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那你知道逆流上都在讲你是为了引起厉泽御的注意才一次次哗众取宠吗?”
顾彦惊讶跳起,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是谣言,我没有这个想法,我怎么会……”
戚呈只是看着,看他惊慌到手舞足蹈脸色通红,好一会儿才仿佛看够了好戏一般幽幽开口。
“我怎么确定呢,我可不相信你噢。”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顾彦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急急道。
“让我看看,逆流上关于你顶着大太阳给厉泽御送水的热贴现在还在榜首,你别这副委屈的表情,我知道是因为你欠了债务被当跑腿使唤。这样,我好心替你还债,你退学离开A市,怎么样?”
顾彦本是一副辩解的焦急神色,听到还债的时候愣了一下,听到退学却直接变了脸色,泪水本能般夺眶而出“……我,我不能退学!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供到这么大,我退学的话她肯定会伤心的!”
“哈!”戚呈缓慢眨了眨眼,讥讽道,“果然人贱,连理由也这么矫情。哎呦呦别哭啊,吓唬你的,我的目的也不是单纯针对你。”
顾彦半响才稳住情绪,“所以……”
“所以我刚想到更完美的计划,我帮你找个男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听说岳晋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来着,他那样的感兴趣吗?”
“岳晋是谁……”这个名字从顾彦本就已经混沌的脑中一闪而过,“但我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打算……”
戚呈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你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因为考试抄袭被勒令退学,因偷盗物品被勒令退学,因精神疾病被勒令退学。啊,对了,如果裸照和小视频满天飞的话,也应该会因为羞愧难当而自行退学的吧。亲爱的,不要不识好歹,安安分分找个男友已经是我看在…的面子上为你制定的最好的退路,权贵把贫民区出身的人无声无息搞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真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嗯?”
顾彦被他话中层层叠叠的恶意惊了一跳,惶然看着他,手抖得不成样子,他被吓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几声抽噎,他本能瞄了一眼一旁不语的封从周。
他这一眼的动静挺大,引得戚呈也迅速向那边看了一眼,正正好好,对上了封从周眸沉似水的眼眸,他就那样沉静地坐在一旁,在戚呈与顾彦喧嚣的你来我往中保持暴风眼最中心的宁静无波。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封从周。
封从周低头看了眼手机,起身,在两人的视线追踪下打开宿舍门,十几秒后提进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走两步放到桌上,掏出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美式,一杯草莓奶昔。
封从周将焦糖玛奇朵搁在那杯差点被戚呈戳倒的水旁边,又将草莓奶昔在顾彦僵直的眼珠前晃了晃,放进他下意识来接的手里,“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随便买的,之前见过你喝这个。”
伴随着咖啡袅袅升起的微微热气,焦糖的甜香牛奶的奶香和醇厚的咖啡香气在空气里慢慢飘扬。
封从周瞥了一眼戚呈,“权贵也是能喝外卖的吧。”
戚呈没回复,他轻抿了口咖啡。
事情至此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刚威胁恐吓一大串的回音声波甚至还没完全消散,但现在,三人安静你一口他一口我一口。
戚呈是来商讨监视事宜,必定要选择顾彦不在宿舍的时候。所以他查了餐厅服务员排班表。但因为云安离职,排班表换新,所以两人撞上并不在他意料之内。
威胁顾彦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有计划,临场发挥。达成目的是意外之喜,没达成目的是顺手的事也无所谓。
更何况,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里,再多说些胁迫恐吓的话,很怪,也显得他自己很蠢。
算了,再说。戚呈想。
他抿完小半杯咖啡,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他忽得想起什么,扬着下巴对着封从周语气很冲,“就这么坐着,起来送我一下啊。”
封从周抬起眼皮盯了他一眼,起身。
宿舍门在身后关上,走廊并无人影,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戚呈忽的转身面对着他后退。四目相对一人向前一人后退,勉强保持着相同的前进频率,“哼,是不是想着,多稀罕啊,有什么好送的,显得我们俩关系很好一样。”
封从周盯着他不断后撤的步伐,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一时兴起,浪费我人生中宝贵的一小时,一无所获。”戚呈撇撇嘴,“看见你这张脸就烦。”
“半杯咖啡不算收获吗?”封从周淡淡道。突然眉峰微蹙,迅速伸手拽住戚呈的手臂扯到自己身旁。因后退把握不准方向,戚呈差点撞在连接两栋楼的廊桥稍稍突出些的围栏上。
两人一齐踉跄着站定。
戚呈下意识盯向封从周紧握着自己小臂的手,手指笔直修长,握满一圈还剩不少余量。小臂微微勒出手指陷入的弧度,白皙肌肤边缘渗出淡淡的红。
