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染扬唇:“足够了,多谢。”
一路气势汹汹地来到国师殿,只觉殿周围一圈强大的气场,亓幸直道不妙,
进殿,入目只见一位身着血红宫袍的妇人和一个紫衣冷面的男子。
“母后——”应不染失声叫道。
男子抬眼冷冷扫过来,亓幸在见到他的脸时猛然一顿,不可置信道:“你……?!”
男子一顿,皱起眉打量亓幸,倏地好像想起什么,动作一顿。
“天庭的…?”他冷声道,“幸好…只是个仙啊。”
话音刚落,殿内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声不绝于耳,无数细小丝线向二人飞去,裹挟着浓重的杀意。
“喂,你什么意思?!!仙怎么了!看不起本公子啊!!”亓幸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扭头冲应不染道,“殿下,你也没告诉我清莲国的年迢国师就是浔安啊——你快过来,我借你法力!——”
浔安这名字,十年前风靡一时,此人天赋过人,将要飞升。
可飞升的人毕竟也不在少数,他却能让人铭记的原因便是——他放弃了飞升,继续做弱小的凡人!
那时的天庭诸仙怎么说来着?——
“小伙子真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啊。”
“这大好的飞升契机就白白浪费了…”
“哼,心高气傲,迟早后悔死!”
“他是被天雷劈傻了吧…?”
众说纷纭,可浔安只是提剑转身,一点点走下凡尘。
此事亓幸自然也有所耳闻,当时还唏嘘了好一阵。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渐渐地也就无人再提起了。
只不过…此人竟是来清莲国做了国师?
亓幸满腹疑问,也没忘了给郁玄传灵:“郁兄,请求支援,你最好的朋友有难了!”
郁玄回:“撑着,别死了。”
亓幸向空中打出一掌,风流如有形之花般在空中绽开。
一切仅在瞬息之间,应不染与亓幸一击掌,法力瞬间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她大惊:“风君大人,我不会把你吸干吧。”
亓幸大喊:“不必担心!本公子别的不行,就法力和香火管够!”
应不染放了心,带着充沛的法力向浔安奔去。
只是,她对上浔安难免吃力,更别说还要护着皇后。
“殿下,你安心打!皇后娘娘交给我——!”
“好——!”
应不染余光瞥见亓幸背起自己母后,也开始专心对战起来。
她手腕一抖,三尺青锋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冷冽弧光。
只见她身形如鹤,脚尖轻点,整个人已飘然后退三丈,与浔安拉开距离。
“我倒是不知…国师出手这般不要命!”应不染盯着他的眼睛,道,“国师,我且问你——我父皇可为你所杀?我母后可为你所伤?那诸多护卫可是为你所灭?!——”
浔安冷笑一声:“是,又何妨——”
他手中剑影交错,剑光如雪。
亓幸默默躲去一边,以指代梳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又拍拍自己的脸,皱着一张脸小声道:“本公子这么一副绝世容颜可不能被损了形象…真是的,打就打嘛,非要这么粗鲁干什么…”
面对浔安的动作,应不染不退反进,双剑相指,火星四溅间,两人法力相撞,脚下白砖寸寸龟裂。
与此同时,应不染心里一惊——纵使她一直知道这位国师不容小觑,可此刻真正与其交手,她才恍觉,他从前绝对隐藏了实力!
浔安眼中亦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地瞥向一旁的亓幸:“呵,看来这位,法力不俗。”
亓幸有些着急地摇着折扇,面上却扬起笑:“过奖过奖,本公子也就天下第一的水平。不过年迢国师,你——为何要这么做?”
浔安嗤笑一声:“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他扬眉看向应不染:“你说,杀人需要理由吗?”
应不染皱眉:“你什么意思?若凡事皆随心所欲,那国家如何和谐有序?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呵——说得好听!”浔安冷笑,“你和那个老不死的一样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应不染剑尖凝滞一下,眼中迸发出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浔安突然大笑不止,丛衣领袖口处钻出数十条金线蛊虫。应不染皱眉:“什么东西?”
剑柄突然发烫,应不染低头一看,自己的佩剑正剧烈震颤,剑格处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金色竖瞳——这正是五年前浔安亲手为她开过光的本命法器!
