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个字就将他打得溃不成军,身体像坍塌的沙堡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
克里斯曼快疯了。
他的心脏几乎要剖开皮肉,跳进蔺言的怀里,又或者挤开眼珠,钻进蔺言的掌心,让蔺言用手指描摹它的形状,感受他丰沛的情感。
在他彻底疯掉的前一秒,温柔的触感落在了脸侧,蔺言嘟囔道:“你的脸没擦干净。”
克里斯曼想,这下他才是真的要疯了。
赖以生存的氧气被堵在了喉口,克里斯曼像是被人割了舌头一般,除了念着蔺言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喊,蔺言就应,乐此不疲。
脑子堵塞成一团,除了蔺言还是蔺言,克里斯曼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自己和蔺言的骨血都融进一处。
蔺言不适的拧起了眉,他生得好,即使是做这样的表情也充满了美感,克里斯曼立刻放松了力道。
但这样的放松并没能坚持几秒,克里斯曼很快故态复萌,蔺言觉得自己的背都快被勒出印子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克里斯曼不疼吗?
【夏娃:显然,他乐在其中】
上首的尤利塞斯轻轻握住了椅子扶手,“我没去过桑德拉,江医生,你来告诉我吧。”
眼尾挑起泄出凉薄,尤利塞斯目光始终停在下方的蔺言身上,轻声问:“克里斯曼和蔺言,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说兄弟之间会有心灵感应,尤利塞斯以往是不信的,他们相差了整整八岁,爱好眼界习性都全然不同。
现在尤利塞斯有些拿不准了。
在克里斯曼拥抱蔺言的那一瞬,不知名的情愫撞击了他的心脏,或许是因为他从未体验过,尤利塞斯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
酸涩?恼怒?还是想要取代克里斯曼?
尤利塞斯无声的抿唇,无论哪一种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霍华德不需要感情用事的家主。
江舒游最喜欢观察人类,尤利塞斯一问,他就直接说了:“根据我的判断,克里斯曼喜欢他。”
“喜欢的意思就是…”
“这个我知道,”尤利塞斯打断了江舒游,眉头挑起,“你以为我是老古董吗?”
江舒游尴尬的笑了笑。
实不相瞒,尤利塞斯在他眼里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尤利塞斯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金色的环戒在指腹勒出了一道细细的纹路。
它是霍华德家主的象征,也是尤利塞斯一直以来视为荣耀的存在。
“你说,”尤利塞斯垂下眼,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宾客们,语调不急不缓:“我现在为什么那么想杀了克里斯曼呢?”
江舒游不解:“您不是一直讨厌他吗?”
当初没杀了克里斯曼也不过是因为尤利塞斯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早晚有一天霍华德需要新的家主维持。
尤利塞斯摇摇头,“不对,我不讨厌他。”
只是瞧不上罢了。
尤利塞斯很少讨厌一个人,所有人只分为能入眼和不能入眼,和克里斯曼一样,尤利塞斯也是个以自我主义为中心的角色。
江舒游灵活的脑瓜转了起来,如果问题不在克里斯曼身上,那就是在蔺言身上了。
摸了摸下巴,江舒游问:“会不会是因为您也…也那什么蔺言?”
没有所谓的醍醐灌顶,也不存在隐秘的心思终于从厚土之下萌发,尤利塞斯抬起眼,轻描淡写的问:“你是说,我对蔺言有兴趣?”
江舒游不敢打包票,“这只是我猜测的其中一种可能。”
尤利塞斯却没问他的其他猜测,再次看向圆台上的蔺言,他似乎在和克里斯曼说什么,眉眼弯弯。
良久,尤利塞斯平静的说:“那只能杀了他了。”
江舒游挑眉,杀谁?
克里斯曼还是蔺言?
拍卖会本就是尤利塞斯布的局,就等着鱼往里面跳,他拍了拍手说:“通知星长,可以动手了。”
话落,一直守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敲了敲别在耳后的通讯器,大厅中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服务员们神色一变,眨眼间扭断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袭击者的脖子。
而星长早就安排在外面的护卫队也呜呜泱泱的涌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拍卖行。
有执法队在前面冲锋,他们只需要适当的配合一下就能领高昂加班费,表现包说不定能入霍华德的眼,各个热血沸腾。
“轰!”
大门被斯科特一脚踹开,脸色不佳的男人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高声喊道:“别管其他人,先抓克里斯曼!”
