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李照,因喜爱他,便软硬兼施,逼着他上了他的榻,秦少英,因想要他成为他在东宫的一枚棋子,便百般要挟,逼得长龄跳井而死……
皇帝呢?皇帝又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要这般对他?!
他从未对不起这些人,为何这些人偏偏都要来玩弄、践踏他?!
难道就因他们是“主子”,就因他们生来便高高在上……而他只是个无父无母,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他已什么都没有了,他连长龄都没有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还要拿他的恐惧来取乐?
他好恨,他真的好恨……
眼中泪水不受控制地不断溢出,卿云死死地抱着烟霞,便像是抱着他最后能依赖的活物,尽管他心中明白,他已无依靠了,他从来都无依靠,同长龄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原就是他人生的一场幻梦,在玉荷宫的无数个夜晚里,他就早已明白,他一直都是这天地间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若再不下来,朕只好砍了这马的腿,让你下来了。”
卿云浑身一颤,他抱着的烟霞还一无所知,温顺地低垂着脸,浑然不知她的主人已下达了如此冷酷的通牒。
缠着马缰的手指慢慢放开,卿云想起身,但还是没有力气,他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
皇帝始终静静地看着卿云,看着他一点点艰难地在马背移动,最后无力支撑,从马上滑落,伏趴摔在地上,满头乌发早在逃命中散乱,如瀑般披散蜿蜒。
卿云趴在地上,明黄色的靴子就在他眼前。
这下,他已全都明白了。
皇帝从始至终都在看他的笑话,笑他的野心,笑的妄念,笑他的自不量力。
这一身华丽的骑装和那把乌木扇一样,都是对他的惩罚,皇帝要他明白,它们那么名贵,带给他的却只会是痛苦。
卿云垂下眼,眼泪伴着恨意渗出。
他好恨,他恨李照,恨秦少英,恨皇帝,恨尺素,更恨生下他却不管他的爹娘!他好恨,他真的好恨——
“怎么?软骨头了?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皇帝声音淡淡,带着令人浑身战栗的温和。
卿云身上又是一颤,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指,指节早已因在恐惧中死死勒着缰绳弄得一片血红,关节处也渗出了血丝。
手指慢慢地,一点点地动了,卿云强撑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和无穷无尽的恨意,手掌撑地,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嘶哑声,他站了起来,面对面地看着眼前的皇帝,一双眼瞳中的光芒比四周的篝火更甚,他便这么头一回,那样直勾勾,毫无顾忌地看着皇帝。
皇帝盯着卿云,素净的面容,凌乱的乌发,还有那双血红含泪的眼。
四周虽有几百人之众,然只有他们二人四目相对。
“奴才,”卿云缓声道,“多谢皇上今日恩典。”
一字一句从沙哑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皇帝神色不变,淡淡一笑,“学个骑马,弄得那么脏,去梳洗干净再来见朕。”
皇帝说罢,转身入了营帐,里头很快便有宫人出来,上前小心翼翼地去搀扶卿云,“云公公……”
卿云再不逞强,也无力逞强,浑身卸力地软下去,搀扶他的宫人此起彼伏的“小心”,几人合力终于是把人搀住,扶到旁边的营帐去了。
卿云任由宫人们将他脱光,此刻,再一次死里逃生的他已对这些看淡了,方才几百人看着他受辱,这又算什么呢?
宫人们按照皇帝的吩咐,将卿云清洁一遍,又替他擦干头发,端来一碗凝神的汤药服侍卿云喝下。
卿云这才终于渐渐缓了过来。
“云公公,皇上召您过去。”
营帐内,皇帝穿着石青色寝衣,正捻了一块生肉喂那海东青,那海东青却不领情,它只吃活物,皇帝淡淡一笑,也不恼,放下生肉后道:“朕真是宠坏你了,饿上你几日,看你还挑不挑。”
“奴才参见皇上。”卿云面无表情地垂脸行礼。
“来了。”
皇帝伸手,身旁宫人立即递上了帕子,皇帝一面擦手一面道:“近前来。”
卿云慢慢走到榻前。
“把衣裳脱了。”
卿云猛地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正低头擦手,仿佛刚才那道旨意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一旁宫人已经悉数深深地低下了头,从此刻起,他们便是聋子、瞎子、哑巴。
卿云不动。
皇帝将擦完手的帕子随手扔给宫人,抬首道:“怎么不脱?”
卿云面上一点点红了,皇帝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和李照很像,可他是更残酷、更无情、更可恨的李照,至少李照还会稍作粉饰,假装他是自愿,还要提前告诉他,他是因为喜欢他才那么做的,皇帝却是赤裸裸的,是啊,他是皇帝,他有何在他面前虚伪的必要?他便是在逼他,便是毫无缘由,又如何?
