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by琢枝

作者:琢枝  录入:09-23

虽然邻近期末,但辛远永远都有最合适的位置,有时人还没到,桌子上已经有小零食提前等着他。
某天,辛远在看一本民国的原版扫描书籍,讲得是当时的戏院制度,但因为排版是竖式繁体,看起来着实费劲,翻了没几页就开始用笔戳太阳穴。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辛远有气无力地走进食堂,项逐峯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从背后敲了下辛远的脑袋。
“过来,菜都帮你打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
相处这几周,项逐峯已经摸到辛远畏生的性格,故意把一堆哥们支走,找了个单独的位置。
即使和项逐峯面对面吃过几次饭,辛远还是下意识低着头,用筷子尖一点点戳碗里的菜。
眼见项逐峯已经吃得快见底,辛远还没怎么开动。
“项逐峯,我的胳膊已经拆线了,医生也说没事了,你以后不用再帮我……”
“顺手的事,”项逐峯打断辛远的客套,“我就是看你老是被人插队,这个天的温度,等你排到,菜都凉透了。”
辛远抿着唇,头垂得更低。
项逐峯横扫完餐盘里满满当当的饭,又去盛了一碗免费的汤,坐回来说:“你今天看的那本书,版次虽然是对的,但内容不太行,我之前见过一本更好的,过会找给你。”
辛远的筷子定在半空中,眨了眨眼,“你不是学企业管理和法律的吗,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以前帮人签到赚钱,听过几节戏文专业的课,刚好讲到过这个内容,还记得一点,回头我再把重点也整理好给你。”
辛远没说话,也没吃饭,怔怔地看着项逐峯,给项逐峯看得耳朵都有点发痒。
“你别总这么一副崇拜的眼神,看得我都快要飘起来了。”
说实话,项逐峯一开始帮辛远,纯粹是觉得愧疚。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辛远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人,哪怕只是和他待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心也能莫名安静下来。
尤其是辛远长得也很乖巧,每次看他的眼睛,项逐峯都忍不住想起自己投喂流浪猫时的心情,总忍不住想对他更好一些。
“项逐峯,我想,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辛远指尖轻轻扣着书包带,他知道项逐峯体事情很多,上课,家教,打工,兼职图书管理员,还要帮辅导员做事情。
但除了项逐峯,他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忙的人,所以一直犹豫到图书馆门口,才开口。
“当然可以,”项逐峯连事情是什么都没问,脱口而出,“什么时候啊?”
两天前,王沐歌的助理发来消息,让辛远找个相机,随便录一段自己的视频,内容和长短都随意,要求是越自然越好。
辛远趁宿舍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试了很久,但录出来的效果总是很奇怪,让他本就没有的自信心碎的更加彻底。
项逐峯听完思索几秒,牵起辛远的胳膊:“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电梯一路升到图书馆顶层,辛远从来没有来过,也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宽阔的天台。
“我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待着,风一吹,太阳一晒,什么烦心事都不记得了。”
项逐峯靠在天台边的栏杆上,正午的阳光洒在发梢,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边。
“你试试在这里录,能不能放松一点。”
项逐峯的神情很温柔,可一瞬间辛远还是觉得笼在他身上的光太耀眼,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果没有镜头拍你,只是和我说说话,会紧张吗?”项逐峯问。
辛远下意识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不会了。”
“那你就把镜头想象成我的眼睛。”
项逐峯接过辛远手中的相机,摆弄了一会儿,举在自己眼前。
大概是焦距没控制好,镜头内的辛远一下放大了几十倍,光点聚焦在那双澄净又懵懂的眼眸上,看得项逐峯指尖忽然一抖。
“怎么了,是很奇怪吗……”
辛远以为是自己上镜太丑,泄气地垂下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
项逐峯从前只觉得辛远的眼睛很大,很亮,所以即使辛远整张脸都很好看,第一眼还是会先注意到他的眼睛。
每一次对视时,项逐峯都忍不住想,用什么才能比喻出这双眼睛。
但每一次还没想到答案,辛远便已经像现在这样垂下头,避开他的注视。
如今他终于想到,应该是像水。
像水面倒映的月光,更像风拂过水面时月光荡起的涟漪。
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刚好是他此刻的眼睛。
“不是奇怪,是你太好看了。”
项逐峯足足看了辛远十秒后,才再次开口:
“辛远,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辛远缓缓抬起眼,看见项逐峯轻轻按下快门。他的胸腔也瞬间像被什么摁住,心跳再次失衡。
他的人生中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刻,哪怕这一刻,只是在看着项逐峯。
“如果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想跟我说什么?”镜头后,项逐峯问。
“我……”
辛远双唇嚅嗫片刻,又闭上。
也许什么都不会说,只想悄悄地看你一眼。
“那我换个问题,”项逐峯说着,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如果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呢?”
