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方呢?
冰蓝发少年安静地站在球场边, 一手握着球拍随性活动着手腕, 另一手干脆插在裤兜里都没抽出来, 在漫天“胜利者是迹部!胜利者是冰帝!”的口号声中,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清冷疏离,让自觉“输了输了”的立海大后援团都少了两分沮丧。
就这么两个风格迥异,却又过分冷静的选手, 谁也没想到对打起来会这么凶。
对, 是凶, 不是激烈。
幸村精市抱臂坐在教练席上,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他的队员兼好友,如一根定海神针似的,牢牢扎根于宫本优茶的大后方,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从那双好看的蓝紫色眼眸中看出一丝丝无奈。
唔,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对宫本的特别训练搞得太狠了,现在一碰上迹部,少年就跟憋屈了好久突然一下子闻见肉味的狼崽子一样,又凶又猛。
缺失七年之久的对战经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升的,即便经过特训,也难掩宫本在比赛中的生涩和稚嫩,或许普通选手看不大出来,但对方是迹部景吾的话,这些缺点必定无所遁形。
但狼崽子除了经验不足之外,却不缺狼的凶狠和执着,还有独一份的冲劲,这就让整场比赛的节奏被硬生生拔快了一截,甚至就连迹部都被激出了几分血性。
幸村精市一边感叹,一边又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作为对手的迹部是什么感觉?
“啊嗯,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Game Atobe!5-4!”
迹部景吾自半空落地,收拍,慢慢调整着呼吸,激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起伏,肾上腺素狂飙,好像还在意犹未尽刚才上头的兴奋,一双海蓝色眼眸微微湿润,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因为猛烈运动导致的生理性眼泪,模糊了视线,他闭了闭眼,这才能看清对面的少年。
比不上运动系男生们的健壮或是精悍,宫本更加瘦削,当他躬身弯腰时,肩胛骨就像一对翅膀似的支棱在少年的脊背上,汗湿的头发显出一种更深的蓝色,运动使他脸色变得红润,紧抿的嘴唇更像一抹殷红,整个人像是打翻了颜料盘,忽然由山青水墨变得浓墨重彩起来。
迹部是真没想到宫本优茶能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倒不是说把他逼到了运动极限,只是像今天这样激烈而令人兴奋的比赛,自手冢国光之后,他也好久没有过了。
计分牌交替的翻动彰显了二人的胶着,除了他的绝招以外,无论他用什么招式宫本都能很快应对,并反过来用在他身上,其扎实的网球基础和灵活的运动神经可见一斑,背后隐藏的巨大潜力更是让人见猎心喜。
也难怪幸村精市肯下血本在宫本身上。
紫灰发少年轻轻哼了一声,令人捉摸不透是笑还是嗤嘲,他反手将球拍夹在左胳膊下,右手手指习惯性地点触上自己的泪痣,张扬的笑容逐渐放肆,华丽的声线带着微微沙哑,穿过球网和场地送进宫本优茶耳朵里。
“啊嗯,宫本,你真的不考虑转来冰帝?”
宫本优茶迟了半秒,茫然地抬起头。
他之前和立海大三巨头进行对打训练的时候,每当结束时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我今天竟然还活着吗?”的疑惑,没想到!和迹部景吾打比赛竟然也这么累!
消失的发球、脚边截击、重心垂直跳打法……哦,还有绝招二段扣杀“迈向破灭的圆舞曲”——他知道迹部景吾体力好,还擅长拖延战术,不成想打起速战速决的高节奏比赛,迹部也不遑多让,甚至还能在快节奏下保持高敏锐性。
这个男生!在细节的掌控上简直!令人发指!
优茶已经脑袋混乱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唯一能清醒地集中注意力的部分,就是对迹部“下一球”的分析。
此时他的手指已不自觉地颤栗,高速奔流的血液在脉管中汹涌澎湃,使得优茶双耳都产生了一阵“隆隆”的声音,让他一时听不清迹部在说什么,也无法做出回应。
他或许是看见了幸村精市微妙的脸色,又或许是看见了赤也愤怒的样子,但在他茫然的眼中,留下印象的只有迹部嚣张的大笑,和再次疾飞而来的网球。
看台上。
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对迹部的挖墙脚发言视若罔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他们更关注宫本优茶的状态。
“宫本的体力要到极限了。”柳以不轻不重的声调说道。
真田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继续一言不发地看比赛。
切原赤也瞪了眼场上的迹部景吾,狠狠咽下剩余的嘟囔,再看向自家学长时,猫眼又带上了不能再明显的不满。
“宫本前辈这体力也太不行了!吃的那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丸井文太拍了拍暴躁学弟的头。
“不能对前辈不敬,而且宫本他本来吃得也不多啊!不过……这个冰帝的部长体力确实是好啊……”
说到最后丸井有些戚戚然,没办法,他在网球上的缺点之一也是体力不足啊。
切原赤也不服气:“仁王前辈还挑食呢,他体力也没这么差啊!”
