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吃食就是服装店,蔺言没看到什么新鲜东西, 他好奇的问:“哪个是法泽星的特产?”
负责人神秘的笑了笑, “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负责人大摇大摆的穿过街道,蔺言跟在他的身后,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不适的抿唇。
这些商铺的员工不吆喝,就直愣愣的站在柜台后方, 看着和机械人也没什么不同,目光如影随形,死死的锁定蔺言。
当蔺言扭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就低下头,随手拨弄两下柜台上的东西。
有个店员低了一会儿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试探的抬起头,正好和蔺言撞了个眼对眼,吓得不动了。
负责人目睹了一切,放慢脚步和蔺言并肩而行,解释道:“您别误会,这里毕竟是矿区附近,能源矿的秘密一点泄露,大家都逃不掉,所以他们看见生人难免警惕些。”
蔺言对这个解释半信半疑,只问:“你要带我去哪?”
负责人摇摇头,“您到了就知道了,我保证是好地方。”
他的保证在蔺言这里没什么分量,迟疑了一下,蔺言没再说什么,桑德拉都去过了,他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
街道越来越狭窄,两侧已经看不到店铺了,只剩下越来越高的墙壁,日光都似乎被挡在了外面。
能见度变低的同时,温度也低了下去,蔺言双臂发冷,搓着手低头看了眼,水泥地上竟然有一抹干涸的血迹。
脚步一停,蔺言面上闪过惊讶之色,负责人也看到了,笑了声说:“好像是油漆没打扫干净。”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那是油漆?
负责人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蔺言挠了挠手腕,都已经到这了,不看看最终目的地有点可惜。
越向深处走,“油漆”出现的频率就越高,只要蔺言不提,负责人就当没看见。
【蔺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夏娃:杀人抛尸?】
【蔺言:桃花源记。】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复行数十步,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出现在蔺言面前的是闪耀的霓虹灯牌,穿着夸张的行人们抱在一起,到处萦绕着靡靡之音。
两侧的高墙在头顶连接,本该是天空的地方只剩下厚重的天花板,道路两旁重新出现了店铺。
不用猜,这里应该就是尤利塞斯所说的地方了。
见蔺言脸色不好看,负责人连忙说:“您别误会,我当然不会带您进这种腌臜地界,目的地还在前面呢。”
又跟着负责人七拐八转,蔺言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看到了一个疑似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清吧。
推开门,里面十分昏暗,只有中央的台子上亮着一束灯光,将演唱的歌手笼罩在里面。
蔺言打起了精神,视线扫过寥寥几位客人,一人裹着高领外套坐在沙发里,帽檐下压看不见脸。
另一人看身形大约是女性,食指戴着一枚戒指,当蔺言试图看清楚时,那人似乎发现了他,举起酒杯对着他遥遥敬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瞬间,蔺言看到了她戒指上的图案——百合花。
戴维家族的象征。
最后两个人一个是吧台的调酒师,半边脸戴着面具,一个是疑似醉酒的老人,背对着他趴在吧台上刷终端,嘴里嘀嘀咕咕的。
负责人低声对蔺言说:“我在二楼定了包厢,您跟我来。”
还没到?
蔺言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跟着负责人进入酒吧二楼的包厢当中。
包厢里没有人,负责人对门口的服务员低语了几句,对蔺言笑笑,“我先出去一下,您稍等。”
蔺言在包厢里走了一圈,最后往沙发里一坐,端起果盘开吃。
【夏娃:右上角有监控。】
蔺言算是明白了,这又是格里芬家主的试探。
那也不妨碍他吃东西。
包厢外似乎有人匆匆走过,服务员喊了声:“好像停电了,大家请不要惊慌。”
蔺言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吃。
楼下传来了尖叫声,紧接着是桌椅被撞倒的声音,蔺言抱着靠枕斜斜的倚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包厢门发出一声巨响,几秒后,房门被推开,负责人形容狼狈的走了进来,衣服上沾满了血。
蔺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捂着脸打了个哈欠问:“你摔油漆桶里了吗?”
“没有,”负责人苦笑了一声,“楼下出了点事,死人了,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一个合格的执法队成员应该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并捉拿真凶,但蔺言只是换了个坐姿问:“楼下没有监控吗?”