他盯了几秒后猛的大力甩开,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别送了,你回去吧,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
“好。”封从周默了默,颔首。
他转头就走,迈出几步,身后却传来一声,“等等。”
转头过来,戚呈在原地一动没动,“突然想起来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加一下。”
“我没带手机。”封从周实话实说,他并不是一个手机会随时放在身上形影不离的人。
“回去取。”戚呈下巴一扬,颐指气使,理直气壮。
好吧。封从周其实想着,你神通广大从别处也能拿到我的微信号,非要他一来一回,又浪费你自己人生中宝贵的十分钟。何必呢。
连接两栋宿舍楼间的廊桥修剪成玻璃栈道,黄昏的夕阳为透明玻璃融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戚呈站在夕阳的光里,半依靠着玻璃围栏微微低头俯视,张扬凌厉的五官被夕阳切割成明暗交织,明的那面精致完美如神邸,暗的那面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顺着他的视野向下,白金色的建筑宏伟壮阔,成群结队的同学嬉笑打闹着或坐或站或笑或闹,是在谈论今天课业辛苦,还是在讨论逆流八卦趣闻。
这便是封从周带手机回来时看到的一幕。
他一步步走进光里,来到戚呈身边,“我扫你。”
相识近二十天,两人总算入驻进彼此的好友列表。
戚呈的手指飞快点击验证输入备注。封从周瞥了一眼,戚呈的右手心有一道十几厘米的疤痕,细长的白色凸起,从虎口处延伸到右手食指指尖。
他十一岁时,戚延伙同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嬉笑着将他推倒在他母亲留下的玫瑰花架下。因无人照料,玫瑰花干枯凋谢,花盆摇摇欲坠,碎裂的花盆散落在花架底深处。戚呈右手重重碾在碎片上,再抬起时,深红的血液蜿蜒流下,滴落在玫瑰花的枯叶中。
戚呈死的时候也提到了这道疤,野狗啃咬着鲜血淋漓的指节,伤疤被獠牙撕扯开,此处的颜色不同与其他处,更加粉白。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手机信息声叮铃一下,封从周看着这条验证消息,突然道,“我可以答应。”
“什么?”戚呈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呦,是谁刚刚说没有想要的东西啊,脸变得好快哦。”反应过来的戚呈嗤笑一声。
封从周继续道,“我答应你可以日常报备我知道的顾彦有关厉泽御的信息,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戚呈好整以暇等待。
“你刚在宿舍说的,对于顾彦的,污蔑抄袭、偷盗、疾病、舆论,以及其他任何直接伤害到顾彦的行为,不要去做。”
戚呈本来有些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听着听着脸色逐渐变沉,听至最后彻底没了笑意,“这就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砝码?”
“对。”封从周说。
“呵,哈哈哈,”戚呈短促地哼了一声,挤出来的气声满满的不可置信与荒唐,然后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冰冷的、沉甸甸的怒火在眼底燃烧,“为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你铺垫了那么久,是为了来向我证明你多么护着你的好室友?”
“没有这个意思。”封从周道。
“怎么,你喜欢他?你喜欢他?我说呢,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烫手山芋的情况下还让他住进来。这下子都解释通了是不是?那你更应该和我合作啊,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都是吧顾彦和厉泽御分开吗?你扭扭捏捏你爹啊,装逼装的好玩吗?啊?”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余一片苍白,胸膛起伏着,下颌紧绷着,被气笑的荒唐感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骗、被戏弄的暴怒,带着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
“我没有这个意思。”封从周不得已提高声音,加深重音。
两人对视着。
夕阳逝去,天色开始暗淡。戚呈喘着粗气死盯着封从周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抠出他的假意和虚伪,或者是愚弄成功的成就感,或者是别的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封从周的眼神澄澈,表情认真,神态真挚。于是他的情绪,也在这平静如水的眼眸中,被安抚了一些。
只是一些,他在等封从周解释。
封从周没想到他居然反应这么大,又接着很荒谬地延伸出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联想,他在脑中飞快思索该用什么理由解释。
总不能直接说,你害他越深,死得越惨吧。
“他这个人命格太硬,与他性格相冲的人会被严重反噬,我希望你离他远一点,对你自己好。”封从周挑了个这样半真不假的借口。
“哈,玄学,我一周前刚用这理由挑拨过别人。”戚呈扯扯嘴角,明显没信。
但情绪确实平和了一些。
“而且你没有必要因为他而沾一手血,反噬不说,厉泽御和顾彦即使会有其他感情的苗头,源头肯定是厉泽御,你在他身上下功夫,更能直达问题根源。”
戚呈面无表情了半响,终于点点头,“对,是的,你很厉害,头头是道。”
“怪不得人说旁观者清,你还真是一个分析感情的老手啊,以后也要努力帮我啊,帮我抓紧厉泽御的心,除掉这些节外生枝,好不好?”
