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镜头中,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工字背心,背心上被灰尘、机油以及各种不明物搞得脏兮兮的,但工字背心下,汗湿的肌肉因充血隆起。
胸肌太大,工字背心基本成为了装饰性的存在。
自拍距离很近,大概是举起手机随手的自拍,吴且一打开有一种那个胸肌要摁到自己脸上的窒息感。
他沉默了下。
不得不给对方扣了个问号。
【吴且:你到底在干什么?】
【ZHAO:工作。】
【吴且:澄心码头?】
【ZHAO:嗯。】
【吴且: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十分钟后。
【吴且:人呢?手断了还是手机没电了?】
【ZHAO:这脏。】
【吴且:你管那么多呢?】
【吴且:还是你不想让我去?】
又一分钟。
【ZHAO:身体没事了?】
【吴且:有事。】
【吴且: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气我。】
【吴且:说不定一个动怒脑淤血就死这了。】
【吴且:定位。】
【ZHAO:「澄心码头-307集装箱区」】
【吴且:你在集装箱区搞什么?】
【ZHAO:工作。】
澄心码头,307集装箱区。
海平面太阳即将坠落。
货轮汽笛声不绝于耳,一艘排水量为6800吨的NACKS 700停靠于泊位,甲板上,三至五米不等的集装箱错落堆放。
红色的、橙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各色庞然储物空间沉溺于太阳最后的一丝余晖中,巨大的支线集装箱船在这一刻如同浓缩的童话彩色小镇,集装箱是五颜六色的房子,里面住着小人。
蓝色的集装箱有了一些年头,代表着编号的油漆斑驳脱落,集装箱上,身着白色背心的高大男人正坐在边缘。
一条腿自然从集装箱边垂落,另一条腿放松的曲起,赵归璞发完信息,手指压在屏幕上往上拉扯了下,自己回顾了一遍聊天记录,感觉自己的表现不算好。
垂落的那条腿不安的晃了晃。
“——老赵,好了没啊,最后几个箱子,挂完下班咯?”
身后传来吆喝的声音,男人回过头,只见作为搭档的安叔头戴安全帽,半张脸从隔壁集装箱边缘探出来。
应了一声,“咔嚓”一声锁屏,赵归璞将手机揣回兜里,抬起手,擦了把下巴,搓掉一点干掉汗液结晶的盐粒。
从口袋里掏出防滑手套戴好,在不远处安叔的惊呼中,男人一只手捉着集装箱的边缘,翻身灵活一跃而下——
结实的肱二头肌在一瞬间爆发力中青筋凸起,下一秒男人于集装箱密集狭窄的缝隙空间中稳稳落地,如大型猫科动物落地,工字背心下蝴蝶谷凸起一瞬,而后放松。
“年轻真好啊。”
安叔从另一个集装箱后绕出来。
此时,在确认搭档就位后,男人迅速攀爬上独角的一个尚未固定的箱体,将特制的扭锁插到集装箱底部之前安装好的角件,旋转手柄,卡紧——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个集装箱的挂锁就完美完成。
赵归璞直起身:“安叔,还有几个没装?”
“好像还有五个……怎么,突然有事急着走啊?”从脚下集装箱阴影缝隙中传来中年人的声音。
“刚才喊你快点你拖拖拉拉,现在晓得急!”
赵归璞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低头笑了笑。
“一会有人找我。”
“怎么,约会啊?”