“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应不染震惊道。
浔安扬手一指她:“公主啊公主,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可你非要这个时候回来…哈……”
应不染警惕地退后一步,问:“什么意思?”
浔安狠厉一笑:“意思就是,你,还有这位神仙,都得死。”
“哈,浔安!本公子脾气好才给你三分薄面,你别仗着这三分薄面说话这么臭不要脸!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放狠话要屠杀两名天庭仙君,是在掩盖你真正要做的事吗?!”亓幸大喊。
浔安神色一凛,眉头皱起,目光紧盯亓幸。
亓幸简直要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怎么,被本公子说中了?你——”
就在此时,郁玄破门而入,浔安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哈…哈…好,好啊!”他似是疯极,可眉眼间的色彩分明比先前更为清明。
应不染被他这副痴狂模样惊住,一时间停留在原地,郁玄自进门后就挡在亓幸身前,幽幽看着浔安,除此以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僵持片刻,浔安面容间的郁色渐渐散去,他一扬手,手中剑直指应不染,往前冲去。
亓幸早在先前就又给了应不染一件法器,此刻她毫不犹豫地迎击而上,而郁玄也一跃而起,一掌拍出去。
瞬息间,三人已过了数十招,亓幸看得眼花缭乱,只觉突然背后一凉——
“风君大人!分身——”
亓幸来不及应她,一回头,只见郁玄胸口插着一柄长剑,浔安站在他身后,神色狠厉。
而在中剑的一瞬间,郁玄回身一击,一掌将浔安打飞,他砸在地上,痛苦地闷哼一声。
也在同时,浔安神情间的阴沉一扫而去:“还是…”
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用尽全力抬眼,似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郁玄,便很快移开目光,嘴唇嗫嚅几下,就被应不染制住,猛塞了几颗药丸。
“郁兄!郁兄!”亓幸慌张地接住郁玄,让他的脑袋顺势靠在自己肩上,大喊。
“别吵,这点小伤…”郁玄缓缓道。
亓幸回头看应不染一眼:“公主殿下,我先带郁兄回天庭,浔安法力耗尽逃不了,这里交给你了。”
“好。”
亓幸不再犹豫,背起郁玄奔出去。
“国师,我敬你法力过人武功高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应不染转头,问。
浔安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竟带上几分轻快:“哈…看来你竟是真的不知吗…?那个老东西,竟然真的…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呵…哈…!”
应不染皱眉:“过去十载你我虽算不上有多深的情谊,但我也当你是师父——你现在这样阴阳怪气,到底是在骂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浔安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水,眯着眼看了应不染半晌,一笑:“真有趣啊…你居然还有闲心心平气和地跟你的杀父仇人聊天?”
“这又是什么意思?国师,你杀了那么多人,总该有个理由,我所求不过真相而已——”
“呵…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该庆幸,你母后还有一口气——啊,还告诉你一件事,若不是你,你父皇本可以死个痛快。”浔安的神情愈发戏谑。
应不染瞪大眼睛:“什么…?”
许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他有些恍惚,说的话也莫名其妙起来:“……我不会后悔,但是…还是很遗憾啊…”
应不染是真的迷惑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俯下身子,一探,浔安已经断了气。
安抚好皇后后,应不染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回到白玉京的,只是刚走到议事殿前,她就猛地顿住。
那里面传来的正是金术的声音:“启明国主和皇后被杀了,只留下一位公主。”
一瞬间,应不染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推门而入:“什么?!”
众人齐齐转头看她,许是都知道了清莲国发生的事,不由唏嘘,连带着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怜悯和同情。
应不染一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顿了顿又问:“启明国…也是…?”
金术叹了口气:“不错,不过…我和哥哥还查到了点别的东西。”
原来当初白玉京上一别,金术尘玉又去了启明国一趟。
可谁知,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正好碰上一个男人要杀启明国主和皇后。
两位神君合力,他自是不敌,可就好像根本毫无生念…
就好像下定决心,算是搭上自己,也要杀了他们似的。
启明国主和皇后死了,也挺好笑,金君土君二人实力强盛,竟没保住两个凡人——
不过那个男人,也就是浔安,毫无疑问也死了。
“他躲都不躲了,硬抗我和哥哥的合力一掌也要带走启明国主和皇后…什么毛病…”金术嘀咕。
应不染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不…不是,他怎么同时在启明和清莲两国皇宫内,杀了两国国主的?”
