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慈眉善目,眼神中充满仁爱。
只是这么单纯的注视着,只是透过这么一张薄薄照片,就能感受到老人的和善。
“樊先生?”
白夜鬼迷心窍,往前一步,朝着照片拜了拜,“你点的外卖?”
照片里的老人笑容更加和蔼,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默认了这个事情。
白夜心中笃定,一时惊涛骇浪。
在此之前,无论白天黑夜,副本里都会出现诡异。但那些诡异或多或少都是以“人”的姿态现身,在这个世界,以“人”的方式生活着。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接过鬼单。
白夜站在桌旁,一时手足无措,这位客户太特殊了。这样的老人家,现在是在哪儿呢?
这还能不能给自己五星好评了?
啊呸!白夜啊白夜,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五星好评。
白夜心中唾弃自己,又朝着照片拜了拜,终于想起来另一茬,“樊先生,那个跑腿业务,也是你叫的?”
照片里的老人,表情微微凝滞,有一丝神情恍惚。但很快这种迷离的情绪就消失了,继续保持和蔼的笑容。
嘴角却抿了抿,眼神坚定。
白夜确认无疑,这两个单子,全是眼前这位“樊先生”无疑。
难怪,刚才那位樊先生一问三不知。
感情是老樊先生的杰作。
白夜接了业务,不管客户是人是鬼,活还是得干。
他在人群里到处看,本想去哭丧队伍里往那儿一站,混在里面嗷嗷哭就是了。
结果看了半天,没有此类群体。
这个简易的灵堂里,除了堆满花圈,除了一群吹吹打打的冷漠表演者,除了忙着准备宴席的厨师们……竟然看不出任何属于白事的情感。
没有所谓亲属,没有所谓披麻戴孝,甚至,没有人。
“刚才那个人呢?”
白夜想起来一开始拦下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好像就对方是穿戴一身白的。
可这会儿再看,好嘛,这唯一的孝子贤孙也跑的不见踪影了。
白夜内心气愤:难怪老爷子要自己叫哭丧的,这群不孝子,真是不干人事儿。
但一个人哭丧?
白夜饶是再外向,此刻也变成社恐了。
太尴尬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这个篷布里“悲伤”哭泣,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滑稽呢。
“樊先生?哪位是樊先生,我是跑腿小哥,我接了哭丧单子。”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这声音!
白夜大喜,扭头看过去,“苟活我最强?”
“白天黑夜?”
对面走过来一张模糊脸,两人彼此声音确认之后,直接欢喜拥抱。
“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我以为要自己一个人哭,太尴尬了。”
“没想到咱俩接了同一个副本,还是同空间的,这可真是缘分。”
“确定是同空间,不会又像上一次?”
“不会,日间业务没那么可怕。”
白夜放心了,有苟活我最强陪着,两个人哭总好过一个人。
十分钟后。
白夜见到了向阳小葵花、赚钱升二级以及打死也不接单。
向阳小葵花:“好激动啊!我第一次在一个副本里看到这么多玩家,这个跑腿是怎么做到把我们聚在一起的?”
赚钱升二级:“初级副本中跑腿外卖员的抽中概率极大,其中高价订单优先派送,这位樊老先生连续多次下单,应该被认定为优质客户。”
而优质客户,是有优先权的。
“哭一哭就2000呢,我本来是不想接单的,但诱惑实在太大,我就心怀忐忑过来了。”
打死也不接单说完,又笑了,“幸好我接了,咱这么多人,那就没在怕的。”
白夜也觉得很有安全感,尤其是赚钱升二级亮出自己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波,稳了!
中年男人睡得昏天暗地,再出来时,就见着自家老爹的黑白照片旁,站着一群年轻人。
他们一个个长得那叫水灵,生嫩生嫩的,像是刚刚从地里抽芽冒出来的苗儿。
但这群嫩苗却不干人事,对着他老爹嗷嗷大哭。
哭得那叫一个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假里假气。
中年男人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走过去赶人,“干什么干什么!别给我在这里捣乱,这是灵堂,我家办白事,你们是想闹事?”
忽然想到什么,中年男人大怒,“是不是你们当中谁叫外卖,填了我家地址?”