安叔笑嘻嘻的问。
年近五十岁的Beta是赵归璞今天的工作搭档,身为集装箱扭锁操作工,他们是码头最辛苦的基层工作岗位之一。
身为锁工,他们两两一组,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将集装箱放置到船舶、火车或卡车底盘上后,手动安装扭锁,确保其在运输途中不会移位。
重复挂锁、解锁的机械活动,徒手攀爬、穿梭于集装箱之间,内容枯燥又危险,工作强度高且辛苦——
锁工几乎是码头上包工最日常招聘的工种。
三日前,一名包工招来锁工老赵。
没有什么江城船王赵归璞,只有沉默寡言的锁工老赵,他吃苦耐劳,做事麻利,从来不废话只是埋头苦干,很快就以临时工的身份,获得了工友们的认可。
午饭休息时间,身为这几日老赵的搭档,安叔问过老赵从哪里来。
老赵说自己就是江城的人。
安叔说那怎么不做合同工,还有工头提供三险可缴,听说澄心码头在被赵氏收购,很快就会迎来大地震,听别人说,工作情势一切向好。
当他说完这话,老赵笑了笑,垂下眼皮讲:“我啊,还没想好何去何从。”
锁工老赵从身份到履历到工作目的什么都是假的,来到澄心码头做苦力基层的活儿三天,他就说过这一句真话。
身为江城人民心中的传奇,十六岁接手家业力挽狂澜的商业之神,Omega眼中的钻石王老五,赵归璞其人,其实并不是没有一点私人怪癖。
是有的。
十六岁被管家仓伯和律师从学校的课堂上叫到走廊时,他以为赵秋实死了。
结果车开出校园,一路开上大路,被迫在暴晒的烈阳天站在澄心码头确认自己家的船舶清单,听律师讲一些听不懂的债务情况……
那一天,赵归璞记忆深刻。
本应该在教室里吹着空调做竞赛题的他,被烈日晒得几乎晕倒。
酷暑中,他咬着牙登船,用双手一寸寸的确认船舶状态,面对面与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就想着糊弄他的船员周旋。
那时候的他心烦气躁,觉得人生到此为止,实在是没有什么盼头,也看不到什么盼头。
然而心中的不适应,绝望与对父亲的愤怒,却在站在码头,听到远方传来的一声轮船汽笛声时,突然烟消云散。
码头上,基础工种来来去忙碌着,如蚁巢中的工蚁。
来来去去的码头工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或者干脆赤裸上身,扛着重物或者在集装箱上敏捷的爬上爬下……
他们每日重复着简单又机械的体力活,生活没有大起大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奔头——
但他们好好的活着。
遇见开心的事,或者是讲了个笑话,也可以笑出声。
赵归璞突然觉得有一种心脏尘埃落定的安心。
赵归璞学着掌舵开船,在四大洋风浪中颠簸;
他学着下海修船,记忆中是有一次船只在航行到一半时出了问题,他直接坐飞机到距离最近的码头乘坐船只登船,亲自跟着师傅们在浮冰黑海里乘坐木舟修理;
他学习外语,研究航海图,地理与气候,还要学着与商海吃人的精英们周旋……
但如一叶扁舟,他找到了自己的安息地。
每当烦躁或者对某件事举棋不定、认为自己即将失去运筹帷幄甚至是人生肉眼可见失控时,码头上或者甲板上,就会多一个船工老赵。
——码头是赵归璞的安息地。
正如今日。
迅速的做完剩下的五个集装箱挂锁,今日的工作就算是全部完成,安叔问老赵,要找他的人什么时候到。
赵归璞又抬起手摸了摸口袋,诚实的说:“不知道,也可能不来。”
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其实有一点患得患失。
至少在安叔的解读下,他是这样的没错。
所以安叔同情地拍拍Alpha结实得过分的手臂,讲请他吃晚餐喝酒。
也不是元庄中随便就得五位数的洋酒,只是街边便利店里买来的高粱白,配着几个老板娘送的塑料杯,在码头入夜后亮起的随意一盏灯下支张小桌,就是一顿晚餐。
安叔在街边搞来一些卤味酌酒,同老赵闲聊。
他看出今日老赵心不在焉——
本来就话少的人,现在简直算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问什么都嗯嗯啊啊,频繁抬眼看向本区域唯一入口方向。
直到在他频繁瞭望的方向,路灯下,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
深蓝色的运动卫衣卫裤,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黑发Beta走过来的时候,头顶一戳柔软的黑发伴随着他的步伐活泼地跳跃。
他走到破烂餐桌边,迅速扫了眼餐桌上的简易食物,又把视线定格在冬夜海边,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外加一件看上去完全不保暖的外套的男人身上……
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又闭上。
赵归璞看他的额发被吹的翻飞,率先问他:“冷不冷?”
