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栩自称掌握丰富品牌资源，替艺人塑造时尚icon的造型师，实际上是个月入三千八的造型助理。
他长了一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但脑子不太好使，不止倒贴上班，还倒贴找男人。在咖啡店遇见兼职的席相煜，对他一见钟情后，就上赶着推销自己。
在时栩眼里，席相煜是什么都不懂的穷学生。他想要让席相煜对他另眼相待，每次都会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地炫耀，假装自己是行业内的大佬。
富n代席相煜和家里长辈吵了架，父母断掉了他的生活费。
他打工挣学费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时栩，一个养眼却没内涵的家伙。
时栩围着他打转，全身上下都是高仿货，还虚荣至极地装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在好笑。席相煜忍住没拆穿，一边看他笑话，一边接受了他的投怀送抱。
低调且腹黑的学霸狐狸x擅长立人设爱显摆的开屏孔雀。
内容标签：HE欢喜冤家年下甜文轻松
“欸，上周末你休假，我在微信群里提起的那个帅哥又来了。”
小安用手肘撞了下张莹的胳膊，声音压低，在取深焙豆的同时，目光快速地从大厅靠窗的位置掠过，“我喜欢。”
“……”
张莹笑了声，动作麻利地在一杯卡布奇诺上打发绵密蓬松的厚奶泡，“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来豆屿工作以来的第十三个crush了。”
豆屿咖啡馆是一家走高品质路线的精品咖啡馆，位于四环路的文创园区，进门的顾客不乏气质独特的艺术家和小有名气的自媒体人，时尚密度略次于时装秀后台。小安想，十三个crush很多吗？这明明是她克制之后的结果了。
张莹扭过头看了眼点单系统，提醒道：“你的新crush要了一杯浮岚茉影。”
入职不到一个月，小安嘴比脑子动得快：“那是什么？”
张莹：“……茉莉拿铁。”
“嚯。”
秋日的午后，暖橘色的光营造季节特有的慵懒氛围，被他们讨论的客人坐在窗边，窗外是染上黄与棕的葡萄藤，叶子摇曳，在他的脸颊投下一小片跳动的光斑。
他有一副好皮囊，猫系眼眼尾上扬，鼻梁高挺，唇瓣在自然状态微微上翘，轮廓线条的利落干净中和了五官的阴柔，身上仍留存着少年气。
时栩穿了一件落肩的复古外套，茶色墨镜的金属镜腿挂在口袋边缘，恰好地露出logo以及镶嵌的钻石。
廓形的休闲裤将他的双腿遮得严实，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支着下颚，脸正对着电脑屏幕，右眼站岗，左眼正努力地朝侧面倾斜。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正在他的左后侧收拾餐桌。
男生穿着“豆屿咖啡”的制服，腰间还系了一条浅色围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个子高，面如冠玉，气质清冷，没有任何多余的打扮，外貌却足以吸引来往顾客的视线。
“小席。”张莹喊他，示意有新的客单做好了。
席相煜直起身，到吧台端起盛着“浮岚茉影”的木质托盘，走到时栩的跟前。
时栩抬眸，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咖啡，眼神飘忽，一会落在席相煜的饱满的额头，一会落在他深邃的眼窝。
看久了失礼，不看则吃亏，真让他为难。
咖啡四十九。
他琢磨着，原材料、房租费、水电费……店长儿子的出国留学费等等分摊下来顶破天十九块。
还有三十块是为了美男付费。
恍惚之下，他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先一步缩回了手。
虽然席相煜另一只手还攥着托盘一角，但托盘失去了平衡，咖啡杯随之往下滑。
他迅速地补救，握住了把手避免杯子摔落，可咖啡经此一遭还是洒了些许出来，打湿了时栩的外套。
时栩瞳孔一缩，差点蹦出文明优美的语言，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席相煜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习惯陌生人的触摸，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机制。
他给出解决方式，“麻烦你把外套脱下来，我负责送去洗衣店。”
“行吧。”
时栩将外套脱下，里面穿了一件明黄色的衬衣，和西装叠穿是格外大胆的搭配，但他肤白，衬得起这般明艳的颜色。衬衣领口是倒三角剪裁，柔软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形成褶皱，向下延伸的空间引人遐想。
席相煜移开了视线。
心里想，骚包。
“记得找有西装专洗服务的门店，要干洗，水洗会让内衬分层，破坏工艺，确保使用环保干洗剂，避免损伤面料，取件的时候仔细检查肩线、面料、纽扣……”
席相煜重新看向他。
心里想，事儿逼。
感觉到席相煜的注视，时栩忽而有点儿不自在。
在看他吧？
他将脸向右转了三十度，抿唇收颔。
这是他自认的上镜最漂亮的角度，他以这个别扭的姿势说道：“留个联系方式吧，等衣服洗好了，你告诉我，我来店里拿。”
“嗯。”席相煜扫描了时栩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跳出来的头像是时栩的自拍照，亚麻色的脑袋占了方框的四分之三，张扬且招摇。
时栩摇了摇手机，顺势问：“你叫什么？我留个备注。”
“席相煜。”
“哪三个字？”时栩身体向前倾，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席相煜敷衍道：“你备注小席就行了。”
豆屿的店长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小席？”时栩不满意这个回答，脱口而出，“你很小吗？”
席相煜蹙眉：“……”
时栩愣了半秒，意识到有歧义，补充道：“我是说年龄。”
店长见他们这边出了状况，快步走过来：“小席刚上大学，是上周才来店里兼职的。抱歉给你带来不便，马上重新让吧台做一杯饮品，再送你一块蛋糕。”