封从周眼皮微颤,有些不太明白他讲这些话的目的。不像夸奖,不像请求,倒像是咬着后槽牙的阴阳怪气。
戚呈并没有想得到他回复的意思,他转身就走,背影气势汹汹,留下封从周一人站在廊桥。
封从周回了宿舍。
推开门,顾彦很迅速地扭头过来,抱着半天没喝完的草莓奶昔,眼里是还没消退的惶惶不安。封从周将戚呈喝了一半的咖啡拿去倒掉,收进垃圾桶。
“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说的那些也只是吓唬你,实际不会发生的。”封从周边收拾边出言安慰道。
顾彦很艰难地向上扯了扯嘴角。
“他也是受到网上的一些传言影响,觉得自己与厉泽御的婚约不算稳固,世家间利益关系勾结着联姻承诺,牵一发而动全身。”封从周继续。
顾彦很轻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我和他说了,说希望他不要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你身上,他其实也知道舆论和风向不在你,就是一时之间没转过弯,他有其他念头的话我会告诉你。”
“好。”半响后,顾彦应道,停了一会儿,他突然冒出一句,“其实上次见你们认识的时候,我就很意外。这回确定下来,他和你关系很好啊。”
这倒也没有吧,就没有很和气地交流过,一方常奚落,一方只应对。
“何以见得。”
“我不是很了解他,就……单方面的观察过,”白兔当然要战战兢兢地观察好群狼的一举一动,以便他们突然暴起,“他对谁都很傲气的,很不管不顾为所欲为的一个人,但抛开语气不谈,他和你说话的方式很——”
很什么。顾彦有些形容不来。
于是用了他最郑重的词语。
“很平等。”
是你的错觉。
封从周想这样反驳,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弯又咽了下去,与顾彦解释这些实在画蛇添足,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承诺便可以。
于是他道,“我明天可以和你结伴出行吗?”
“为什么?”作为风云人物,顾彦一直有意识形单影只,与他扯上关系并不是一件好事。
封从周将原因其归结于自己的好奇心,“你和戚呈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不一致,我也在好奇是什么导致你们产生了这么大分歧。”
“……行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顾彦其实本想拒绝,但他实际有些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正常室友,也莫名相信这位室友的处事风格。
他内心也隐秘担忧着封从周和戚呈的关系,那两人看起来关系平等交流顺畅,而封从周与他却隐约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十分卑劣的想法突然冒出,可能是因为实在孤单,他发觉自己竟然恐慌在友情里被抛弃。
所以顾彦不太敢也不太想拒绝。
清晨,薄雾弥漫,A大校园已有隐约人影穿行。
顾彦早早出门骑车去校外,因为昨晚,厉泽御给他发了消息,讲他要吃早餐,点名距离学校十公里以外的米其林餐厅,跑腿算抵扣一千元债务。
封从周没想到第一项任务就如此健美,他不想动,站在宿舍楼外目送哼哧哼哧蹬着自行车远去的顾彦背影,修身的衬衫将他的腰掐得很细,摇曳的屁股满满努力求生的态度,他蹬得很快,在逐渐幽深的校园樱花树道里缩成一个黑点。
【目标正去给厉泽御买早餐的路上,非自发行为,属于厉泽御强行派遣】
上述这句成为了戚呈和封从周成为好友后,对话框里弹出的第一句话。
对面很快变成正在输入,接着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你有病吧,我是隶属于什么情报小组正和人地下接头吗?是不是还得编一个接头暗号?】
【?】封从周礼尚往来给他回了个问号。
【哼,少来学我】
【呵呵,送包送水送早餐,跑腿做的是舔狗的活】戚呈又来了这么一句。
作为恶毒男配,戚呈当然有很精准的第六感。使唤也是逗弄,是感兴趣并想要浪费时间在这个人身上,接着会演化成喜欢。
