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有些惊讶。在他和降谷零同时在这片地方的前提下,松田阵平如果需要求助应该优先选择降谷零才对,怎么给他发了那么多信息。
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诸伏景光在终于能够操作手机后,一条条点开短信。
【hagi那家伙不见人了,他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
【没事了,他回来了。】
【这家伙的表情很奇怪,你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吗?】
【这么久都没反应,该不会真的遭毒手了吧?hagi今晚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如果你知道在哪里并且有空的话也过来一下吧?ps:前提是你没事的话。】
多条短信下来,倒是只字未提降谷零。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是真的不知道田纳西要干什么?这是在盛情邀请自己去当电灯泡吗?田纳西知道会气得跳脚的吧?
诸伏景光盯着这一条条短信,感慨了一下松田阵平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就连关心也走得那么迂回,不熟悉他的人估计以为他没心没肺甚至还在找茬。
不过,就算他在松田阵平面前表现得再无害、甚至早上的时候还差点被萩原研二伤害,他在松田阵平那里的身份也依旧是一名犯罪集团中坚分子吧,这样表达单从字面含义上来理解也算不上大错。
左右今晚也没其他安排,诸伏景光决定去凑一下热闹。
即使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但他起床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食欲,只喝了半杯水和四分之一块斑斓糕便直接出门了。
这里虽然热,但是太阳下山后,那种皮肤表面的灼烧感会慢慢消退,加上海滨城市舒适的海风,对于中暑情况还没完全消退的诸伏景光来说称不上难受。
按照上午田纳西的说法,他今晚应该是要在乐园里向松田阵平表白——松田阵平来拖走萩原研二的时候,居然对那摩天轮下面数量庞大的花海视而不见吗?!
打车到游乐园距离摩天轮最远的一处外墙下车,诸伏景光意思意思挑了个监控死角翻墙进了乐园,他不认为田纳西今天还会把游乐园的监控留着。
除了靠近摩天轮的地方,诸伏景光几乎把整个游乐园都逛了一圈。偌大的场所里除了他自己,暂时还没遇到其他人,但是机动游戏都正常运转着,无人乘坐的旋转木马在日夜交替之时依旧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旋转木马往前就是摩天轮了,诸伏景光还不想先和田纳西狭路相逢,于是他靠在旋转木马后面的激流勇进栏杆处给松田阵平发信息:【你们还没过来?不会是还要先吃个烛光晚餐吧?】
松田阵平回得很快:【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过去了?又是怎么知道hagi要带我去哪里?不过我们就要】
他这话还没打完就发过来了,有一种被田纳西抓包的惊悚感。
诸伏景光头大,他在思考自己等下是二对一还是一对二还是一对一,要不要用什么方法把降谷零叫过来。
但从这句话可以推出这两人应该要进来了,诸伏景光无声无息地从激流勇进后绕到旋转木马背面。
这时他听到了萩原研二活泼的声音:“锵锵——小阵平快看!因为没人能帮可怜的研二酱,是研二酱一个人完成的吧,漂亮吧!”
果然是告白。
并不想成为别人恋爱中的一环,但想到这只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真实态度,诸伏景光终究还是不放心地决定更靠前看看情况。
他习惯性地拉了一下帽子,手搭在帽檐上时才发现此时此刻戴的是贝雷帽,又放下手来,逆时针慢慢向摩天轮靠近。
绕过半圈旋转木马后,敏锐的前卧底搜查官一转头,就遇见了另一位同样偷偷摸摸的青年。
并且是熟悉的金发深肤配色。
诸伏景光:“……”
降谷零:“……”
第42章
因为担心说话会惊动到萩原研二,降谷零干脆朝着诸伏景光比划手语:“你怎么在这里,中暑没事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打手语,但或许是这段时间跟诸伏景光相处得多了,加上他的天赋,居然动作相当流畅。
诸伏景光:“……”
重点是这个吗?