江舒游感叹了一声,“人多力量大啊。”
克里斯曼“操”了一声,对着二楼的尤利塞斯比了个中指,借着身体的掩护将一个布袋子塞进了蔺言的手里,纵身一跃跳到了穹顶之上。
斯科特在这,他甚至不能和蔺言好好道别,不然斯科特绝对会把蔺言当成他的同党。
咬着牙,克里斯曼最后看了眼蔺言身后的尹玉成,对他使了个眼色,带着人跑进了黑暗之中。
斯科特立刻追了上去。
接到了克里斯曼眼神的尹玉成皮笑肉不笑的低声说:“克里斯曼让我保护你,怎么办啊长官,我现在自身难保。”
“你又要跑路了?”蔺言攥着布袋子问。
“没办法,”尹玉成耸了耸肩,“我只是和克里斯曼合作,又不是给克里斯曼卖命。”
“我相信您能活下来,反正您每次都行。”尹玉成对他眨了眨眼,从圆台上跳了下去。
惊魂未定的宾客们终于放松了下来,确定自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他们齐齐看向了高台上仅剩的少年。
他是克里斯曼的同党?
还是和克里斯曼逢场作戏?
无论他们怎么猜测,最终做下决定的都是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站起身夸赞道:“牵制克里斯曼直到执法队终于冲了进来,你做的很好。”
蔺言“啊”了一声,台下的宾客更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对尤利塞斯的敬畏和恐惧都淡了,有人气的发笑,有人无言以对,有人对蔺言比了个大拇指。
“多厉害啊,霍华德直接改姓蔺算了。”
把众人的命当狗遛的闹剧就这么滑稽收场,星长顶着巨大的压力走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赔罪,自己排查人员时不够细心,让克里斯曼的人混了进来。
他都这么说了,宾客们也只能假笑着宽慰都是克里斯曼的错,星长也遭了无妄之灾。
尤利塞斯懒得看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车轱辘话,带着人直接走了。
回到宿舍,蔺言当着江舒游的面打开了克里斯曼给的布袋子,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一张卡片。
纸条上写着一串地址,卡片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反正不是星卡。
怕自己记不住,蔺言用终端拍了两张照片,又发进了他和牧闻、程北的三人小群里留作保险。
江舒游笑了,“他也不怕你把他的根据地告诉尤利塞斯。”
“我才不会。”
蔺言将布袋子收了起来,抓着江舒游的手说:“你也不许说。”
江舒游没正面回答,只是笑。
蔺言把手抽了出来,双手叉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比如?”
“比如你在包厢里和老板说什么了?”
江舒游挑唇,“别问,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他都这么说了,蔺言只能半信半疑的放弃了询问,入睡前,少年再一次道:“你不能骗我啊。”
“没骗你,”江舒游按住他的脑袋往被子里塞:“快睡觉。”
本以为风波已经平息,几天后,蔺言被仆人从矿区叫回了霍华德宅。
一点儿也不意外的再次看到了尹玉成,对方换了身家仆的衣服,扯开口罩对着他笑了一下。
和桑德拉监狱的铭牌一样,每个仆从的衣领上绣了一串数字编号。
蔺言移开视线,心中默念:1946。
“请跟我来,”领路的仆人侧过身道:“尤利塞斯大人在后院等您。”
虽然已经入了夏,但还没到觉得热的时候,蔺言跟着仆人一路拐到了后院,他第一次来这里,免不了四处张望,宽阔的室外泳池波光粼粼,池子边缘架着遮阳伞,桌椅饮食一应俱全。
尤利塞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身后两米处站着几名黑西装保镖。
“过来。”尤利塞斯招了招手。
蔺言刚走过去,手臂突然被尤利塞斯拽住了,一股拉力袭来,两人双双摔进了泳池之中。
“老板!”蔺言还记得褚沙说尤利塞斯怕水,连忙反握住了他的手。
水花四溅,蔺言拉着男人浮出了水面,尤利塞斯挑起唇,水鬼似的拉着蔺言再次沉了下去。
呼吸被剥夺,化作了连成一串的气泡,尤利塞斯和蔺言紧紧相拥,飘荡的金发缠住了蔺言的脖颈,取代了先前的纱布和绷带。
蔺言在水中睁开眼,尤利塞斯的唇突然覆了过来,发烫的皮肉又被池水卷走温度。
黑-手党会在杀死叛徒前亲吻对方。
这就是尤利塞斯亲吻蔺言的理由。
“老板…”蔺言未尽的话音被尤利塞斯吞了进去,尤利塞斯五指插进少年后脑的发中,在他的下唇狠狠的咬了一口。
尝到了血腥味,尤利塞斯餍足的眯起瞳。
“唔、”蔺言疼的想后退,尤利塞斯却不放开,于是蔺言也咬了尤利塞斯一口。
血丝在池中飘散,顺着翻涌的水波远去。
人终究不能在水下生存,带着腥气的泡从肺里呛了出来,四肢贪婪的交缠,揉进彼此的血肉。
当死亡逼近时,心跳勃如擂鼓,震得耳膜潮热。
濒临窒息的前一刻,一切终于落下了尾声。
两人“哗啦啦”从水下探出头来,蔺言剧烈的喘息着,指腹在唇下的伤口轻抚,发梢的水珠沿着脸侧缓慢的滑落。
“嗒。”
水珠重新落进浴池里,同晕开的血花相拥。
【蔺言:他们怎能都喜欢咬人?】
【夏娃:这是重点吗?】
这确实不是重点,于是蔺言哈了口气问:“老板,你不是怕水吗?”
