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致平时看起来挺文明一精英,可像韩惊蛰这么大点的时候也混着呢,现在放狠话也放得有模有样,换个胆子小点的估计还真能被唬住。
但韩惊蛰明显不是被吓大的,听他说完,二话不说就要去拉车门下车。
还好夏致提前有准备,车门都已经锁上了。
身后有车在按喇叭,夏致凶狠地瞪了韩惊蛰一眼:“给我老实点。”
警告完转回身继续开车。
韩惊蛰在后座安静了一会儿,但还是越想越气,最后实在忍受不了,扬起拳头很砸了下副驾驶的头枕。
“混蛋!”韩惊蛰骂道。
“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骂乔展呢,又没骂你。”
“骂谁也不行,说了让你老实点。”夏致伸手摸了摸被他砸过的地方,一脸心疼:“你当这是你那什么解压馆呢,把我爱车砸坏了你可得赔。”
韩惊蛰嫌弃地环顾了一圈他这小破车,最基础款的绿牌车,配置不高,连个天窗都没,最多不超过十万块,不知道他怎么说出来一股百万豪车的感觉。
“再说了,你也不能因为人家乔总拒绝你就骂人家吧,”夏致刚才被这糟心小混蛋数落了,内心不爽,现在就要反击回去,“毕竟乔总都结婚多年了,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果然听夏致说完,一直以为自己的少男心事无人知晓的韩惊蛰蒙了,“你怎么知道。”
夏致见他上钩,内心大爽,趁机提一些他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你上次自己说的啊,”夏致捏着嗓子学他:“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是这样的吧。”
韩惊蛰瞬间涨红了脸,“你……!”
韩惊蛰很想反驳他,但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那天都说了些什么,自己酒量不太行,喝醉后言行无状也是有可能的事。
夏致却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继续道:“想起来了?那有没有想起来你吐我一身的事?”
韩惊蛰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自己第二天确实是被换过衣服的,他还想着有可能是吐了,大概酒店的服务员帮他换的衣服,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难不成那天他不仅吐了自己,还吐了他一身?
那给他换衣服的人是……?
韩惊蛰看了前面的男人一眼,彻底不说话了。
夏致见他不闹腾了,又看时间差不多了才问他要去哪。
韩惊蛰这才发现他们转了大半天竟然还在刚才那条路上,闹半天他刚才是在瞎开。
“你绕半天路就是为了跟我吵架?”韩惊蛰不爽了,因为根本吵不过。
“谁跟你吵架了?”夏致纳闷,不懂现在小屁孩都是怎么定义吵架的,突然刚刚不是在单方面教训孩子吗?
“我只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有什么好拖延的,明明他们已经是相看两厌的程度了,他不想着怎么把自己甩开,居然还会拖延时间?
“你知道我今天出来找你这几个小时值多少钱吗?”夏致问。
“加班费能有多少?”韩惊蛰看他的眼神更加嫌弃了。
“这种非工作事务的外勤比加班可高多了,”韩惊蛰说,“按小时算钱,超过十五分钟可以加一小时,这两个小时的外勤补贴可以抵我半个月房贷。”
韩惊蛰默默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那你可真会过日子。”
“薅资本家羊毛罢了。”刚才还不让韩惊蛰辱骂老板的他现在自己倒原形毕露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夏致点开导航,“或者你还想去哪里逛逛也可以,三个小时的加班费可以让我忘记你刚才的不礼貌。”
“我哪也不去,你可以开到明天你上班。”
反正是乔展开公司,薅不死他。
韩惊蛰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乔展已经把他当个工具一样了,再当一次也无所谓了。
夏致把车停到路边,看他的眼神很无情。
被他盯着的韩惊蛰却很无辜:“我真没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好呀
韩惊蛰最后还是跟着夏致回了家。
对于这个结果, 夏致表示十万分的不情愿。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来家里,从买了房子后就没请过朋友,甚至连家里人也只是过来看了看, 从没过过夜。
对夏致来说,家是一个人最私密的空间,是个人内心的印照, 不适合被不相关的外人参观。
但韩惊蛰好像真的没说谎, 他是真没地方去。
他刚说完那句话时夏致也不相信, 问他:“那你准不能之前都睡大街吧。”
本市作为文明城市, 按要求是不许街上有流浪汉出现的,他要真跟今天一样蹲角落里早就被送到救助所去了。
开玩笑,他一个部长公子, 怎么可能没地方去, 就算不去住紫竹山也应该有自己的房子,夏致还是觉得他在蒙自己。
“我住宿舍,”韩惊蛰说,“但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了, 我连校门都进不去了。”
夏致奇道:“你还在上学?”