“没有,是樊老先生点的,我们只是唔——”
向阳小葵花话说一半,被苟活我最强捂嘴,“樊先生,事情是这样子的。樊老先生生前就定了业务,为自己叫了哭灵人。我们几个都是同事,接了老先生的业务单,今天特意赶过来的。”
“对对对!”打死也不接单跟着点头。
“我爸叫了哭灵人?”中年男人目光怀疑,“他一个科学工作者,信马克思!他叫什么哭丧的。”
“这个和信仰没关系吧?”
白夜忍不住举手,小声说:“哭丧是亲人对逝者的哀悼,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和表达,这事情本应该是亲属干的,老先生自己叫了哭丧,大概率是觉得亲人们不靠谱吧。”
白夜话说完,边上四个齐刷刷扭头。
明明模糊脸,却一个个无奈极了。
苟活我最强:怂里怂气的,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欠呢。
打死也不接单:瞧瞧,把樊小先生给气的,怕不是第二天也要送去殡仪馆了。
向阳小葵花:生意还没做呢,不要得罪客户啊啊啊!
赚钱升二级:从不怕诡异断头断手就可以看出,这人不太正常。
中年男人果然气煞,抡起扫帚就要打。
白夜左躲右闪,就是嘴巴不停,“樊先生,你也不大孝顺,老先生还没入土为安呢,你就在家里呼呼大睡。大中午的,我送外卖过来时,你睡的可真香。”
“你找死!”
“我可不找死,我是过来寻活的。但你可能要找死了,也不怕老先生气的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唉哟,这事儿还不让人说了,你瞧瞧你,气性真大,小心血压。”
“你给老子站住,老子数到三……”
白夜压根不带听的,反正不是自己的客户,也不可能给差评,谁惯着你呢。
再说了——
白夜一边跑一边看向黑白照片,他刚刚骂人的时候,老爷子可是嘴角上扬的。
客户高兴,那是最高宗旨。
一切为了工作!
中年男人追了很久,白夜躲闪灵活,一扫帚都没抽到。
最后,这人气呼呼的往八仙桌上一站,指着黑白照片大骂,“死老子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叫哭丧也叫些专业的,叫一群年轻人,这是想要大闹天宫呢。”
话音刚落,白色帷幔缓缓飘起。
明明没有风,那些帷幔却越飘越高,越飘越高——
白夜站在边上,看着那飘荡的帷幔,看着看着,纯澈干净的天空忽然裂开一条缝。
缝隙变大,一口棺材从天而降。
白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直接往后撤,站到“同事”身边。
“什么情况?”他拉住边上的向阳小葵花。
向阳小葵花揪住苟活我最强的衣服,“不知道,是樊老先生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保持冷静,随机应变。”赚钱升二级已经准备好拔刀。
五个人挤成一团,关注着棺材。
同样关注的还有中年男人,只是对方的眼里没有惊恐,反倒是直接走了过去。
棺材落地,“砰——”一声巨响。
中年男人还没走到跟前,四肢齐刷刷断裂,身躯在地上艰难蠕动。
一下,一下,身后流下一滩暗红色。
“哐啷——”
棺材盖子开了。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老子饿的要死喽,点个外卖不行撒?老子指望你们供吃的,还没熬到火葬场,魂儿都要饿死喽。”
“爸,你说啥呢,这不是供品还在准备嘛。”地上的躯体委屈解释。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头都断了。
“也没人来哭,老子死的时候,你们不是哭天抢地的?怎么着,遗产分到手了,全都一哄而散喽?”
“那不是,大家都忙嘛,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没工夫来。”
“滚回去,老子现在要吃鸡。”
“爸,你吃。”
中年男人找回自己的四肢,又摸到自己头,自行安装回去后,虽然还是不高兴,但态度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爸叫的哭丧,那你们就好好守着棺材哭,老爷子要是不高兴,你们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说完,中年男人大步离开。
白夜看向旁边人,回过神来,“走掉的那位仁兄,是诡异吧?”
向阳小葵花:“不知道啊,但看着不像是正常人。”
“那棺材里?”
“我不敢去。”
白夜看着开了盖的棺材,内心开始疑惑:所以明天出殡的,到底是老的还是小的?