负责人脸色变了变,道:“有是有,但是前两天坏了,还没换新的。”
好蹩脚的借口。
伸了个懒腰,蔺言终于在负责人如释重负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死者是之前趴在吧台,疑似醉酒的老人,他的终端还握在手里,背后被人捅了一刀,血流了一地。
蔺言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那身执法队的制服比什么都好使。
惊惶不安的歌手,视线始终牢牢扒着地板的男人,站在人群之外的女人,还有脸色难看的调酒师,理论上来说,调酒师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
身负无数期待然而毫无破案经验的蔺言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麻烦让一下,我要看看死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人赫然是当铺老板。
坏了,蔺言心底有了数,凶手和杀死黑客的多半是同一个人。
见蔺言目不转睛的盯着当铺老板,负责人凑上去问道:“长官,您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我了。
蔺言站起身,指了指楼梯,“麻烦各位跟我去包厢一趟。”
包厢有监控,蔺言就算死了也能知道是谁下的手。
除了戴帽子的男人,其他人都十分配合,帽子男在负责人和酒吧保安的枪口下也不情不愿的配合了。
蔺言没有让他们一起进入包厢,而是一个一个进入,他和每一个人单独聊了一会儿。
除了那位似乎和戴维家有关系的女士,其他人都是法泽星本地人,也就是说,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杀人经验。
【夏娃:你觉得是谁?】
【蔺言:都不是。】
既然一楼的监控没坏,那负责人一定知道真凶,格里芬弄这么一出,究竟是想看看他的真实能力,还是想借他的手处理掉这些人中的某一个?
思索了一会儿,蔺言突然福至心灵。
【蔺言:尤利塞斯说你半年前研究的药被偷了,是什么药?】
【f18499: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f18499:是有关改造人的药,学弟,改造人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不管尤利塞斯说什么,千万别参与。】
那完了,蔺言已经参与进去了,还成了最近的热点话题人物。
拉开房门,蔺言伸出半个脑袋,对着负责人勾了勾手,“你进来。”
护卫队既然是由各个势力拼凑出来的,那么格里芬当然也有人在其中,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格里芬家主不可能不知情。
监控后方,格里芬家主刚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就听到蔺言说:“凶手就是你,对吧?”
“咳、”格里芬家主一个岔气呛到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负责人也傻了,“不是、长官…这个我有什么关系?”
蔺言笑眯眯的拍了一下沙发示意他坐下,紧接着一句话把负责人刚弯下的膝盖吓直了。
“当铺老板不是都和你说了吗?我拿走了一个u盘。”
蔺言拿过一旁的靠枕放在大腿上,双手交握在一起,“你想要那个u盘?还是想看我会不会因为害怕说出什么?”
不等负责人狡辩,蔺言道:“u盘我已经给尤利塞斯了,u盘里的东西我一眼都没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长官,我信你,可我们家主那边总要有个交代。”
负责人重新镇定了下来,低声说:“我也不想得罪您,你随便糊弄几句就行。”
蔺言惊讶的抬眸,负责人背对着监控,用气音说:“家主不懂药,您放心。”
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果然是真的。
片刻后,负责人走出包厢遣散了几名嫌疑人,当铺老板的尸体也被员工抬走了。
女人叫住了蔺言,“长官,请等一下。”
摘下食指上的戒指,她笑着问:“您有时间和我再聊会儿吗?”
蔺言一点都不想接触戴维家族的人,如果这位女士回到中央星后和斯科特随口提起他,那不就完了。
“抱歉,女士,”蔺言后退一步,借着包厢门遮住自己的身体:“我还有急事。”
“好吧,”她无所谓的笑了声,“我只是想告诉你,审判官赦免了弗朗泽的罪行,允许他提前出狱了。”
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萌发,蔺言莫名感到紧张,下一秒,那名女士说:“弗朗泽出狱后第一时间去了你的公寓。”
蔺言瞳孔一缩,“他进去了?”
“没有,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下午,最后灰溜溜的跑了。”
女人弯起唇,五指穿过亚麻色的大波浪,从耳边一直顺到发尾,“我很好奇,你家里是有其他人吗?”
没人,有两条狗。
蔺言反问:“您只是想说这些吗?”