放下手机,封从周抬头,临近的宿舍楼最高层,奢华浮雕大阳台前隐约一个黑影,是厉泽御,高级定制的精致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俯瞰顾彦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邪笑,睥睨天下的气势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
这不是封从周想的形容词,这是原文。
是封从周看百八十本《霸道娇夫强制爱》也写不出来的东西。
来到这世界已近一月,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过边缘,又宅,又即将毕业,所以对书中阶级森严,百年世家天龙人掌权,权力与财富凌驾于法律之上,无数人在向上讨好权贵阶层,无数人在向下霸凌平民学生的校园生活没有太多实感。
也因为A大听名字像公立。
所以违和感拉到了极致。
但跟了顾彦这大忙人半天,确实涨了不少见闻。
买完了早饭顾彦已经赶不上第一堂课,跌跌撞撞冲进教室的时候教授盛气凌人地瞥他一眼,无视了他慌张地解释迟到理由,傲慢的一众学子衣着矜贵姿态得体看笑话一般抱臂盯着局促不安站在门口的平民学生,脸上是不屑的讥讽之意。
封从周站在教室窗外,准确无误地从礼堂一般豪华的公共课教室里,捉到了戚呈。
戚呈冷漠地瞟了眼门口的顾彦,勾唇轻嗤了声,继续低头记笔记。
中午食堂,顾彦正默默打了份一荤一素,埋头吃着,三三两两嬉闹的男男女女迎面走来,餐盘一扬,没吃完的食物残渣兜头倒下,淅淅沥沥的汤水淋了顾彦一身。
顾彦停住了进食的腮帮子,狼狈地顿在原地。
“哎呦,哎呦,这么大个人,我怎么没看见呢?”带头的那男子道歉道得极其敷衍,语调阴阳怪气,还与他人交换着眼色,一看就是故意使坏。
“你做什么?”顾彦气不过跳起与他争辩。
“呦呦,这是傍上了有钱人,底气也足了不少哈,”男子也撕去了伪装,一脸阴狠食指指着顾彦的鼻子破口大骂,“泼的就是你,少来勾引我家岳晋,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我呸,贱货!”
男子曾是岳晋的情人,有把他从杜峥下药后差点变淫趴的聚会局上拽走的傲人战绩。
最近被断崖式分手,心气正不顺,逆流又流传岳晋和顾彦的绯闻,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接来讨伐这个勾三搭四哗众取宠的贱人。
这是原文剧情以外的情节。但主角的命运永远勾稽关联,情节自动补缺延伸,此时此刻,厉泽御四人组正好路过餐厅一层。
顾彦不再争辩,缩着脖子跑去卫生间清洗。
与他隔了一个桌子进食的封从周放下筷子,眼见着颜京与彭昌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厉泽御,交换了眼色,又低头嘱咐了鲍戾一句。
鲍戾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一脚踹倒了那几人的餐桌。
那几人沉浸在欺负顾彦的恶劣快感中,见厉泽御特意看过来,甚至当两方是统一战线一般讨好着微笑打了一个招呼,只没想到无故被掀了桌子,几人的笑容僵在原地,看着厉泽御愈发不善的表情,僵硬的笑容转换成恐惧。
贵族世家少爷们会在餐厅吃饭,但通常会上二层的贵族少爷专供包间。五人组在紧邻饭点的这节只有戚呈有大型公开课,所以他提前到了餐厅二楼。
而现在,封从周抬头,只见戚呈虚虚倚靠在餐厅二层的玻璃围栏旁,俯视着下方这场闹剧,面无表情。
围观人群又逐渐开始聚集着窃窃私语,再四平八稳吃饭反而是异类,封从周起身,随着顾彦的路线来到卫生间。
顾彦脱掉衬衫,正在水龙头下用力手搓。
见他进来,顶着一头残羹剩饭苦着一张脸,咬着嘴唇语无伦次道,“洗不掉啊,我这件衣服上班还要穿……”
封从周看着他发泄似的动作,和被他随意抹了一把的顺着脖颈往下流的汤水,叹了口气。
这里回宿舍楼要穿越大半个校园,穿越大半个校园里众目睽睽的人群。
餐厅顶层有天台游泳池,有更衣室和沐浴间,不过需要会员,他们这种平民进不去。
【想借用一下你餐厅顶层的沐浴间】
这要求很过分,也实在很没有道理,封从周发完消息便等待回复,顾彦头上的汤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在卫生间的灯光下漂着一层细细的油花。
油花开始微微震动,脚步声由远及近。
戚呈收到了他的消息,竟然亲自下来。
