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遥:我也考完了!】
-【梁轩:那……我跟你说个事儿?】
虽然不是晴天,但海边的天光还是灼得屏幕晃眼。
陈遥突然觉得梁轩这语气不对。 。
-【陈遥:你说。】
梁轩直接打了语音过来:“你爸最近联系你了吗?”
“没。”陈遥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要知道梁轩的情商很高,绝不是那种会大惊小怪,或者传播一些垃圾情绪的人。他这样找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必须要他知道的事情发生。
陈遥问:“怎么了?”
“就是……”梁轩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最近的事儿了,但是我怕影响你考试就没跟你说。”
“那天班头儿找我去搬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带着一个皮肤特别白的男生去学生处登记,那是不是你弟啊?他好像要用你空出来的名额进省实验。”
陈遥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反应的重点怎么会在“那天”这个词上,仿佛要证明这件事的真伪。
他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就是前几天,梁轩闲聊问他暑假回不回去,之后被老师叫走了。
怪不得梁轩之后不问了。 。
“应该是我弟。”陈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鬼天气怎么能热成车样子,“那他进学校了吗?”
“你弟成绩还行,当然跟你比肯定差远了,但是过了入学考试。”梁轩咬牙切齿地说,“我估计他进实验是板上钉钉的事。”
“行。”陈遥都不太确定自己在说什么,“挺好。”
“你……别太着急。”梁轩担心地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他插到班上来,他成绩也不够进我们班。我们会帮你盯着他。其他的……你还需要什么吗?哥们尽力去做。” 。
怎么挂的电话、怎么去到面馆、怎么笑着听了叔叔一堆嘱咐,全都记不清了。
陈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又坐在了面馆的柜台后面。
需要什么?他真不知道需要什么。需要他弟弟滚远一点,但又做不到。
不开灯的时候这家小店好像一个小小的洞穴,不算温暖,但至少可以窝在里面,与世隔绝。
狭小的店面里只有空调和冷饮柜运转的嗡鸣声,陈遥现在的脑子也差不多。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搞笑的。
他之前一直很坚定地认为,他爸把他送来这里,威胁他,都只是为了要他低头,要他承认自己的新“家庭”。
完全没想过,也许他爸是为了给他的新“弟弟”腾个名额。 。
外面的天又阴下来,其实一直都是阴的,石浦基本没放晴过。好像又要下雨。
下雨又能怎样呢?他好像只有坐在这里等雨停。
很多事情他都没办法左右,甚至连承受都很难承受。
“啪”的一声,店里的灯突然开了。
突如其来的明亮有些刺眼,陈遥条件反射地起身,准备招呼客人,在看到来人时又猛地一愣,丢失的感官稍微回来了一点。
丁卓站在门口,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那张不良少年气质的脸在灯光下竟然显得有点温柔。 。
和陈遥错愕的目光相对时,丁卓笑了下:“我就说隆叔的店怎么还开着,他应该很忙。原来真是你在这儿。”
“你怎么了,猫在这里连灯都不开?”
陈遥本来不想说,一方面他不想吐苦水,另一方面他不觉得很多同龄人能像梁轩一样共情他这复杂的状况。
可现在他心里确实很烦,而且丁卓和石浦镇上的其他人不一样。
按理说丁卓这样的体育生型帅哥应该配个不太灵光的脑子,但他确实挺聪明的,也很敏锐。
否则他都不会想到是陈遥在看店,更不会关心陈遥的状况。
更重要的是,他们好像有一点点熟。
那稍微说一点也没关系。
“我跟我爸吵架了。”陈遥说。
“你爸?”丁卓因为这个新出场角色愣了一下,“隆叔和他的关系是?”
“他俩是兄弟。”
“哦,那我好像听说过你爸那个人了。”丁卓啧了一声,“你继续说。”
陈遥都不用问就知道丁卓听过什么,不可能是好话。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对陈树科有好话,包括陈遥自己。
“我得先给你介绍一下背景。”陈遥说,“就是,我妈妈去世了。她一直都身体不好,很多时间在医院,我妈三年前走的,今年过年我爸带了个女的回家。”
“你可能觉得我不占理,不接受他有新生活。但不是这样的,那个女的很早以前就和我爸认识,从我上小学开始,我爸我妈就因为她吵过很多架。”
陈遥不可能忘掉今年过年的场面。
被红灯笼、剪纸、年画装饰得喜洋洋的客厅里,他爸、爷爷、奶奶,围在一起数落他。
指责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说他小小年纪这么自私,说他爸已经很尊重他妈妈,已经三年过去了,要大度一点允许父亲有新的生活。
陈遥清楚记得那一天每个人的眼神,每一句话。
他记得那一刻,他想把所有的话都喊出来。
想说尊重体现在哪里了,他三年前就看到过眼前这对男女周末在一起有说有笑。想说,没当面说出来希望他妈妈早点死就算是尊重了吗?