弗朗泽应该没发现牧闻他们,但戴维家绝对有人注意到了,蔺言赌的就是戴维家除了弗朗泽,没人会多管闲事。
显然,他赌对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一左一右从不同的出口离开了二楼。
改造人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但霍华德并不为此忧心。
不只是星长需要它,格里芬家主同样迫切的想要延长寿命,稚子挑不了大梁,他必须活得久一点,直到两个孩子中有一个能够压得住下面的人。
源源不断的星币扔进了这个无底洞,每次星长提起这事,尤利塞斯都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次数多了,星长面上不问了,心里却愈发急躁,尤利塞斯隐瞒的这么深,改造人计划究竟有没有可能成功?
得知蔺言出门的消息,星长立刻给尤利塞斯递了拜帖。
霍华德宅和往日没有任何变化,仆人们照旧冷冰冰的像一群机械人,但星长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
年迈的男人叫住一名仆人问:“尤利塞斯大人早餐吃了烤肉?”
据星长所知,他向来不爱吃味道重的东西,早上吃这些也不健康,难道尤利塞斯转性了?
仆人低着头,声音毫无起伏:“家主没有吃早饭,这是为客人准备的。”
哪个客人,不言而喻。
星长松了口气,原来是蔺言爱吃,他差点以为尤利塞斯已经秘密被克里斯曼取代了。
正想着,头顶传来了男人讥诮的冷笑声,“昨晚送了信,今天还要亲自来,星长大人,您不信任我吗?”
楼梯上,尤利塞斯一只手扶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星长知道他误会了,笑着说:“我不是为了昨晚的事来的,您既然有把握,我当然会坚定的站在您这边。”
缓步走上楼梯,星长站在尤利塞斯下首说:“我是为了另一件事来的。”
显然,星长的脸上没有写字,尤利塞斯也不会心电感应,在他瞒着星长的无数秘密中,尤利塞斯根本判断不出来星长发现了哪一个。
转过身,尤利塞斯一言不发的走向了书房,星长以为尤利塞斯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立刻跟了上去。
门一关,尤利塞斯问:“您想说什么?”
星长笑了声,“既然蔺长官不在,那我就直说了,改造人实验进行到现在,究竟能不能达到效果?”
明年他就要卸任了,星长一方面担心霍华德把他当成垃圾一脚踢开,重新扶持星长,另一方面担心自己曾经的敌人们实施报复。
尤利塞斯嗤笑,“您想要什么效果,返老还童吗?”
见星长脸色发青,尤利塞斯语气缓和了些,“实验已经取得有效成果了,辅助药物的研发也很顺利,就差最后一步了。”
“哪一步?”星长惊喜的问。
“我需要活人。”
尤利塞斯眸色发冷,“加强星球外部防御,星盗们会在一周内到达法泽星外围,我要拿他们试药。”
星长怔了怔,“星盗?他们来法泽星干什么?”
星盗们的最佳选择永远是处于联邦边缘地带的落后星球,那里的居民没有武装力量,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法泽星不同,这可是铁板。
“那就要问问您了,星长,”尤利塞斯道:“您是从哪得到克里斯曼的信的?”
“什么意思?”星长眉头一皱,“您怀疑我和星盗有勾结吗?”
尤利塞斯不语。
他已经知道克里斯曼的同伙中有一个崔堂了,既然崔堂昨天不在法泽星,那么给星长送信的人就只能是另一个人。
克里斯曼刚出狱,能接触到的同伙只有桑德拉的犯人,S区除了崔堂,可能性最大的是——
眯了眯眼,尤利塞斯问道:“您昨晚一个可疑的人都没见过吗?”
“您呢?”
星长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语气虽然不至于咄咄逼人,但也有些恼怒:“您昨晚离开了那么久,难道就是在花园里吹风吗?”
尤利塞斯确实见到了可疑的人。
他下意识摸了摸指骨说:“我在花园里总共见到了三个人。”
星长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想必和星盗勾结的人就在这其中了。”
他只说与星盗勾结,绝口不提克里斯曼。
“尤利塞斯大人,您遇到了哪三个人?”星长问。
“格里芬家主、关家主、蔺长官…”尤利塞斯缓缓抬眸,“您觉得,他们三个人中哪一个比较可疑?”
星长不说话了。
三个人没一个他能得罪,这怎么说?
“咚、咚、咚”
书房外传来敲门声,江舒游的声音直接穿透了门板:“老板,在吗?你要的药研制出来了!”
