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言耐着性子听完后说:“转人工。”
接线员打了个哈欠道:“您好,我是人。”
蔺言默默的挂断了通讯。
环视一周,他没找到能进去的地方,干脆直接从柜台上翻了过去,身手不够利落,差点打滑,幸好没人看见。
【夏娃:你不是打算在下面等吗?】
【蔺言:万一凶手还在楼上怎么办,已经死了一个,不能再死一个老人家。】
【夏娃:哪怕这个老人不一定是个好人?】
【蔺言:他不一定好,凶手一定坏。】
其实这话也不对,蔺言说完脑中就闪过了无数过失杀人或者不得已杀人的案例。
【蔺言:不管了,反正我先去看看才知道谁是坏人。】
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至少先了解作案背景和作案动机,留在下面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瞎猜。
血透过木质地面向下渗,老板正在扒拉地上的尸体,从他的衣服里找到了一点钱,指纹解锁了终端,账户余额一连串的0差点闪瞎老板都老花眼。
“这是几个零啊…”老板目露贪婪,短小的手指在终端上来回数了好几遍。
他没去思考一个无业游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只想着赶紧转进自己的账户。
蔺言轻手轻脚的在老板身后站定,冰凉的枪口抵住了老板的后脑勺。
“先别急,好吗?”
老板条件反射的举起双手,脑袋低着一动不敢动,蔺言弯下腰,从老板的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袖珍手枪。
弯腰时,老板瞄到了蔺言袖扣上的紫荆花纹路。
刚刚所有注意力都在枪上了,直到现在,老板才发现了真正危险的东西。
五十年前的记忆突然入侵了大脑,老人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辉煌,以及,被执法队逮捕时的恐惧。
执法队,居然是执法队的人。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你从他身上拿了什么,拿出来。”
他的本意是让老板不要偷死人东西,没想到老板摊开掌心,居然是一个黑色的U盘。
“只有这个?”
“就这个。”老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个终端账户余额上千万的人,居然住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物品,只有这么一个U盘。
意识到不对,蔺言问道:“他平常出门吗?”
老板连忙摇头,“他没工作,半年就见他出去过一次。”
老板毕竟是人精,眼珠一转说:“长官,我看他出门的时候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他是不是逃犯啊,从星行里偷了钱一直逃亡至今?”
蔺言没回答,对着尸体拍了张照片。
这尸体的死相不太得体,脖子被利器割开了,血浸满了发丝,面目发青,嘴唇苍白,表情极度惊恐却没有发出过惨叫。
【夏娃:血液倒灌窒息而死。】
蔺言和它的判断一样。
房间里有电脑,蔺言直接将u盘插了进去。
很好,根本看不懂。
【蔺言:你觉得他是那个黑客吗?】
【夏娃:别问我,问尤利塞斯。】
蔺言是个听劝的孩子。
路灯的微光扫过尤利塞斯的侧脸,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车身突然猛地停住。
尤利塞斯不悦的睁开眼,看向坐在驾驶座位上的保镖。
“你也想滚?”
保镖脸色难看,举起终端说:“老板,蔺言让我给你。”
尤利塞斯接过终端,眸光一凝。
【蔺言-保安大队长:王哥好,我有事找老板。】
【蔺言-保安大队长:照片.jpgx3】
【蔺言-保安队长:仰拍、俯拍、怼脸拍各一张,请交给老板。】
根本不需要放大,尤利塞斯一眼就认出了黑客的脸。
他笑出了一声气音,拿着终端的手缓缓放下,“十七分钟。”
从他把蔺言赶下车,到蔺言杀了黑客,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这个速度,说蔺言开了挂他都信。
能做到这一步,蔺言必须从下车起就知道黑客的藏身之地,并且不带一丝犹豫的赶过去,无论是正面冲突还是偷袭,必须瞬间击毙。
不然不可能只用了十七分钟。
蔺言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黑客在哪吗?
不可能。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尤利塞斯沉吟了一会儿,发了条消息过去。
【王哥-保镖队长:资料呢?】
蔺言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次是u盘的照片。
尤利塞斯沉默了。
他最近似乎经常沉默,每一次沉默要么是因为蔺言,要么和蔺言有关。
值得一提的是,往往不是他一个人沉默。
保镖惊疑不定,他和尤利塞斯想的一样,除非蔺言在法泽星有特殊的情报网,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么快的速度解决了黑客。
受关家庇佑,黑客的行踪一直是空白。
这可是霍华德都没找到的人。
“老板,你说有没有可能,”保镖猜测道:“蔺言和关家有一腿?”