“但所有这些我当时都没说。”陈遥自嘲地笑了笑。
“我懂。”丁卓说,“很明显,你爷爷奶奶偏向的是你爸,而不是你,所以你说出来也没用,事实是什么样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短暂的沉默。
陈遥低头揉了揉眼睛。
就算是坐在客厅里被所有人轮流指责的时候,陈遥都没有想哭的感觉,他那时候只想战斗到底。
但现在他心里酸得发软,可能是被看见的时候,才会卸下那些防御情绪。
丁卓转身从冰柜里又拿了两瓶绿茶,正要扫,被陈遥拦住了。
“今天我请你。”陈遥说。
“不用。”丁卓说,“我——”
陈遥:“闭嘴,我请你。”
丁卓愣了愣神儿:“……好。”
莫名地感觉被柜台后面的小花猫凶了一下。 。
绿茶在冷柜里冻了很久,攥着冰冰凉的瓶身,感觉还挺舒服,刚有点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所以你来石浦的原因是?”丁卓问,“不会就是因为跟你爸闹的关系不好,所以被发配过来了吧。”
“嗯。”陈遥点头,“他说我不道歉就别回去了。”
丁卓看了陈遥一会儿,笑了下:“二中和省实验的差距那么大。我以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呢。”
陈遥:?
不过丁卓接下来的一句话是:“但换我的话,应该我也会这么做。”
刚刚冒起来的火又消了。
“那你过来石浦——”丁卓话说了一半,突然被开门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过去,进门的是一对小情侣,看打扮就知道是游客。
几乎是这时,陈遥才想起自己在开店的事实。 。
叔叔的面馆虽然小,但收拾得很干净明亮,菜牌整齐地贴在墙的一侧,售卖本地特色的沙茶面,游客路过很容易想来上一碗。
这对情侣很明显就产生了兴趣,女生已经认真在研究菜牌上的各种组合。
男生看到陈遥和丁卓两个都很年轻,不太确定地问:“你好,现在能吃饭吗?”
陈遥当然做不了饭,叔叔跟陈遥说的是,只要卖卖饮料就行了。
陈遥:“抱……”
“当然可以。”丁卓说,“你们想吃什么?”
陈遥:???
他极度错愕地看向丁卓,丁卓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担心,然后丁卓问那对情侣:“你们想吃什么?”
“你们这儿招牌是什么?”女生问。
“没有招牌,看你喜欢吃什么。”丁卓答,“一般点的比较多是猪杂和海鲜的。”
女生和她男朋友商量了几句,问:“海鲜的多少钱?”
“25啊。”丁卓指了指菜牌,“那上面不是写着吗?”
“就25?没有别的费用?”女生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那我们要一碗海鲜的,一碗猪杂的。”
丁卓看了陈遥一眼,陈遥一愣。
丁卓冲他比个口型,陈遥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柜子后面的二维码翻给这两个游客:“扫这儿就行。” 。
眼看丁卓进了后厨,陈遥赶紧也跟过去,倒不是担心丁卓捣乱,他就是有点难以置信,难道丁卓真会煮叔叔店里的面?