辛远立刻慌了起来,下意识跟上前,像是想穿过镜头抓住他。
可是他每上前一步,项逐峯便退得更远,眼看辛远眼中的急迫就快要冲破镜头,项逐峯终于停下脚步。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走的。”
项逐峯轻快地笑了一声,将相机摁下暂停。
“你刚才的表情变化特别自然,我觉得王沐歌导演没有看错人,你也许就是为了镜头而生的。”
辛远翻着项逐峯给他找来的书,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先前的画面。好像纸面上的字都流动起来,拼凑成项逐峯对他笑起来的瞬间。
直到何叶的电话打来,让辛远转瞬冷静下来。
“妈,你怎么……?”
电话那头的何夜直接打断辛远,“我和你父亲马上到杉城,今晚有个很重要的饭局,你准备一下过来。”
不等辛远有反应,何夜又命令:“记得把你那些不值钱的破衣服扔掉,收拾的妥帖一点再来,不要给我和你父亲丢脸。”
项逐峯忙了半个下午,等核对完图书入库目录再回来时,辛远已经不在座位上。
项逐峯喝掉给辛远带的那瓶鲜牛奶,收拾片刻,出发去家教。
他这学期带了三个高中生,成绩有好有坏,今天去教得是悟性最好的一个,项逐峯每次都忍不住跟他多讲一会,等下完课,已经晚上十点。
这家妈妈也很好,知道项逐峯学校离得远,每次都会多塞一点让项逐峯打车。但项逐峯为了多省一点钱,还是会赶着末班公交回去。
今夜大概是下了场小雪,公交开的比平时要慢一些。
项逐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时,整个车上只剩他一个人,而学校那站已经早早开过。
十点四十五分。
距离门禁还有最后十五分钟。
项逐峯背着包,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一路狂奔。
因为学校不提供研究生的住宿,项逐峯就想办法租了个本科生的床位,只是本科管理很严,一旦过了门禁,就只能冒着扣学分的风险翻墙进去。
十一点整,辛远站在何夜的套房内。
他面前堆着半本书厚的A4纸,每一张上都印着密密麻麻的艺术品解说,何夜要求他在明早九点之前,把所有的内容都背下。
因为明天有一场辛建业赞助的艺术展开幕,而何夜希望他能在这个场合发言,好为她赚一点面子。
“你已经在这么好的学校里,读了三年的艺术史论,至少要在明面上做出一点贡献,让你父亲知道,他当初的钱不是白花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辛远手机响起。
在何夜冷厉的眼神中,辛远犹豫片刻,还是偷偷将话筒音摁到最小,接在了耳边。
十一点二十五分,距离学校后门还有最后一个红绿灯时,辛远提前下了出租车。
他跑了好一会,才看见项逐峯的身影蹲在路边,正对着自己的双手呵气。
项逐峯很快也看见他,立刻站起身,满脸意外。
“你怎么是从外面跑过来的?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寝室里吗?”
项逐峯千赶万赶,到门口时还是晚了一步,只得打给辛远,想让他帮忙从后门盯个梢,好偷偷翻进去。
只是辛远没来得及开口,项逐峯的手机就已经没电关机了。
辛远猜到大概情况,怕项逐峯一个人等太久,只得打车赶过来。
“其实我晚上一直在附近的夜市打工,所以……”
来的路上,辛远提前想好了合理的解释。
项逐峯并没有怀疑,懊恼地啧了一声,“都怪我,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来麻烦你。”
说着扯下自己的围巾,系到辛远颈间,“那你也不能穿这么少就跑过来啊,脸都冻红了。”
项逐峯也是把辛远拉到身前才发现,辛远的脸并不是单纯的红,而是有几道明显的印子,眼尾也湿漉漉的,像是刚哭完没多久的样子。
“你?”项逐峯当即皱起眉,“你这怎么回事?”