怎么看,都是刚才那位看着像是没了生气似的。
“我的烤鸡呢,送过来尝尝。”棺材里,忽然传来声音。
三个人齐刷刷往后推,徒留白夜和赚钱升二级在前排。
赚钱升二级想了想,把大刀收起,拍拍白夜肩膀,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老先生叫你,快去。”
“快点快点,把烤鸡端过去,顺便看看情况。”
“别怕,兄弟们在后面支持你。”
白夜:“……”
一群不靠谱的。
第20章 跑腿外卖员(20)
白夜走到八仙桌前,想了想,连盘子一起端起烤鸡。临走时,顺便把桌上的刀叉一并带去。
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棺材。
近了,更近了,眼前视线终于一览无余。
棺材里铺着柔软的垫子,靠近开棺的一头放置了同样色系的枕头,此时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正躺在里面。
对方双目紧闭,睡容安详。
和八仙桌上放着的黑白照片里的老先生,一模一样。
白夜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见着一具骷髅。
不过这安详之“人”,要怎么吃烤鸡?
念头正起,原本闭目的安详老人睁开了眼,眼睛黝黑明亮,炯炯有神,对上棺材外站着的年轻人,顿时亮度惊人。
白夜被看得发懵,这眼睛,这眼神,比活人还生动。
怎么可能是已死之人会有的?
所以明天出殡的,也有可能是樊小先生?
白夜再一次起疑。
棺材里的老人已经自行坐起,顺便把原先枕着的枕头往后挪,抵在棺材板上,身体往后一仰,舒舒服服靠躺着。
“我的烤鸡,拿过来尝尝。”
白夜收回思绪,立即打起精神应付眼前人。
他端着烤鸡走近棺材,而后蹲下,把盘子递过去。
另一只手主动送上刀叉,“老先生,你用叉子吃,免得脏了手。”
老人抬眼,有些意外对方的举动,无论是主动蹲下方便自己用餐,还是细心周到准备了餐具。
不过,“我不用刀叉,给我拿筷子过来。”
白夜恍然,失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到,刀叉确实不适合,我去拿筷子。”
年轻人吃鸡,大多刀叉并用,或切或叉,实在很方便。
但在老一辈的使用习惯中,万物皆可筷子夹,管你是滑不溜秋的豆腐还是所谓高档洋气的牛排。
白夜端着盘子一溜儿小跑,返回八仙桌,把插在糯米饭上的唯一一双筷子拿走了。
回去时,顺手还拎了一把塑料凳。
接着,就坐在凳子上,倚靠在棺材边沿。他一手捧着盘子用刀叉切烤鸡,一边旋转盘子,让老先生用筷子夹着吃。
“这烤鸡味道淡了,没十年前的好吃。”老人一边吃一边挑剔。
白夜不懂,但跟着点头,“确实,现在的东西越做味道越淡,是很难吃出以前的美味来。别说是十年前,就是一年前的和现在的比,味道都不大一样。”
“68一只,贵了。”
“嗯,老先生说的有理。不过没办法,现在人工贵,价格都跟着涨了,而且商家外送,还要给我们外卖平台抽一部分,是会贵一些。”
“不好吃,剩下的你吃吧。”
老人吃了一个鸡腿的量,就把筷子一放,没兴趣了。
躺下前,还不忘叮嘱,“别扔了,浪费可耻。”
白夜帮着重新盖好棺材板,这才捧着剩下的烤鸡回去。
刚走到篷布内,其余四人一起涌上前。
苟活我最强:“兄弟,你和那位说什么呢?聊得这么欢,你就不怕它突然恼火把你头摘下来?”
“不会不会,白天黑夜还在保护期呢。”
向阳小葵花往前一步,好奇心满满,“你和老先生相处的真好,你以前做副本任务,都是这么和它们相处的吗?那有时候血淋淋的各种断了,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办?”
打死也不接单:“那些东西吧,见不得我们表现出惊恐害怕的表情,稍微感知到我们的异样情绪,立刻就变脸。兄弟你牛!”
和诡异欢声笑语,这一次可真是见世面了。
唯有赚钱升二级不言语,他已经习惯了。
白夜笑笑没解释,抬起盘子问:“你们吃不吃?”
“什么?”
“老先生留的,我给切开了的,剩下的很干净。”
想了想,白夜又说:“浪费了不好,老先生让我们把它都给吃了。”
四人脸色皆是难看,似乎想起曾经一些很不愉快的经历。
尤其是打死也不接单,脸色都白了,转过身直接就吐。
吐完了脸白的跟死人一样,几乎站不住脚,“我要缓缓,我去那边坐会儿,一会儿哭丧时你们喊我。”
苟活我最强和赚钱升二级同样拒绝,两人转身离开。
白夜看向唯一的女孩子,满怀希望,“一起吃吧,我觉得应该味道不错,闻着挺香的。”
68一只的烤鸡呢,也算真材实料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一个人可能吃不完。
向阳小葵花面色犹豫,内心蠢蠢欲动想要尝一尝,但心里又十分恐惧。
诡异的食物,真的能吃吗?