尤利塞斯似笑非笑的弯起眼,“你也挺大胆的。”
蔺言不可能是关家的人,尤利塞斯的直觉从不出错。
当铺二楼
老板谄媚的笑着问:“长官,我能下去了吗?”
蔺言将u盘拔了出来,随口应了一声,老板刚想跑路,蔺言又说:“把尸体拖下去,叫护卫队过来。”
“啊?”
老板不解的问:“可是护卫队根本不管除了门阀以外的事啊。”
蔺言抬起眼,“就说是霍华德的事。”
老板吓得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拖着尸体下楼,心中翻来覆去的猜测蔺言的身份。
难道说凶手是霍华德?
这位长官是要和霍华德叫板?
思绪乱的像毛线球,老板看着尸体的惨状,一咬牙,拨了护卫队的通讯。
“扣1。”
“是的,这里死人了,对,和霍华德有关,地址是……”
一听到跟霍华德有关系,护卫队跑得那叫一个飞快,短短几分钟齐聚当铺门口。
领头的护卫队队长双手抱臂,眼神充满疑虑,“这里不是当铺吗?跟霍华德能有什么关系?”
接听的男人摇摇头,“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一行人进去,只看到地上的尸体和神色拘谨的小老头。
脾气急躁的护卫队成员当即揪住了老板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个老东西敢骗我?”
“没有,没有骗您,”老板指了指楼上,“他马上就下来了。”
这当铺不大,楼上的空间更小,护卫队成员根本不信楼上能有一位霍华德。
刚想开骂,就听到了木板吱呀的响声。
噤声望去,一抹白金色闯进了眼底,揪着老板衣领的男人立刻松了手。
楼梯处光线很暗,蔺言的身影被斜斜的切割成两半,面容隐没在暗色中,腰部以下的制服则被灯光照的刺目。
“…长官好。”护卫队头领哑着嗓子说。
“把尸体带去殡仪馆,给他点体面。”
“是,长官。”护卫队的人忙不迭的将尸体抬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被血弄脏。
至于凶手是谁,要不要捉拿,他们一个字都不敢问。
如果是那位长官杀的,那他们问了就是作死,如果那位长官是来追捕凶手的,能让执法队出手的绝对不是善茬,他们更加招惹不起。
这种时候,闭嘴就是最优解。
护卫队走后,蔺言成功当掉了一把枪,打算打车回霍华德。
回到公交车站,蔺言左摇右晃的等车,一道漆黑的身影从背后逼近。
蔺言又被枪顶太阳穴了。
不是,你们法泽星就这么喜欢太阳穴吗?
蔺言眨了眨眼,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问:“你好,哪位?”
“闭嘴,”身后的男人恶声恶气的说:“我是来绑架你的。”
蔺言:“?”
一个月五千星币的工资哪里值得你冒险了,要绑也绑身价高一点的啊。
麻绳绑住了手腕,蔺言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让抬手就抬手,让闭嘴就闭嘴。
本来男人想把他打晕了塞进后备箱,结果一抬头蔺言已经坐车里了。
绑匪:“也行吧。”
尤利塞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蔺言的新消息,看了看时间道:“走吧。”
保镖没有要回自己的终端,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合格的司机。
半路上,一辆车擦身而过,尤利塞斯的余光瞄对方车窗里的熟悉侧脸。
“蔺言?”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已经平心静气的保镖又差点踩下了刹车。
尤利塞斯没追究他的失误,语气冷淡的说:“追上去。”
于是保镖们眼睁睁看着尤利塞斯的车越走越偏,完全不想是要回霍华德的样子。
为了工资,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跑了上去。
不只是保镖们心里没底,尤利塞斯其实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环境越来越偏僻,尤利塞斯屈指敲了敲手背,笑容也收了起来。
蔺言究竟要去哪?
难道他真的和其他势力有牵扯?
前面的灰车里,蔺言也好奇的问了:“绑匪哥,你要带我去哪啊?”
专心开车的男人拉了拉口罩,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蔺言,确定他没做小动作,这才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
蔺言乖乖的应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那绑匪哥,你绑架我是要钱还是要什么啊?”