卿云几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泛泪,他有时也恨自己为何那般容易落泪,平白叫别人看轻了他,他只能尽量神色平静,将手放在腰带上,若无其事地解了腰带,华丽的宝石蓝骑装外衣褪下,里头便是莲花绣纹的内衫。
正当卿云要去解内衫系带时,皇帝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如蒙大赦,立即低着头鱼贯而出。
卿云垂下眼,余光看到宫人们放下了营帐的围帘。
皇帝往榻上后仰了,手上拿起一把床边的匕首,卿云心下一紧,却见皇帝随手掷出,匕首擦入一旁的鸟架,海东青嘶鸣一声,也逃窜着撞开了围帘,飞了出去。
单手撑回脸,皇帝道:“继续。”
卿云心下不觉害羞或是紧张,因他明白,皇帝根本对他无意,不过是在羞辱他罢了,他索性也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什么呢?他方才不已被那些宫人都看光了?
内衫落下,卿云站在衣裳堆里,营帐内没有燃篝火,有些冷,他胸膛微微起伏着。
皇帝静静地,从上到下将人扫视了一遍。
从他那张清丽的脸庞,再到修长白皙的脖颈,秀美玲珑的肩膀,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
皇帝的视线上移,转到卿云面上,卿云不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说是和其他宫人一般泥塑木雕的模样,倒也不是,瞧着更像是赌气。
皇帝道:“可惜了,身上撞出了这么些淤青伤痕,也真是白璧微瑕了。”
卿云听他语气,心中既耻辱又愤恨,然而面上依旧不显什么,“奴才会养好伤的。”
皇帝笑了,道:“怎么?你还想伺候朕?”
卿云轻咬了下唇,他双眼直直地看着皇帝,只一个字,“想。”
说着想伺候人的话,眼神却给人一种恶狠狠的感觉,像是马上要扑上来,从人身上生生咬下一块肉。
皇帝道:“过来。”
卿云身上一颤,他慢慢从衣裳中走出,走到皇帝近前,皇帝拍了下身边,卿云忍耻坐下,皇帝却是抬起手一把直将他拉到了怀里。
皇帝的怀抱很温暖,让卿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他不由看向皇帝,皇帝正垂着眼看他,抬起手,指尖在他身前轻轻刮了一下,卿云轻轻“唔”了一声,皇帝抬眼一看,卿云从脸到脖颈都红透了。
“伺候过太子吗?”皇帝淡淡道。
卿云面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他没回话,只深深地垂着脸,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皇帝却不放过他,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地抬起他的脸,“怎么不回答朕?”
卿云眼中蓄泪,是在忍辱,“皇上何必明知故问?”
皇帝笑了笑,“朕是真不知道,”他神色闲适道,“朕从来懒得管儿子的私事,”眼神落在卿云唇上,他轻一用力,卿云便张开了下唇,“你的意思,是伺候过了。”
卿云知道不能不答,只能忍耐地应了声,“是。”
皇帝将他的脸更拉近了些,二人面孔几是近在咫尺。
“你甘愿吗?”皇帝道。
卿云瞳孔微缩。
皇帝脸上又是微微一笑,“看来维摩是没有收服你了。”
皇帝的另一只手正在他的背上游移,皇帝的掌心也是温暖的,似在虎口处生了些茧,磨过肌肤时,令卿云觉着像是在被某种野兽爱抚。
卿云想到了李照,也想到了长龄,他身上轻轻发着颤,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凝视着卿云的侧脸,睫毛低垂,他在思索,他竟还敢揣测他的心思。
皇帝拇指轻按了下那柔软饱满的下唇,卿云一怔,立即抬眸看向皇帝,皇帝的眼深邃莫名,他不知该做出何等应对,才是对的,或者说,皇帝能让他对吗?
他的野心,他的妄念,皇帝根本一清二楚,只看他愿不愿意成全罢了。
然而他凭什么成全他呢?
卿云不知道,他只垂着眼,皇帝的拇指在他的下唇游移,轻轻地一点一点压着他,卿云心下揪紧,他其实根本没有退路,也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去走,皇帝肯不肯成全是皇帝的事,他能做的,才是他的事。
在那拇指再一次掠过唇峰时,卿云伸出舌尖,轻轻在上头舔了舔。
指尖倏然顿住。
卿云抬眸,一双圆润的杏眼一点点望向皇帝,他眼中的愤怒、不甘、怨恨都被压了下去,它们在下面,上头漂浮着一层诱惑和湿润的媚意,上下结合在一块儿,才是双夺人心魄的眼眸。
皇帝淡淡一笑,“你怎么像惊雷似的?”
卿云道:“惊雷是谁?”
