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今天又想出了什么养我的办法?by浩然天风

作者:浩然天风  录入:03-07

观昏晓无奈一笑:“真计较,它入的可是我的噩梦。”
“嗯,那你做一次关于我的好梦,就能把与它相关的所有噩梦一笔勾销。这买卖够划算吗?”
“商业鬼才,刷你的碗去!”
夜色渐深,妖力攒成的月亮灯静静漂浮在桌旁,以一种足够明亮却不伤眼的亮度静静陪伴观昏晓,一如它们的主人那般。
观昏晓抹开最后一点墨迹,抬头望天,天际一弯月牙悬在云层边沿,洒下与他画中相同的月色。
山野孤灯,月下竹舍,咔哒咔哒旋转的水车,菜圃里悄悄冒头的芽叶。
竹窗洞开,窗下长几旁伏着一道人影,没有作画,而是枕臂睡去,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完成一半的画作里有小桥流水,炊烟人家,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兽。小兽摇头摆尾地跑向山林深处,毛发上遍洒的夕阳染了画外的人影满袖,清风拂来,袖摆鼓荡出呼呼声响。
观昏晓给人影的衣服,天边的圆月,菜圃和水车精心调制了色彩层次,渲染得极为细腻,圆融一体,浑然不觉笔触,就像它们是从勾线的墨迹里延展出来,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完成这幅画之后,观昏晓回头去看,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把它画出来了,作画时的他如有神助,勾抹挑染皆是神来之笔,不能重现,也无法复刻。
或许画画的人确实不是他,而是梦里那道身影。
他们有着相同灵魂,却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我可以看了吗?”
连青酌的声音冷不防打断观昏晓的思绪,他想了想,点点头:“嗯,看吧。”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连青酌的身影从十几米外腾掠而来,藏都不藏心里那份迫不及待。
看到画的内容后,他却怔了怔,脱口而出:“家?”
“不准确。”观昏晓唇角微弯,对他一眼看出自己作品主题的事颇为高兴,“是故园。”
故去的家园,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画中人能沉溺美梦,观画者却因一次行差踏错而面目全非,看到故人身影时,它还能清醒地流一滴眼泪吗?
想到这里,观昏晓竟有些不忍。
连青酌动了动嘴唇,好像也觉得这幅画对某只怨妖而言十分残忍,但他没有制止,而是选择火上浇油。
他提笔蘸墨,在观昏晓的画旁题下两行诗: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出自宋代晏几道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初七夜里,观昏晓的画顺利送至特物局总部,并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但这些事画家本人一概不知,甚至还在担心自己这半路出家的水平到底能不能完成托付。
直至一天后收到局长的消息,说画作斐然,他才松了口气。
当然,画有用归有用,观昏晓人还是得亲自去一趟,跟怨妖见最后一面的。那是怨妖引颈就戮的条件,也是安岳襄的承诺。
从祁县到渠江镇外的山上,需要坐七个小时的飞机、两个小时的动车,以及半个小时的摩的。
观昏晓略略做了点行程功课,扭头就问连青酌:“大妖,你能带我飞过去吗?”
连青酌正在给之前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条手链返工,听到这话时,正在把新的妖力结晶系上去。
他轻轻一笑,说:“当然可以,最多半分钟就到,省时省钱省力。”
闻言,观昏晓果断关掉浏览器。
连青酌向他伸出手,他把右手递过去,看着半分钟横行千里的大妖托起自己的手腕,将手链小心翼翼戴到腕上。
这回,他的妖力结晶不再是游离在外的吊坠,而是嵌入晶石间的点缀。灯光在结晶的不规则切面上流转,折射出灿灿光芒,仿佛有紫焰流动,瑰丽非常。
观昏晓转动手链,看着与连青酌眼睛同色的晶石,眼神温柔:“有你在,我还需要它们保护吗?”
连青酌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砸得一懵,从来都是情话输出方的他乍然被反向输出,整个人愣在原地。
观昏晓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却也并不窘迫,慢条斯理地再接上半句:“当然,你要是离开就当我没说……”
“不会!”连青酌一把握住他的手,有些急切地将他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额头砸在他肩上,这一次换观昏晓愣住了,可也没愣多久,就从他急促起伏的胸膛中察觉他的无措与坚定。
坚定观昏晓能理解,无措又是因为什么?