辛远还想躲,项逐峯已经双手捧起了他的脸,眼神冷的吓人,“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说完抓起辛远的胳膊,直接往夜市的方向走。
“没有,项逐峯你听我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真没有人欺负我……”
辛远用力向后躲着,但力气完全没法和项逐峯抗衡,只得央求,“你先放手好不好,我胳膊好痛……”
项逐峯这才停下来,转过身,搂住辛远的肩,“辛远,你不用骗我,也不用害怕,有很多事,我以前也都经历过。”
项逐峯想起以前在公司实习的时候,主管欺负他什么都不懂,让他干着全职的活,最后结算却只发最少的餐补。他去找相关机构投诉,却反被当时的辅导员警告,不要在学校外面惹麻烦。
辛远这个点还要在外打工,想必家境也不会太好。
而且相比较他,辛远这种没脾气的性子,只会更容易受别人欺负。
“以前是咱们不认识,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保护你,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片刻前,世界上唯一和辛远有血缘关系的人,在扇了他一巴掌后说,这次如果敢走,以后就再也别回来。
而现在,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却说从今以后可以保护他。
辛远挨巴掌时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忽然快要落下。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辛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项逐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如果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告诉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这样,我会没有办法接受你以后离开的那一刻。

雪花映在灯牌下,像一场下得很慢的大雨。
辛远系着项逐峯的围巾,披着项逐峯的外套,人也被项逐峯顺手揽在怀中,在雪中慢慢地走着。
学校后门紧挨着一家连锁酒店,路过时,两人很默契地都没开口。
一直走到两条街后的小巷口前,项逐峯才停下来。
说是巷口,其实就是两栋楼中间勉强留了条缝,为数不多的天空也被头顶的电线遮住,连小旅馆的广告牌都亮的有气无力。
“我以前没赶上门禁的时候来过这,这家晚上过夜不查身份证,就是环境差了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挤一间……”
“不介意。”
项逐峯话没说完,辛远便开口。
但是因为接得太急,倒显得像他很期待这件事会发生似的。
进门前,辛远还很担心,老板会用什么眼神看待两个深夜来开房的男人。
但老板显然见过太多,看都没看他俩一眼,打游戏的间隙中抽空开口,“我们这边只剩大床房了啊,空调坏了还没修好,住不住?”
“住。”项逐峯回。
“楼上402,有身份证40,没身份证50,钥匙在抽屉里,付了钱自己过来找。”
辛远想拿出手机扫码,被项逐峯制止。
“我还有现金,不用你付。”
项逐峯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两张二十,一张五块的纸币,又从口袋里找到五枚一元硬币,放在收银台上,累成一座很矮的山。
这一些列动作进行的很快,但辛远还是看到项逐峯眼中一闪而过的窘迫,和那天在医院看清缴费单时的神情一样,是辛远曾经最熟悉的窘迫。
那是辛远六年级毕业前,学校组织拍毕业合照,班主任提议大家统一买白色立领衫,何夜知道后说一张破照片而已,有什么必要搞这么正式。
拍照那天,全班一共63个人,他站在最后排的角落,穿着唯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
照片很早前就丢了,但辛远一直记得,那件立领衫要50元。
和他那为数不多,又想用力护住的尊严一样贵。
老板是个实诚人,给他们开的确实是间名副其实的大床房,进了门只有大床和房,连房顶的灯都有随时掉下来的风险。
墙上有个看起来工龄最少二十年的窗户,站在窗边还能闻见楼下鸡蛋灌饼的香气。
项逐峯锁好窗户,拉上窗帘,转头下楼去买洗漱用品,回来时又顺手带了两份饼。
“吃点垫垫肚子吧,你的那份没放辣也没放葱。”
不久前,辛远还坐在五星酒店的宴厅里,席间摆着各种珍贵野味,但在一句句虚假的客套话中,辛远腻的一口也没吃下。
虽然这份鸡蛋灌饼油很大,辛远还是一口气吃了大半个。
吃了夜宵,身上多少有了点热乎气,但四面漏风的屋子还是很冷。
两个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项逐峯无奈道:“这屋子太冷了,我先去冲个澡,给你存点热气,等暖和一点你再进去洗,不然容易冻着你。”