他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位少爷来,眼神里清楚写着不相信。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听乔总说过他是刚从国外读书回来的, 现在是上哪门子学?
“我读研不行吗?”韩惊蛰眼神冷冷的, 对自己的学历还挺在意。
“没看出来啊。”夏致很想说就你这点心智还研究生呢, 托儿所都有点多了。
“那我给你送酒店?”夏致想着集团旗下的酒店就在不远处。
韩惊蛰说:“我没身份证。”
夏致回头看了眼说得理直气壮的韩惊蛰, 再次觉得他说自己研究生是在骗人, “你未成年啊还没身份证, 蒙人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我真没有, ”提起这个韩惊蛰自己也有些烦躁, “我身份证件都被看着, 不能用。”
他爸为了管他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夏致啧了声,对他这烂摊子也是束手无策。早知道就不该贪那点外勤补贴,说不定早在家里喝着红酒看电影了,哪像现在烦都要烦死了,还摊上这么个大麻烦。
夏致敲着方向盘,暗骂韩惊蛰的同时也怪自己今天出门太着急,没带钱包,不让还能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他开一间房,至少不用现在这样大眼瞪小眼。
他是真不愿意把人带回家里。
看着不远处的酒店招牌,夏致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公司的酒店,以他的权限其实可以找个经理不用身份证开出来一间房,虽然有点违规,但是情况紧急也无伤大雅。
夏致将车停在酒店路边,先给酒店的经理打了个电话,但不巧的是,因为临近过年,酒店现在人满为患,现在还空着的也只有给乔总常年预留的总统套了。
但想要住那间得到乔总本人的指令。
夏致看了眼时间,觉得大半夜给乔总打电话就是为了这点破事有些太过兴师动众,会显得自己很没用,辜负老板期望。
他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不情不愿地把人带到自己家里。
刚一进家门,韩惊蛰就脱口而出:“你家好小。”
刚才夏致的口气让他还以为是多大的房子,要让他为了点房贷大半夜出来卖命,没想到就是个小两居,而且一层有六户,看起来像是公寓性质的。
夏致带他回来已经很不爽了,现在还被他嫌弃家里小,他简直想把门甩他脸上。
“是没你们家大别墅大。”
因为没有客人,家里也没备新的拖鞋,夏致翻了翻鞋柜,从最里面找出来一双之前他弟弟过来时穿过的扔给韩惊蛰,边脱外套边阴阳怪气道:“我等平头百姓怎么比得上你们这种住别墅的皇天贵胄,自然是不配住大房子。”
韩惊蛰像是听不明白他的嘲讽,弯腰换拖鞋,耐心地向他解释道:“我们家不住别墅,我爸单位分的房子都是很旧的,而且也不大。”
至少没有乔展这种资本家家里大。
夏致懒得跟这小屁孩啰嗦,他今晚已经被折腾得身心俱疲了。
“你睡沙发。”夏致带他进客厅,指着出门前铺好毯子的沙发说,“我去给你拿个被子。”
韩惊蛰环顾四周,看到还有一间卧室,指着门口问:“我睡客房不行吗?”