不等他发问,连青酌忽然偏头埋进他的肩窝,双臂穿过他腰间紧紧箍在他的背上,指节陷入他蝴蝶骨下的凹陷,像是搂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直到将自己完全裹入他的气息,紧促的呼吸才渐渐趋于平缓。
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在窗外一朵一朵地绽开,声响清亮。
连青酌呢喃道:“这一世……我会陪你长命百岁。”
观昏晓怔怔地听着,心底那潭少有人触及的冰冷湖泊忽然被抽干,又有温暖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进来,将它重新填满,焕发出别样生气。
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子里也确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回抱了连青酌一下。
妖族近乎无尽的寿命离他太远,长命百岁也离他太远。
他只要当下。
观昏晓请了十四十五两天假,十四晚上到的渠江镇,在野外山上,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上看见了小镇里的万家灯火,与从灯火间分离,缓缓升上半空的孔明灯。
渠江镇是比祁县更偏南方,更传统的地方,孔明灯都是用红纸糊的,竹篾中心点着黄色的蜡烛,站在房顶往上一托,灯笼便轻飘飘地飞上半空。
这些孔明灯飞不了多久,也飞不了多远,蜡烛一灭就会落地,多是落在郊外。因为有着火风险,近些年政府已经开始限制燃放了,只是元宵毕竟是重要节日,上头才在做足防控措施后,短暂地开放了一天。
渠江镇外的山连绵宽阔,仿佛凝固在翠屏间的川流,占地广袤,却很少有人提及它被记录在地图上的名字,当地人和外地人都更喜欢称它为江流山。
江流,是封妖师给怨妖取的名字。
驱风逐月的妖力散开时如同萤火,连青酌悄悄瞄了眼观昏晓的侧脸,见他没有拒绝,便心安理得地继续搂他的腰,陪他欣赏漫天灯河。
观昏晓只当感觉不到腰间那只摸摸蹭蹭的猫爪,问他:“特物局总部的入口在哪里?”
连青酌道:“就在山顶上。”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观昏晓当即把他爪子扒拉下去,一本正经地理理衣服,人模人样道:“那咱们赶紧进去吧,办完事我还要去看表哥,那可怜孩子昨晚跟我哭了半小时,求我给他带几包火鸡面去,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
连青酌捏了捏拳,仔细回味了下手感,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连本带利搂回来,才不太情愿地点头,并瞪了暗处某物一眼。
地下三百米处,挤在监控室其中一个屏幕前的几人呼啦一下跳开,推推搡搡地往外跑,边跑边整理仪容,免得在即将到来的二位大佬面前失礼。
安岳襄最为淡定,一抚鬓角乱发,冲三只小废物点心说:“慌什么?有观先生在,难道还怕你们老大收拾你们?”
林摹丑翻了个白眼:“您老可别说了!这几天老大不知道抽什么疯,天天陪我们做实战训练,还把我们的体能训练涨了两倍,我过年都没来得及养膘,就快瘦成鸡崽了,等会儿您可别乱提我们,我可不想再提升训练量!”
“出息。”安岳襄撇嘴,“我年轻时训练强度比你们大多了,你们老大陪你们做实战训练是偶发事件,跟我交手却和吃饭喝水一样普遍且正常,我说什么了吗?”
“您老被妖血淬炼过身体,一身的钢筋铁骨,能不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了吗?”凌洛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有本事把您私藏的妖血拿出来分我们一点,将我们的身体强化到有您一半的强度就够了,保证什么样的训练强度我们都接受。”
司巍藿竖起大拇指:“是这个理儿!局长您觉得呢?”
“咳。”安局长狼狈地加快脚步,并转移话题:“赶紧的吧!他们马上就到门口了!”
三人齐齐“嘁”了一声。
从山顶入口进入山体,观昏晓走完三百米长的楼梯,为周身逐渐开阔清晰的建筑而震撼。
特物局的主体完全沉没在地下,挖空了大半座山不是夸张用语,而是写实记录。
半现代半复古的巨大建筑嵌入石壁,严丝合缝,浑然天成,没有丝毫雕琢痕迹,仿佛不是人为建造,而是直接从山里生长出来的一般。
楼梯尽头是一扇高高的拱门,门后四人一字排开,三个是观昏晓的老熟人,还有一位面容陌生,但身份不言而喻的年轻……老者?
