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说完起身去浴室洗澡。
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很久都没出来。
直到陆景深过来喊人，跟顾沉说客房收拾好了，陆景渊才打开门出来。
浑身冒着热气，身上被热水浇的通红。
眼睛也被热水熏红。
“阿深，哥今晚在自己房间睡了。”陆景渊拿着一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说。
眼睛没有看顾沉。
陆景深进浴室拿出吹风机，走过去给陆景渊吹头发。
“为什么？”陆景深吹着头发问。
陆景渊看着门口的顾沉说，“阿沉早点睡，晚安。”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却不是平常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情绪。
顾沉点点头离开，出去时，带上了门。
他站在门口很久没有离开。
想听里面的人说什么，可房间太大，离得太远，房门也隔音。
他根本听不清。
“为什么？”陆景深指腹轻柔的在陆景渊脑袋上拨弄。
发丝在他指缝中缠绕游走，再缠绕再游走。
像他哥一样，对他忽远忽近忽冷忽热。
“没有为什么，别问了，烦死了。”
陆景渊烦躁的踢了一脚茶几。
陆景深见他哥生气了，也没再说什么。
吹完头发，在他哥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就离开了。
三个人都带着奇奇怪怪的情绪。
阿姨上来喊吃饭，都没有一个人下去吃。
晚上，顾沉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陆景渊不高兴的表情。
从小到大，陆景渊大部分时候都是开心的，成日里挂着笑容。
像个暖呼呼的小太阳。
在顾沉的记忆里，陆景渊每一次不开心都是因为自己。
小时候他被人欺负了，陆景渊会皱眉。
他被爸妈打了，带着伤来学校，陆景渊也会皱眉。
会愤愤不平的说，要叫他爸去家里打顾沉爸妈，还会抱着顾沉哄他。
问顾沉愿不愿意做他爸的儿子。
自作主张的替他爸在外面私自认儿子。
顾沉当然是不会当真的，虽然他真的很羡慕陆景渊有那样的爸妈。
可他清楚的知道，别人的爸妈就是别人的爸妈。
不会成为他的爸妈。
他拿起手机给陆景渊发微信。
【尘缘未了：阿渊，睡了吗？】
那边没有回复。
顾沉又发了一条。
【尘缘未了：我错了，阿渊，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尘缘未了：阿渊，不生气好吗？你别生气。】
连着发了十几条，陆景渊都没有理过他。
他想陆景渊肯定很生气，所以故意不理他。
顾沉起来下了床，准备面对面去跟陆景渊道歉。
以前他们约定过的。
两个人就算吵架了，也要在放学之前和好，不可以生气回家，更不能生气睡觉。
小时候两人闹别扭。
都是陆景渊回家，拿家里的座机给他打电话。
在电话那头奶声奶气的哄他，“阿沉弟弟，别生气啦，我们和好吧！”
“我明天给你带你喜欢吃的凤梨棒棒糖吃，还是皮卡丘的哦～”
顾沉好哄，只要陆景渊理他他就能好。
其实顾沉不是生气，也不是故意跟陆景渊闹别扭。
他只是没有解决矛盾的能力。
因为每次都是陆景渊自己生气，他甚至都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陆景渊为什么生气，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去哄。
哄过一次，被陆景渊用力推开了，哭着骂他讨厌，说他烦死了让他滚。
他害怕陆景渊哭，后面就不敢哄了。
最后就变成了陆景渊自己生完气，主动来找他说话。
陆景渊包容他很多。
想到这里，顾沉鼓起勇气，准备去敲陆景渊的门。
走廊里亮着一盏昏暗的暖光灯。
透过微光，他看到陆景渊卧室门半开着。
为什么没关门？
是在等他——
所以没有关门吗？
顾沉迈腿走过去，在门口停顿了几秒，轻手轻脚进去房间。
一步一步几乎没声音的走到陆景渊床边。
卧室里黑的几乎看不到人影。
只能看到一点点身体轮廓，陆景渊正背对着他。
他拍了拍陆景渊的肩膀，轻轻唤他，“阿渊？”
陆景渊没动，呼吸声听着很匀称，似乎睡的很熟。
顾沉掀开被子悄悄上了床，侧躺在他身后，又喊了一声，“阿渊...”