忽然被cue到的狐狸眼少年懒散地抬抬眼皮,“puri~”
丸井文太语塞,桑原不确定道:“额……可能是因为仁王他非必要不动弹?”
除此之外,看台上还有几个二三年级的在小声嘀咕。
当初宫本优茶在校内排位赛中以小组第一的成绩对战真田弦一郎,失败后又去挑战别的正选,成功后才成了如今的首发队员——虽然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他是被幸村大魔王忽悠了才主动去挑战正选——但还是有人不服气。毕竟宫本一个转校生,相当于是空降到网球部的,一没有参与过网球部的训练,二没有跟其他人的感情基础,就这样把三年级学长挑下马自己“上位”,总让某些人觉得不舒服。
这种言论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出现,只是幸村精市三人管理网球部非常严格,使得这些话也只敢在私底下传,而没有舞到正主面前。
但如今眼看着宫本优茶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作为单打出赛,却成绩不好,加上切原等人也在调侃,这些话就像死灰复燃一样,踩着宫本优茶的努力和汗水摇摇欲燃。
仁王和丸井等人也听见了只言片语,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只是碍于那些人声音不大,加上这是在比赛场合,所以忍了下来,但柳军师的笔却已默默将那几个人的人名记了下来。
当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切原赤也。
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忍不了这种闲话,一时间又想冲上去跟他们打一架,又对宫本优茶不可自制地产生了恨铁不成钢的诡异心情,一股没处发泄的郁气充斥在胸膛中吹鼓得胸脯起起伏伏,他连拳头都捏起来了,却在最后冷不丁想起宫本前辈对他“不要惹事”的叮嘱……
啊!艹更气了!!!
气红眼的切原赤也“啪!”一脚踩上看台的矮墙,身体倾出矮墙大半,挥舞着拳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呐喊道:“宫本优茶!你到底行不行——?!”
赛场上的冰蓝发少年跑动间身形稳定,脚步稳健,张开的手臂像扇起的翅膀一样带起一阵风,绿色的小球轻快地离开球拍,“咻!”得向天上飞去。
“你还敢打高吊球?哼,这一分是本大爷的了!”
迹部景吾预判精准,提前起跳,恰好停在空中的网球后方,他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带着自信的笑容动作利落无比地挥下拍去!
“啊嗯,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然而出乎他所料,也出乎观众预想,那欢快的绿色小球在被迹部的球网碰到之前,就宛如被抽光了力量和速度的纸团,只在空中停留了不到半秒钟,就直直地向地面垂直落去!
没有准备的紫灰发少年挥空了拍,惊讶得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落地时还是得益于优秀的运动神经,才勉强站稳了脚。
而不知是不是天赐巧合,此时切原赤也的尾音刚刚跑完:“——快点把那个臭屁雄孔雀解决掉!!!你墨迹个鬼啊?!”
立海大众人:“……”
全场观众:“……………”
迹部景吾:“………………”
冰蓝发少年也站在原地不动,石化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对迹部矜持地颔首,平静而礼貌地道:“不好意思,家里小孩让大家见笑了,回去我教育他。”
“……”迹部景吾单手摁着额头的青筋,咬牙切齿道,“你、家、小、孩?”
宫本优茶歪头想了想,刚才赤也那滚蛋是不是质疑“他不行”?