尤利塞斯蹙眉,星长面露惊讶,两人都没说话的间隙,江舒游直接门一推就进来了。
这样没规没矩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尤利塞斯的神经上跳踢踏舞,江舒游不是第一天认识尤利塞斯了,但他还是做出了这样近乎故意激怒他的行为。
“老板,您看看。”江舒游看都没看星长,径直走到尤利塞斯面前,将手里提着的盒子往桌面上一放。
尤利塞斯呼吸一滞,他阴冷的看向江舒游,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江医生,我在和星长谈话。”
“我知道,”江舒游双手插兜,笑着说:“但是这个药更重要。”
尤利塞斯眉毛拧的更紧了,江舒游的反常过于明显,他下意识想到了蔺言的身上。
经过这些天的事,尤利塞斯已经掌握了一个规律:所有不对劲一定都和蔺言有关。
“正好,”尤利塞斯皮笑肉不笑的牵起唇,“星长大人,您不是问改造人计划能不能成功吗?不如来看看江医生的杰作。”
星长看看江舒游,又看看尤利塞斯手里的透明药剂瓶,干笑了声:“我相信江医生的能力。”
尤利塞斯不接话,只是笑着看他,少顷,星长不得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每走近一步,他都觉得自己老了一岁。
盒子里一共有八个槽位,却只放了七支药剂,星长奇怪的问:“怎么少了一支?”
“弄丢了。”
“丢了?”尤利塞斯明显不信。
江舒游面上没有任何破绽,任由尤利塞斯看着,心里想着哪天再给蔺言当司机偷偷把药捡回来。
不管江舒游是因为什么这么反常,尤利塞斯都不在乎,他捏起一根药剂瓶问:“试过效果了吗?”
“您可以亲自试试。”
江舒游的话把星长吓了一跳,他连忙去看尤利塞斯的表情,男人居然没生气,反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没了墨的钢笔。
“嗤!”笔尖狠狠刺穿了掌心,尤利塞斯眼睛都不眨一下,平静的说:“帮我注药。”
江舒游见怪不怪,熟练的将针尖扎进了尤利塞斯的手背,针筒中的液体飞快的消失,与之相对的,尤利塞斯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星长紧张的注视着他手心的伤口,“江医生,这药有什么用啊?”
江舒游笑了笑,擦去尤利塞斯掌心的血,露出一片毫发无损的皮肤。
“加速细胞分裂,达到自愈的目的。”
晃了晃手里的空针管,江舒游得意的说:“只要注药的速度够快,哪怕一枪贯穿心脏也能救回来。”
星长咽了口唾沫,目光炙热起来。
尤利塞斯余光瞄到了他的表情,提醒道:“您该回去了,星长大人,星盗不日就会入侵法泽星。”
星长回过神,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盒子里剩下的六支药剂,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句废话才离开。
“江医生,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
尤利塞斯放下卷起的袖子,用湿巾擦拭指腹碰到的血污,轻声问:“那只药剂去哪了?”
江舒游摸了摸鼻尖,眸子下垂,“真的丢了。”
“丢在哪?”
“蔺言的车上。”
“我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如果蔺言一直没发现还好,他要是发现了…”
“发现了会怎么样?”尤利塞斯问。
“会来跟您要奖金。”江舒游回道。
话落,两人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江舒游咳嗽了一声,换了个话题:“您让蔺言去能源矿矿区,不怕他被格里芬拉拢,或者起歪心思吗?”
能源矿的价值足以唤起任何人的贪婪之心。
尤利塞斯挑眉,“他不是你的学弟吗,你不信任他?”
江舒游耸肩,“我连我自己都不信。”
“他不可能倒戈格里芬,”尤利塞斯笃定的说:“无论格里芬给出多大的利益都打动不了蔺言。”
这么自信?
“为什么?”
尤利塞斯露出轻蔑的笑容:“因为格里芬不可能为了他和星盗硬碰硬。”
蔺言得罪了那么多人,单单格里芬根本护不住他。
在法泽星,能够保证他的安全的只有霍华德。
江舒游不否认尤利塞斯的说法, 但也不赞同。
蔺言的胆子就像海绵里的水,你永远不知道还能挤出多少。
想起蔺言问他药物被偷的事,江舒游诚恳的提醒了一句:“老板,你别什么都跟蔺言说, 他不一定有坏心, 但万一顺手把你算计了怎么办?”