【夏娃:这也不是重点!】
尤利塞斯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淡声道:“我早就不怕水了。”
所有的贪恋与欲求都从交叠的影子蔓延至水面以下,翻涌,沸腾。
当尤利塞斯回到水面之上时,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而冷淡。
弱点必须被铲除,这就是尤利塞斯的人生信条。
他已经摆脱了怕水的弱点,还剩下最后一个。
松开蔺言,尤利塞斯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上了岸,“动手吧。”
早早接到“杀了蔺言”任务的保镖们愣在原地,他们来之前已经预想了无数“摔杯为令”“群起而攻之”之类的情况,唯独没预料到这个。
保镖队长惊得心脏短暂的罢工后,深吸一口气才再次运作起来,给缺氧的大脑送去救援。
有他第一个带头,其他保镖也举起了枪,直指泳池中的少年。
他们亲眼目睹了尤利塞斯的失控,但跟着尤利塞斯这么多年,保镖们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蔺言拨开眼前湿漉漉的发丝,正对枪口也面不改色,“您要杀了我吗?”
尤利塞斯反问:“你要求饶吗?”
蔺言缓缓游到池边,双手搭在冰凉的瓷砖上,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看着尤利塞斯,“您不想要尹玉成和封荆了?”
尤利塞斯扯了扯唇,“我已经过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
“嗯…”蔺言将湿法撩到耳后,粲然一笑,“那就当我真的是圣诞老人吧。”
“今晚,我会把尹玉成带到您面前。”
杀蔺言,还是招揽尹玉成?
选择权似乎在尤利塞斯手上,但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
尤利塞斯定定的望着水池中的少年,他的蓝眸同水面似乎同出一源,像是蛊惑人心的海妖,藏在水下的双腿说不定早就化成了足以绞死人的森然鱼骨。
看着看着,尘封多年的记忆卷土重来,窒息感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挤压着他脆弱的气管。
哪怕是当初落水的时候尤利塞斯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蔺言赋予了他新的弱点。
蔺言不知道尤利塞斯在想什么,伸出手笑着说:“老板,拉我一把。”
这话是蔺言说的,也是尤利塞斯想说的。
他快被淹没了。
看着那只带着水珠的手,尤利塞斯弯下腰握了上去。
“哗!”水声涌动。
蔺言用力一拉,尤利塞斯再一次跌了下去,溅起的水花将始作俑者也浇的彻底。
男人狼狈的浮出水面,望见不远处的少年笑得肩膀微微颤抖,一摇头就抖落一片水珠。
幼稚的报复。
尤利塞斯想,他原本可是打算杀了蔺言的。
在尤利塞斯的计划中, 他应该在今天杀了蔺言,铲除掉自己最后一个弱点。
霍华德家主需要利益至上的头脑,而不是“喜欢”之类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东西。
他看不起克里斯曼,自然也不屑于变成克里斯曼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但实际情况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尤利塞斯非但没有摆脱这样脆弱的情感, 还因为蔺言再一次讨厌了水。
水声涌动, 尤利塞斯再一次游到了泳池边, 风一吹, 周身的温度都被卷走了,一股冷意从脊背向两边蔓延开来。
他向来畏寒, 手指已经冻的微僵, 由于尤利塞斯一贯的高傲姿态, 周围的保镖也不敢把外套脱了给他。
怕尤利塞斯觉得冒犯。
尤利塞斯只能强忍着寒冷再度从泳池里爬上来, 蔺言年轻身体好,居然还能在下面对他笑着招手,尤利塞斯太阳穴跳了跳, 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年纪带来的劣势。
他和蔺言相差了整整十岁, 三个代沟,说夸张点,他们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
尤利塞斯不懂年轻人的喜好,有时也听不懂蔺言和江舒游之间说的笑话, 至于他的身体——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尤利塞斯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影响,现在倒是不满了起来。
如果他的身体再好些, 当初克里斯曼连进桑德拉的机会都没有。
保镖队长拿着躺椅上的毛毯靠了过来,低声问:“老板,我们还动手吗?”