观昏晓的视线扫过安岳襄的白发、蓝瞳与花白的长眉,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
看出他眼底小小的局促,安岳襄笑着迎上前,主动介绍:“观先生你好,我是安岳襄,特物局现任局长。别看我长得年轻,其实我已经七老八十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容貌才没有变化。但你不用把我当成老头,我的心态还是挺年轻的。”
说到年龄的时候,安岳襄不着痕迹地瞥了连青酌一眼,笑容扩大。
观昏晓毫无滞碍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按下连青酌扬起的手,点头道:“您好,安老先生,久闻大名,您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精神矍铄。”
安岳襄被空气呛了一下,身旁三个小废物点心分别朝不同方向别开头,忍住笑意。
连青酌弯弯眼睛,故作严肃道:“别废话了,赶紧带我们去关押怨妖的地方,为免夜长梦多,早办早完事。”
安岳襄拍了拍心口,长舒一口气:“事儿当然得办,不过只能观先生独自过去,你得和我们一起候在外边。”
连青酌霎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听我解释。”安岳襄示意他稍安勿躁,“观先生的画寄过来后,我就将它挂在了关着怨妖的监狱里,此时,怨妖的力量被消磨了至少九成,之所以还能支撑,是因为……”
话说到这儿,他看向观昏晓,观昏晓也心照不宣地点头,没有犹豫。
“我自己去吧,它需要和那位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别担心,我们……可能说不了太多的话。”他拍拍连青酌的肩膀,隐约心有所感,又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马上就要到上元节了。”
观昏晓没有发现自己对节日的称呼发生了改变,连青酌却敏锐察觉,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怔了怔。
安岳襄道:“凌洛,阿司,小林,你们带观先生过去,我和你们老大……现在没办法靠近那个地方。”
“好的。”三人点头,“观先生,跟我们走吧。”
观昏晓抬脚要走,背后却突然伸来一只手,松松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过头去,就见连青酌换回本相,眼底紫焰流淌,周身涌动的妖力不约而同避开了他们接触的手,抖出畏怖的波动。
“你要记得你的名字。”连青酌没头没脑地道。
观昏晓却明白他的意思,勾起薄唇,眉眼间略显邪气的笑意冲淡了他的不安:“放心,我知道我是观昏晓。”
连青酌的神色柔和下来,松开他的手,目送他的身影远去。
等到再也看不见,他才卸去笑容。
安岳襄双手抱肩,望着观昏晓离开的方向“啧”道:“不像,除了脸,他们哪里都不像。”
“嗯。”连青酌淡淡道:“初遇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也从第一眼就明白,他不是他。”
安岳襄轻笑:“知道你还紧张什么?毕竟……你也不是怨妖啊。”
观昏晓进去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监狱方向忽然荡开一圈磅礴的气浪,浪潮中似有高亢凄厉的吟唱冲天而起,将特物局乃至整座山都震得轻轻摇晃。
气浪出现的瞬间,连青酌和安岳襄面色剧变。
后者惊惧地后退,但仍然被气浪扫过胸口,不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前者却疯了似的往前冲,即使妖身本相正在皲裂流血。
安岳襄眼疾手快地将他拽住,边往后拖边大吼:“你疯了吗?!他可是封妖人的转世!这恐怖的力量潮涌一定是从他的画里释放出来的,对人类无害,却是妖族克星!你要去也得等劲力散尽再说!”
“放手!”
连青酌心急如焚,看都没看他一眼,紫焰一荡就震开了他的手,作势要继续向前奔去。
然而下一秒,让他着急忧虑的那道身影便从前方的转角处走出,细碎的黑发、衣摆无风自动,身旁空气像是被高温持续灼烧,泛起扭曲的波纹。
司巍藿和林摹丑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他的表情略显恍惚,却在看见连青酌时下意识笑了笑。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送走它之后,我体内好像有一股……被禁锢已久的力量在乱蹿,很快就好了。”
观昏晓说着,忽然毫无征兆地闭眼,朝司巍藿的方向倒了下去。
司巍藿连忙张开手臂,做好接住他的准备,谁知眼前寒风一掠,连青酌就从他面前把人抢了过去。
那种奇特的波纹仍旧萦绕于观昏晓身周,于人类无害,碰到连青酌时却化为锋锐利刃,短短几秒就将他伤得鲜血淋漓。
大妖强横的恢复能力也是这股力量攻击他的一部分,愈合得越快,下一道伤口就会越深,本相被反复割裂的剧痛丝毫不亚于凌迟之刑,看得周围几人大惊失色。
连青酌却浑然不觉,任由鲜血飞溅,倾洒在观昏晓身上,浇过他苍白的皮肤。
“老……”
林摹丑看得不忍,出声想要提醒,凌洛却冷不丁拽了他一把。
同一时间,他们看到观昏晓身上暴动的力量平息下去,速度快且干脆,和力量主人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分外契合,就像他感应到连青酌正为自己所伤,所以不管正在经历什么,都选择先腾出手将那股力量压制了下去。
察觉此事,连青酌终于放松下来,跌坐在地,收紧抱着观昏晓的手臂,垂头把脸贴在他额前:“还好……他没事。”
安岳襄无奈。
人家本来就没事,有事的是你好吗?