他果断改口,真诚地道:“哦对,他与我没关系,他的教育一直是我们部长和副部长的责任。”
迹部景吾下意识地看向立海大的看台。
真田弦一郎一张脸黑得发亮,而幸村精市坐在教练席上笑得百花盛开,众人退避。
第63章
虽然在比赛的末程宫本优茶用他新开发的绝招封锁了迹部景吾的二段扣杀, 但体力不支的缺点仍然无法挽救,即便他拼尽全力去迎接每一个来球,但最终还是输给了迹部景吾。
与迹部握手的时候优茶还能客气客气表达一下“希望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打球”的美好愿望, 一下场他身体里的弦就崩断了, 腿软得只能靠幸村精市半扶半抱才能回到看台休息区。
“……”被幸村扶或者抱他都没有意见, 但是,“部长, 我输了。”
幸村精市把摇摇欲坠的少年扶得稳稳当当,甚至因为他虚寒的体质而贴心地贡献了自己的外套,听到宫本优茶的话也只是“嗯哼”一声。
“所以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宫本优茶披着自家部长的部服外套, 汗津津地站在七月份的夏天里,闷胀的头脑很是不解。
幸村精市眼神轻飘飘地打量着迷迷糊糊的少年, 哼笑道:“有吗?”
……有啊。
不用宫本开口幸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内心好笑道,这家伙肯定是累得忘记了他在球场上说过什么了。
不过账嘛,要一点点算,不急。
眉眼一弯,幸村轻手将少年安置在休息区, 温声细语安慰他:“没事, 胜败乃兵家常事, 一场比赛而已。”
宫本优茶直觉这话就不像是能从幸村精市嘴里说出来的,充满了违和感, 但此刻的他实在没有力气去细想,只会遵从本能,略带愧疚和欣慰地说道:“还好只是我输了, 下场是柳的单打二, 肯定没问题的。”
这样立海大网球部就是三胜一负, 虽不完美,但足以晋级。
时至今日,他虽然对“胜利”“荣誉”的理解和渴望仍然没有那么深,但与同伴并肩作战、在赛场上回击和破解对手绝招的感觉让他乐此不疲。
而且他与迹部景吾的比赛打得是很激烈,但不够痛快,他也能感觉出迹部似乎并没有发挥出极限实力。
希望下一次比赛,他有能力把对方的实力逼出来。
宫本优茶抬起眼,清凌凌的琥珀色瞳眸带着一层雾状的懵懂,认真看着幸村精市,做出承诺:“你放心,部长,回去我会好好训练,下次一定不会输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立海大附中负有盛名的网球部部长最后也没说什么,似笑非笑地应道:“好。”就随手一拍优茶的肩膀,回去教练席了。
留下宫本优茶迷茫地摸了摸肩膀。
为什么感觉幸村刚才的反应那么奇怪?
旁观完全过程的丸井文太和桑原看看彼此,拉着狗狗祟祟东躲西藏不敢靠近的切原赤也一起过来,身后还坠着一条叫做仁王雅治的尾巴。
“那个……宫本啊,”丸井从后援团那儿摸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宫本优茶,小心觑着他的脸色,“你还好吗?”
“谢谢,我还好。”冰蓝发少年坐得笔直板正,双手一丝不苟地放在膝盖上,对来者礼貌地浅笑道。
“啊……”可这怎么看都不对吧?!
丸井眨了眨眼,刚要开口,又想到什么,反手将桑原往前一推,自己躲在搭档身后探着头。
“桑原有话跟你说!”
“我?!”
桑原指着自己神情大为震惊,但看到清冷少年投过来的疑惑眼神,他立马调整状态,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想问问……问问宫本你……你那什么……”
背后的丸井使劲地拽他衣服,桑原硬着头皮编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比赛辛苦了。”
宫本优茶迟疑道:“不辛苦。”
“不辛苦好!不辛苦就好!”桑原赶忙连声附和,这时候就庆幸自己肤色足够黑,才能遮掩自己发烫的脸皮。
宫本优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歪头认真地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可以直说的。”
“不不不……”丸井和桑原齐齐摆手,又齐刷刷后退一步,这一退,就将蔫头耷脑的切原赤也显露了出来。
平日里日天日地的小少年此刻安静如鸡,卷曲的墨绿色发丝被自己挠得像解不开的海藻团,乱七八糟。
对上宫本优茶的视线,切原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既勉强又带着说不出的忧伤。
“宫,宫本前辈QAQ”
听到颤抖但熟悉的声音,宫本优茶发麻发木的脑子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让他盯着做贼心虚的切原看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切原赤也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当场来个切腹谢罪,把十分钟前的自己处死在宫本前辈面前。
他紧紧一闭眼,猛地弯下腰去一鞠躬,大声道歉:“对不起宫本前辈!我错了!请你不要吝啬地惩罚我吧!!!”