金术叹口气:“分身。”
“怎么可能…”应不染喃喃,“跨越两大国,这么远的距离,更何况我、风君、水君三人与他交手时,他就已经是两个分身…启明国那边居然还有一个…?”
“这也正是我与阿术疑惑之处。”尘玉道,“浔安未曾飞升,法力却如此强大…那他,究竟经受了什么,才练就这一身功法,却又突然在如今做出这档子令他功亏一篑的事?”
文卷原本垂眼看着案上那株白玉兰,闻言看向应不染:“公主殿下,年迢国师自十年前放弃飞升后便前往清莲国成了国师,虽然你后来飞升了,也与他相处了十几年,竟一点异常都未察觉吗?”
应不染点头:“当初我父皇想让他教我功法,他不愿,因此我的修炼都与他无关。至于其他方面…我与他其实没什么瓜葛,他似乎很不待见我……”
她的眼里带着疑惑。
可是此事疑点重重,如今尚且不能妄下定论。
总不能是启明清莲两国国主同时得罪了浔安,以至于让他花费十年时间,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杀了他们吧?
那也太荒谬了。
还有,启明国大旱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百姓对国主的恶意从何而来?
浔安为何隐姓埋名成为年迢国师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仅以凡人之躯修炼十年,为何他的法力如此强盛?
浔安对应不染说的“若不是你,你父皇本可以死个痛快”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浔安放过应不染是因为往昔情谊的话,那他又为什么放过启明公主?
难道是觉得她与自己的仇无关吗?
可浔安又分明因为亓幸和应不染的插手而对他们心生杀意,更绝无道理放过那位启明公主。
“还真是杂得很…”文卷抚额晃了晃脑袋,“公主殿下,节哀,此事不必太过担心,文卷殿会尽快解决。”
应不染看看文卷眼皮下浓重的乌青,嘴角一抽:“呃…其实也没那么急…文卷神君你也要记得休息,记得休息哈…”
该说不说,文卷能以神的身份屹立不倒,其敬职敬业和办事效率都是数一数二…只是,旁人看了实在于心不忍。
金术凑过来一看,哈哈大笑:“老文最近工作量又加大了啊,不是我说,你就应该多培养几个徒弟,又能当乐子解闷又能帮你干事,多有用。”
文卷盯他半晌,才回:“嗯…有理。”
金术被她无神的目光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喂,老文,你还是多休息吧…我感觉你精神不正常了……我的天哪,老文要成为天庭第一个累疯的神仙了。”
应不染打过招呼,慢慢往自己的清莲殿走。
经过这么一打岔,应不染心情也恢复些许。
过去很早,她就意识到,若她有朝一日飞升,那必然会有与至亲生离死别的一天,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在这一日到来之时太过慌乱。
只是,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父皇,您……做了什么?”她抬头望天,轻声呢喃。
第10章 剑伤隐情烛照心渊
“郁兄,啊——”亓幸一手端药碗,一手拿汤匙,轻轻吹了吹,喂给郁玄。
郁玄眼睛都没眨一下,亓幸疑惑:“不苦吗?”