他本来想问你不是要去加藤博之明天要住的房间安装东西吗?但是想了想降谷零的办事效率,便只是点了点头,比划道:“我来找田纳西报仇。”
降谷零:“……”
他微笑:“我猜到了,所以我过来帮你了。”
诸伏景光怕再跟他聊下去,会出现“将功抵过”之类的不可控词语,便没有戳穿波本并不走心的honeytrap。
两人猫猫祟祟地又靠近摩天轮一些,去听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对话。
松田阵平不愧是松田阵平,就算面对此情此景依旧不解风情:“hagi很想坐摩天轮吗?因为这个是鲜花主题?”
萩原研二明显哽了一下,才接着松田阵平的话往下说:“不是我很想坐摩天轮,是很想和小阵平一起坐摩天轮,上面的鲜花是研二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转换着角度去看摩天轮的装饰了,捧场地赞赏道:“很好看,如果这两边的紫色花尾端能再往下摆一下就好了。”
虽然他这个语气听起来像“你这些花真的是花”,但夸赞的内容又相当真诚:“那样会更像你的眼睛。”
完蛋了啊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甚至不需要告白了啊!
碍于降谷零还在身边,诸伏景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目光不想让身边人看出什么,殊不知他身边的降谷零也同样如此。
降谷零笑得愈发灿烂:“苏格兰想怎么报复田纳西,我全力支持。”
诸伏景光的脑瓜子正在疯狂运转中。
那一头的告白行动还在进行,但萩原研二被松田阵平的直球给击中,停顿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时甚至变得语无伦次:“呜呜呜小阵平居然觉得那像研二酱的眼睛……小阵平!小阵平!!我真的好喜欢小阵平啊!”
“好热啊你这家伙不要动不动就抱过来啊!”
诸伏景光扯了扯降谷零的衣角,比划道:“我有个非常朴素的方法。”
降谷零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声地离开了。
眼瞧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黏黏糊糊地就准备上摩天轮,诸伏景光一边希望降谷零的速度能更快一点,一边在想要是他们真上去了怎么办,总不能去摩天轮控制室那里把摩天轮暂停。
其他三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但诸伏景光本人肯定扛不住。
好在降谷零把自己的两条腿也用出了马自达的速度,就在松田阵平刚迈上摩天轮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整个游乐园陷入了一片黑暗。
摩天轮自然也停止了运作。
夜空明朗,月光足以让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一下子脱离了灯火通明的状态,眼睛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为了跳过这个适应期,从刚刚开始诸伏景光就微微闭目休息,然后等到眼皮上的光亮消失,他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猎豹的,先是往摩天轮阶梯下丢去一个金属筒,趁着松田阵平警惕着走下来查看的时候,右手一撑防护栏便往松田阵平的方向跳过去,左手顺手从自己脑袋上扯下什么。
白色的烟雾迅速从阶梯下蔓延开来,诸伏景光看到萩原研二那双原本多情的紫色眼眸已经沉沉地望了过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捕捉到诸伏景光的身影,就被诸伏景光左手上的贝雷帽糊了一脸。
右手格挡住萩原研二依靠本能挥出刀刃的手腕,再翻手一卡就把刀打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掏出杀伤力更强的枪械,猫眼青年扯着松田阵平就往外跑。
卷毛警官虽然不知道诸伏景光这是在整哪一出,可至少他看出来诸伏景光没有伤害萩原研二的意思,加上之前自己又发了那样的短信,虽然一脸茫然也依旧毫无反抗地被诸伏景光拉着跑。
他们没跑两步,就迎面遇上了急匆匆赶回来的降谷零。
金发青年视线往两人显然是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扫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转头和追上来的萩原研二打了起来。
笃定田纳西打不过波本,苏格兰继续拉着松田阵平往游乐园门口跑。
“到底什么情况?”松田阵平那个表情看起来似乎想吐槽“没人通知我要出演私奔或者抢婚”,但最后顾忌着他们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所以忍住了。
他清楚诸伏景光在奔跑中无法在手机上打字与他沟通,但还是忍不住表达了疑问。
从游乐园的正门跑了出来,诸伏景光如同一个本地人一般带着松田阵平熟练地在一些小店铺的间隙里穿过,最后在一片偏僻的海滩上停了下来。
一系列剧烈运动后,原本因为休息了一下午而好转少许的身体又开始抗议了,诸伏景光就算不是骤然停下来,而是慢慢减速,也依旧在某个瞬间忽然眼前一黑。
诸伏景光按照脑海里的印象朝着旁边便利店的后墙伸出手,却在碰到墙壁之前,就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稳住了他因为惯性而往前倾的身体。
他朝着松田阵平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在视野重新恢复正常后,就近坐在了一张被做成树桩模样的椅子上,还顺手把松田阵平也拉下来坐在旁边那张椅子上。
“什么情况不是很明显吗,我在报复萩原啊。”毫无感情的机械声从手机里传来,松田阵平转头就能看到诸伏景光理直气壮的表情。
卷毛青年无语地“哈”了一声,想起身走人,结果被那紧接着的一句“难道你认为萩原那个行为不应该报复吗”给定在了原地。
他沉默了半晌,掏出了一盒烟,自己先抽出了一根点燃,然后又问诸伏景光:“要吗?”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烟盒,诸伏景光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和松田阵平的第二次见面,当时买了烟却发现身上没有打火器,是路过的松田阵平伸出了援手。