“嗯。”时栩扫了一眼席相煜的神情，不想他被店长批评，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新人难免出错嘛，慢慢来。”
“谢谢理解。”店长给席相煜递了个眼色，席相煜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时栩打量他的背影，肩宽腿长，身材比例能赶上他见过的那些个模特。
就在上周，时栩跟着师傅到杂志社为模特搭配造型，工作提前结束，他到附近买了杯咖啡，离店之际见到了席相煜。
作为一名造型助理，时栩工作两年半也见过了不少时尚圈的俊男美女。可见到席相煜的第一眼，他左腿拌到椅子腿，离狗吃屎式摔倒只有一步之遥。
他失神了。
席相煜的外在条件不输娱乐圈的人气小生，他脸部骨骼感强，五官如雕刻般立体，在时栩的美学标准里，属上上乘。
时栩借着工作机会接触过的帅哥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傲慢的、无礼的、目中无人的，会自动无视掉时栩这个打杂的助理，另一种是油滑的、轻浮的，会试探时栩的性向，得到答案后发出上床的邀约。
时栩还是处男，他认清圈子里关系的混乱和复杂，自个儿却没法接受只走肾不走心。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后，就幻想过拥有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想象里的对象原本顶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脸上只有两个黑体字：帅哥。
在他望向席相煜时，“帅哥”长出了眼睛鼻子，成了一个具体的人。
时栩的心态发生了极速转变，一分钟前，他想，四十九块钱一杯的咖啡，和诈骗有什么区别呢，傻子才会再来喝。
一分钟后，他走到吧台说：“我要办一张会员卡。”
此刻，豆屿咖啡尊贵的vip用户时栩一滴不剩地喝完了咖啡，瞪着纸托上沾的蛋糕屑，惋惜不能在公众场合伸出舌头来全部舔光。
手机屏幕亮起来，上方弹出消息，是师傅给他发的，催他交方案。时栩在咖啡馆装模作样地坐了半个下午，才做出来第一页方案，他收起电脑，打算回家赶进度。
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席相煜有没有看他，他昂首挺胸，拿出了走T台的架势。
时栩以为他步伐潇洒，脚下生风，席相煜只见他屁股一扭一扭的，像一只猫咪在走路。
张莹：“你的crush走了。”
什么crush？
席相煜转过头。张莹知道他的性向？
可他压根不喜欢这种过分讲究穿着，打扮得花里胡哨还臭美的男人。
上周是他来豆屿兼职的第一天，店长让他先在一旁学习，他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时栩。
角落有一面装饰性的花墙，时栩端着咖啡在花墙面前摆了一百零八个姿势，一会像咖啡推销员庄重地端着咖啡，一会向前对着空气举杯假笑，总共历时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他不理解一杯咖啡有什么可拍的，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他刚要开口否认，小安从里面的杂物间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没关系，他办了会员卡，还会经常见到他。”
张莹：“这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小安：“咋？看帅哥又不犯法。”
张莹打趣：“我觉得没有小席帅。”
小安：“哎呀，不同风格的嘛。”
张莹那句“crush”是对小安说的。
席相煜垂眸，走到大厅去收回留在餐桌上的托盘。
席香芋：有。
木羽：我今天也起得早，要去谈判争取高定的改款授权，为两个月后的慈善夜红毯做准备。
木羽：你猜猜我是做什么的？
12：30
木羽：哈哈，猜不到吧。我是造型师，经常给娱乐圈的明星打造个人专属造型，也相当于时尚顾问。
木羽：你有喜欢的明星吗？说不定我见过。
12：35
木羽：在吃饭？
席香芋：怎么了？
木羽：我中午吃了饲料。
席香芋：……哪个品种的饲料？
木羽：打错字了！日料。
木羽：这家日料店使用的都是顶级的食材，会空运当季鲜货，无固定菜单，根据当日食材和客人偏好即兴创作。
木羽：【地址】推荐给你。你感兴趣的话，改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12：55
木羽：你吃的什么？
席香芋：饭。
下午4：32
木羽：你今天在咖啡馆上班吗？你又要上课又要兼职，是不是很辛苦？
距离时栩再次试图没话找话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得到席相煜的回复。
“真难搞。”时栩嘀咕。
不过席相煜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个圈子里不正经的男人数不胜数，张口就调情是他们天赋，如果席相煜也是这一类人，他反而会失望。
何况，席相煜也许不是gay。
虽然时栩很早就认识到自己的性向，可并不太会鉴别同类。
当然，那种身材像熊，圆脸、寸头、小眼睛戴黑框眼镜，还留了络腮胡的除外。
时栩暂且切换了对话框，开始和明日拍摄的导演进行工作对接。明天原本计划拍麦田的外景，造型的设计是表彰奔放和自由，和自然融为一体，凸显生命力。但天气预报显示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意味着有可能启用应急预案，需要再沟通预案的细节问题。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整整两分钟，导演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时栩想起导演四十二岁的年龄，不确定他是在表达友善还是在阴阳怪气。
他试探着发过去一个“握手”的表情。
导演回了三个微笑的表情，小黄脸视线朝下，流露出傲慢和轻蔑，嘴巴翘到了天上去，却没露牙齿，只能是皮笑肉不笑。