已经被遭受了多次无妄之灾的尤利塞斯指了指门, 面无表情的说:“滚。”
江舒游耸耸肩走了。
他忙的像个陀螺, 蔺言的生活倒是挺悠闲的, 能源矿每天都在成斤成斤的往外搬,他就是守在门口的石狮子, 象征性的吉祥物, 尹玉成有什么阴谋都和他没关系。
格里芬给他安排了个小办公室, 虽然一开窗就会有碎石头飞进来, 但总比没有好。
尹玉成拍了拍手,抖落掌心的泥土,单手撑着桌面笑眯眯的问:“长官, 您知情不报, 算不算包庇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害我?”
蔺言双手托着下巴,对尹玉成的话抱着十二分的怀疑态度,“我要是和老板说工人里混了外人,这里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死一个尹玉成事小, 牵连了无辜的人怎么办?
蔺言从来都没有那么大的贪欲需要填满, 拿着死工资过过日子有什么不好,跟着尹玉成, 三天饿九顿。
“您真是,”尹玉成俯下身,眸子比湖泊还要清澈:“您看着我的眼睛, 我难道会骗您吗?”
蔺言老老实实的上下点了点头。
“那您就当我是个骗子吧,”尹玉成笑着说:“我再告诉您一个谎言。”
他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蔺言附耳过来,蔺言当着他的面打开终端的录音功能道:“你说吧。”
尹玉成哭笑不得,他只能自己半蹲下身,将脸伸到蔺言耳边说:“您觉得,格里芬要能源矿,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看他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蔺言“嗯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改造人实验,对吧?”
尹玉成眉头跳了跳,“长官,您的情报网比我还专业啊。”
他是从克里斯曼嘴里挖出来的,蔺言呢?尹玉成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张面孔,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对蔺言全盘托出。
“啧”了声,尹玉成摇摇头说:“您这样算作弊了。”
答案全都递到蔺言面前了,尹玉成引以为傲的信息差骗术完全起不了作用。
蔺言有些得意的哼哼了两声,“你在星长家的花园里找我结盟的时候只字不提改造人,只说瓜分能源矿,尹老板,你怎么这么坏啊?”
尹玉成当即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改造人计划牵扯了那么多人,我怎么敢把您拉入险境?”
说的比唱的好听,蔺言才不信,他嘀咕了一句:“能源矿就安全了?”
尹玉成当然听到了,他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最后站到蔺言的左手侧方蹲下身,一只手按住蔺言的膝盖,另一只手压在桌面上轻声道:“长官,这几天出门小心点。”
蔺言挑眉:“干嘛,你要杀人灭口啊?”
“不是我,”尹玉成脖子前倾,微微抬起黝黑的眸子,蛇似的吐了口气,“是个可怜虫。”
“可怜虫要来报复您了。”
尹玉成口中的可怜虫能够和很多人对上号,蔺言眨了眨眼问:“桑德拉的?”
尹玉成笑着点头。
他等着蔺言继续问下去,狐狸眼眯的看不见瞳孔。
蔺言低下头,呼吸交错,湖蓝的眸中映出尹玉成的脸,男人用这张脸骗过不少人,但他在蔺言这里信誉为负数。
指了指实木桌,蔺言说:“走的时候记得擦干净。”
尹玉成的瞳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他的音调上扬,没了最初的慢斯条理:“长官,如果您再多问几句,我愿意告诉您那条可怜虫的名字。”
蔺言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头都不回的说:“我养了一只鸟。”
“砰”的关上门,房间里再无声响。
改造人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江舒游带着一副疲态回到了员工宿舍,他这几天都没有在实验室留宿,死皮赖脸的和蔺言挤一张床。
已经是后半夜,往常这个时候蔺言早就入睡了,江舒游轻手轻脚的上了楼,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窗帘紧紧的拉着,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江舒游反手合上门,摸索着走到床边。
被褥冰冷,江舒游心下一惊,迅速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暖色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床上却空无一人。
“蔺言?”江舒游扭头叫了声。
没有回应。
蔺言没回来?
看了眼终端,他和蔺言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不久前 ,江舒游思索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