后厨不大,东西很多,但很整洁,地板和灶台都擦得锃亮。
左边是灶,右边是冰柜,灶上有一口大肚子锅和一口小锅。
掀开锅盖,看到大肚锅里面盛着沙茶面的汤底,沙茶酱、花生酱、辣椒油混合在一起,是油汪汪让人很有食欲的橘红色。
丁卓先去把火打起来,随后接了一瓢清水倒进小锅里。
接着他非常利落地戴上手套,从右边的冰柜里依次捡出瘦肉、猪肝、猪粉肠、猪腰片、花蛤、大虾、鱿鱼,还有几片生菜。
灶台火力很大,小锅里的水一下就烧开了,丁卓把面放进去烫,烫面的功夫他把鱿鱼片放在案板上,非常利落地改好花刀。
之后捞面,把面条码进刚刚从消毒柜取出来的面碗里。
然后下猪杂面的食材,猪杂烫到嫩嫩的刚刚变色就捞出来,再烫海鲜面的食材。
鱿鱼片被开水一烫就卷成了漂亮的鱿鱼花,花蛤开了口,露出饱满肥美的白肉,大虾也变成了诱人的红色。
这时大肚锅里的汤底刚好煮开,丁卓把两份面的食材都码好,两碗面各加上三勺汤和花生碎。
滚热的汤底浇进碗里,激发出浓郁鲜美的气息。
丁卓这一串动作极其丝滑,让人感觉他在面馆少说干过十年,陈遥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碗面端上去之后,小情侣刚简单尝了一下就赞不绝口。
“我的妈太好吃了!”那男生连连说道,“这鱿鱼好新鲜!咬起来都弹牙!只要25一碗,这谁能想得到啊!”
那女生则突然认出了丁卓,“哎,帅哥,你是不是刚才迎龙王仪式上那个旗手?”
“对。”丁卓答。
“能合个影吗?”女生问,“刚才在那边给你拍了好几张,但是我们用的手机,太远了拍得好糊。”
丁卓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请求,愣了下回答:“行。”
女生又看向陈遥:“帅哥,你也是刚才仪式上的演员吗?”
“我?”陈遥也愣了一下,“呃,我不是。”
“他是我同学。”丁卓答道。
“我就说嘛,要是还有个这么帅的小帅哥,我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女生说,“你们还是学生吗?”
“嗯,我们暑假过完升高三。”陈遥答。
“哇,好年轻!”女生感叹道,“怪不得满脸胶原蛋白。”
陈遥愣了愣:“什么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夸你们俩好看。”女生热情地说,“快来,拍两张照片。小帅哥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
陈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拉着和丁卓,还有那两个游客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女生说后面把照片印出来她会寄到这个面馆,又对叔叔家的沙茶汤底,还有新鲜的食材赞不绝口。
丁卓问:“你们觉得石浦怎么样?”
“风景很美,游客不多所以体验不错,迎龙王的仪式也好看,尤其是小哥你,站在高杆上挥大旗的样子真的太帅了!”女生说。
她和男生又对视了一眼,“不过……要是没有那么多乱收费就更好了。”
“什么乱收费?”丁卓一愣,“迎神是镇上重要的仪式,怎么会收费呢?”
“迎神仪式是不收费啦。”那个男生说,“但是我们在路边停一次车要10块,买瓶矿泉水也要10块,买赶海的小桶说是10块,撕开包装才告诉我们,铲子还得再收25。猪都禁不住这样宰。”
“说实话,我进你们店看到海鲜面25块,我都担心是面25,海鲜再额外收我100,都是在海边被搞怕了。”
“他们这么夸张?”丁卓一愣。
“其实也就是一小部分人这样,镇上大部分体验还是很好的。”男生补充道,“小哥你也别多想,石浦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
“就是,我们在镇上吃的大部分东西都很好吃,酒店也便宜。”女生附和,“走了小哥,我们准备去看蓝眼泪,到时候把照片寄给你们。”
丁卓笑笑和这两个人挥手,陈遥也跟着挥手。 。
等到他俩走远了,陈遥问:“蓝眼泪是什么?”