这一声石破天惊,连球场上的柳莲二都侧了侧身看过来,也惊得宫本优茶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耳朵震得嗡嗡的,让他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大脑重启,因祸得福,把迟钝的神经找了回来。
“……”宫本优茶看着面前既好气又好笑的场景,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赤也你……”
“对不起!!!”
“……算了。”
宫本优茶叹了口气,跟这小混蛋计较就意味着他要继续面临着社死现场。
“你先起来……还有,别这么大声。”话说到最后已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了,宫本优茶拿起毛巾往自己脸上一盖,略显沉闷的声音从毛巾下传出来,“你不用跟我道歉,该道歉也是跟迹部道歉。”
切原得到原谅后立马松了一口气,坐在自家前辈身边笑得极为灿烂,讨好地拧开水瓶递上去,听到最后一句还纠结地斟酌了片刻:“冰帝那个啊……还是不了,又不是立海大的……”
见小少年一本正经地反驳,几个在场的前辈都要气笑了。
真让赤也这样去冰帝道歉,不知道迹部景吾会不会被气吐血,然后觉得是他们挑唆的。
丸井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赤也你安安静静的就是给大家做贡献了。”
小少年不服气地鼓了鼓脸,但刚闯了祸的他也没什么底气呛声,只能闷闷地坐着。
宫本优茶慢慢喝了半瓶水,才觉得体力逐渐恢复了过来,眼神不离网球场,一边看单打二的比赛,一边复盘自己的比赛。
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呼~”
忽然一股凉风从耳边拂过,宫本优茶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差点叫出声,猛然回头一看——
“仁王!你做什么?”
狐狸眼的少年俯身在他身后,狡黠地弯着嘴角,旁边的丸井和桑原心虚地东看西看,眼神漂移就是不看他。
宫本优茶狐疑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扫视,伸手揪住仁王的领口,拉向自己逼问。
“说,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
粉发的少年咬着泡泡糖,声音含含糊糊地冒出来:“幸村……提醒……”
宫本优茶没听清,微皱眉头:“你说什么?”
“他说:幸村不让我们提醒你。”
身前的仁王接过话去,漂亮的姜黄色眼眸近在咫尺,闪动着调皮和看好戏的碎光,拖长的嗓音含着慵懒的笑意,低低响起。
“宫本,你是不是忘了,如果在正式比赛中输了的话……你的基础训练,嗯?会怎样?”
——!!!
清冷少年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脸上的淡定裂开了一条缝,进而崩解,终于想起了被他刻意遗忘到脑后的事情。
半晌后,宫本优茶才动了下眼珠,喉咙滚动,艰涩地回道:“会翻倍。”
仁王保持着被他揪住领口的姿势,也没提醒他放开,微哑磁性的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蛊惑,问:“幸村说给你翻几倍?”
宫本优茶拼命回想,半信半疑地看着仁王道:“幸村倒是没说……”
没错,幸村精市没有提过正式比赛输了的话他要翻几倍的基础训练,是仁王告诉他,按照网球部的惯例,输了比赛要翻四倍训练。
宫本优茶:“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欺诈师无所谓地挑起嘴角,“怎么会呢,这是网球部的约定俗成啊,大家都知道的,宫本一问便知。”
说着,他摸着下巴故作自言自语:“幸村那么‘疼爱‘宫本,基础训练的话,应该是五倍起步……”
“啊,对了对了,宫本刚才在球场上还把赤也犯傻的教育之责推给了幸村和真田……嗯,幸村不是记仇的人,应该没关系。”
“——那起码得翻七倍?差不多。”
“宫本,宫本!宫本你怎么了?!”
“来人啊!宫本他晕过去啦!”