“没有客房。”夏致走到主卧去翻被子,冲着门外跟他喊:“那是书房。”
他自己一个人住,自然不需要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或者根本就不会出现的客人留一间房间。
韩惊蛰是个意外。
夏致出来把被子扔他身上,毫不留情地给他立规矩:“在我家里不许乱走动,不许乱摸乱动,用我的东西之前要跟我说。”
他表情凶狠:“敢私自动我东西你就完了。”
韩惊蛰面无表情:“哦。”
夏致勾勾嘴角,很假地对韩惊蛰的听话表示赞扬:“乖。”
像逗狗一样。
韩惊蛰不喜欢他的语气,要是平常他一个小小助理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急眼了,但现在他寄人篱下,因为这点语气问题就生气有些不太好看。
而且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
从他被夏致叫上车的时候他就觉得了,浑身没力气还一阵阵发冷。刚开始他还觉得是冻太狠了,可现在躺下还一阵阵发晕,韩惊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但是问题不大,他从小皮实,在国外那几年也发过几次烧,他懒得去医院都是自己扛过来的。
韩惊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靠背,蜷着腿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准备强迫自己睡着就不难受了。
可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乔展看他的眼神和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只是一个工具,从始至终乔展对他就只有利用,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假的。
韩惊蛰越想越伤心,加上身上难受,在陌生的黑暗里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隔壁房间里还有人,他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缩进被子里捂着嘴哭。
即便韩惊蛰这样小心,隔壁屋里的人也还是听到了他的动静。
夏致睡觉本来就轻,现在家里住进来一个陌生人,他精神高度紧张,也觉得浑身难受。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听了半天没什么声音,好不容易快要睡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很低的抽泣声。
黑暗中,夏致猛地睁开眼,无声抓狂一阵后还是下了床。
韩惊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哭得头昏脑涨的,刚想坐起来擤个鼻涕,还没来得及动作,被子就被掀开了。
夏致在黑暗中借着主卧门口传来的亮光瞅着蜷缩在沙发上的韩惊蛰。
韩惊蛰被他掀开被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擦了把脸,发烧烧得他没力气再跟夏致吵架,所以尽管觉得丢脸,但韩惊蛰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抓着被夏致掀起来的被子拽了拽。
“你大半夜鬼哭狼嚎什么?”夏致一脸不爽,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对韩惊蛰这个烂摊子很不耐烦。
“我没有嚎。”韩惊蛰哑着声音回了句。
他刚哭得厉害,鼻子还堵着,这会儿不仅嗓子哑,声音还嗡嗡的。
夏致明显听出了他的不对劲,走到一旁去开了灯。
韩惊蛰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到,抬起胳膊捂住了眼睛。
夏致返回到沙发边,抓开了他的胳膊,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眶和红得不正常的脸颊。
“你发烧了?”夏致没摸他额头,但还是很确定。
“没事,不用管。”韩惊蛰从他手里夺过被子,重新躺了下去。
“说得什么屁话。”夏致真的被他烦死了,但还是去翻了家里的药箱,“乔总让我把你送回家,没送回去就算了,你现在在我这儿出点什么事我明天拿什么交差。”
夏致翻出来一盒布洛芬扔给韩惊蛰,又去厨房给他接了杯温水,“赶紧把药喝了。”
韩惊蛰真的不想喝药,但夏致这架势大有他不喝今晚就别睡的可能,于是只能一脸烦躁地重新坐起来喝药。
看着韩惊蛰喝了药,夏致还不放心地问:“咽了没?”
“你真当我三岁小孩啊。”韩惊蛰不耐烦,“用不用我张开嘴给你检查一下?”
“说话给我注意点啊,没大没小的,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话音刚落,夏致转身要走,身后的韩惊蛰却突然站了起来,不知道被他那句话刺激到,很大声地从冲夏致喊道:“对,你们都不愿意管我,都嫌我累赘,那为什么还要生我养我,为什么要让我回国,你们以为我就很愿意这样活着吗?”
夏致被他这一串吼声吓得愣住了,耳朵都差点没被他喊聋了。
他震惊地转过身,看到刚才收起眼泪的韩惊蛰此刻双目血红,脸上泪水接连不断,粗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结合他刚才的话,夏致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小子是发烧烧出癔症了,把他当爹了。
虽然夏致有个弟弟,长兄如父了快二十年,但还是头一次真有人把他当爹。
关键是,这爹当的还不是时候,纯当出气筒来了。
韩惊蛰的泪越流越多,他哭得头疼,站都站不稳,只能蹲下来抱着自己膝盖哭。
夏致被他哭得头大,不知道是被烦得没办法了还是也有了那么点可怜的意思在,他声音终于软了下来点,对着韩惊蛰蹲下去,“行了,别难受了,我虽然不是你爹,但我现在得管你,因为你在我家。”
夏致把人拽起来,让他在沙发上坐好,在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按到他脸上,“大半夜的一会儿哭得邻居该来敲门了,你冷静点好不好,别哭了,头不难受啊?”