“看到消息的时候,我一时间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你疯了,我看着像这么好心的人?”戚呈进来噼里啪啦就是这么一句。
顾彦吓了一跳,迷茫的眼神看看封从周又看看戚呈,似是不知道戚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没头没尾来了这番话。
“因为没有其他人选,下意识就想到了你。”封从周很坦然地迎接戚呈的审视。
“呵,让他这副死样子进我的沐浴间,我该花多少吨清洗剂才能清洗掉我沐浴间沾染的穷酸臭气。”戚呈翻了个白眼。
“也是一种英雄救美的嫁接。”封从周模棱两可给出了第二个理由。
言下之意,虽然厉泽御一行在外为顾彦出气,但顾彦忙着清洗衣服并不知情。借用沐浴间如此直接了当的帮助才是顾彦目前最急需的,他以后也只会记得戚呈的雪中送炭。
即使最后一句不太理解,但这一来一回间顾彦也听明白了始末,羞红了脸不住摆手,“不不不没事的,不用了,我随便冲冲回宿舍再说,不用为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冰冷的凉水刺得他手通红,白衣服上的黄渍怎么都搓不掉,一阵无力感袭来,讲话都失去了音量。
戚呈盯了封从周一会儿,又颇为嫌弃地瞟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顾彦,一副眼睛被污染的样子般迅速弹开,“哼,跟我来。”
“走。”封从周拉着顾彦的手臂出卫生间。
第一次上到餐厅顶层,路过低调奢华又精致的休息区,波光凌凌清透到极致的泳池旁,便是标着门牌的各位少爷的更衣沐浴间。
戚呈冷着脸从衣柜里扯了一套简单的素色衣服扔到沙发,又向浴室指了一指头,“进去洗,用过的所有用具给我扔到垃圾桶提出来,别乱动其他东西。”
顾彦呐呐地挪了进去。
封从周低头摩挲了下拉过顾彦手臂的手指,也不知道是否沾染到油污,戚呈看到了他的动作,嗤笑一声,给他扯了张湿纸巾过来。
封从周很仔细地擦了每根手指。
“你这个人真是——”戚呈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什么?”封从周下意识答。
戚呈却不接下去,换了个奇怪话题,“领着奖助学金的被资助者匿名发帖,抱团愤世嫉俗吼叫穷人也有尊严,少爷们不就是投了个好胎等等。实则他们也不用那巴掌大的脑仁想想,实验室里一套套七八位数昂贵实验器材,图书馆里每季度更新的书籍,哪个不是沾了世家的光。”
“所以……”封从周等待他的下文。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是我对你们这种人的全部印象。”
“那现在你的看法有改变吗?”
戚呈看了封从周一眼,很奇怪的一眼,就像他好像本来不打算这么讲,但话到嘴边又及时刹车,“依然没有。”
两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待沐浴更衣的顾彦,没有人再讲话,却也完全不显尴尬。
封从周低头看手机,打开逆流,搜索顾彦。顾彦相关的事评论总是涨得很快,刚刚餐厅的事已经有文字版事无巨细地讲述。评论里开始有人反应过来,厉少对顾彦的“欺压权”好像有相当强烈的占有欲。
或许是不常有人与他这样安静地相处,觉得十分新奇。戚呈左一眼盯封从周,上一眼望望玻璃天幕后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右一眼盯封从周,下一眼凑过来瞅几眼封从周的手机屏幕,并给出了一系列评语——
“真离谱啊,人在家中坐绿从头上来,一不留神我这未婚夫的地位就要拱手让人啦,我还在这里巴巴给人借浴室,显得我跟个圣母似的。”
“你也是,真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多管顾彦的闲事,我要是你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为了看清手机上的字,戚呈的脑袋几乎要顶上封从周的肩,他抬头斜眼看封从周,眼神骂得很脏的样子。
封从周手动将戚呈的脑袋顶远了一点,“因为我善良。”
“我呸啊,你善良怎么不给我接脱臼的手臂,真双标。”戚呈坐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