他接过了这根烟。
浓烈的烟草味中夹杂着凛冽的薄荷味,诸伏景光本能地闭上了嘴巴,让那轻微的咳嗽声消散在口腔里。
这烟很松田,诸伏景光这样想,自己还是更习惯味道循序渐进的那个牌子。
黑夜并不能完全吞没这两抹细烟,松田阵平开口道:“……对不起。就算最后你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但hagi当时大概有某一瞬间是真的想毁了你的腺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并且是因为我。至少,明面上是因为我。”
诸伏景光颇为意外地看向他。
松田阵平很不松田阵平地撇了撇嘴:“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太小看人了吧你这家伙。”
要是清楚了却还愿意那样亲密地和萩原研二形影不离,这不是更糟糕了吗……诸伏景光无奈地在手机上打字:“所以你也知道他今晚想干什么?”
“本来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你发那么多信息,我原本以为他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是吧,诸伏景光一边腹诽着一边听松田阵平继续说下去,“但今晚站在摩天轮前面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
摩天轮最后到底被装饰成了什么模样啊?一直没能从正面看到成品的诸伏景光有些好奇,但现在这个氛围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虽然你在一开始就提醒过我,但hagi的性格让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只是他对密友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
松田阵平那双凫青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指间的小小火星,显得他的眼睛很亮。
“那你呢,如果不是我出来捣乱,你要答应他吗?”
这话一出来,诸伏景光就被松田阵平斜了一眼:“你也知道你只是捣乱啊,这不痛不痒的,算什么报复?”
诸伏景光想到刚刚萩原研二那个狠厉中带着慌乱的表情,心想这可不一定。
卷毛青年这时提起了另一件事:“虽然在那之后没有联系你,但我想把hagi拉上来的想法,一直没有改变。”
没等诸伏景光说什么,松田阵平先把话给堵死:“你是不是想说‘拉上来’这样的说辞太高高在上?在你和他这样的身份面前?”
打字时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出了诸伏景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我‘拉上来’?”
其实他这句话本意是调侃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的偏爱已经很明显了,哪知卷毛青年闻言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是你自己不愿意。”
诸伏景光微怔,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向了松田阵平,唇边想扬起一个更大的幅度,却失败了。
直觉系就是犯规。
没有去问对方是怎么得出结论的,也不想面对松田阵平这句话,诸伏景光示意对方继续原话题。
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你的账等下再算”的表情,才重新接上原本的话:“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但直到来这里之前,都没找到。hagi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想法,每当我有开口的念头,他都会巧妙地转移我的注意力。”
“上午的事情让我意识到,hagi他也不愿意,但情况却和你的不一样,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状况有什么不对。”
海风吹来,微微拂起松田阵平的额发,让他英气的眉眼在月光下褪去了几分锋利,更显美丽:“而当我今晚意识到hagi要正式对我告白的同时,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既然我也喜欢他,那么——”
“我想用‘松田阵平’拉起‘萩原研二’。”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看向了松田阵平。
卷毛青年此时的表情很淡,淡到似乎刚刚只是在说一句“今晚我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饭团,因为其中一个莫名其妙黏起了另一个”。
可诸伏景光能从他的眼里看出那种理所当然的坚定。这个人好像只要认定了什么,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也只会平淡地认为“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嗯,松田警官勇气可嘉,但诸伏景光今晚要破坏萩原研二的告白不止是想知道松田阵平的真实感受,到现在为止,他也依旧保留着最初的看法:“虽然这话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当那个恶人——”
“最好还是离开萩原。”
“我没打算离开hagi。”
冰冷的手机朗读声并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打断而立马停下来,与松田阵平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又是一阵安静。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海滩比较小,形状也因为不远处的树林而变得不规则,因而视野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人,并无其他游客或者本地人。隔着便利店和已经关门的泳衣店的另一条街,却正值热闹的夜市,时不时有高昂的笑声和酒瓶碰撞声传来。
“不如和我说说你跟萩原的故事吧?”