意识昏昏沉沉中的时候,宫本优茶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考虑转校冰帝的事情了。
刻不容缓。
随后宫本优茶的整个七月,就在跟随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势如破竹地拿下关东大赛优胜,和不断回答各种问题——诸如“今天的比赛xx学校赢了几场”“拿下某场比赛共用时多长时间”“关东大赛的第三名是什么学校”——中度过了。
顺带一提, 今年关东大赛的亚军还是冰帝学院。
大赛刚结束的那一阵时间, 宫本优茶每次回东京都有些提心吊胆, 生怕再在什么地方偶遇到迹部景吾或者冰帝网球部的什么人……虽然他也不惧,但这些网球少年们一言不合就拖着人上球场什么的。
还是算了。
他还没活够。
他不想在自家大魔王们的魔鬼训练之外给自己找事。
“七倍。”
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目光所及的这个房间很大,吊顶的天花板就有两层楼的高度,环绕房间四壁立着的是高而重的红木书架, 上面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籍,从名著经典到专业工具书, 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 可这只是一户人家的书房而已。
清晨的暖阳和清风徐徐从天边飞过窗沿,眷顾着屋内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男生们。
年长些的黑发青年正翘着脚,闲散地倚坐在高背椅上,单手托着本《福尔摩斯探案系列》,笑吟吟地看着书桌前端坐的少年。
少年天生有一副好相貌, 阳光下的皮肤白的像透明似的, 与他冷淡清浅的气质相得益彰, 半长的头发是很干净的冰蓝色,层次分明, 柔顺光滑,在明亮的光线下甚至还能看到毛绒绒的碎发,非常有质感。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而有神, 给人以真诚专注的感觉。
嗯, 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在训练场上那副大汗淋漓, 累得半死不活像只剩一口气的狼狈样子呢。
他越想越气,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两眼直放寒光,腮颊微微鼓起,上牙磨着下牙,用飘飘幽幽的语气说出最朴实无华的心声。
“我就输了那一场比赛,幸村精市那狗东……呼……那个魔鬼真的给我加了七倍的训练强度!”
“柳!我们网球部的好、军、师,竟然安慰我说‘这不会死人的’!不会死人?这是正常国中生应该有的训练强度吗?!非人哉!”
“还有真田,那么正直善良又老实本分的人,竟然默许了!默许了!!!”
听着优茶情绪层层递进,音调逐步拔高,基本可以称得上是控诉的吐槽,工藤新一浑身颤抖,使劲捂着嘴,憋笑得很是辛苦。
能让茶茶这么有礼貌的孩子差点儿爆粗口,可见前段时间他受到的“折磨”是多么可怕。
可是,“噗!”为什么感觉这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茶茶你要体会……噗嗤——咳咳咳体会你部长他们的良苦用心嘛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的学校生活哈哈很充实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发青年憋不住后干脆放弃了挣扎,笑得直打滚,连厚重的高背椅都容纳不下他翻滚的身体,被带得一起颤抖,磕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闷响。
宫本优茶更气了,气得都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冷静,捏紧的拳头蓄势待发,骨节都泛着危险的冷白色。
他冷冷地讽刺工藤新一:“你不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吗——我没有你这样傻瓜的哥。”
“哈哈哈哈哈对对!哥哥!”笑疯了的工藤一边大喘气,还一边擦眼泪,重复宫本优茶的话,试图劝自己克制,“我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噗嗤!”
——然而根本没有克制住。
宫本优茶冰冷地说道:“我不介意在今日让优作叔叔和有希子阿姨失去一个儿子。”
见再笑下去他就要成为“书房密室杀人案件”的受害者预备役了,工藤新一快速默念着“福尔摩斯经典语录”,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笑没了的理智。
“咳咳,不笑了不笑了。”工藤讪讪起身,凑到冷面寒霜的少年身边,小意温柔地解释道,“我这,咳,也是想关心茶茶嘛。”
可惜宫本优茶不吃这一套。
“你所谓的‘关心’,就是在询问我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在网球部开不开心,都发生了哪些愉快不愉快的事之后——笑得像羊癫疯发作一样吗?!”
工藤新一抬手摸摸鼻子,顶着“茶言茶语”老老实实地挨骂,等优茶发作完了,才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嘛茶茶,你不要气了。”
青年温柔的声音带着自然而然的亲昵,让宫本优茶气上头的情绪逐渐变得平和。
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和与生俱来的聪慧,让工藤熟悉优茶的所有细微反应,还有一个顶流演员的妈作家庭熏陶,工藤下力装乖卖巧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优茶炸起的毛摸顺了。
工藤最后笑着说:“不过我能看出来,虽然茶茶刚才控诉了那么多,但你其实是很喜欢网球部的大家的,对不对?”
冰蓝发少年一扭头,语气冷淡地反驳:“没有很喜欢。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已经是网球部的正选了,那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工藤笑了笑,没有拆穿他的别扭和口是心非,心想,你能在一件事上花费那么多心力,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况且真田,就是指真田弦一郎吧,没记错的话,还是茶茶的救命恩人?幸村精市也是因为茶茶的事情被牵连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