人群,眼中闪烁着自信而高傲的光芒,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时,前面的人刚刚拿到了炒饭,惊呼:“啊,我的饮料洒了,有谁有纸巾吗?”
顾行舟无比熟练地掏出餐巾纸,的脸上挂上了真诚的营业笑容:“您稍等,我这里有餐巾纸,现在就给您拿~”
话音刚落,顾行舟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那人已经接过餐巾纸,非常感激地说:“谢谢啊,你真是个善良的小伙子。”
顾行舟感觉心里暖暖的。
……究竟在暖什么啊!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顾行舟。
“我要一份炒饭,”顾行舟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倨傲,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男人,就给你一个机会,努力取悦我吧。”
周围人:“???”
这个人脑子好像有点那个。
顾行舟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倒要看看,这被无数人交口称赞的炒饭,到底是怎么样的,是否真有其他人吹得那么好。
他可是很难取悦的。
——这一点,连着几天被半夜揪起来做炒饭的私家厨师们,非常有发言权。顾总最近疯了似的,不仅不走流程了,点菜的花样还变多了,一会要加柠檬,一会要加最优质的广式腊肠,但每次做完顾总都是尝一口就摔碗,边摔边骂“还不如路边摊”!
顾家的私人厨师们苦不堪言。
简云蓝摆摊向来一视同仁,无论是什么样的客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是努力做到最好的。对于顾行舟这样离谱的要求,他也是笑了笑,说:“好的客人,五十五元。”
顾行舟皱眉:“别人都是五十元,为什么我的要贵?”
简云蓝:“精神损失费。”
“……”
顾行舟气急败坏地扫码转了账。
简云蓝熟练地倒油,下蒜末土豆米饭,油泼辣子刚一倒下,热锅里就被激得冒出了白汽。
雨势渐渐变大了,可以清晰听到雨水敲打在遮雨布上的声音,冷风呼呼地吹,不得不说,在这样的天气里,看着眼前一个热热闹闹的、油锅冒着滋滋气泡声的小吃摊,闻着鼻尖香辣浓郁的土豆炒饭味道,还是挺舒适的。
数分钟后,一碗冒着热气的香辣土豆炒饭,被递到了顾行舟手中。
浸透了辣油的米饭,呈现出一种松散又饱满的光泽,红亮的酱色,在白芝麻的点缀下显得美味极了。那切成块状的土豆被煎得正好,金黄色,表皮略有些焦,裹满了辣椒粉,冒着孜然的香味,与米饭和腊肠均匀混合……
顾行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两天,整整两天。
从那晚的夜市摊开始,他每晚闭上眼睛,就是那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炒饭。
而现在,这么一碗炒饭,终于被端在了他的手里,分量十足。
顾行舟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的优雅与得体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满满的一口炒饭……
“好辣!”
顾行舟忍不住惊呼出声,好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辣,再加上刚刚出锅的滚烫,他被烫得猛呼了两口气。
好辣,但是……
好好吃啊!
红彤彤的米饭,完全吸饱了辣油,腊肠那香喷喷的荤油也在炒饭的过程中彻底浸入了饭粒里,夹杂着葱花与白芝麻。一口咬下去,那米饭非常有嚼劲,松软却弹牙,还能尝到外焦里嫩的腊肠,满满的辣油随着咀嚼流淌出来,在唇齿间蔓延开,顿时整个口腔都是那让人欲罢不能的辣味。
顾行舟被辣得嘶嘶哈气,满足极了。
点睛之笔,是那土豆。
那每一块土豆都裹满了酱汁的香辣味,伴随着孜然粉的浓辛,在热腾腾的米饭中显得极为突出。土豆被煎得冒泡的表皮,带着一种脆感,但内里却是软糯而细腻的,每一口咀嚼都是种极致的口感享受,在口中沙沙地融化开,和香辣的米饭一起,带来碳水的独特满足感。
仅仅是咬下一口,顾行舟就震惊了。就算出生高贵如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却也从未尝过口感如此美妙的土豆。他曾经一直认为,烹饪的精髓就是寻找那些极致高档的食材,像是鲍鱼、燕窝、龙虾,还原食材本身的口感即可。
顾行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街头一份香辣土豆炒饭惊艳至此。
感觉……吃过这么一碗炒饭,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顾行舟端着炒饭,狼吞虎咽着,全无平时端着的总裁架子。因为辣,他满脸都是通红的,鼻尖也冒着热汗。
他大口吃着炒饭,却仔细咀嚼,甚至有点舍不得吞咽,因为太好吃了,太快乐了,努力想要把这份快乐延长一点点,再一点点。
这份炒饭太美味。
人类的味觉,和记忆紧紧关联着。当久违地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记忆里的某些掩藏在角落的旧时光也被唤醒了。
恍惚间,顾行舟看到了母亲。
那是在母亲刚生病时的事情了,一个无比普通的早上,窗外下着暴雨,电视机上播放着黑猫警长的动画片。爸爸在帮他煮了牛奶,而妈妈围在炉灶前,也是这样炒了一份简简单单的炒饭。
他们一家三口围在桌子前吃,被辣得满头冒汗、不断哈气,爸爸抱着他哈哈大笑,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顾行舟至今还记得那炒饭香辣又浓郁的味道,还有妈妈……妈妈笑着伸出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说:
“你这个小馋猫,每天都嚷着要吃炒饭,妈妈给你做了,可不许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