“就是我们这边一种自然现象,海浪冲上沙滩会带有蓝色的荧光,好像是一种藻类。”丁卓说,“挺好看的,每年这季节都有游客专程来看。”
“每天都有吗?”陈遥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每天都有,要海里藻类聚集得多,到了晚上才会发光。”丁卓说,“按说这段时间蓝眼泪季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不过白天确实听他们说过,今天上午海是红的,有很多藻类,晚上应该有蓝眼泪看。”
“在哪里看?”陈遥问。
“大沙滩那边,你想的话带你去看。”丁卓说,“反正迎神结束了,我现在很闲。”
反正期末考结束了,陈遥现在也很闲。 。
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关店了,做好清洁就可以出门。
刚刚那两个顾客的面碗还摆在桌子上,丁卓很自然地过去收碗,陈遥赶忙阻拦:“我来。”
“没事儿,一点小活儿而已。”丁卓说。
“咱俩谁在看店?”陈遥瞪了他一眼。
丁卓:。
他顺从地把碗放回去了。
洗碗这种小活儿陈遥还是随便搞定的,不可能让丁卓又当爹又当妈……应该说是又做饭又洗碗。
实际上陈遥觉得煮面他也会了,看了两遍没有学不会的道理。
就是不同的食材要烫多久他心里没数,到时候再学一下,就完全可以在看店时帮着做煮面生意,这才叫真的帮到了叔叔婶婶。
忙活了好一阵,都收拾好出去,看见丁卓在刷短视频。
视频里是很漂亮的小猫,但是又凶巴巴的。
陈遥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猛男也拒绝不了小猫咪吗,不过确实,他也很难拒绝小猫咪。
丁卓听到他的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吧。”
“咱们怎么过去?”陈遥问。
“骑车。”丁卓想了想,“要不我带你吧,这里的路你要是不熟的话,到了晚上不那么好走。”
“不用。”陈遥豪气地一摆手,“不就是个海滨公路么。有什么不好走的。”
丁卓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那行。”
走路几分钟的距离就有一家电动车行,丁卓带陈遥去租车。
准备付款时老板摆了摆手:“丁卓你还付什么钱,把车完好无损骑回来就算啦。”
“好有面子啊,你。”走出车行,陈遥悄悄感慨。
“没有,单纯就是大家都认识。”丁卓说,“车行主要做游客生意的,不收本地人钱。”
“但这边好像游客不多吧?”陈遥说。
“是啊。”丁卓说,“所以你没看车也没几辆么。”
陈遥:“……” 。
“你跟在我后面吧。”丁卓跨上车,“头盔戴好。实在害怕的话就闪灯。”
陈遥起初想的是我闪个屁啊,骑个环海路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刚才就在说这段路没那么好走,一条公路而已,有什么不好走的。
但骑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发现,丁卓说的不是一件很离谱的事。
海在夜晚黑的很纯粹,什么月光啊波光啊全都没有,有路灯的地方还稍微有点光,没有路灯就纯粹是漆黑一片。
但浪潮声和海风声很响,一波又一波地汹涌着。
关键是路边还有树林,很大片的树林,余光一晃,里面摇晃的树枝都像人影在飘。
说实话,要是没有丁卓,陈遥绝对不会一个人骑这段路,就算有丁卓壮胆,他心里都发毛。
陈遥真的生出几分闪灯的心思,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人看扁了。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坚持到骑出公路。
还好,公路外面就有灯,海滩就在面前。
石浦很多区域临海,这片海滩是风景比较好的一处,现在海滩上都还有游客。
一些车停在路边,还有些夜里摆摊的镇民,打着灯,卖饮料、花环和漂亮的发饰,比如猫耳发箍上缠着会发光的小灯。
平时看起来廉价的小装饰品在夜色里如梦如幻,还有游客带了仙女棒,在夜色里呲呲啦啦地绽开朵朵灿烂的小花火。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海浪。
海浪缓缓地冲刷着沙滩,每次浪来到滩涂上拍打沙粒时,会泛起浪花。
本该是白色的浪花,这时看来竟然是荧光细碎的蓝。
如果不是这片海岸线这么长,而且每一道浪花都泛着梦幻般的蓝色的话,陈遥简直要以为这是灯光或者其他什么人工造景。
“这就是蓝眼泪。”丁卓在旁边说。
“好漂亮。”陈遥情不自禁地说。
“马上气温升高,藻类被晒死,今年的蓝眼泪就结束了。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大爆发的蓝眼泪。”丁卓说,“我们运气很好。”
陈遥看到有些游客在踩水,他们的小腿和脚上,刚刚离开海水时也会残留蓝色的荧光。陈遥看着好玩,问:“我能不能去盛一瓶蓝眼泪回来?”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瓶子里它好像死的很快,基本上不会发光。”丁卓说,“而且最好别去踩水,挺多人对那种藻类过敏,会起疹子。”
陈遥一听起疹子就打消了念头,“远远看着也挺不错的。”
丁卓笑了笑。
“你好像在嘲笑我?”陈遥看着他。
“没有。”丁卓表情很正经,“我是觉得,你又没生活在海边,对蓝眼泪不了解不是很正常么。”
“哦。”陈遥说,“你就是在嘲笑我。”
丁卓:“……”
“也不能算嘲笑。”丁卓解释,“程度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陈遥:“……”
没边界感的死小子。
不想搭理他。 。
说是不想搭理,其实还是和丁卓两个人并肩走下沙堤,靠近海边,离得越近,蓝眼泪看起来就越清晰。
浪花间的蓝带着梦幻般的细碎闪光,浪潮拍打海岸,把闪烁的蓝光留在沙滩上,又被拍上来的下一次浪花带走。
海面上也有蓝眼泪。浪花冲起来时,水流变动剧烈,蓝眼泪才会发光。所以光芒把浪花分成了清晰的层次,一荡接着一荡。
大海真是很奇妙的存在。
只是站在这里看着层层浪涌,听着亘古不变的潮声,心绪就会宁静下来。
至少在这短暂的时刻里,就连他弟去上了省实验,占了他的名额这种终极恶心事,陈遥都能觉得去他的吧。
他知道明天想起来还是会烦,但至少此时此刻,去他的。 。
陈遥不知道自己确切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但怎么说也有个十几二十分钟。
因为旁边的游客陆陆续续都拍完照玩好了,准备回去,他才意识到好像挺长时间过去了。
丁卓一直站在旁边,很安静地跟陈遥一起看。
直到陈遥的视线过来,丁卓问:“好看吗?”