韩惊蛰吸了吸鼻子,嗡嗡道:“难受。”
难受得他都说胡话了。
夏致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到后半夜了,他再不睡觉明天真上不了班了。
“你别哭了行不,不哭的话我让你去睡床,看在你发烧的份上。”
韩惊蛰倒是不客气,“那你睡沙发。”
“你想的美!我那床两米五的,赏你一米够了吧。”
夏致注重生活质量,尽管独居,但床还是要的最大号的双人床,虽然不习惯跟人躺在一起,但他今晚是真不想折腾了,就是在自己家还要睡沙发这种事是万万不能的。
“对了,你睡觉不打呼噜吧,”夏致领着韩惊蛰回卧室,“我睡觉轻,你最好别吵到我。”
“不打。”韩惊蛰规规矩矩地躺在床的一边,生病使他看起来又老实又听话。
关了灯两个人都没睡着,韩惊蛰在想刚才他秃噜嘴说出去的那几句话,后悔不已,在心里默默祈祷夏致不要问他什么。
而夏致是单纯不习惯和别人睡,尽管他们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
好在韩惊蛰没多久就睡着了,也没打呼噜。
夏致觉得今晚终于能休息了……
要不是怀里突然钻进来一个火球的话。
韩惊蛰不知道梦到什么,往夏致怀里一边钻一边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夏致把他怎么了呢。
夏致望着已经有亮光的窗外,内心世界彻底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夏:他怎么这么能哭啊啊啊啊
第50章 番外一03
夏致第二天到底没能去上班, 倒不是因为前一晚没睡好无法工作,作为乔总助理团队里头把交椅,夏致曾经最高记录是三天只睡了五小时。
他没去上班单纯因为韩惊蛰早上烧得更厉害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睡着睡着就钻进了夏致怀里, 夏致推也推不开,想着这小孩还在生病就这么着吧,等他醒了再教训他。
抱着人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夏致怀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再给韩惊蛰量温度已经到了三十九度多, 这下不去医院都不行了。
带着人直奔急诊扎上针, 夏致看到了上班时间才给乔总打了个电话解释情况。
乔展听他说昨晚把人带回家后还有些新奇,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夏致现在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但人在他这里,还病着, 乔展就给他批了两天假, 让他先把人看好。
夏致不知道昨天韩惊蛰去乔总家里时都说了什么,乔总现在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易碎的文物,轻易不接近,但还要时刻注意保护。
夏致领了命令, 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别无他法。
打完电话回急诊室时夏致看到路边早餐摊都出来了, 顺道过去买了两份早餐。
也不知道那少爷吃不吃路边摊, 夏致尽量挑清淡好消化的买了几种不同类型的。
一到冬天流感频发,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 夏致戴着口罩还是觉得浑身都是病毒。
他皱着眉回到输液大厅, 在一堆哭闹的小朋友中找到一个人缩在座位打针的韩惊蛰。
韩惊蛰坐在单独的隔间里, 眼神望着前方, 看得出神, 连自己头顶的液体要输完了都没发现。
夏致走过去,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
对面来扎针的是一个小姑娘,看着差不多十岁的样子,额头贴着退烧贴,手上扎着针,正被爸爸抱在怀里哄,旁边的妈妈端着餐盒将早餐一勺一勺喂进去。周围还站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不知道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都一脸心疼地看着小孙女。
夏致想起来昨晚韩惊蛰冲他吼的那几句,这小少爷看着跟倔驴似的,估计也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主。
夏致看见他有些羡慕也有些苦涩的眼神,叹了口气,心软了些。
他走过去,在韩惊蛰面前打了个响指,把人唤回神。
“这都快输完了,你往哪看呢,”夏致将早餐放到座椅中间的小桌面上,按下座位上的呼叫铃,“一会而空气输进去你就嗝屁了。”
韩惊蛰收回刚开的视线,又换上那副自认为的冷酷表情,只不过他现在面容苍白,基本没什么威力。
护士很快过来给他换了吊瓶,“这个药有点刺激,我给你调慢点,一会儿要是觉得胳膊疼就再叫我。”
夏致看了眼那袋黄色的消炎药,点了点头对护士说了谢谢。
韩惊蛰一眼不发,似乎还是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回神。
夏致也不问他,坐在他旁边打开买来的早餐。
“给你买了点吃的,也不知道你这国外回来的吃不吃得惯中式早餐,你看看想不想吃,”夏致将包子和粥推到他面前,“不想吃我再去给你换别的。”