而后他听见一声不清不楚的‘嗯’。
听见男人应他，顾沉嘴角弯了弯，凑近了些，胳膊轻轻放在他腰侧。
大胆搂住。
“阿渊，不生气了，我真的错了。”顾沉嘴唇贴着他的后颈轻声说。
男人没再理他，顾沉的手悄悄伸进他睡衣里，掌心贴住他的皮肤，才安心。
陆景渊今天身上很热。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洗澡洗太久，被热水浸透了。
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后颈处的皮肤滚热，紧紧贴着他冰冷的唇。
顾沉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嗅了几下，竟然困了。
跟打了麻药一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晚，顾沉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穿着白色燕尾西服，看不清脸的少年，捧着一束花，奔向他。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顾沉听声音听的出来那是谁。
那是他最重要的阿渊。
为什么穿着白色燕尾服，为什么手里捧着花。
是要去结婚吗？
“我操？？？？？？”
一道声音突然把顾沉的美梦吵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一脸难看表情的男人。
男人头发翘起来，两条眉毛紧紧锁在一起，震惊看着他，颤抖的手指着他。
“顾沉！你...你你在干嘛！”
顾沉心中一惊，动了动自己放在温软腰侧的那一只手。
嗖的一下坐起来。
顾沉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坐着的那个是陆景渊。
他视线落在旁边躺着的男人身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昨天晚上，他搂着的人是‘陆景深！’
“你，你怎么在我房间里？”陆景渊抓了抓头发，一脸懵逼。
看着坐在那里的顾沉，眼神茫然的又看了床上睡着的人。
照着还在睡的人就是一脚，“还有你！陆景深！！！！”
“你怎么也在我房间？”陆景渊一整个懵逼，看着正在揉眼睛的陆景深问了句。
陆景深缓缓睁开眼，看向陆景渊，解释道，“我怕哥冷，所以就进来了。”
“啊？”陆景渊简直是服了。
他醒来时候迷迷瞪瞪，只觉得睡的头昏脑胀。
坐起来缓了一会，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子，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了床边睡着的顾沉。
那张脸太吸引人了，直接把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再加上陆景深头钻在被子里，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沉呆愣愣坐在床沿，正准备站起来，听见陆景渊吼他。
“那你呢？你又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竟然还搂着他弟弟睡，那是他的男人，怎么能搂着别人睡。
陆景渊越想越酸，连鼻子都跟着酸起来。
顾沉尴尬扯了扯嘴角，表情难看的难以形容，他解释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道歉就道歉，怎么还在他床上睡着了。
还搂着他弟！
陆景渊眉头紧皱，眼睛瞪成了葫芦娃，“道歉？道歉你怎么睡着了？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陆景深晃了晃发酸的手臂，撑着胳膊坐起来。
眼神淡淡扫着两人。
“我...道到一半，困了。”顾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怎么解释都像在找借口。
陆景深没事人一样，下床穿鞋，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好像此刻的尴尬与他无关。
待陆景深消失，顾沉才突然反应过来，反咬道，“你不是说昨晚自己睡的吗？”
“你弟为什么在你房间？”
这下轮到陆景渊懵了，脸上的愤怒还没来得及收回，解释道，“我睡觉，从来不关门的，我哪里知道他会进来啊。”
“再说，你都进来了，我弟为什么不能进来。”
要落下风。
陆景渊才不落下风，开始胡搅蛮缠，“倒是你，进来不敲门，说是道歉，却不把我叫醒，还搂着我弟睡觉。”
“你打我主意还不够吗？还要双杀一起吃吗？”
“我跟我弟长的一模一样，我比他有趣，比他会叫！你不满意什么啊！”