时栩假装看不懂，也跟着加倍，直接开启超级加倍，发了一整排的【握手】表情，展现出他的厚脸皮和诚意。
导演终于说了句人话，惜字如金道：预案，得改。
怎么改倒是提也不提。
时栩揉了揉肩颈，叹了口气，怎么恋爱和工作都那么难！
五点钟的NovaStyling造型工作室，几台电脑屏幕发出亮光，不时地有旋转座椅和地面发出摩擦声，还有鞋跟落地的声音作为伴奏。
“Jasper。”前台的小妹喊道，“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什么？现在说要更换模特？脑子被僵尸吃了？”一个染了红发，打扮精致的男生挂了电话，“等下，我有事，晚点聊。”
他站起身，扭着腰，声音一下子变得软而甜腻，“宝贝，你来啦，我不是说了今天很忙要加班吗？”
Jasper的男朋友容貌普通，但听说是个富二代。他提着十几杯奶茶，分给工作室的众人：“亲爱的，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时栩：“呕。”
Jasper给了他一记眼刀。
时栩笑得无辜：“oh，正好渴了，谢谢Jasper家属。”
Jasper比时栩早半年进工作室，两人勉强算是同期的实习生。时尚圈里遍地都是gay，性向不是什么秘密，时栩也没有特意隐瞒。一开始，他和Jasper因为年龄相仿和性向相同走得近，可他俩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长期共事总有一些不痛快的事儿发生，没办法当纯粹的朋友。
“时栩啊，羡慕吗？”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Jasper挑眉：“说起来，时栩，你前天不是说你有目标了吗？进展怎么样？”
前段时间，Jasper给时栩介绍了一个男人，说是他男朋友的朋友，夸得天花乱坠，又说先互相认识一下，也不是必须得处对象。
时栩不好意思拂他面子，去了。然后见到了投胎成人的河童，坐了几分钟，凭着肚子痛的借口跑了。
Jasper哪儿看不明白，过后找到时栩：“肚子痛？我看你拔腿就跑的速度去大学里代跑一千米说不定能拿满分。”
“我也不是坑你，他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条件好啊，你和他在一起，他能为你争取到更多资源，难道你想当一辈子造型助理吗？”
长得不咋地？也太委婉了吧。时栩知道，Jasper的恋爱观和他天差地别，懒得和他争论，找了别的理由：“和他怎么样没关系，主要是我有想要追求的目标了。”
那个目标便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席相煜。工作室风气开放，在Jasper的追问下，时栩逞口舌之快：“进展？差不多到脱衣服那一步了吧。”
他把衣服脱下来，让席相煜拿去干洗这一步。
Jasper浮夸地“哇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见见？”
时栩抿唇：“再说吧。”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快到七点钟，时栩离开工作室到楼下，正巧又碰见Jasper和他的男朋友，两人并肩上了一辆奥迪A8L，迟迟没有发动车，在狭小的空间内亲吻。
时栩知道Jasper的私生活比较复杂，他见过Jasper身边出现过好几个关系暧昧的男人，可无论在恋爱里的两个人究竟有几分真心，流露出的亲昵也会衬得单身的时栩在落日时分那么孤单。
时栩打车去了豆屿咖啡馆，推开门前对着手机摄像头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看到相机里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摆了两个pose。
咖啡馆门前有挂着一盏小夜灯，光映在他脸颊格外柔和。
他连续拍了几张照，举着手机寻找更合适的角度。
前台的电脑正显示着监控画面，在为下班做准备的席相煜看到了这一幕：“……”
时栩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人生处处是摄影棚。
十分钟后，时栩进了门，对上席相煜的视线，心道今天真是来对了。
咖啡馆除了席相煜和他，没有第三个人，这和他们单独约会有什么区别？
时栩问：“有什么推荐的咖啡吗？”
席相煜说了几款店里畅销的咖啡。
“这儿有埃塞俄比亚的瑰夏吗？最好是达摩产区的。”时栩低头，手指在木桌上轻点了两下，“如果是雨季前采收的再好不过了。”
他一副很专业的语气，神情自然，还带着点儿严肃。
但席相煜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他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般装腔作势的人？
“达摩？你说的是西达摩？”
“……”时栩点头，他刚背掉了一个字吗？什么东达摩西达摩北达摩的，他只知道有个游戏的英雄角色叫达摩。
不过他得和席相煜找共同话题，所以在出租车上背了一小段儿台词。
“没有瑰夏。”
席相煜耐着性子介绍店里的咖啡豆种类，在来豆屿兼职之前，他很少喝咖啡，但既然来了，就要对这个行业有所了解。
他在说什么？咭哩咕哝的。时栩只觉得席相煜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仿佛有看不见的钩子在他耳边轻轻地刮蹭，让他耳垂酥麻。
席相煜说到一半，停下了，因为时栩的手肘撑到了桌沿，身体前倾，离他太近。
他闻到时栩身上的香水味，柠檬的清新混杂着琥珀与檀香木的木质气息，强烈得让人难以忽视。
时栩最终点了一杯“青屿浮白”，也就是生椰拿铁。
他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本全英文的时尚杂志，察觉到席相煜的视线，略微侧过头，投之以微笑。
是唇部中间放松，嘴角向上朝苹果肌发力的微笑。
他想他应当笑得温柔又迷人。
席相煜果然盯着他挪不开眼。
在他的注视下，时栩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咖啡杯把，端起杯子轻轻摇晃。
他想他应当斯文又优雅，像这座城市里很多的小资人士。