声音依旧冷淡。
安叔扭着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黑发Beta——
也不是开着什么豪车、佩戴者blingbling的首饰彰显富贵,但他长得干净,黑眸清澈透亮,脚上踩着码头工绝对不会买的白色漂亮球鞋,球鞋纤尘不染。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此时此刻,黑发Beta板着脸,没有回答Alpha的提问甚至看上去有些无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安叔一下子有所觉悟,他转过头看看小破桌子对面坐着的男人,实在过分英俊,强壮。
怪不得人家不屑合同工的三险一金。
人家晓得傍大款,人家手中有金饭碗。
安叔站起来,拍大腿说家里的狗今早出门前忘了喂。
没等在场另外两人说话,安叔便迅速闪人,很快的码头上除了船鸣汽笛声,只剩海风呼啸吹过,海浪拍打船身的浪卷声。
吴且向前迈了一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站了——
赵归璞抬起头,这一次在路灯的光亮中清楚的看清自己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他身上那股龙舌兰酒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三日未见,人被折腾的瘦了一圈。
眼里倒还是亮。
尤其是瞪着他的时候。
“你在这干什么?”吴且问。
赵归璞在心中叹了口气,举起酒杯,语气听上去不算的特别正经:“晚餐?”
可惜面前的黑发Beta不肯陪他睁眼说瞎话,顾左右而言他。
“赵归璞。”
吴且浅浅皱眉。
“我今晚回去可能要躺到明天中午才起得来,我还病着。”
他停顿了下。
“现在我站在这吹冷风,就为了听你说废话?”
名字是最短的咒。
赵归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名字在这人的薄唇一开一合中念出来,确实格外惊心动魄。
他执意要跟他要个说法了。
那双明亮且炯炯有神的瞳眸告诉他,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敞开天窗说亮话……
不说,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赵归璞给吴且倒了一杯酒,推给他,说喝了暖和,别病上加病。
吴且接过塑料杯。“咔啦”一声捏了杯子,仰头灌下去,白酒顺滑还带着甘甜,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又反从胃开始顺延食道蹿起一团火。
拿起桌面上放着的酒瓶,吴且也给男人倒了一杯,杯子从一桌的花生米壳中推到男人的手边。
手没立刻拿开,他的指尖压着杯沿。
男人垂下眼,视线定格在他指尖,没动。
吴且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可能是三秒,可能是三十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这么长……
紧接着他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眼圈也有点发红。
冻僵的手从杯沿上挪开,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干净利落地转身。
赵归璞站了起来。
这一次换他捉住了吴且的手。
第96章 【二更】终身美丽
赵归璞这一拽,吴且也只是稍稍侧过身,他是比赵归璞矮一些,侧身往上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都成了吊梢眼。
天生含着鄙夷的形状。
拇指压在对方手腕的动脉上,若不是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脉搏跳动变快了一些,赵归璞都会被他骗到,觉得他会把手抽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也可能是当下的情况他暂时丧失掉商业谈判桌上原本最擅长的察言观色。
稍微用力将黑发年轻人往自己这边拖拽了下,放在哪个电视台都很像流浪汉强迫矜贵小少爷的戏码……
干干净净的豪门小少爷被男人拎到怀里,男人沉默地不执一言,花里胡哨的好听情话一句没有,只是安静的抱住他。
吴且的鼻尖撞到男人的胸口,想把脸拿起来,可惜这个动作一出现征兆就被察觉,于是后脑勺被大手结结实实的扣住……
他挣扎了下,挣扎未果。
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放烟花——
期待了很久的礼物终于被拆开,打开发现是自己想要的款式,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原来忐忑都是多余的啊……
这是本来就属于吴且的礼物。
不会被人拿走。
赵归璞等了很久,才等到怀中的人的手臂抬起来慢吞吞缠上他的腰。
与动作相反,怀中的人声音听上去因为压迫有些发闷:“你身上好臭。”
赵归璞“嗯”了声,没有放开他,但很好心的解释了句:“汗。”
“你到底在这干什么?”
“理清思绪。”
“原本计划理清到什么时候?”吴且想了想,“不会是最后拿着手机跟我说下辈子让我们早一点相见。”
赵归璞沉默了下。
“最迟明天早上就会出现在你家附近。”
这个回答吴且没有特别满意,但也没有特别失望,他的手挪动了下,手掌完全不老实也不能控制的去摸男人工装背心下劲瘦紧实的腰部肌肉,他问赵归璞怎么突然想通。
“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一把锁挂不上,我弄了很久,最后发现拿错了一个旧的型号……码头刚换了一批新锁,可能是仓库那边不小心搞混了。”
赵归璞说,“当时我都爬上集装箱,懒得回去换,想试试新旧混用行不行,反正不都是锁……但安叔提醒我说这么怼锁头会坏掉,锁头是新换的,坏掉包工会心痛。”
男人说着,停顿了下。
“当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会。”
会什么呢?