辛远在改名姓辛之前,一直叫贺远。
不是因为素未谋面过的父亲姓贺,而是社区上门抓何夜登记新生儿信息那天,何夜一如既往的喝多了,登记员也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什么,随手写了个何的谐音上去,正式开启了贺远草率的一生。
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辛远其实不习惯,也没有被人照顾的机会。
遇见项逐峯的这段日子,从前缺失的体验像是在一夕之间被弥补回来,让辛远觉得胸口都快要被这些关心涨满。
像眼下这种时刻,辛远其实又已经忍不住要说:项逐峯,你可以不用这么照顾我,不要对我这么好。
但是转念又想到,也许项逐峯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特别的事。
毕竟项逐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有幸离得近了一点,所以也沾到一点点他的好。
床边堆着项逐峯的外衣,隔在房间和厕所的门很单薄,所以辛远连项逐峯挤洗发水的声音都能听见。
但很快的,当步骤刚进行到打泡沫这一步时,房间的灯毫无预兆地熄灭,四周瞬时陷入黑暗。
辛远懵了一瞬,试图去找手机,然而还未摁亮屏幕,走廊外忽而响起一声尖叫,紧跟着,又传来东西哐当坠地的闷响。
辛远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砸中,思绪还一片混乱,身体已经本能地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门外的声音只响了几秒,辛远脑海的杂音却越来越响。
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跟着母亲住进好不容易找到新的住处,只是日子没有安定几天,便又有人找上门来,那些人一边骂着他母亲是不知廉耻的小三,一边疯狂砸着家中的东西。
每一次,辛远都会被母亲锁在漆黑一片的衣柜里,让他闭上嘴不要出声。
但那一次,母亲大概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一群女人骂完打完后,紧跟着又来了另一波人。
辛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很多男人的声音,紧跟着是母亲一声惨叫,接着是无尽的闷响。
他绝望地捂着耳朵,却仍堵不住屋外的沉顿的撞击与怒骂,一声又一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辛远,辛远……?”
屋子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项逐峯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辛远正缩在床角,用一种僵硬到反常的姿势抱着自己。
“辛远,你怎么了?”
项逐峯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走上前,但辛远好似没听到一般,等项逐峯把手探到他肩头,才猛地抖了一下,哆嗦着往项逐峯身前靠去。
“……你是怕黑吗?”项逐峯弯腰搂住辛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别怕,我在这呢。”
房门外响起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说就是电路老化跳了个闸,又不是死了个人,一个个一把年纪了胆子比鸡还小,说完楼道“滴”的响了一声,屋子里的灯又亮了回来。
辛远像还处在黑暗中没有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贴在项逐峯的腰间。
项逐峯上身光着,还在往下滴水,下半身虽然套了条外裤,但大概是跑出来的太着急,拉链都只拉到一半,裤腰略微向下掉着,露出腰间一圈很细细的红绳。
红绳上挂着什么,辛远已经无暇再看清,他的视线刚好对红线下成块的腹肌,以及更下方那处轮廓的边缘。
辛远大脑瞬间变空,触电一般向后缩去,“不,不好意思,我刚才……”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项逐峯还以为辛远怕他嘲笑他胆小,把辛远拉回身前,笑着揉了揉辛远的脑袋,“不就是怕黑吗,我小时候也怕。”
辛远的耳朵涨红一片,不敢再抬头看项逐峯。
这一刻,辛远好像理解了一直看不懂的母亲。
从前连落脚之处都没有时,母亲只想能睡一个安稳的觉,后来终于有了遮风挡雨的小屋,又想住进更大更暖的房子,穿上更华丽的衣服。
欲.望就像无法填平的沟壑,得到的越多,膨胀的反而越快。
但现在他好像也变成了这样的人,明明待在项逐峯身边已经足够奢侈了,明明他已经享受了很多很多秒被人在乎的感觉,他却还会如此不知满足,产生这些龌龊不堪的想法。