皇帝没答,收回了手,道:“穿上衣服下去吧。”
卿云目光仍看着皇帝,皇帝却已不再看他,像是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拿起一张弓把玩。
卿云只能下去,将内外衣衫穿好,“奴才告退。”
待他转身时,却又听皇帝懒洋洋地叫住了他。
“把伤养好,不许留疤。”

第85章
卿云走出了营帐,外头的宫人这才重新进入,他们谁也没多看他一眼,就像在东宫时那般,其实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只是装作不知。
兴许在他们看来,他一定是愚蠢至极了,丁开泰明明已经明示暗示过他多回,也阻止过他,要得到皇帝的宠爱,没他想象得容易,搞不好就会送命,他却固执己见,不肯罢手。
卿云向前走着,一路也没人拦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围场的湖边,湖边无人,秋日的湖水在皎洁月光下波光粼粼,落叶飘散在湖面,四周篝火燃烧,显得静谧而美好。
卿云独自站在湖边,却只觉得一种沉重而又无边无际的凄凉正压着他。
卿云无心再去思量任何事,两行清泪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他眼中滑落。
“我想你应当不是会寻死的人。”
背后传来人声,卿云猛地转头。
是李崇。
李崇身穿月白常服,身边没有侍从宫人,只一个人负手立在他身后。
“齐王殿下……”
卿云连忙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下脸,向李崇行了一礼。
李崇默默上前,递出了自己的帕子。
卿云没有接。
李崇道:“擦擦吧。”
李崇见卿云仍低着头,便道:“上回不已领过我的情了,何妨再领第二回 ?”
卿云抬起脸。
李崇的面容和皇帝仅有三分相似,他继承了皇帝的鼻梁和下巴,显得冷峻而高不可攀,可此刻的李崇在卿云面前却让卿云感觉有几分温柔。
卿云接了帕子,“多谢王爷。”
李崇向前走了一步,让卿云在他背后拭泪,“发生什么事了,哭成这样?”
卿云擦干净面上的眼泪,低声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吗?”
李崇道:“我只知今日围场林子里,有人抱着马冲出来。”
卿云也向前走了一步,面前湖水盈盈,他淡淡道:“那便就是这事了,”他无力地一笑,“出了个大丑,给大家逗个乐也好。”
李崇双手负在身后,半晌,他轻声道:“本王不觉得丑。”
卿云猛地看向李崇。
李崇神色淡淡,他是皇子,是王爷,和李照还有皇帝一样,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可卿云却从李崇此刻的面容看出了一丝丝的同情。
“要讨父皇的欢心,”李崇看着湖面,面无表情道,“很难。”
卿云浑身一颤,他蓦然想起了丹州之事。
当年,丹州之事,李崇鞍前马后,那般出力,却也是被皇帝蒙在鼓里,从满心欢喜到跌入谷底,当年的李崇何尝不是今日的他呢?
卿云看着李崇的侧脸,尽管二人身份云泥之别,卿云心下却觉着至少李崇是能明了他此刻心情的。
二人都静静地没说话,只一同沐浴着月光。
“原是出来走走散散心,”李崇缓了口气,神色又恢复如常,看向卿云,“倒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如今在宫里,可还好?”
卿云苦笑了一下,“好不好的,便是如此了。”
李崇道:“你不像是会说这般灰心话的人。”
卿云再次看向李崇,兴许是因为李崇救过他,也兴许是因为李崇和他“同病相怜”,不知怎么,卿云对李崇丝毫没有对太子皇帝那种身份上的距离,他看李崇时,也并不觉得自己大胆,仿佛他这般看李崇,是很寻常的事。
卿云道:“王爷为何会这么说?”
李崇道:“我想一个小小年纪能登顶高位又跌入谷底,却还未放弃的人,是不会轻易认命的。”
卿云心中微震,他没料到第一个同他说这样的话的人会是李崇。
卿云不禁反问道:“那殿下你呢,你认命了吗?”