白夜继续鼓励:“可以吃的,只要我们不介意,其实和普通食物没——”
“啊啊啊!!!”
向阳小葵花脸色一瞬煞白,嘴唇哆嗦,颤抖着结巴说:“它、它它它……动、动了。”
白夜低头看,好嘛,死的不能再死的烤鸡,竟然开始扇翅膀了。
不过,无所谓!
白夜抬手一掰,把两只烤翅拧下来,“现在可以了。”
向阳小葵花却抖得更厉害了,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流、流血了……”
白夜又低头,干折了翅膀的烤鸡,竟然口吐鲜血,绿豆大小的鸡眼瞪圆瞪直,仰着鸡脖子,“咯咯咯”控诉。
明明什么也听不懂,但两人都诡异般明白,这鸡在诉冤。
白夜准备捂鸡嘴,但是向阳小葵花已经跑了,边跑边叫,瞧着像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四个同事谁也不肯吃,白夜只好独自享受美味。
他坐在塑料凳上,也不拘泥刀叉,直接徒手撕着吃,越吃越觉得烤鸡香甜美味。
这可比精神病院里的饭菜好吃多了。
砸吧砸吧,鸡骨头都汁水香甜。
“别扑棱翅膀了,就剩一堆鸡骨头,能飞到哪里去。”
白夜一巴掌拍下,没个皮肉的鸡翅膀骨受重创,飞到半空中就狠狠跌落,散在盘子里。
摔的太厉害,唯一完好的鸡尖,也裂成两半。
白夜吃完整只烤鸡,心满意足,只觉等会儿哭丧都有力气了。
心情很不错,甚至给死去的烤鸡拼了个霸王龙。
“生前当鸡,死后为龙,下辈子投胎做一只凶悍的,就不会被吃了。”
“啧,味道不错,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美味呢。”
下午三点,篷布里的灵堂开始热闹起来,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带来一群中年妇女,然后指着棺材附近一块空地。
“你们在那里坐着。”
一群中年妇女点头,腾空抽出一把塑料凳,走过去。
接着,就有人给送上纸钱和炉子,以及一袋袋金元宝。
那些中年妇女扯出一块帕子,一边烧纸一边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声嘶力竭。
且一个个情感充沛,口口声声喊着“二叔”或者“老舅”。
“亲属又过来了?”白夜看得晕乎,“他们家自己人来了,那我们还哭吗?”
苟活我最强:“和我们一样,都是哭丧的。只不过他们是专业的。”
正说着,中年男人已经走过来,指着五个人叭叭叭,“你们几个,都到那群阿姨当中去,我也不求你们哭得多么真,但是别给我跟之前那样哭得假惺惺的。
“你们要是哭不出来,那就给我装,我不管你们滴眼药水还是涂生姜,反正眼泪必须流出来。
“还有,我和你们单位联系上了,下单的是我爸,付钱的可是我。如果我不满意,你们就等着瞧吧。”
中年男人警告完,走向篷布最尽头,开始和厨师沟通。
白夜掏出手机看,接单信息果然发生变化。
原先的樊先生这个名字,已经被樊晓希所取代。
“所以这位大叔叫樊晓希,他现在变成我们的客户了?”
向阳小葵花也看完了信息,抬头一脸忧伤,“白天黑夜,你先前好像得罪他了,到时候结账,他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不能吧?我会尽职工作的。”
其实白夜心里也没底。
跟着其他人凑到一群阿姨中间,努力适应里头的悲伤情绪,但怎么努力,也哭不出那种死了亲人的哀伤。
生姜涂了,眼泪哗哗流,一边烧纸一边哭,但路过的宾客看到却笑嘻嘻,说哭的好有喜感。
五人当中,白夜是被笑话次数最多的。
身边哭得死去活来的一位中年妇女,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后生,这个哭丧钱你要赚的心安理得,那你就真哭啊,别没良心哭得这么假。要遭罪的哦!”
“阿姨,我很认真在哭了。”白夜又烧了一叠黄纸。
中年妇女却摆手,“认真有个屁用,要用真感情,人呐,真哭假哭还是一眼看得出来的。就跟电视里演戏一样,真难受哭的和假兮兮滴眼药水流眼泪,我们能不晓得!”