顾沉一脸错愕看着他。
这是什么跟什么。
他什么时候打陆景深主意了。
“你....”顾沉站起身看着他，眼睛瞪大，“胡闹！”
而后转身疾步往门外走去。
“顾沉！你个喂不饱的小畜生！你给我回来！！”
陆景渊在身后咆哮，顾沉赶忙回到房间锁上了门。
因为这件事，没有下楼吃饭。
陆景渊给他发了微信，发了好几条，回复都是不吃。
陆绍华抿着嘴，坐在上方，看着左右两侧的儿子。
轻轻一拍，桌子颤了颤。
陆景渊和陆景深嗖的一下抬起头看老爸。
“怎么了，爸？”陆景渊正发着微信，一脸懵问了一句。
陆绍华哼一声，“你们两兄弟，跟老爸吃个饭都心不在焉。”
“一个一声不吭，一个一直玩手机。”
“老爸每天能见你们的时间，就早上和晚上，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你们就这么忙啊？”
“你们说，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陆绍华说完把帕子往桌上一丢，表达自己很不高兴。
陆景渊嘿嘿笑两声。
双手扒着卓沿，脑袋凑过去哄他爸，“哎呀，爸爸，爸爸啊，我最亲爱的爸爸，怎么没用呢。”
他踢了踢对面的陆景深，示意他看老爸。
陆景深放在手里的三明治，三好学生一样端坐在那里看着他爸。
陆景渊笑笑，指了指陆景深又指了指自己，“你看，你把我们生的这么帅，这么有本事，多有成就感啊，怎么没用。”
“你那些朋友，见你就夸。”
陆景渊学舌，“哎呀，老陆啊，你看看你那两个儿子长的是真英俊，真是遗传了你跟他们妈妈的优点，完美避开所有缺点啊。”
见他爸脸上表情松快了些，陆景渊继续加大马力。
“还有，你看我弟多有本事啊，给你把公司管理的那么好。”
“你过几年退休了，找个小女朋友环游世界，别提多潇洒了。”
陆绍华脸紧绷着，眼底却都是笑意，冷嗤一声，戳他脑袋，“小女朋友？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大儿。”
“让你爸多活几年吧，我要真找个小女朋友，人家生个十个八个，你们两兄弟到时候就得被小后妈扫地出门了。”
“嘁，爸，您也生不出十个八个。”陆景渊撇撇嘴。
把刚刚陆景深给他剥好的鸡蛋，递在他爸嘴边，“爸爸，吃蛋蛋，儿子孝敬您的。”
陆绍华这才晃着圆滚滚的肚子笑起来。
他接过儿子手里的鸡蛋，咬了一口，“你呀，二十五了，天天小孩一样，爸最担心你。”
随后叹了一口气，看陆景深，“你弟弟爸不担心，他成熟稳重能力强。”
而后看向大儿子，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
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感性的不行，“爸就担心你，活泼开朗没心眼，又笨又傻又天真，爸都不敢让你出远门。”
陆景深憋着笑，喝了一口牛奶。
被他哥狠狠踹了一脚。
陆景渊抱怨道，“爸，你能不能不要在安慰我的时候贬我，贬我就算了，还要夸他。”
陆景渊指着强装淡定的陆景深，“你看看他，他都得意死了。”
“你啊，小孩子一个。”陆绍华拍拍桌沿，“好了，爸爸上班去了。”
“你一会，给顾沉送点吃的上去。”
想必又是跟家里吵架了，那个孩子可怜，也没地方去，只能来他家里。
陆绍华作为一个父亲，也还是心疼的。
那还是他儿子喜欢的人，多少带点爱屋及乌的心态。
“知道了，爸爸！”
老父亲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出了门。
陆景渊看着老父亲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心酸。
“哥。”陆景深递给他一张餐巾纸，“大早上别哭鼻子。”
“放屁！我才没有哭鼻子。”陆景渊擦掉眼泪不承认。
陆景深吃完早饭，走去厨房那边，打开立柜拿出两包亲亲虾条。
放在他哥面前，捏了捏他哥的脸蛋，“哥，我上班去了，你乖乖的。”
看到最爱吃的亲亲虾条，陆景渊瞬间忘记了刚刚的伤感。
刚刚还沉浸在，爸爸老了以后怎么办。
爸爸死了以后怎么办的悲痛情绪里。
这会虾条吃的不要太开心。
吃完两包虾条，还嘬手指头，十指到无名指，嘬了个遍。
随后去洗了个手，让阿姨准备了一份早饭。
端着早饭上了楼。
“顾沉，开门。”想叫阿沉的，但是他还没哄自己。
不想叫。
脚步声快速传来，顾沉打开了门。
陆景渊把托盘怼在他跟前，“自己端着，吃完早饭给我发微信，我会来拿的。”
他要走，脖子突然被勾住，整个人倒在顾沉身上。
后背跟男人的前胸紧紧贴着。
趔趔趄趄被顾沉带进了房间。
“你，你干嘛啊！你畜生上身啊。”陆景渊掰开他的手，转身怒瞪着他。
只见顾沉站在原地，皱着眉，一手端着托盘。
稳的不得了，碗里的粥都没洒出来。
陆景渊佩服的盯着那碗粥，顾沉把托盘放在托盘的书桌上。
“阿渊，还生气呢？”顾沉走近他身边轻声问。
“什么？”陆景渊收回看粥的眼神，看向他。
这混蛋啊！
长的太帅了，生着气闹着情绪，都想亲。