时栩才来这座大城市时，路过历史建筑改造的咖啡馆，见到在座位区对着电脑办公的白领，心生艳羡。MacBook、咖啡、笔记本构成了都市精英的视觉符号，他扒到门边，看清张贴的价格表，对身旁的发小说“你努力拿奖学金，请我来喝咖啡，好不好？”
席相煜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到九点。
这个装货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喝咖啡？就那么两口可以喝完的咖啡，他像猫儿喝水一般慢悠悠地品。
看得他着急。
他盯着时栩，企图用眼神让他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这一点。
时栩转过头对他笑，意味不明。席相煜从中读出两分挑衅——让你不回我消息，我让你下不了班。
席相煜不知道时栩为什么给他发了好多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心中对时栩的性向有所猜测，这种猜测源自于偏见，长相精致又过分注重打扮的男生不直的概率比较高。
可时栩发的话，很难界定是撩拨还是“我今天要随便选中一个陌生人，然后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让人觉得尴尬又可笑。
造型助理的工作很繁琐，面对的人际关系也复杂，时栩虽在这一行做了有两年多，还是时常感觉到疲惫。
不过下班之后，能坐在咖啡馆里享受夜晚的安静，还能见到他中意的少年，多少消除了些许疲惫和孤独。
时栩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杂志，琢磨着等席相煜下班，他可以送他回学校，或者两人一起吃个夜宵也挺好。
在微信上聊天不能看到对方脸以及表情，熟悉起来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面对面的相处可就不一样了。时栩心中对自己的外貌条件有数，席相煜若是gay，多半会对他格外关注。
他gay达失灵，但说不定席相煜的gay达很稳重呢。
时栩问过Jasper“你怎么总能在人群里一眼锁定同类”。
Jasper说“你们对视，所有的信息都在眼神里了，gay看你的眼神和直男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时栩似懂非懂，此刻他决定开始实践，他再次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席相煜，心里念叨“我是gay、我是gay……”，试图隔空给席相煜传递信息，强行对上脑电波。
席相煜迈开腿朝他走了过来。
时栩心中一动：有用？
席相煜停在了他的桌前，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杂志上。
时栩都不知道自己翻到了哪一页，杂志上是一个只穿了三角内裤的男模特，内容在介绍这个内裤的品牌。
男模特身材标致，硬件条件优异，性张力十足。
席相煜只瞥了一眼，很费解为什么会有人爱好坐在公共区域里看裸|男。
时栩以为席相煜是在诧异他看全英文的杂志，抬了抬下巴：“作为一个造型师，工作要和国际接轨嘛，得保持谦逊的态度多学习。”
席相煜：“哦？”
这敷衍的一个“哦”，给了时栩极大的信心，他开始讲起自己曾被特邀去给外国友人做造型设计的经历。
经历是真实的，不过那位外国友人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他也是临时被喊去救场的。时栩进时尚圈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包装自己，像他师傅说的，人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自己的，你要是不拿出十足的自信来，别人怎么信任你？
都说有事业心的男人最有魅力，他展现出专业上的能力，岂不是很有吸引力？
时栩微微仰着头，猫眼看人时清澈灵动，鼻头圆钝，配上巴掌大的脸，有点儿娇憨的味道，只不过他夸夸其谈的语气和逞强称能的行为让人厌恶。宛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拆开一看里面装着不可回收的垃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席相煜一个字都不想听，打断道，“你工作很忙？”
时栩：“当然，做我们这一行……”
席相煜赶客：“早点睡觉，大脑才能得到充分休息。”
时栩歪头：“没关系，反正也晚了，我等你下班一起走。”
席相煜：“？”
如果时栩没有来，他一个小时前就可以下班了。
下班之后，席相煜脱下了豆屿咖啡的制服，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走出大门，他腿长步子快，想将时栩甩在身后。
时栩长了一张“小个子”的脸，实际上身高一米八，在男生里不算矮。他紧跟在席相煜后面，在路灯下看清席相煜卫衣帽子边缘有磨损，心想席相煜又要上学又要做兼职，该不会是家庭比较困难吧？
他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啊？澜城本地的吗？还是来这边上大学？”
关心和对隐私的窥探有时就在一线之间，在席相煜眼里，他们根本不熟，没有交底的必要：“铁杉镇。”
铁杉镇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小镇，席相煜他妈秦英竹女士在那儿出生，只不过秦英竹出生不久后就随外出打工的父母离开了那里，来到澜城，再没回去过。
“哦。”时栩听说过铁杉镇在哪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你学习成绩一定很好，来到大城市还跟得上吗？”
时栩二十四岁，如果走进校园，和大学生们也分不出年龄上的差别。但他此刻做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来。
席相煜觉得滑稽，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还好。”
一路上，都是时栩在绞尽脑汁找话题，席相煜惜字如金。