“阿姨……”
“实在不难受,你就往伤心事上想,你心里头藏着的那些苦啊悲啊,都想一遍,想着想着就能真哭了。”
说完,中年妇女转头又开始哭。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喊着“老舅老舅”,明明不是真正的亲人,但伤心难过却是实打实的。
白夜简直看呆了,真正的哭灵人,真是非同凡响。
这般真情实意,哭得跟真心死了爹妈一样,该是吃这碗饭的。
“你小子,给我哭,还想不想要钱了。”
中年男人溜达的工夫,就瞧见白夜在走神,走过去一顿骂,骂完想了想,又指派说:“去前头,到我爸跟前哭。”
“啊?”
“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爸的亲孙子。”
中年男人想起刚才老爷子的话,似乎很不满家里小辈没一个在场,他生怕没有年轻人哭,等到晚上真就棺材板压不住了。
打工人,哪有什么选择呢。
白夜只能乖乖起身,挪到最前面的位置,而口中喊话也从“二姥爷”变成“爷爷”。
“爷爷,我好想你啊!爷爷——”
白夜拿着元宝,哭得又真又假。
中年男人看得辣眼睛,只觉白夜像个假人,但最终没多说什么,勉强接受了。
傍晚,席面准备妥当,开饭了。
作为哭丧的,也有专门给准备一桌。
然而,除了白夜积极准备干饭,其余四人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啊?吃饭去了。”白夜催促。
向阳小葵花又想起下午的烤鸡,有些恶心反胃,“我不饿,我不吃。”
打死也不接单:“我坚决不吃。”
白夜看向其他两人,对方也是摇头。
“你们真是!”
白夜轻轻摇头,转身跟上一群中年妇女,喊着“阿姨等等我”。
等到了桌前,却又不慌不忙,坐在上菜的那个位置。
一道道热菜端上来,白夜是负责转端的那一个,每端一个菜,就站起来一次,还得和边上的人说一句“阿姨小心烫”。
边上的中年妇女看得笑眯眯,后生真有礼貌啊,于是一个劲儿的夹菜。
“吃这个,鲍鱼,贵得很。”
“这个也好吃,老樊家有钱,买的是生鲜大黄鱼,野生的。”
“我们吃不动,龙虾得你们年轻人吃。”
白夜就没自己夹过菜,盘子里已经全是食物,都是左右两位阿姨的功劳。
他看着那些菜在盘子里扭曲阴暗爬行,听着身边人催促“快吃”,面色不改,笑眯眯张口。
一边说“好吃”,一边说“谢谢”。
投喂是会上瘾的,白夜大口吃饭,完全就是这群中年老阿姨眼中的心头宝。于是一个个夹菜更猛烈了。
吃到最后,白夜几乎是扶着腰站起来了。
回到场地,跪在棺材前,差点没吐出来。
“哥,我看你吃了一条大胖虫,活的。”向阳小葵花神色惊恐,“你怎么敢呢?”
白夜云淡风轻,“虫子很有嚼劲,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那块羊肉,上面还挂着血,又有点像是腐肉?”苟活我最强形容时已经开始反胃了。
白夜回忆一番,点头,“好像是,我看到了两个蛆。”
“呕——”
苟活我最强转身就吐了。
谁也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一个个默不作声,又不时偷偷瞄向前方。
打死也不接单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位白天黑夜究竟是不是玩家,说不定是什么高级诡异伪装的?
他冲着赚钱升二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示意。
赚钱升二级没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气温一下子降下来,从白天的三十几度,到现在连维持十度都很困难。
而更夸张的是,气温还在持续往下。
白夜冷的浑身哆嗦,忍不住往火堆旁边靠,对于烧纸这活儿干的更主动了。
一边哭一边问:“阿姨,这天怎么说冷就冷了?”
边上中年妇女叹了声,直接把头拧下来,揣进了自己怀里,“谁说不是呢,我先捂一会儿,哭的时候再拿出来。”
说完,拍了拍白夜肩膀,“后生,等会儿记得喊我一声,我趁空打个盹儿。”
一整天哭,也是要命了。
边上几个中年妇女有样学样,全都拧下头,开始蜷缩起来。
那一个个脖子,就这么大喇喇的曝露于空气中,棺材周围顿时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