恋爱脑果然还是该入医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加油]
但是有番外(顶盾)!

观昏晓在做梦。做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狭窄的庵堂,暖黄的烛光,和回荡在夜色中的木鱼声。那一声一声的叩击轻响为他敲开了一扇大门,门内是另一个人的一生。
那人出生于乱世末尾,送走了父母,送走了兄弟姊妹,送走了数不清的同道人。小小的孩童行过荒野,踏着白骨晒月光,又在转身之际邂逅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雨。
他在雨中长大成人。
那人是幸运的,只经历了六年战祸,六年妖灾,六年颠沛流离,便迎来一个还算光明的新时代。
正因如此,他也拥有了前人所不敢想象的自由,与选择的权利,于是走出那场下了半生的风雨,自两族争斗中脱身,寄情山水。
但他也从未忘记过自己诞生的意义,所以每日都在作画,为当下的人们,更为未来的同族。
他所在的家族衰败不可逆转,于他而言是坏事,于整个人族来说却是好事,这表明往后不会再出现人妖并存相杀的局面,先辈们所寄望的太平安稳,终有降临之日。
他为此而高兴,为此而担忧。
妖族是杀不干净的,无论它们落魄到何种境地,只要人族在一日,它们就会一直繁衍,生生不息,反之亦然。
彼时倘若妖族再行作乱,他所代表的人族分支却不复存在,百姓又该拿什么抵御它们?
于是他不停地作画,不停地作画,想给未来的族人多留下一些自保的东西。
除画画之外的事,对那人而言其实不大重要,包括那只他偶发善心捡回来的小妖。
小妖怪模怪样,性子单纯,被自己宠了几年便无法无天,许多陋习改不过来。因为这样,有些事其实他早已预见,只是懒得多费力气改变,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所以在确认身份暴露后,他离开了居住数年的居所,还在那里立了块碑,想迷惑那些前来寻他的人,让他们以为他死了,放弃继续追寻。
可他没想到这随手而为的计策,居然会促使一头怨妖诞生,在得知曾经怜爱宠溺的小妖堕落成那副可怖面貌,铸成大错之后,一向不看来时路,也绝不后悔的他竟感到了深深的痛心与惋惜。
那些早被预见的事其实是可以,也有机会改变的,只是他心性惫懒,又被那六年乱世养得凉薄,所以吝于再多付出一点耐性。
一心着眼于未来的他,因一时疏漏而酿成今日之祸,那么多人因为他收养的妖怪而死,他又如何安心活着?
因而之后四年时间,他一直备受煎熬,哪怕将怨妖封印以后,也不曾感到丝毫解脱。
那人常常在想,从前的路只要自己再往其他方向偏移一点,对小妖多点耐心,或是干脆不收养它,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封妖世家一族,为人族流尽鲜血,必然会在隐秘的青史中流芳百世,为何偏偏要在他这里染上污点?
天道有缺,所以也不许他们圆满,是吗?