韩惊蛰低头看了看粥,又看看夏致。
“干嘛?”夏致一脸戒备,“别跟我说要我喂你啊,你那右手可没扎针。”
原本是看他情绪低落想说点俏皮话逗逗他,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难受,竟然没太大情绪,换了个姿势就拿起勺子来。
夏致还听到他似乎说了声谢谢。
夏致刚才在外面吃过了,看他没什么异常的就专心拿手机处理工作。乔总是给他放假了,但年底事多,他还是不敢松懈。
正跟手下人交代工作时,身边安静吃饭的韩惊蛰却突然出声。
“我小时候不太生病,我奶奶说我很皮实。”
夏致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声。
韩惊蛰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听,一边低头喝粥,一边继续说道:“只有一次病得太厉害了,要住院,还是我爷爷奶奶带我去的,我住了五天院,每天都给我爸妈打电话,实在太难受了就总是哭,想让他们过来看看我,他们一直说好的明天就去,可是直到我病好了出院都没见到他们。”
夏致听完,又看了眼对面的一家人,没说话。
韩惊蛰喝完粥,拿起一旁的包子咬了一口,含混着说:“他们从小就不管我,我妈生下我也是个意外,还因为怀了我不得不跟我爸结婚,但他们其实都不愿意。我出生后就把我扔给爷爷奶奶照顾,后来他们去世后不得不把我接过去,没两年内又都不愿意管我了,就把我送出国了。”
输液室里很乱,到处都是哭喊声,韩惊蛰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夏致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话里透着的悲凉还是让夏致心里泛起股酸意。
“我在国外那几年也生过病,但没人管我,我也不去医院,在家躺两天就好了。”韩惊蛰说完顿了一下,手里的包子也吃不下去了,重新放到了小桌板上,“我曾经想过,要是就这么病死在家里也好,反正这世界上根本没人在意我,估计等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吧。”
他低头自嘲一般笑了笑,“我甚至幻想过,等我的死讯传回国内,他们也许会觉得愧疚。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爽,好像报了仇一样。”
夏致手里的手机熄了屏,但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并没有转头去看韩惊蛰。
他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话题,说东亚小孩总是在将自己的消亡看作是对父母的报复。
看到这种讨论时他都会直接划掉,他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个观点。
尽管家里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夏致家里总是充满了爱意和欢笑。在他的世界里父母爱小孩,小孩也爱父母,这就像是世界运行的规律,应该没有人不同,可能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罢了。
但如今亲耳听到韩惊蛰说出这种话,夏致觉得,是他活的太幸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他家里一样。
韩惊蛰说完,又望着前方出神,像是单方面的发泄,并没有期待夏致的回复。
夏致其实也不太知道该说什么,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体会不到他的痛苦,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有点别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致收起手机,低头注意到韩惊蛰扎着针的左手连着胳膊都有些红。
他直接上手搓了搓,“血管都红了,是不是过敏了,你觉得疼吗?”
韩惊蛰眨了眨眼,也低头去看。
夏致的手还搭在他胳膊上,他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有点。”韩惊蛰找回自己的感觉,实话实说。
夏致按了呼叫铃,但护士这会儿在交班,迟迟没有过来,他干脆自己上手调慢了点滴速度。
望着缓慢滴落的黄色液体,夏致出声说:“我管你。”
韩惊蛰抬头,两人视线相对,韩惊蛰看到夏致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弯。
“你病好之前我都管你。”
他们来得早,输完液也才十点多点,往常这个时候夏致都跟在乔总屁股后面跑前跑后呢,今天突然就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夏致领着韩惊蛰找到车,韩惊蛰要开车门前却被他拦住。
“等会儿在上。”夏致说完从车里找出瓶酒精消毒液,围着韩惊蛰喷了两圈,连鞋底都没放过。
又在自己身上喷了半天后,夏致才让人上了车。
上了车,刚从医院出来,夏致正要往家开,后座的韩惊蛰却突然出声:“送我回学校吧。”
夏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