松田阵平扫了他一眼:“怎么不是你先说你和安室的故事?”
这只松田好像不怎么好骗的样子,诸伏景光遗憾地想,也是,即使在这个世界里,距离警校时期也过去了两年。
说他和降谷零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松田阵平能看出来降谷零在卧底,但“苏格兰知道波本是卧底”这件事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的。
“明明是我先提出的问题,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问题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哦,松田警官。”诸伏景光打完这句话,又颇为遗憾地加快了打字的速度,“不过他追过来了,也确实没时间听故事了。”
确保视力优秀的爆处警看到屏幕上的句子,诸伏景光站起身来,从远离来人声响的方向离开了。
不怎么意外地在距离公寓两个路口的地方遇到了波本。
青年淡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几乎要靠近银色,小臂搭在栏杆上,手掌自然垂下,似乎还抓着什么。
等诸伏景光走近,才发现那是他拉走松田阵平之前糊在田纳西脸上的贝雷帽。
察觉到有人靠近,波本也没转头,而是一扬手,贝雷帽刚好就落入诸伏景光的怀里:“拉着人跑得那么急,连帽子都丢了,这么看中那位警官先生吗?”
用着安室透的亲和语气,内容却是波本式的阴阳怪气。
看都不看自己的话打不了手语啊,诸伏景光只能久违地在降谷零面前掏出手机打字:“最后那半句话你有没有说给田纳西听?”
降谷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难道你会相信田纳西真的会喜欢上一个……?”没说出口的词语是“条子”。
确实是不信的,抛开对组织成员理直气壮的偏见不提,理性地分析从来到这里之后萩原研二的种种举动,诸伏景光都认为“想找个浪漫的环境向小阵平告白”只不过是田纳西为达到他本次目的的一个幌子罢了。
但是今晚他当着萩原研二的面拉走松田阵平时,即使是匆匆的一瞥仍能看到紫眸里狠厉底下的焦急。尔后和松田阵平的对话里,对方那句斩钉截铁的“我没打算离开hagi”更是让诸伏景光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直觉系、和田纳西相处更久的松田这么说,是不是从萩原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警告的话诸伏景光已经说了几次,既然松田阵平坚持,以他们现在连朋友都不一定能称得上的关系,他也无权再做干预。
所以诸伏景光这样回道:“谁说得准呢?浪子回头可是经典桥段。我们回去吧。”
等降谷零转过身,诸伏景光瞳孔微缩。
金发青年灰色衬衫的左侧几乎被血迹浸透,因为刚刚的风向原因才没有闻到血腥味。
顺着诸伏景光的目光望去,降谷零解释道:“其实大部分是田纳西的血。”
诸伏景光:“……”
虽然猜到今晚的事情估计会狠狠惹怒一波田纳西,但没想到会打得这么狠,难怪刚刚大老远地自己就听到了田纳西的脚步声,原来是受伤了。
……但也可能是想趁机在松田阵平面前用一下苦肉计。
已经氧化成深色的血迹在夜色的掩盖下算不上突兀,只要不是走得太近,都只会以为是不小心把水洒在衣服上面。
但他们还是稍稍绕了点路,从更偏僻一点的地方,就在他们要避开摄像头从公寓的后门进来时,诸伏景光让降谷零先回去,自己到前门的商业街买点东西。
于是等洗完澡、只围着一张毛巾坐在房间里的降谷零听到敲门声而打开房门后,就看到了拎着一袋子纱布和消毒药水的诸伏景光。
他的视线从那袋子移到诸伏景光脸上,开口:“我不是说了,上面大部分的血是田纳西的。”
“大部分,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受伤的地方吧?我不管的话,你自己会包扎吗?这间公寓连块纱布都没有。”
确实不会。
“而且,你这次受伤是因为我要报复。”
降谷零没有再拒绝。
有了上一次苏格兰给波本包扎的前例在,现在的场景也算不上奇怪,下午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那场冲突带来的尖刺也像是伤口一般因为诸伏景光的动作而暂时隐没在洁白的纱布之下。
“那你报复成功了吗?”