明明昨天晚上才吃过的，怎么总是想要。
想要，嘴巴太粉了。
眼睛里有小鬼，在勾他的魂。
鼻子上也有小鬼，坐在鼻梁那里，扯他的心脏，扯的他心脏跳的很快。
还有脸颊上，眉毛上，好多好多勾引他的小鬼。
让他看见顾沉就走不动道。
真是美色误人。
“阿渊。”顾沉突然捏起他的下巴，很老道很有经验的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
陆景渊下意识舔舔嘴唇。
好甜的。
“不生气了，我昨晚不是故意的。”顾沉大掌按在他后颈处。
“我以为那是你，所以才把手放上去的。”
陆景渊撇着嘴不说话。
眼睛却湿润了，不知道是被安慰心里委屈，还是馋的。
“我没有乱动，因为你没有理我，没有原谅我，我只是把手放在上面。”
“我发誓，我没有乱动。”顾沉眉毛拧着，眼睛里都是歉意。
明明不是他男朋友，却跟他解释这些。
顾沉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也有点难过。”顾沉道完歉低下头，声音很低说了一句。
陆景渊疑惑‘嗯’一声，询问，“你难过什么？”
顾沉往前一步贴着他，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按进怀里，湿热的呼吸在陆景渊耳边喷洒。
他搂住顾沉纤细而结实的腰，耳边传来男人很低很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看见你跟你弟弟那么好，我心里疼。”
“我知道我不该，也知道自己没资格。”
顾沉说着，抓起陆景渊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可是我管不住它，它总是疼。”
“你。”陆景渊哽咽一声，“你爱我？”
如他所料，顾沉不搭话。
只是紧紧按着他的手背，按的他骨头疼。
“顾沉，你真的是直男吗？”陆景渊问。
顾沉依旧嘴硬，“嗯。”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是直男，因为他除了陆景渊，不喜欢任何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不喜欢。
只喜欢陆景渊待在他身边，也只喜欢待在陆景渊身边。
他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同性恋。
那对陆景渊来说，不公平。
“你昨天刚搞完我，今天还在这里说自己是直男。”陆景渊推开他的肩膀。
目光里裹挟着一丝失望。
其实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阻碍是什么，他也知道两人不可能在一起。
或者在一起很困难。
可他还是想听顾沉说一句，‘喜欢他。’。
“阿渊...”顾沉想说对不起，可是陆景渊的眼神告诉他。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其实他不想对陆景渊做那样的事情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真贱。
明知道自己给不了陆景渊幸福，明知道脱离不了那个窒息的家。
却还屡屡对陆景渊做出那样的事。
还对他们的兄弟关系指手画脚。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
顾沉有些失笑，他应该去死的。
不合格的儿子，不合格的兄弟，不合格的‘男朋友’，也没有资格。
这样一个人。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阿渊...我觉得我们还是...”
说话声被打断。
门口传来保姆的声音，“大少爷，你在里面吗？”
“呼呼——”陆景渊出了两口气，“阿姨我在的，有事吗？”
保姆声音急切道，“有人来找顾少爷，说是顾少爷的妈妈。”
轰隆一声——
顾沉愣住了。
浑身紧绷起来。
他妈竟然找来了陆景渊家里，他都不敢想如果陆景渊爸爸在家里。
现在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阿渊，你别下去。”顾沉抓着陆景渊的胳膊，摇摇头，“我妈是来找我的，我下去就行。”
顾沉胸腔起伏的厉害，说完看着他，陆景渊也已经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见顾沉脑袋凑过来，似乎想要亲他，他闭上眼睛，等着吻落下来。
毕竟，顾沉要离开了。
不想在离开前两人还在闹别扭。
可是预想的吻没有落下来，下一秒，被男人捏紧的手臂被松开。
哐一声——
随后就是一记很重很急的关门声。
陆景渊肩膀下塌，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门，咕嘟，“他走了...”