他舀了一勺自己一尝,小脸瞬间皱成一团:“诶哟我去——”
郁玄似乎弯了弯唇,开口道:“其实我可以直接喝。”
亓幸把碗递给他,嘟囔:“好吧好吧,这么苦,你还是一口闷吧…我给你换药吧。”
郁玄垂眼,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他背过身去,亓幸左看右看,设下一层结界,这才轻轻褪下他的衣衫。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可玄色衣衫滑落的瞬间,亓幸的指尖还是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郁玄的背脊在烛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却横亘着数不清的狰狞的伤疤。
新伤叠着旧伤,最深处的那道剑窟窿已被包扎,可白布还渗着血丝。
亓幸抿了抿唇,慢慢拆开纱布,将药膏挑在指尖,却悬在伤口上方迟迟未落。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
“我自己来?”郁玄伸手要接药碗。
“别动。”亓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似地松开,小声道,“你涂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把左手垫在右手腕下稳住颤抖,这才蘸着药膏轻轻点在那道渗血的伤痕上。
“疼不疼啊?一定很疼吧。”亓幸皱着脸道。
郁玄没回答,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微蜷。
碰到郁玄皮肤时,亓幸自己先缩了一下,像被火苗燎了似的。
与此同时,郁玄的肩胛骨微微绷紧,亓幸立刻蜷起手指,用指腹最柔软的部份贴着伤处边缘,极轻极缓地打着圈抹开。
冰凉的药膏在他指尖化开,混着一点温热的血,染得他指尖发红。
“嘶…”郁玄道。
“啊!弄疼你了?”亓幸手忙脚乱收回手,耳根唰地红了,“我、我轻点…”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动作更轻了。
指尖沿着伤痕缓缓涂抹,像在描摹什么易碎的瓷器。
可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心跳却越快,在安静的屋内显得震耳欲聋。
指尖发颤,药膏涂得歪歪扭扭。
“伤的是我,你抖什么?”郁玄低笑了一声,问。
“谁?谁抖了?”亓幸嘴硬道,可耳尖红得几乎透明,“是这药太滑了…”
郁玄侧过脸,余光瞥见他通红的耳廓,一贯冷峻的面庞上浮现一丝促狭的笑意。
亓幸顿时炸毛:“笑什么笑!再笑你自己涂!”说着作势要把药碗塞给他,可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小声嘟囔:“…算了,你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他低头继续涂药,可郁玄那一笑让他整个人都乱了,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腰侧时,两人同时一僵。
“…啊,抱歉!”亓幸猛地缩回手,差点打翻药碗,脸颊烧得发烫,“手滑,手滑…”
郁玄没说话,可亓幸分明看到,他后颈的肌肤也泛起一层薄红。
“郁兄…”看着这狰狞的伤疤,亓幸有些难过,“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郁玄一挑眉:“怎么,你还想尝尝那药?”
亓幸一撇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问的,是郁玄为何以身挡剑。
先前情况紧急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想想…他们都是神仙,为何非要以身挡剑?
郁玄微侧过脸,沉吟道:“你是仙,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知道跑题了,可亓幸还是歪歪头,接着这话道:“真的假的?难道每个小仙郁兄都会这般护着?”
亓幸眼里闪着光。
是因为仙君的身份,还是因为他是亓幸?
两人都心知肚明。
郁玄又扭过头去。
郁玄道:“你爱多管闲事,我可懒得管。”
亓幸又笑,甚至凑过去笑嘻嘻道:“那我管闲事,你管我好不好?”
郁玄不答,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烛火“噼啪”轻响和蠢蠢欲动的心跳,亓幸盯着他的侧脸。
半晌,郁玄还是道:“我缺一个不得不闭门静养的理由。”
“嗯?”亓幸疑惑,很快反应过来。“你要调查什么?”
才要借口养伤,隐藏身份,避开大众的视线。
郁玄低头,略一迟疑,还是点了头。
“那要我陪你吗?”亓幸眨眨眼,问。
“等不必。”郁玄答,“现在…还不是时候。”
亓幸撇撇嘴:“又想丢下我一个人。”
他退开,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
“愣什么?”郁玄又开口。
“嗯?”亓幸应声,可手伸出去又顿住,然后故作严肃道,“郁兄,不要乱动啊。”
郁玄果然没再回头,可亓幸总觉得他的呼吸似乎也乱了一拍。
亓幸低头时,一缕头发垂下来,扫在郁玄后颈的旧疤上,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他慌忙把那缕头发别到耳后。
亓幸的指尖不由自主向下滑到那些陈年旧伤上去,指腹轻轻摩挲过那早已愈合却触目惊心的疤痕。
“郁兄。”亓幸突然道,“你绷得太紧了,放松点。”
郁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药香浮动,烛火摇曳,映得亓幸的脸忽明忽暗,而郁玄的面庞则完全隐在暗处。
“亓幸。”郁玄突然开口,声音低哑。
亓幸指尖一顿,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贴在郁玄背上,一呼一吸都拂过他的后颈,激起一片细微的战栗。
“…嗯?”他应了一声,嗓音莫名发紧。
郁玄微微侧过脸,烛光在他眼睫下投下一片阴影:“旧伤…不用涂。”
亓幸这才如梦初醒,指尖迅速收回,却仍残留着对方肌肤的余温。
他抬头,正对上郁玄微微侧过的视线。
那双总是冷淡孤傲的眼睛,此刻竟映着烛光,映着他。
亓幸瞬间忘了呼吸。
郁玄盯他片刻:“怎么?想憋死?”