少年大约是真的好奇,上半身前倾,肩膀抵着椅背,脸都快碰到绑匪的头发了。
他一说话,声音直接在绑匪的耳边炸开,男人移开脸,嘴里发出一声低骂,“别问了,再问我直接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此话一出,蔺言愣了一下,“真的吗?”
绑匪自知失言,瞪了他一眼,“闭嘴。”
“哦。”少年还是那副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想说话的表情,在后座安静了没一会儿,无聊的躺在了长长的后座上。
【夏娃:你可以有一点危机意识。】
【蔺言:可是我有两把枪。】
【夏娃:你的手被绑了。】
【蔺言:他的手也被方向盘绑了。】
很好,蔺言和绑匪平局。
终于到了仓库边,绑匪松了口气,刚给蔺言拉开车门,少年就自己钻了出来,还对他说了声谢谢。
绑匪捏着车门把手,一点绑架人的成就感都没有。
“就是这里了吗?”蔺言左右看了看问:“我要进仓库吗?”
“进去。”
“好——”拖长的尾音像是在玩闹,绑匪都想给蔺言一枪算了。
但是家主说了,要恐吓他,让他恐惧,让他再也不敢来法泽星,但是不能真把蔺言打伤了,不然他背后的势力动了怒,他们惹不起。
仓库中只有一个吊着的灯泡亮着光,蔺言自觉的坐在正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绑匪。
“下一步是什么,你要用我的终端给尤利塞斯发消息吗?终端在我左手边的口袋里,记得钱要高一点。”
蔺言越说越来劲,一个劲儿的催促绑匪,绑匪稀里糊涂的拿到了他的终端,但他又不是真的绑匪,拿了终端什么也没做。
他有些忍受不了蔺言这幅有恃无恐的态度,举着枪威胁道:“给我安静,不许指使我绑架你!不许让我跟尤利塞斯要钱!不许让我撕你的票!”
距离枪口咫尺之遥,蔺言依然在笑。
“你不是绑匪吧?”
“我在桑德拉待过,B区有很多绑架犯,为了钱的,为了报复的,甚至有单纯想要破坏社会治安的。”
蔺言弯起澄澈的蓝眸,后背放松的倚靠在椅背上,他不像是被捆住手的肉票,更像是审判官。
“你哪一种都不像。”
绑匪抿着唇,一言不发,枪口依然高高举起,无声的威胁蔺言闭嘴。
“尤利塞斯来了。”
少年说:“你先回头看一眼,怎么样?”
绑匪根本不信,恶狠狠的说:“这种拙劣的谎话骗不了我。”
蔺言抿了抿唇,眼神依然不停的往绑匪身后飘。
绑匪有些站不住,但他硬是不愿意回头,暗自提醒自己这只是蔺言欺骗他的手段。
“他没骗你。”尤利塞斯的声音堪比噩耗。
绑匪的心彻底沉底了,他慌乱的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不用尤利塞斯开口,保镖们直接将绑匪按住,强行拖住了仓库,他的嘴被捂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哐啷”一声,仓库大门被关上,尤利塞斯居高临下的俯视蔺言,嘲讽的笑了声,“你希望我帮你解开绳子吗?”
本来以为蔺言是夜会老东家,没想到格里芬这么着急动手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蔺言就清白。
这一次是绑架,说不定哪一次,他就真的去会见某个势力的领头人了。
蔺言瞄了眼地上的终端,“比起绳子,老板,我建议你先把我的终端捡起来。”
尤利塞斯挑眉,捡起终端,它突然剧烈震动了起来,屏幕猛地亮起。
是陌生通讯。
他的猜测似乎落实了。
蔺言真的和某个势力有来往。
将终端屏幕转过去,尤利塞斯似笑非笑的问:“你希望我接吗?”
蔺言面色紧张起来,飞快的摇摇头:“别接,老板,这个不能接。”
尤利塞斯望着蔺言惊慌的反应,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被耍了这么多次,终于让他抓到了蔺言的狐狸尾巴。
手指轻轻一点。
通讯接通。
与此同时,蔺言彻底面如死灰。
尤利塞斯得意的弯唇,慢斯条理的将终端放到耳边,还没问好,对面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我等你十多分钟了狗崽子!他爹的不是说好在公交站等我吗?人呢?老子超时扣钱了!0106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以后再接你的单我就是狗!”
浑厚的骂声在封闭的仓库中回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嘟”的一声,对方挂断了通讯。
尤利塞斯似乎还没回过神,依然保持着接通的姿势站在那,脸上一片空白,什么表情都没有。
蔺言苦着脸说:“都让你别接了。”
怎么那么犟呢?