时栩说“我送你回去”时，席相煜还以为他开了车，没想到他说的“送”，是用双腿步行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
他长了一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但脑子不太好使，不止倒贴上班，还倒贴找男人。在咖啡店遇见兼职的席相煜，对他一见钟情后，就上赶着推销自己。
在时栩眼里，席相煜是什么都不懂的穷学生。他想要让席相煜对他另眼相待，每次都会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地炫耀，假装自己是行业内的大佬。
富n代席相煜和家里长辈吵了架，父母断掉了他的生活费。
他打工挣学费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时栩，一个养眼却没内涵的家伙。
时栩围着他打转，全身上下都是高仿货，还虚荣至极地装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在好笑。席相煜忍住没拆穿，一边看他笑话，一边接受了他的投怀送抱。
低调且腹黑的学霸狐狸x擅长立人设爱显摆的开屏孔雀。
内容标签：HE欢喜冤家年下甜文轻松
“欸，上周末你休假，我在微信群里提起的那个帅哥又来了。”
小安用手肘撞了下张莹的胳膊，声音压低，在取深焙豆的同时，目光快速地从大厅靠窗的位置掠过，“我喜欢。”
“……”
张莹笑了声，动作麻利地在一杯卡布奇诺上打发绵密蓬松的厚奶泡，“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来豆屿工作以来的第十三个crush了。”
豆屿咖啡馆是一家走高品质路线的精品咖啡馆，位于四环路的文创园区，进门的顾客不乏气质独特的艺术家和小有名气的自媒体人，时尚密度略次于时装秀后台。小安想，十三个crush很多吗？这明明是她克制之后的结果了。
张莹扭过头看了眼点单系统，提醒道：“你的新crush要了一杯浮岚茉影。”
入职不到一个月，小安嘴比脑子动得快：“那是什么？”
张莹：“……茉莉拿铁。”
“嚯。”
秋日的午后，暖橘色的光营造季节特有的慵懒氛围，被他们讨论的客人坐在窗边，窗外是染上黄与棕的葡萄藤，叶子摇曳，在他的脸颊投下一小片跳动的光斑。
他有一副好皮囊，猫系眼眼尾上扬，鼻梁高挺，唇瓣在自然状态微微上翘，轮廓线条的利落干净中和了五官的阴柔，身上仍留存着少年气。
时栩穿了一件落肩的复古外套，茶色墨镜的金属镜腿挂在口袋边缘，恰好地露出logo以及镶嵌的钻石。
廓形的休闲裤将他的双腿遮得严实，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支着下颚，脸正对着电脑屏幕，右眼站岗，左眼正努力地朝侧面倾斜。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正在他的左后侧收拾餐桌。
男生穿着“豆屿咖啡”的制服，腰间还系了一条浅色围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个子高，面如冠玉，气质清冷，没有任何多余的打扮，外貌却足以吸引来往顾客的视线。
“小席。”张莹喊他，示意有新的客单做好了。
席相煜直起身，到吧台端起盛着“浮岚茉影”的木质托盘，走到时栩的跟前。
时栩抬眸，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咖啡，眼神飘忽，一会落在席相煜的饱满的额头，一会落在他深邃的眼窝。
看久了失礼，不看则吃亏，真让他为难。
咖啡四十九。
他琢磨着，原材料、房租费、水电费……店长儿子的出国留学费等等分摊下来顶破天十九块。
还有三十块是为了美男付费。
恍惚之下，他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先一步缩回了手。
虽然席相煜另一只手还攥着托盘一角，但托盘失去了平衡，咖啡杯随之往下滑。
他迅速地补救，握住了把手避免杯子摔落，可咖啡经此一遭还是洒了些许出来，打湿了时栩的外套。
时栩瞳孔一缩，差点蹦出文明优美的语言，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席相煜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习惯陌生人的触摸，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机制。
他给出解决方式，“麻烦你把外套脱下来，我负责送去洗衣店。”
“行吧。”
时栩将外套脱下，里面穿了一件明黄色的衬衣，和西装叠穿是格外大胆的搭配，但他肤白，衬得起这般明艳的颜色。衬衣领口是倒三角剪裁，柔软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形成褶皱，向下延伸的空间引人遐想。
席相煜移开了视线。
心里想，骚包。
“记得找有西装专洗服务的门店，要干洗，水洗会让内衬分层，破坏工艺，确保使用环保干洗剂，避免损伤面料，取件的时候仔细检查肩线、面料、纽扣……”
席相煜重新看向他。
心里想，事儿逼。
感觉到席相煜的注视，时栩忽而有点儿不自在。
在看他吧？
他将脸向右转了三十度，抿唇收颔。
这是他自认的上镜最漂亮的角度，他以这个别扭的姿势说道：“留个联系方式吧，等衣服洗好了，你告诉我，我来店里拿。”
“嗯。”席相煜扫描了时栩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跳出来的头像是时栩的自拍照，亚麻色的脑袋占了方框的四分之三，张扬且招摇。
时栩摇了摇手机，顺势问：“你叫什么？我留个备注。”
“席相煜。”
“哪三个字？”时栩身体向前倾，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席相煜敷衍道：“你备注小席就行了。”
豆屿的店长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小席？”时栩不满意这个回答，脱口而出，“你很小吗？”
席相煜蹙眉：“……”
时栩愣了半秒，意识到有歧义，补充道：“我是说年龄。”
店长见他们这边出了状况，快步走过来：“小席刚上大学，是上周才来店里兼职的。抱歉给你带来不便，马上重新让吧台做一杯饮品，再送你一块蛋糕。”