亓幸反应过来,大口喘气,又恼羞成怒:“郁兄——!”
郁玄挑了挑唇。
直到缠好最后一段绷带,亓幸才发觉自己牙关咬得发酸。
他下意识用牙齿咬住绷带一端,腾出手来打结,唇瓣却不小心擦过郁玄脊梁骨的凸起。
两人同时僵住,亓幸的耳尖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烛火“噼啪”一声,灯花摇曳,映着两双眸子,一双慌乱,一双隐忍。
“好了好了。”亓幸长舒一口气,哑着嗓子说,低头收拾药箱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郁玄披上衣袍,试探着放松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的肩绷紧得太久了。
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启明国公主就飞升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纷纷赶往镜尘台,想要一睹这公主芳容。
不过,像亓幸,应不染这样的,则更是想知道那件事的全貌。
只见一位红衣女子缓缓站起,脸上没什么神色,身上血迹斑驳。
“公主殿下,幸会,我乃白玉京文卷。”文卷率先打过招呼,“不知可否前往议事殿一趟?”
女子垂了垂眸:“好,劳烦了。”
须臾后,几人在议事殿里等待女子更衣前来。
应不染对亓幸道:“风君大人,其实我这次想跟过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清莲国和启明国之间一直有合作往来,清莲提供水源,启明提供土地,所以往年一直相安无事。可这次我突然听到启明国大旱,很是奇怪,便跟来看看是不是两国关系出了什么变故。现在看来,这位启明公主或许能解答我的疑惑。”
亓幸点头。
作为幸存者的启明公主,说的话无疑有不小的分量。
亓幸往身旁靠了靠,小声道:“郁兄,还疼吗?”
郁玄垂眸看他:“嗯。”
亓幸呆了呆:“那怎样会感觉好一点?”
郁玄顿了顿,道:“你过来点——就这样。”
亓幸几乎贴在郁玄身上,满肚子疑问:“这样真的能好点?”
郁玄面不改色道:“嗯,有风,吹着舒服。”
亓幸盯了他片刻:“我只是掌风又不是风,我又不会动…”
“嘶…”郁玄轻声吃痛。
亓幸大惊失色:“郁兄?又疼了?那我再贴你近点…”
“嗯,好…”
金术和尘玉在另一边咬耳朵。
金术凑近尘玉,小声道:“哥哥,你看小亓真是不避讳…这么多人呢…”
尘玉无奈:“你就避讳了?”
金术委屈地眨眨眼:“你可是我正儿八经追来的,避什么讳啊?——倒是这俩人,成天打着好朋友的名号做事,倒更不避讳了…”
尘玉笑意盈盈:“他们呀,早着呢。”
金术赞同:“也是,老亓哪会允许小亓被黑毛拐走呢——”
尘玉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金术的头顶,金发茂密如瀑。
金术见状贴过去,指了指自己的金发,委屈巴巴道:“哥哥,老亓又烧我头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尘玉弯弯眼:“你非要惹他干嘛——好了好了,阿术乖。”
文卷埋头苦干,估摸着启明公主来之前还能处理完几套公文。
不久,启明公主便到了。
她换过一件素白衣袍,此刻更显得仙风道骨,不似凡人——哦,不,她已飞升成仙,确实不是凡人了。
“各位,我是启明国「昭阳」。”她开口自我介绍。
亓幸率先一作揖:“白玉京「霁风」,亓幸。”
“「金铃」,金术。”
“「怀谷」,尘玉”
“「玄水」,郁玄”
“「清莲」,应不染。”
众人都介绍过,文卷便开口:“殿下,此次聚在这里,便是为了调查年迢国师一事——若殿下知晓什么消息,请务必告知。”
李昭阳默了默,开口:“浔安他——”
“……是我的爱人,亦是我的仇人。”
那年春。
微服私访的公主殿下着一身素白衣装,腰间只系一枚青玉,乌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混在熙攘的人群中。
无人能认出,这是当今启明国的昭阳公主。
春日阳光透过新绿的柳枝,在她肩头洒下斑驳光影。
溪水蜿蜒流过青石,两岸已坐满了文人雅士。
酒盏随波逐流,停在哪位面前,那人便需即兴赋诗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