尤利塞斯接过毛毯披在肩上, 全身冻结了似的血液终于再一次流动起来。
要不要杀蔺言,只在尤利塞斯一念之间,池子里的少年无聊的拍着水,双眸时不时转过来。
【蔺言:他总不会真的杀我吧,我有那么多利用价值呢。】
细数起来,蔺言是引诱克里斯曼的诱饵,是尤利塞斯恐吓关家的假执法队成员,是江舒游的学弟,尤利塞斯哪怕再不喜欢他也犯不着杀他。
一个理智的霍华德家主不会让自己的喜恶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利益,除非自诩理智的尤利塞斯已经失控了。
眉眼弯起,蔺言偏头望着尤利塞斯,那人脸色发白,齐肩的金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
杀了蔺言还是放过蔺言,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能占用尤利塞斯这么多时间,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蔺言: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被情绪左右了?】
【夏娃:别的不知道,但他亲你绝对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尤利塞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但他真的吻上去时,什么理由都掩盖不住他的失态。
蔺言又想笑了。
尤利塞斯为了不被感情掌控所以想杀他,然而连“杀”这个决定都是情绪冲脑后的结果。
“尤利塞斯…”蔺言没有叫他老板,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清楚的回荡在空气中。
尤利塞斯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过去,冷调的铁灰色很好的掩盖了深处的情愫。
蔺言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尤利塞斯,拉我上去吧。”
他收起手搓了一下双臂,可怜巴巴的鼓起腮帮子,“今天好冷,我快冻僵了。”
可你刚刚还在玩水。
尤利塞斯没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蔺言的一举一动,嘲讽的勾起唇。
这一次会是陷阱吗?
同样的招数耍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我是不会上当的。
忠诚的保镖队长低声问:“老板,要不我去拉吧?”
我欣赏你的忠诚,但你真的很没眼色。
尤利塞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后,将毛毯扯了下来往地上一扔,太阳在空中辛勤的播撒光芒与温暖,但尤利塞斯就像是日光的死角,没了毛毯,他再一次感到了寒冷。
一步,两步,尤利塞斯重新踩在了泳池边缘,很快,左脚入了水。
尤利塞斯仿佛陷进了沼泽之中,每走一步,身体就下沉一分,表层的池水吸收了光与热,藏在下方的还是一潭冰凉的死水。
被他冠以“自大无礼”之名的克里斯曼沿着台阶越走越高,终于将蔺言拥入怀中。
而一向最看重规则与礼节的尤利塞斯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当他彻底抛弃霍华德的光鲜,被沼泽吞没时,他也如愿以偿的拥抱了蔺言。
“老板,你身上好冷啊。”蔺言哈了口气,主动拉着尤利塞斯游回泳池边。
“怎么不叫我尤利塞斯了?”
“怕你又要杀我。”
蔺言手臂一撑坐到了泳池边缘,等尤利塞斯也爬上来之后捡起了地上的毛毯将两人一起裹了进去。
手臂与手臂相贴,尤利塞斯被灼伤了一样想要躲开,蔺言却跟着他的移动方向靠了过来。
“老板,你别动啊,热气都跑掉了!”蔺言一着急,直接握住了尤利塞斯的手。
戒指远比水更冷。
尤利塞斯被握住戒指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全身肌肉都在这一刻定住,蔺言成功和他贴在了一起。
贴贴怪大胜利!