窗外的冷风顺着窗帘缝隙不断往屋内渗,薄薄的一层被子仿佛成了摆设。
项逐峯穿了秋衣,勉强还凑活,但身边全副武装的辛远还是凉凉的,躺了许久都没捂热。
“你是不是很怕冷啊?”两人原本是平躺的,项逐峯忽然主动侧过身,“你靠过来一点,我给你捂捂。”
从和项逐峯躺在一起开始,辛远的心就快要跳出胸膛,眼下好不容易才平复一点,项逐峯却又伸出胳膊,把他揽进了怀里。
辛远也分不清冷和热究竟哪个更多一点。
他手脚像被空气冻住,但项逐峯落在他耳边的呼吸,搭在他后腰的手掌,又像无形的助燃剂,让他的血液都在沸腾。
屋外偶尔有零星的脚步,楼下小摊时不时传来收款到账的声音,嘈杂,窸窣,刚好盖住了辛远响到不正常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在辛远双眼紧闭到发酸,舌尖也在上颚抵到发麻时,耳边的呼吸终于变得沉稳,怀抱也慢慢松了下来。
辛远先轻轻缩了缩肩膀,确认项逐峯没有任何反应,才慢慢睁开眼,将视线一点点上移。
即便是黑夜里,项逐峯的五官也格外深刻,每一寸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好看到让辛远不知该先看哪一处。
最后,悄悄落在项逐峯的嘴唇上。
他的唇峰很好看,唇角在睡梦中微微上扬着,辛远觉得项逐峯应该吃过很多不为人知的苦,只是都洒脱地选择了不在乎。
这样看着,辛远无可自控的,一点点的,用指尖轻触上项逐峯的下唇。
漆黑的深夜里,忽而亮起一抹很刺眼的光。
——是项逐峯同样看着他的眼睛。
辛远霎时僵在原地,身体像悬在峭壁边,连心跳都骤停了几秒。
“你怎么还没睡着啊……”
项逐峯半梦半醒,模糊中只记得辛远怕冷,又把怀里的人紧了紧,几乎把下巴抵在了辛远额头上,“现在没那么冷了吧,你的脸变得好烫……”

南方的雪总是化得很快,大地刚笼上一抹白,转眼又被践踏成泥浆。
辛远本以为他在那个雪夜逃走以后,何夜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没成想一连七天过去,何夜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再发来过。
一直到某天付钱时,系统显示支付失败,辛远才发现他不小心点成了何夜给的银行卡。
辛远愣了愣,原来何夜自以为给他最大的惩罚,是把他的银行卡断掉。
“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原来你的出息只能撑一个礼拜啊。”
收到刷卡提醒的何夜很快打来电话,像是迫切地炫耀自己赌赢了,“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但你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辛远没有回话,也没有挂断。
因为在何夜给他定下的规则里,并没有可以主动挂断电话这一条。
何夜也习惯了辛远的沉默,继续说:“前段时间我找人打听到,你们系主任手里有个国家级的项目要开展,我已经帮你争取到名额了,今年过年我要陪你父亲出国一趟,你就留在杉城好好做项目,给我争一点气。”
何夜份外满意自己的安排,难得将语气放温柔,“我帮你租了间公寓,就在你学校附近,门禁卡和钥匙已经找人交给你辅导员了,记得去拿。”
辛远知道,从前他是个累赘,而现在,他又成了个点缀。
在何夜的规划里,他能进入好的大学,刷好的项目履历,而后顺利的保研,读博,留校,最终成为一件可以拿出去宣扬的工具,就是他唯一的价值。
转眼便是学期末,考试一结束,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家。
项逐峯到了研三,虽然没什么考试,但两篇论文都答辩在即,还要为春招做准备,两头忙起来,一直到正式放寒假,都只在微信上和辛远说过几次话。
“同学,今天宿舍楼就锁了,你东西再好好看看,忘带了就没法回来拿了。”
寝室里,项逐峯又最后检查了一遍,他其实没什么东西,无非是专业书和几件换洗衣服,一个行李包就装完了。
即将走出宿舍楼时,项逐峯忽然看见走廊外闪过一个身影。
“辛远?”
项逐峯很惊讶,“这都放假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学校里?”
辛远看见项逐峯,也有些意外。
他一直瞒着项逐峯留校做项目的事,眼下只能说,“王沐歌导演前段时间又给我发了些资料,我觉得学校里氛围更好一点,想看完再走的,你呢,你怎么也还没走?”
推书 20234-09-22 : 复活后我靠玄学翻》:[玄幻灵异] 《复活后我靠玄学翻红了》作者:日进斗金【完结】晋江VIP2023-04-25完结总书评数:571 当前被收藏数:3792 营养液数:1450 文章积分:69,320,248文案:  流量小生韩允跳崖的新闻铺天盖地,一夜之间,他的演艺生涯玩完了,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外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