他又不讲。
除了演讲的念稿环节,吴且几乎很少听见赵归璞一次性的讲那么长的句子,句句在讲码头工的工作日常,又句句带着借物拟人的艺术气息。
“这几天为什么没有给我发信息?”
“不敢。”
“太怂了你。”
“嗯。”赵归璞很是坦然,“人总要有一点缺点的。”
这样立正挨打,吴且觉得赵归璞好乖。
压在对方腰上的手挪了挪绕到了他的前胸,掌心压上去也是硬邦邦的和想象中那种有弹性的柔软完全不同。
其实手感不算太好。
但勉强也可以一直摸一摸。
一阵寒风吹来,满鼻腔都是对方身上的汗臭味,闻不太到一点儿信息素的味道,男人把信息素收的干干净净,吴且踮起脚,吐出一股温热的气息,鼻尖扫过男人的下巴。
赵归璞反应很快的挪开了自己的脸,大手从黑发年轻人的黑脑勺挪开罩住他的脸推开他——
怀中的人贴着他的掌心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噜”声,压在他胸上的手抓了抓。
“闹什么?”
这种时候男人讲话依然很像教导主任训话的语气。
就像看着一个有心脏病的学生秋季运动会硬要报名跑一万米并扬言自己能行。
“别闲撩。”
吴且的手直接从工字背心的边缘滑到胸膛,肉贴着肉,看照片的时候就想这么做——
可以这么做吗?
可以的吧。
礼物上写着他的名字。
他可以随意对礼物做任何事。
男人的胸口有肉眼可见的幅度起伏,从有一瞬间的想要呵斥到无奈到没脾气。
低头对视上那双从今晚出现就灿如星辰的黑眸,他说:“Beta好像没有发情期吧?”
压在黑发Beta脸上的大手贴上就没挪开,仿佛是下意识动作一般贴着他的脸揉了揉。
“哦。”
吴且踮起来的脚尖落地,转过头亲了亲对方的掌心。
“但人类有。”
他说的好有道理,赵归璞以沉默应对了他的经典发言。
这时候吴且发现自己的一边手又被男人牵起来,可能是怕他被港口横切风吹走,也可能是怕他自行跑掉。
“送你回去。”
“就回去了?”
吴且说完就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你呢?”
“回赵氏加班,蒋尾要吊死在我家门框上了。”
赵归璞的车停在诚信码头的停车场,夜晚所有包工头的车都开走了,就一辆黑色路虎低调又孤独的停在那里。
吴且打开副驾驶爬上去,冷热温度交替又让他打了三个喷嚏。
刚坐稳,额头上就多了一只手,很认真的试探他的体温。
吴且像是患有多动症儿童,下意识的抬起头,让那只大手顺势落在他的鼻尖上。
额头有一点点发热,手收回去,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目视前方,依旧是那副刚正不阿、严肃正经的模样,他说:“下次不许。”
吴且拉过安全带扣上,目光懒散,完全一副懒得问他不许做什么的模样,随意“嗯”了一声,把敷衍写在脸上。
赵归璞又说:“可以等我来。”
无论如何不必病尚未好就跑出来吹冷风,稍微等等,我会来。
吴且把手压在空调出风口——其实手不太冷,因为临上车前赵归璞才放开他,他抬了抬眼皮子,淡道:“那你别让我等太久,我性子急,太久就是等不了。”
赵归璞没有犹豫的说了声“好”,面上毫无波澜,一边俯身顺手把暖气空调开高了两度,车开往吴家的路油门踩得比平时重一些。
广播电台在车启动的一瞬自动打开,还是上次的那个台,主持人也还是那个主持人。
车中播放还是经典粤语歌。
车到家门口时歌声依然未停,车停止了,赵归璞未熄火,只是车启停功能触发发动机声音熄灭。
「我这幸运儿幸运到,一转身找得到你,来为我打气。」
吴且盯着前方车挡风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倒映,轻笑一声。
“赵归璞,无论是因为看了段视频路见不平为我多花一百个亿,或者送给整个篮球队的黄玫瑰,为我开始良心不安又为我生病心痛……油门踩的再重,我可能也会以为是你不想跟我独处——要对人好,就不能默默的好,长了嘴才不会白费力。”
「如果,可抱起这爱情,连天都会替我高兴。」
“那我大发慈悲,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
声音这样轻飘飘的落下。
吴且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已经做出了要下车的姿势。
门锁“咔嚓”的一声跳起来,他听见赵归璞“嗯”了一声。
锯嘴的葫芦。
他无奈笑了笑,告诉自己算了好歹不是说“我正在考虑”,车门被推开,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复,他探出去一半的身体又被驾驶座那边伸来的手拽回去。
只是与上次又有一点的不同,那手握着他的手,这次再未放开。
“喜欢。”
轻柔的声音像凌晨昙花一现时会有的那样,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次元的声音,不可捕捉,但震耳欲聋。
黑暗的车厢内,男人的指尖插入他的指缝轻轻摩挲揉捏,半晌放开了他,停顿了下,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在半空之中亲你,不管身世。」
第97章 差不多得了
吴且下车以后,赵归璞照常又在车里坐了下,没有别的特别的原因,主要是一下子忘记开了启停的车应该如何重新启动。
他想了想,打电话给费裕明。
费裕明听到他的疑问沉默了三秒,说:“喝酒开车违法,你晓得吧?”