“嗯。”时栩扫了一眼席相煜的神情，不想他被店长批评，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新人难免出错嘛，慢慢来。”
“谢谢理解。”店长给席相煜递了个眼色，席相煜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时栩打量他的背影，肩宽腿长，身材比例能赶上他见过的那些个模特。
就在上周，时栩跟着师傅到杂志社为模特搭配造型，工作提前结束，他到附近买了杯咖啡，离店之际见到了席相煜。
作为一名造型助理，时栩工作两年半也见过了不少时尚圈的俊男美女。可见到席相煜的第一眼，他左腿拌到椅子腿，离狗吃屎式摔倒只有一步之遥。
他失神了。
席相煜的外在条件不输娱乐圈的人气小生，他脸部骨骼感强，五官如雕刻般立体，在时栩的美学标准里，属上上乘。
时栩借着工作机会接触过的帅哥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傲慢的、无礼的、目中无人的，会自动无视掉时栩这个打杂的助理，另一种是油滑的、轻浮的，会试探时栩的性向，得到答案后发出上床的邀约。
时栩还是处男，他认清圈子里关系的混乱和复杂，自个儿却没法接受只走肾不走心。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后，就幻想过拥有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想象里的对象原本顶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脸上只有两个黑体字：帅哥。
在他望向席相煜时，“帅哥”长出了眼睛鼻子，成了一个具体的人。
时栩的心态发生了极速转变，一分钟前，他想，四十九块钱一杯的咖啡，和诈骗有什么区别呢，傻子才会再来喝。
一分钟后，他走到吧台说：“我要办一张会员卡。”
此刻，豆屿咖啡尊贵的vip用户时栩一滴不剩地喝完了咖啡，瞪着纸托上沾的蛋糕屑，惋惜不能在公众场合伸出舌头来全部舔光。
手机屏幕亮起来，上方弹出消息，是师傅给他发的，催他交方案。时栩在咖啡馆装模作样地坐了半个下午，才做出来第一页方案，他收起电脑，打算回家赶进度。
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席相煜有没有看他，他昂首挺胸，拿出了走T台的架势。
时栩以为他步伐潇洒，脚下生风，席相煜只见他屁股一扭一扭的，像一只猫咪在走路。
张莹：“你的crush走了。”
什么crush？
席相煜转过头。张莹知道他的性向？
可他压根不喜欢这种过分讲究穿着，打扮得花里胡哨还臭美的男人。
上周是他来豆屿兼职的第一天，店长让他先在一旁学习，他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时栩。
角落有一面装饰性的花墙，时栩端着咖啡在花墙面前摆了一百零八个姿势，一会像咖啡推销员庄重地端着咖啡，一会向前对着空气举杯假笑，总共历时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他不理解一杯咖啡有什么可拍的，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他刚要开口否认，小安从里面的杂物间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没关系，他办了会员卡，还会经常见到他。”
张莹：“这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小安：“咋？看帅哥又不犯法。”
张莹打趣：“我觉得没有小席帅。”
小安：“哎呀，不同风格的嘛。”
张莹那句“crush”是对小安说的。
席相煜垂眸，走到大厅去收回留在餐桌上的托盘。
席香芋：有。
木羽：我今天也起得早，要去谈判争取高定的改款授权，为两个月后的慈善夜红毯做准备。
木羽：你猜猜我是做什么的？
12：30
木羽：哈哈，猜不到吧。我是造型师，经常给娱乐圈的明星打造个人专属造型，也相当于时尚顾问。
木羽：你有喜欢的明星吗？说不定我见过。
12：35
木羽：在吃饭？
席香芋：怎么了？
木羽：我中午吃了饲料。
席香芋：……哪个品种的饲料？
木羽：打错字了！日料。
木羽：这家日料店使用的都是顶级的食材，会空运当季鲜货，无固定菜单，根据当日食材和客人偏好即兴创作。
木羽：【地址】推荐给你。你感兴趣的话，改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12：55
木羽：你吃的什么？
席香芋：饭。
下午4：32
木羽：你今天在咖啡馆上班吗？你又要上课又要兼职，是不是很辛苦？
距离时栩再次试图没话找话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得到席相煜的回复。
“真难搞。”时栩嘀咕。
不过席相煜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个圈子里不正经的男人数不胜数，张口就调情是他们天赋，如果席相煜也是这一类人，他反而会失望。
何况，席相煜也许不是gay。
虽然时栩很早就认识到自己的性向，可并不太会鉴别同类。
当然，那种身材像熊，圆脸、寸头、小眼睛戴黑框眼镜，还留了络腮胡的除外。
时栩暂且切换了对话框，开始和明日拍摄的导演进行工作对接。明天原本计划拍麦田的外景，造型的设计是表彰奔放和自由，和自然融为一体，凸显生命力。但天气预报显示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意味着有可能启用应急预案，需要再沟通预案的细节问题。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整整两分钟，导演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时栩想起导演四十二岁的年龄，不确定他是在表达友善还是在阴阳怪气。
他试探着发过去一个“握手”的表情。
导演回了三个微笑的表情，小黄脸视线朝下，流露出傲慢和轻蔑，嘴巴翘到了天上去，却没露牙齿，只能是皮笑肉不笑。
时栩假装看不懂，也跟着加倍，直接开启超级加倍，发了一整排的【握手】表情，展现出他的厚脸皮和诚意。
导演终于说了句人话，惜字如金道：预案，得改。