“很好看。”陈遥说,“你呆在这儿会不会无聊?”
“不会。”丁卓说。
“我想虽然很好看,但你应该看过很多次了。”陈遥说。
“海看多少次都不会厌。”丁卓说。
“也是。”陈遥想了想表示赞同。
有风吹过,是夏天很少有的带凉意的风,陈遥穿得单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冷吗?”丁卓问。
“一点点。”
“手头也没外套。”丁卓思索了下,“我去给你找一件?”
“不用不用,多麻烦啊。”陈遥赶紧阻止,“算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感觉又快要下雨了。下雨骑那段路好像有点可怕。”
“也是。”丁卓说,“那撤吧。”
往停车的方向走,陈遥突然想起什么,他戳了戳丁卓:“哎。”
丁卓回过头。
“那个……要是你不急着回家,我请你吃个饭?”陈遥说。
丁卓一愣。
丁卓这个反应让陈遥突然有点尴尬,觉得自己很蠢,好像做了超过社交距离的举动。
他立刻解释:“我看你过来之后一直没吃东西,今天白天你应该挺辛苦,而且你还帮了我很多……没事,不方便就算了,你当我随口一说吧。”
“没不方便,就是我都忘了,中午到现在我都没吃过饭。”丁卓说,“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一说我倒是真饿了。”
本来挺尴尬的,丁卓这么说,陈遥心里又轻松了。
陈遥展颜一笑:“那咱们去哪儿?这边我完全不认识。”
“镇上有个大排档还可以,而且开到很晚。”丁卓想了想,又问,“你是大城市来的,能吃大排档吗?”
“当然能了。”陈遥惊讶地反问,“大城市来的不配吃大排档是吗?”
“……”丁卓笑起来,“我就是说,大排档的环境和餐厅比肯定差点意思。”
“无所谓的。”陈遥说,“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娇贵好么。”
“好好好。”丁卓又笑了笑,“走吧。”
从一个“镇”的角度来看石浦其实还是挺繁华的,中心区域的商场大楼灯火辉煌,省城有的网红店这边全部都有。
陈遥叔叔家在村子里,虽然离镇上不远,但坐公交也要二十分钟,陈遥过来之后,读书读得专心,自然没有来过。
偶尔过来,居然有“进城了”一样的感觉。
丁卓说的大排档在中心区后面不远处,一条很小的街上。
这里一整条街都是看起来很像黑店的餐饮店,招牌油腻腻的,灯光阴惨惨的,连路灯都坏了一半。
在这条街上吃饭的都是成群结伴的人,陈遥估计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往这条街上拐。
丁卓选的那家店在街尾,非常的简陋,几个支起来的大雨棚就算是店面,里面摆着廉价的白色塑料圆桌和扶手椅,但是整个街上生意最好的店面,雨棚里面坐了很多桌。
老板显然是认识丁卓的,远远看到就冲他打招呼。
看到丁卓身边的陈遥,老板笑呵呵地问:“又带你同学来?”
丁卓“嗯”了一声。
陈遥心想,你同学挺多啊。
“今天吃什么?”老板问。
“炒个鱼子,干锅鸡,冬瓜车白汤,大可乐。”丁卓连菜单都不用看,熟门熟路地点。
“好嘞!可乐自己拿!”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飞快转身进后厨,还不忘冲第一次来的陈遥露出格外友善的微笑,“找地方坐哦!” 。
“你能吃辣吗?”丁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