赵归璞换了个姿势:“没喝。”
“那你发什么癫呢我请问?”
电话里的费裕明听上去很忙,脾气也很坏,应该是连续夜班的缘故,睡眠不足的人就是容易暴躁。
赵归璞觉得自己该说实话了,他刚刚受到了这样的教育,应该活学活用。
“我刚才同人家表白。”他说。
电话那边像是信号一下子坏掉了安静了很久,长达十几秒,赵归璞认真数了的,然后费裕明才问:“你什么?”
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茫然。
“他听完我说的话,什么都没讲就下车了,什么意思?”
赵归璞自顾自的讲,仿佛费裕明在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他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听个响……
如果费裕明刚才不接电话,他可能可以打电话给10086。
“那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问我喜不喜欢的人也是他,回答完了不给反应的也是他,是因为我拒绝和他接吻?难道表白之后除了接吻就不能有点别的表示吗?”
说到最后男人的语气已经有点怨气冲天。
费裕明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问他:“所以你们干嘛不接吻呢?”
因为他身体不允许。
是个碰了Alpha信息素就会随便死翘翘的脆弱Beta。
“电话里讲不清楚,你在医院吗?”赵归璞说,“吃了没,我洗个澡,带晚餐去找你。”
费裕明持续沉默了下,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意思,你是要跟我表白吗?”
赵归璞还是没找到正确开启启停车的方式,所以他干脆把车熄了火重启,引擎让人安心的轰鸣声中,费裕明听见男人冰冷的声音。
“幻想太多。”
夜晚的医院已经宵禁,坐下来吃个晚餐的时间还是有的。
但说实话,当一身休闲装的赵先生如天神降临,长腿一伸,板着脸,颇有存在感的往值班休息室一坐……
兴奋的只有护士站的值班小护士。
费裕明只觉得自己的食欲受到了直接的影响。
他随便扒拉一下手中的饭,头也不抬的问,是什么让赵归璞患得患失。
其实他想问的是,是什么让赵归璞表白——或者说,他到底知不知道「表白」这个词的字面意思?
赵归璞想了想,把以前那句「过往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误解我很抱歉」搬出来,他隐约觉得这句话可能是个会被翻旧账的雷。
费裕明听完又再次沉默,他今晚真的沉默了太多次了,毕竟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他这位工作机器、captain赵、无情朋友,感情生活原来已经经历三进三出,大起大落。
赵归璞没说是谁这么幸运(或者倒霉)。
但他告诉费裕明对方只有二十二岁。
费裕明说你上小学五年级时候他才刚出生,你怎么好意思,畜生啊。
赵归璞让他闭上嘴。
费裕明开始分析当代年轻人记仇的可能性,当他思维发散到对方可能已经录音,这会儿已经把赵归璞的表白发到包括不限于朋友圈的公开媒体平台……
他恐吓得很起劲,一抬头发现男人低着头一脸淡定的在玩手机。
费裕明:“?”
费裕明:“如果你不想听我讲话你为什么还非要跑到医院来打扰我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