怎么改倒是提也不提。
时栩揉了揉肩颈，叹了口气，怎么恋爱和工作都那么难！
五点钟的NovaStyling造型工作室，几台电脑屏幕发出亮光，不时地有旋转座椅和地面发出摩擦声，还有鞋跟落地的声音作为伴奏。
“Jasper。”前台的小妹喊道，“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什么？现在说要更换模特？脑子被僵尸吃了？”一个染了红发，打扮精致的男生挂了电话，“等下，我有事，晚点聊。”
他站起身，扭着腰，声音一下子变得软而甜腻，“宝贝，你来啦，我不是说了今天很忙要加班吗？”
Jasper的男朋友容貌普通，但听说是个富二代。他提着十几杯奶茶，分给工作室的众人：“亲爱的，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时栩：“呕。”
Jasper给了他一记眼刀。
时栩笑得无辜：“oh，正好渴了，谢谢Jasper家属。”
Jasper比时栩早半年进工作室，两人勉强算是同期的实习生。时尚圈里遍地都是gay，性向不是什么秘密，时栩也没有特意隐瞒。一开始，他和Jasper因为年龄相仿和性向相同走得近，可他俩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长期共事总有一些不痛快的事儿发生，没办法当纯粹的朋友。
“时栩啊，羡慕吗？”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Jasper挑眉：“说起来，时栩，你前天不是说你有目标了吗？进展怎么样？”
前段时间，Jasper给时栩介绍了一个男人，说是他男朋友的朋友，夸得天花乱坠，又说先互相认识一下，也不是必须得处对象。
时栩不好意思拂他面子，去了。然后见到了投胎成人的河童，坐了几分钟，凭着肚子痛的借口跑了。
Jasper哪儿看不明白，过后找到时栩：“肚子痛？我看你拔腿就跑的速度去大学里代跑一千米说不定能拿满分。”
“我也不是坑你，他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条件好啊，你和他在一起，他能为你争取到更多资源，难道你想当一辈子造型助理吗？”
长得不咋地？也太委婉了吧。时栩知道，Jasper的恋爱观和他天差地别，懒得和他争论，找了别的理由：“和他怎么样没关系，主要是我有想要追求的目标了。”
那个目标便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席相煜。工作室风气开放，在Jasper的追问下，时栩逞口舌之快：“进展？差不多到脱衣服那一步了吧。”
他把衣服脱下来，让席相煜拿去干洗这一步。
Jasper浮夸地“哇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见见？”
时栩抿唇：“再说吧。”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快到七点钟，时栩离开工作室到楼下，正巧又碰见Jasper和他的男朋友，两人并肩上了一辆奥迪A8L，迟迟没有发动车，在狭小的空间内亲吻。
时栩知道Jasper的私生活比较复杂，他见过Jasper身边出现过好几个关系暧昧的男人，可无论在恋爱里的两个人究竟有几分真心，流露出的亲昵也会衬得单身的时栩在落日时分那么孤单。
时栩打车去了豆屿咖啡馆，推开门前对着手机摄像头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看到相机里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摆了两个pose。
咖啡馆门前有挂着一盏小夜灯，光映在他脸颊格外柔和。
他连续拍了几张照，举着手机寻找更合适的角度。
前台的电脑正显示着监控画面，在为下班做准备的席相煜看到了这一幕：“……”
时栩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人生处处是摄影棚。
十分钟后，时栩进了门，对上席相煜的视线，心道今天真是来对了。
咖啡馆除了席相煜和他，没有第三个人，这和他们单独约会有什么区别？
时栩问：“有什么推荐的咖啡吗？”
席相煜说了几款店里畅销的咖啡。
“这儿有埃塞俄比亚的瑰夏吗？最好是达摩产区的。”时栩低头，手指在木桌上轻点了两下，“如果是雨季前采收的再好不过了。”
他一副很专业的语气，神情自然，还带着点儿严肃。
但席相煜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他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般装腔作势的人？
“达摩？你说的是西达摩？”
“……”时栩点头，他刚背掉了一个字吗？什么东达摩西达摩北达摩的，他只知道有个游戏的英雄角色叫达摩。
不过他得和席相煜找共同话题，所以在出租车上背了一小段儿台词。
“没有瑰夏。”
席相煜耐着性子介绍店里的咖啡豆种类，在来豆屿兼职之前，他很少喝咖啡，但既然来了，就要对这个行业有所了解。
他在说什么？咭哩咕哝的。时栩只觉得席相煜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仿佛有看不见的钩子在他耳边轻轻地刮蹭，让他耳垂酥麻。
席相煜说到一半，停下了，因为时栩的手肘撑到了桌沿，身体前倾，离他太近。
他闻到时栩身上的香水味，柠檬的清新混杂着琥珀与檀香木的木质气息，强烈得让人难以忽视。
时栩最终点了一杯“青屿浮白”，也就是生椰拿铁。
他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本全英文的时尚杂志，察觉到席相煜的视线，略微侧过头，投之以微笑。
是唇部中间放松，嘴角向上朝苹果肌发力的微笑。
他想他应当笑得温柔又迷人。
席相煜果然盯着他挪不开眼。
在他的注视下，时栩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咖啡杯把，端起杯子轻轻摇晃。
他想他应当斯文又优雅，像这座城市里很多的小资人士。
时栩才来这座大城市时，路过历史建筑改造的咖啡馆，见到在座位区对着电脑办公的白领，心生艳羡。MacBook、咖啡、笔记本构成了都市精英的视觉符号，他扒到门边，看清张贴的价格表，对身旁的发小说“你努力拿奖学金，请我来喝咖啡，好不好？”