会被饿肚子么？会被他妈罚跪么？会被再次关起来么？
“阿沉——”陆景渊太阳穴一颤，脚底抹油往门口跑。
陆景渊追下楼的时候，顾沉已经走了。
问了家里的阿姨，阿姨说顾沉下来就拉着他妈走了，一刻都没有停留。
他知道，顾沉肯定是怕他追下来，怕他妈对陆景渊说难听的话。
追到大门口，连个车屁股都没有看见。
他赶忙掏出手机给顾沉发了条微信。
【陆景渊：回去别吵架，给我发微信。】
顾沉的微信很快就回了过来。
【尘缘未了：别担心，我没事。】
【陆景渊：什么事情，等过完年再说，别跟你爸妈吵架。】
【尘缘未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尘缘未了：对不起，阿渊。】
谢秋雅看着副驾驶的儿子，没忍住嗤笑一声。
“还在跟你的好朋友聊天呢？”
顾沉合上手机，把手机装进衣服的内兜里，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没有说话。
“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在小变态家过年了？”
听见小变态顾沉就忍不住想要发脾气，可想起陆景渊说的，还是忍了下来。
可驾驶室的女人并没打算放过他。
依旧自顾自说着，或者她也根本不在乎儿子回不回答，只是想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
“顾沉，我不管你跟那个陆景渊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对他存有什么心思，你最好给我抹杀在脑海里。”
“你也不用觉得，你拿自己的生命威胁我们，我们就会妥协接受，你要舍得你就去死，我大不了跟你爸再生一个。”
顾沉在心里冷嗤一声。
他巴不得他爸妈再生一个，或者巴不得自己不是顾家的儿子。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是一个孤儿。
做顾家的儿子太累了，没有人权没有自由，没人任何选择的权利。
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
什么都无法自己做主。
高中时候，他后排的同学喜欢说话。
被他妈发现了，他妈就去学校找班主任谈话。
说那样的学生不应该待在尖子班，会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
那位同学成绩很好，只是爱说话而已，并且也只是下课时间才会说话。
就是因为被他妈看见了，就被他妈联合其他家长一起，要求班主任把那个尖子生调到了其他班级。
导致那个学生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转班后成绩一落千丈。
最后因为心理原因，没办法集中注意力，退了学。
那个男生的成绩只比顾沉差一点点，好好读下去就算做不了状元，也起码是一个探花。
顾沉当时因为这件事跟他妈理论过，那是他第一次跟自己的母亲发起反抗。
然而换来的只两个巴掌，被关在漆黑的房间一整夜。
顾沉那段时间又因为那件事自责。
上门去那个同学家里道歉，却被那个男生的父母赶出来，说他儿子这样都是被他和他妈害的。
那个气红了眼的老实母亲，看着很慈善。
却因为儿子的事情，对顾沉说出希望他们母子去死的话。
顾沉无能为力，压抑的情绪无法发泄。
在被关在小黑屋一晚上之后，生病了。
生了一场大病，足足发烧半个多月。
可即使他病成那样，他妈表达母爱的方式，也只是给他找来了家庭医生，每天过来给他输液。
没有问过他一句，为什么生病了。
不仅没有问过，还说了一句，身体素质这么差，到时候考试都不知道能不能考好。
想到过往，竟然没有一件事情是值得回忆的。
七岁以前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留在记忆里的，都是父母这十几年的打压，控制，谩骂，冷言冷语，还有无视。
“你们能生再生一个好了。”顾沉笑一声说。
谢秋雅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再生一个你就自由了吗？”
“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去跟那个陆景渊混在一起了吗？”
“只要我和你爸活着，我们就不会让你走歪路。”
顾沉无奈摇头，“歪路？什么是正路？跟你们一样吗，变成冰冷的赚钱机器人？这就是正路吗？”
“我认认真真做了三年的医生，职业生涯被你们说毁掉就毁掉，我熬夜点灯写的歌词，被你说烧就烧，我最在乎的人，被你们左一句右一句小变态的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