保镖们已经背过身闭上了眼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只有保镖队长还在盯着二人。
没别的,怕蔺言先下手为强把尤利塞斯弄死。
忠诚的保镖队长得到了其他保镖的一致好评。
温度回升,两人依然靠在一起,蔺言玩起了尤利塞斯的头发,耳边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我真是完蛋了。”尤利塞斯说。
蔺言抬眸:“那我去投靠克里斯曼?”
“不许。”
“哦。”
又过了一会儿,尤利塞斯瞄了眼蔺言,“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亲你吗?”
“我记得哪个民族把亲吻作为打招呼的方式,”蔺言卷着尤利塞斯的头发说:“也许霍华德有他们的血脉吧。”
那还真没有。
尤利塞斯并不希望蔺言以后这样和克里斯曼打招呼,直截了当的说:“因为我想亲。”
说实话的感觉真怪,尤利塞斯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适应。
他没有采用“黑-手党会在杀死叛徒之前亲吻他”的理由,以防蔺言误以为他亲过很多人。
蔺言若有所思的点头,语气控诉的问:“那你为什么咬我?”
“…因为我想咬。”
是的,一切都是出自他想,尤利塞斯之前没发现自己想的还挺多的。
“哦。”
交流再一次中断。
尤利塞斯低头打量着混血儿的脸,平心而论,蔺言生的好,但这不是尤利塞斯会对他产生想法的理由。
他也不认为克里斯曼喜欢蔺言仅仅是因为脸。
克里斯曼在监狱里遇到蔺言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有什么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问题越来越多,却一个解答都没有,尤利塞斯只能问自己,你为什么喜欢他?
在成海的回忆中寻找原因真的很困难,尤利塞斯被海浪拍的晕头转向,每一滴海水似乎都是决定性的因素。
这一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蔺言提出的要求,那一滴是蔺言抢先他一步到了格里芬家。
说白了,他喜欢他,所有哪怕是缺点都可以作为理由。
尤利塞斯找累了,索性一头扎进了海里。
扑面而来的暗流是他吻了蔺言。
尤利塞斯从鼻腔呼出一口气,缓缓抽回自己的右手。
蔺言抬头:“怎么了?”
“我想亲你。”
尤利塞斯哪怕说这话时也是端着姿态的,发梢的水“啪嗒”一声滴在了蔺言的眼皮上。
在少年反射性的闭上眼时,尤利塞斯的吻也随之降落。
混入霍华德庄园的第一天,尹玉成老老实实的干活,一个人顶两个人,管家看着十分欣慰。
混入霍华德庄园的第二天,尹玉成隐藏气息的能力比其他仆人都要好,成功偷听到了管家对他的夸赞,一头雾水的离开。
混入霍华德庄园的第三天,尹玉成因为过于出色,被管家调到了书房门口任职,更加方便了他偷听情报。
霍华德家表面上和以往没什么变化,背地里暗潮涌动,自从克里斯曼现身后,董事会不少人起了心思,蠢蠢欲动。
对于霍华德来说,尤利塞斯的确是个优秀的家主,但对于他们来说,尤利塞斯对霍华德的高度把控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而断人财路无异于谋杀。
尹玉成低眉顺眼的守在书房门前,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擦的黑亮的皮鞋,尹玉成向一旁退开,用余光偷瞄来者。
格里芬家主完全没注意到这名仆从几天前还在他的矿区里挖过矿,笑呵呵的对身后的男人说:“尤利塞斯大人还没来,我们先聊会儿吧。”
“也好。”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关家家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墙角处巨大的木箱子。
格里芬家主好奇的走过去敲了敲,“这是什么?”
做工粗糙,不像是装饰品,尤利塞斯怎么会允许这种东西出现在他的书房?
关家家主没格里芬家主那么随意,他和尤利塞斯之前关系不算和睦,虽然明面上还没彻底撕破脸,但谁都能闻到暗中的火药味。
嗦着泡面的牧闻连忙将正在擦桌子的程北叫了过来,“有动静了,老格里芬来了。”
加入克里斯曼的阵营之前,程北和牧闻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角色,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做家务信手捏来。
程北摘下橡胶手套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围着窃听器。
“老关啊,尤利塞斯大人不在,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死倔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指不定过几年就要撒手人寰,到时候你总不能指望几个幼童对付霍华德吧?”
格里芬家主用手掌拂去箱子表面的木屑,苦口婆心的劝道:“争不到第一,好歹也要保住第二,是不是?”
关家主不语,苍老的面容透着淡淡的死气,他确实时日无多,但他也确实看不惯尤利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