那人的自我诘问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在他……画下那幅画之后。
上元盛会,帝都繁华,那人居于闹市,却不参与这份热闹,只是坐在窗前看着人们提灯来来往往,在纸上信笔涂抹,也不去看自己都画出了什么。
人对自己的大限是有预感的,而他越临近死亡,便越从容,去世的前一刻还在给最后一幅画上色。
画中有一苍劲老树,有一浮云,树下盘卧着一只白团团的生灵,因他手上虚浮,笔锋偏差,所以画得似猫似狸,怎么看都像他从前捡的那只。
他突然觉得这幅画不该是这样的,画里的生灵也不应沾染那痛苦的命运,所以他添了几笔,将白团染成黑团,眼睛点成紫色,又为它眼尾扫了两绺浅淡的灰白。
扔下笔,那人躺倒在地,砚台打翻泼了他满袖,他却低低笑出了声。
“千百年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光景?我的画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真想借一双眼睛去未来看看啊……”
遗憾的尾音渐渐落下,归于沉寂。灯花爆开一声轻响,烛泪淌落,似是在送他魂归幽冥。
夜风徐徐吹过窗下的几案,那幅画便飘飘而落,盖在那人身上。
画中的精灵转了转眼睛,迈步而出,在地上的人身旁踱步两圈,呜咽着蜷卧下来。
夜风再吹,屋里的灯就灭了。
观昏晓也从一个梦跳进了另一个梦——他与怨妖的最后一面。
观昏晓进入监狱时,才发觉自己新做的那幅画已经脱离画的范畴,几乎完全化作投影,笼罩在怨妖四周,如同钢铁浇铸成的囚笼。
怨妖的身躯缩得很小,与专门定制的庞大“浴盆”格格不入,唯有满身黑雾和长满狰狞鳞片的尾巴能看出它曾经的狞恶模样。
观昏晓的视线扫过去时,已经十分虚弱的它突然仓皇地躲进了角落,口中发出幼兽悲鸣般的呜呜声,努力蜷起身体,不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
观昏晓不禁觉得它很可怜,一种没来由的悲伤钻心刺骨地溢出胸腔,让他轻轻叹息一声,背过身坐下。
他不开口,怨妖不出声,牢笼里忽然安静下来。
不多时,观昏晓搭在身旁的手臂忽的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毛茸茸,软绵绵,却冷冰冰,像一团裹了碎冰的毛球。
他心里一动,却没回头,那只手仿佛被焊在地上似的,动也不动,任由毛球磨蹭。
毛球的动作很慢,很沉,柔软的毛发扎着观昏晓皮肤,刮蹭出细软虚弱的痒意。
他的指节微微蜷起,过了许久,才维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抬手揉上那只毛团。
“许久不见……”观昏晓的心脏好像被钝器一下一下地叩击,叩出了他从未想过的话语,“我一直很想再见你一面,今日得偿所愿,了我一桩心事,我很欢喜。从前高兴的时候,我总会答应你一件事,如今亦然。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满足你。”
掌下的毛团在颤抖,细软的毛发一瞬间变得有些刺扎,下一秒又变了回去。
有细弱的嗓音从他掌心传出:“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观昏晓没有低头:“……嗯。上元节那日,帝都有人舞狮,我看见狮头便想起了你,倘若你在我身边长大,约莫也会长成像它七八分的模样。但你后来……你还记得自己长成了什么样子吗?”
“对不起……”毛团蹭了蹭,在他指间蹭出一点湿意,“我让你失望了……我那么蠢笨,那么愚钝,应该一直跟着你的……我好蠢啊……”
观昏晓眨眨眼,深深吸气:“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能有此品质,不算无药可救。只是你做了太多错事,世间已不能容你,先去赎罪吧。待偿清债务,我再接你回来,陪你去看人间。”
毛团呜呜哭了许久,抽噎着问:“那……你可以带我去看舞狮吗?我想长成那个样子。”
“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是。”毛团摇了摇头,把眼泪抹在观昏晓手上,“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回到你身边而已……”
“……”
观昏晓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等你还完债,他……我就去接你回来。”
手下的毛团倏然僵住,半晌,才缓慢地放松,“嗯”了一声。
“多谢你啊。”它轻声说,“多谢你了。”
梦境忽然分裂成两个世界,中间隔着一堵薄薄的墙。
“观昏晓”倚在墙的一边,手指虚蜷起来,握住一绺渐渐消散的妖力。
另一边是铺展的画卷,画中有月下故园,有伏案做梦的故人,还有漫卷而来的血海和烈焰,是怨妖的罪和愿。
它看着“愿”出神许久,却毫不犹豫选择没入毕生罪愆化作的浪潮,情愿被白骨铸成的囚笼捕获,沉入鬼哭震天的汪洋。
他说等它赎完罪就来接它。
这一次,它明白该怎么选择了。
梦醒时已经是正月十五的傍晚,观昏晓一睁眼就看见如火的夕阳,视野与心情一片开阔,漫山遍野绿草灿烂,头顶是触手可及的澄澈云天。
他倚靠着一头巨兽,半个身子陷进巨兽长而松软的毛发里,腰上还卷着一截暖融融的尾巴,偏过头就能迎上那双熟悉的紫色眼睛。
风很安静,吹起观昏晓额前碎发,露出他越发沉淡温柔的眉眼。
推书 20234-03-07 : 路人甲心声泄露后》:[无CP向] 《路人甲心声泄露后成为了救世主》作者:狸奴小睡【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3.04完结总书评数:10351当前被收藏数:40417营养液数:38362文章积分:655,282,304文案:盛清泉穿越了。好消息:是穿书,他有金手指能查看原文剧情。坏消息:他穿来的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