在诸伏景光用纱布绕着降谷零的肩膀包了最后一圈时,听到了对方近在咫尺的问话。
报复谁,他们一直谈论的田纳西……还是正在被自己包扎伤口的波本?
诸伏景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没有宾语的话也可以从不同的方面去解读。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上拉,最后打了一个简洁的结。
这才腾出双手去比划道:“难道你认为,我给你包扎,是对你的报复?”
降谷零没有回答。
1207的提示声支支吾吾地响起:“降谷零……好感度-5。”
哦,还真的是这么认为。
幼年时打架打得一身伤瘪着嘴过来找他包扎伤口的降谷零,中学时受了伤会超级不经意展示给他看的降谷零,上了警校和松田阵平打架后会半夜敲响他门的降谷零,卧底时血流不止依旧面不改色、只有在看向幼驯染时眼底有瞬间示弱的降谷零……
不同年龄段的身影,最后却汇合成了眼前这位视包扎为报复的降谷零。
大概是感受到了眼前人情绪发生了变化,降谷零开口道:“你生气了?”
诸伏景光摇头。
他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遗憾。没有相伴的那十九年,诸伏景光无从知道对方成长的经历,是没有再经常打架、受伤,还是早已习惯了受伤后无人包扎。
他希望是前者。
“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大早就出门去选购食材,并根据任务目标加藤博之的航班信息和路程用时计算,掐着时间从公寓的后门进来并上楼的时候,非常“凑巧”地遇到拉着行李箱正准备打开隔壁房间门的加藤夫妇两人。
加藤博之穿着很符合金融精英刻板印象的衬衫和西装裤,即使这里天气炎热也没把袖子挽起来,正在手机上回复着什么。
他的夫人,加藤千奈,则穿着白色蕾丝长裙,脸上化着淡妆,看到有人站在旁边的房间门前,看着他们的装扮和手上拎的东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非常友好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两位也是过来游玩的吗?”
她用的是英语,而降谷零则用日语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是。虽然也顺便在这里开展了些工作,但主要还是来度假的。”
听到日语,加藤博之终于从紧急工作中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临时邻居:一名说着利索日语、穿着修身马甲和西装裤的金发深肤青年,和一名穿着相同色系的v领丝绸衬衫的黑发猫眼青年,两个人手上都拎着环保纸袋,有青葱的蔬菜从半敞开的袋口里探出头来。
出色的外表、相对正式的装扮和过于生活化的食材让加藤博之都忍不住把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几秒。但毕竟素不相识,两边人只是寒暄两句就分别进入自己的公寓里。
但半小时后却都又穿着符合热带国家的休闲装在楼下的牛肉粉店再次遇见。
金发深肤的青年没再穿着那身马甲衬衫,而是换上了透气的亚麻短袖和七分裤,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碗还未食用的牛肉粉,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加藤夫妇看了他一眼,本来想就近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的,这时另一名青年手里拿着两瓶已经开了盖子的冰镇汽水从他们身边经过,蓝色的猫眼回望他们的时候有着惊讶过后的无声善意。
于是加藤千奈挽着丈夫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等加藤博之顺着她的力度望来的时候,她笑着示意了一下金发青年和猫眼青年那桌:“我们要不和他们拼个桌?喜欢吃牛肉粉的都不会是坏人!”
加藤博之对她的这个言论表示了无语,却没有实际反对。
于是当拼桌邀请来到了金发青年面前时,他笑着接过猫眼青年递给他的汽水,气泡滋滋往上冒的声音让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