席相煜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到九点。
这个装货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喝咖啡？就那么两口可以喝完的咖啡，他像猫儿喝水一般慢悠悠地品。
看得他着急。
他盯着时栩，企图用眼神让他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这一点。
时栩转过头对他笑，意味不明。席相煜从中读出两分挑衅——让你不回我消息，我让你下不了班。
席相煜不知道时栩为什么给他发了好多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心中对时栩的性向有所猜测，这种猜测源自于偏见，长相精致又过分注重打扮的男生不直的概率比较高。
可时栩发的话，很难界定是撩拨还是“我今天要随便选中一个陌生人，然后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让人觉得尴尬又可笑。
造型助理的工作很繁琐，面对的人际关系也复杂，时栩虽在这一行做了有两年多，还是时常感觉到疲惫。
不过下班之后，能坐在咖啡馆里享受夜晚的安静，还能见到他中意的少年，多少消除了些许疲惫和孤独。
时栩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杂志，琢磨着等席相煜下班，他可以送他回学校，或者两人一起吃个夜宵也挺好。
在微信上聊天不能看到对方脸以及表情，熟悉起来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面对面的相处可就不一样了。时栩心中对自己的外貌条件有数，席相煜若是gay，多半会对他格外关注。
他gay达失灵，但说不定席相煜的gay达很稳重呢。
时栩问过Jasper“你怎么总能在人群里一眼锁定同类”。
Jasper说“你们对视，所有的信息都在眼神里了，gay看你的眼神和直男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时栩似懂非懂，此刻他决定开始实践，他再次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席相煜，心里念叨“我是gay、我是gay……”，试图隔空给席相煜传递信息，强行对上脑电波。
席相煜迈开腿朝他走了过来。
时栩心中一动：有用？
席相煜停在了他的桌前，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杂志上。
时栩都不知道自己翻到了哪一页，杂志上是一个只穿了三角内裤的男模特，内容在介绍这个内裤的品牌。
男模特身材标致，硬件条件优异，性张力十足。
席相煜只瞥了一眼，很费解为什么会有人爱好坐在公共区域里看裸|男。
时栩以为席相煜是在诧异他看全英文的杂志，抬了抬下巴：“作为一个造型师，工作要和国际接轨嘛，得保持谦逊的态度多学习。”
席相煜：“哦？”
这敷衍的一个“哦”，给了时栩极大的信心，他开始讲起自己曾被特邀去给外国友人做造型设计的经历。
经历是真实的，不过那位外国友人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他也是临时被喊去救场的。时栩进时尚圈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包装自己，像他师傅说的，人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自己的，你要是不拿出十足的自信来，别人怎么信任你？
都说有事业心的男人最有魅力，他展现出专业上的能力，岂不是很有吸引力？
时栩微微仰着头，猫眼看人时清澈灵动，鼻头圆钝，配上巴掌大的脸，有点儿娇憨的味道，只不过他夸夸其谈的语气和逞强称能的行为让人厌恶。宛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拆开一看里面装着不可回收的垃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席相煜一个字都不想听，打断道，“你工作很忙？”
时栩：“当然，做我们这一行……”
席相煜赶客：“早点睡觉，大脑才能得到充分休息。”
时栩歪头：“没关系，反正也晚了，我等你下班一起走。”
席相煜：“？”
如果时栩没有来，他一个小时前就可以下班了。
下班之后，席相煜脱下了豆屿咖啡的制服，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走出大门，他腿长步子快，想将时栩甩在身后。
时栩长了一张“小个子”的脸，实际上身高一米八，在男生里不算矮。他紧跟在席相煜后面，在路灯下看清席相煜卫衣帽子边缘有磨损，心想席相煜又要上学又要做兼职，该不会是家庭比较困难吧？
他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啊？澜城本地的吗？还是来这边上大学？”
关心和对隐私的窥探有时就在一线之间，在席相煜眼里，他们根本不熟，没有交底的必要：“铁杉镇。”
铁杉镇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小镇，席相煜他妈秦英竹女士在那儿出生，只不过秦英竹出生不久后就随外出打工的父母离开了那里，来到澜城，再没回去过。
“哦。”时栩听说过铁杉镇在哪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你学习成绩一定很好，来到大城市还跟得上吗？”
时栩二十四岁，如果走进校园，和大学生们也分不出年龄上的差别。但他此刻做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来。
席相煜觉得滑稽，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还好。”
一路上，都是时栩在绞尽脑汁找话题，席相煜惜字如金。
时栩说“我送你回去”时，席相煜还以为他开了车，没想到他说的“送”，是用双腿步行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