自从蔺言出现在法泽星之后, 尤利塞斯的人生似乎都出现了故障,但是蔺言一不能对他造成实际损害,二也无心和他作对。
总的来说,无伤大雅。
是的, 尤利塞斯是这么认为的, 蔺言对他并没有恶意, 更多时候只是发生了意外。
不得不说, 尤利塞斯的判断完全正确, 蔺言确实从来没有主动想要让他丢脸——但结果就是他丢脸了。
放下终端,尤利塞斯面无表情的帮蔺言拉黑了这名司机, 并且以对方素质太差为理由举报了。
也就是这时, 尤利塞斯看到了一条下午一点的订单。
他玩味的勾起唇, 绝口不提自己刚才不听劝的事, 只问:“你下午打车去格里芬家的?”
蔺言手还被绑着,当然老老实实的点头。
尤利塞斯一只手横在腰前,另一只手屈起, 指尖轻轻的抵着下巴, 眸子上下将蔺言打量了几遍。
蔺言被他看着像是一直洗干净的鸡,马上就要被砍了脖子拔毛下锅了。
【蔺言:他的眼神好奇怪。】
【夏娃:不奇怪,他没杀了你都是心地善良了。】
蔺言一时无言。
尤利塞斯看了一会儿,绕到了蔺言的身后, 垂眸扫了眼他的手, 干净、匀称、滴血不沾。
他杀了潜逃的黑客,身上居然没沾到一丝血, 就算是尤利塞斯最有能耐的手下都做不到。
“蔺言,抬头。”尤利塞斯说。
于是少年只能将脑袋向后扬起,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翻白眼, “老板,抬了,然后呢?”
尤利塞斯微微俯身,食指指腹落在了少年的喉结,缓缓下滑,蔺言痒的忍不住打了个颤,肩膀就被另一只手压住了。
尤利塞斯的脸越压越低,垂落金发和蔺言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他的左手抚过少年的心口、腰、摸到了蔺言裸露的腕骨。
蔺言眨了眨眼,面色从茫然向惊慌转变,渐渐的又变回了茫然。
尤利塞斯的抚摸不带一丝旖旎的情愫,就像是法医给尸体解剖一样。
哪怕尤利塞斯只要稍微偏过脸,就能和蔺言吻到一起,他们之间流动的也不是暧昧的气氛,而是尸液。
尤利塞斯的食指伸进了蔺言握紧的拳心,低声说:“放松。”
蔺言撇了他一眼,将掌心摊开,于是男人的食指就像是游蛇一样钻进了蔺言的掌心。
【蔺言:好怪,他在潜规则我吗?】
【夏娃:不太像。】
【蔺言:那他在干嘛?】
【夏娃:暂时我还没想到比潜规则更符合的可能。】
好,说了等于白说。
蔺言默默的等待着尤利塞斯摸完,耳侧是男人轻缓的呼吸声,每一下都能正好喷洒在他的颈侧,弄的蔺言只能一直向着另一边扭头躲避。
可他这么一躲,尤利塞斯就被带着偏移了身体,青年不悦的说:“别乱动。”
蔺言果真不动了,窝窝囊囊的问:“老板,你要摸到什么时候啊?”
尤利塞斯没理他,最后捏了两下蔺言的指尖,这才直起腰,语气几乎称得上质问:“你为什么没受伤?”
甚至,蔺言的手心没有明显的枪茧。
蔺言疑惑的眨眨眼:“什么?”
“黑客虽然藏匿了起来,但他的身边一直有关家的偷偷盯着,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出手,你单枪匹马杀了他,找到了江舒游被偷窃的资料,居然毫发无伤。”
尤利塞斯双手按住蔺言的肩,垂落的金发像是一座牢笼,将蔺言的脸笼罩了进去。
两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尤利塞斯声线发冷:“蔺言,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尤利塞斯从不在乎手下有多少本事,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为霍华德效力,他就会默许他们做一些出格的事。
蔺言隐瞒了太多,这是尤利塞斯不能接受的,他在霍华德面前必须是一张白纸,这样,霍华德才能放心的留下他。
面对尤利塞斯的审问,蔺言表情都没变一下,“我就是没受伤,要什么理由?”
“老板,说到底是你太刻板印象了,谁规定我必须受伤了?”
对,没错,他蔺言就是法泽星最强的。
【夏娃:他现场叫一个保镖进来和你对打你就老实了。】
【蔺言:我会投降。】
至于投降有没有用,那是之后需要担心的事。
尤利塞斯眉头一紧,“你要是真的这么有本事,当什么保安?”
蔺言一听这话就来了劲,“保安怎么了,老板,你不能职业歧视啊,我就是喜欢当保安!”
“而且,”他换了个表情,语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怨气,“最开始江学长把我介绍给你的时候可是好好夸过我了,是你说要让我从基层坐起的。”
他一说,尤利塞斯也想起来了。
确实是他不相信江舒游,给蔺言安排了个闲职。
但要他相信蔺言真的以一敌多还分毫不伤,尤利塞斯宁可相信克里斯曼是个好人。
扭了下脖子,尤利塞斯弯腰从蔺言的口袋里抽出手枪,“咔哒”一声,子弹“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蔺言一垂眸就能看到一颗子弹滚到了他的脚边。
尤利塞斯轻轻勾起唇,压低声音问:“你猜…”
“老板,你不会是想和我玩俄罗斯轮盘吧?”
蔺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惊恐,但那双湖蓝的眸却演技夸张的瞪圆,假的不能再假。
尤利塞斯一时语塞,他咽下了原本的台词,道:“不是,我是想问…”
那蔺言能让他问出来吗,踢着椅子腿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想说我能不能躲过你的子弹证明自己的实力对吗?老板,这都是几百年的老掉牙剧情了。”
尤利塞斯承认他的年纪是比蔺言大一点,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老掉牙”的地步。
闭上眼,再睁开眼,调整好情绪的尤利塞斯将枪口压上了蔺言的后脑勺。
这次尤利塞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蔺言就喊了起来:“老板这个我知道…”
“闭嘴。”
尤利塞斯真的被他惹起火了,一只手捂住蔺言的嘴,另一只手握着枪对准蔺言的手腕,“我用子弹给你解绳子。”
蔺言“啊”了一声,声音因为尤利塞斯左手的阻挡听起来闷闷的。
“这不好吧老板,要是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尤利塞斯冷笑:“那就是你倒霉了。”
话虽如此,尤利塞斯依然偷偷的观察蔺言的反应,少年或许在害怕,眉尾略略下垂。
但他的害怕太过浮于表面,撇去最上面一层广而告之的情绪,下面就是一块没融化的坚冰,任他怎么挖都挖不出来。
【蔺言:有点紧张怎么办,要是真打中了一定很疼。】
【夏娃:往好处想,你可以索赔,狠狠的要他个十万八万。】
【蔺言:那要是他不赔呢?】
【夏娃:联邦大学有最好的律师和医生。】
四肢并不是致命位置,以法泽星和中央星的医疗条件,手掌中枪比感冒也严重不了多少。
顶多就是更疼一些。
蔺言这么一想不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期待。
十万,咬咬牙就有十万赔偿,也不是完全不行。
【夏娃:我还以为你会怕疼。】
【蔺言:长痛不如短痛。】
打工十年是长痛,挨一枪是短痛。
想归想,要是尤利塞斯真的开枪了,蔺言觉得自己能疼晕过去。
多亏了他丰富的内心情绪,尤利塞斯看到了一张集害怕、担忧、兴奋、期待、犹豫于一体的脸,比调色盘还要全面。
尤利塞斯也迟疑了。
这枪到底开还是不开?
蔺言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并且深呼吸三次了,身后的尤利塞斯还磨磨蹭蹭的,他忍不住催了句:“老板,您还开枪吗?”
这一句话几乎是让尤利塞斯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冷笑一声,将枪往旁边一扔,“你很希望我开枪?”
蔺言:“啊?”
尤利塞斯从大衣里掏出一把折叠军刀,轻而易举的割开了蔺言手腕上的绳子。
他看着一边摸手腕一边拧着眉毛喊疼的少年,眼神讥诮的说:“别装了,你知道是谁绑架你的吗?”
蔺言抬起头,按耐不住的想骂他,想想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只能委屈巴巴的来了一句:“我没装。”
尤利塞斯眉心跳了跳,“我的问题是,你知道是谁绑架你的吗?”
“不知道。”
蔺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就是刺痛不断。
他说的是实话,但碍于蔺言一直在看自己的手而没有和尤利塞斯对视,这样的行为被对方解读为了“不敢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