李崇似没料到卿云会这般反问,他神色微怔,却未回应,只转头重又看向湖面。
风从旁的林子中穿来,将两人的衣袂轻轻吹起,李崇转过身,道:“君心难测,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罢,便迈开步伐,却听他身后的卿云缓缓回道。
“不成功,便成仁。”
李崇脚步停下。
“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卿云转过身,他看着李崇挺直的背,轻声道:“夜深露重,王爷保重。”
卿云从李崇身边擦肩而过,那点凄凉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已烟消云散。
尊贵如王爷,亲近如父子,李崇都难以讨得皇帝的欢心,他这点受挫,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皇帝没杀他,皇帝还对他有兴趣,无论是哪种兴趣,他就还有机会。
卿云深深地握住了手掌。
回到营帐中,宫人不必卿云开口,便又送来了热水和吃食,有一道说是皇帝今天猎到的熊掌。
卿云看了就反胃,也不客气,直接让宫人拿走,宫人神色为难,便只端在一侧。
吃了些东西,又重新梳洗干净后,卿云穿着寝衣躺倒在床。
皇帝待他,是特别的。
因他是李照心爱的内侍。
而李照,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卿云阵阵冷笑,他很怀疑皇帝对李照的父子之情有多深,他看重李照,无非是因这太子是他一手调教,最合他的心意。
卿云慢慢蜷紧身体。
皇帝的确很难讨好,但一旦合了皇帝的意,便能获得皇帝近乎冷酷的偏爱。
无论李崇有多么努力,李照的太子之位便是稳如泰山。
卿云轻轻呼着气,李照真的和皇帝很像,他们都是心性极其坚定之人,一旦认定,便再不改变,根本不会在意旁人。
当年东宫诸臣都反对李照再探丹州,李照偏是一意孤行,他不肯放过丹州那帮人,这种固执便是皇帝教给李照的吧?皇帝发觉李照坚持派杨新荣重去丹州,心中一定很满意。
倘若,他也能像李照那般获得皇帝的偏爱,恐怕便是秦少英也难以招架他的复仇。
卿云手掌一点点揪住身前衣襟。
今夜皇帝抚摸他的时候,他怕极了,也恨极了,可是……以皇帝的性子,如若他不想碰,是不会碰的。
他是皇帝,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折辱他,何必亲自动手?
身前的衣襟已被揪得一团凌乱,卿云深深地将脸埋下。
他绝不认命。
翌日,卿云神色如常,前去伺候皇帝,只是同其他内侍一般恪守本分,连头也不抬一下,没他的事,便立即回营帐休息,一刻也不在皇帝面前多待。
后头几日,轮不着他,他干脆躲到马厩那儿。
那日,烟霞驮着他也受了极大的惊吓,也不愧是匹好马,那般漫天箭雨之下,再害怕也终究是没将他甩下马。
卿云拿了松子糖喂她,烟霞舌头一气卷了,吃得很香甜,卿云面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抬手摸了下烟霞的脸,“你啊,被我挑中,算是倒了霉了……”
“公公此言差矣,”饲养马的宫人连忙道,“烟霞驮了您跑那一趟,皇上前几日吩咐,说要带她回御林苑去呢。”
卿云看向那宫人,“在御林苑,会比在这儿好吗?”
宫人道:“那是自然!”
卿云看向烟霞,那双温柔的眼睛正无怨无悔地看着他,仿佛无论旁人怎么对待,是好是坏,她都是那般恬淡从容。
卿云垂下脸,将脸贴在烟霞面上,对那宫人道:“能将她牵出来吗?我想再骑骑她。”
按规矩来说,这里的马全是皇帝的,除非皇帝允准,没有人能将他们牵出来,所以待在围场的马平素便都像是被困住了,除了日常必需的训练,这些马便长年累月地在这里等待着皇帝的驾临,这便是君王,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宫人道:“可以,齐大人交代过,烟霞已经是您的了,您等着,我马上将她牵出来。”
卿云心下一震,皇帝把这匹马给他了?
乌木扇、贡药、骑装、御马……卿云心下冷笑,还真是扇个巴掌再给甜枣啊。
卿云骑着烟霞来到那日那片林子附近,他如今一看到那林子便浑身颤抖,他不知道那日林中到底有多少弓箭手埋伏,只觉箭矢如雨,逼得他无处可逃。
烟霞似乎也还记得,不听卿云的命令,自己便先退了两步,发出不安的“咴咴”声,卿云连忙俯下身,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抓了一把松子糖给烟霞。
“别怕,”卿云柔声道,“今日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在卿云的耐心安抚之下,烟霞终于小心地抬起了马蹄,慢慢步入林中。
这片林子,原非狩猎所用,极为安静,卿云强忍着心下颤意催动烟霞前行,每向前一步,他都觉着仿佛下一刻身后便会有冷箭袭来,不禁又勒住了马,烟霞也像是感应到了他此刻的心绪,有些不安地左顾右盼起来。
卿云俯身抱住烟霞的脖子,烟霞十分温顺,轻轻嘶鸣了一声,又像是在安慰卿云。
“是啊,那日那般凶险,你不也带着我跑了出去吗?”
卿云眼角渗出一丝热意,“好马儿,你现在是我的了,我活着,也会护你活着。”
卿云慢慢坐直了身,再次抖动缰绳,烟霞也不愧是皇家豢养的好马,简直便像是能与骑着她的人心意相通,卿云不再惧怕后,她也便闲适自然起来。
卿云不拘束着她,由着她在林子里走走停停,停下嚼嚼叶子,卿云道:“你别乱吃啊,小心吃坏肚子。”他轻轻抚摸着烟霞的额头,心中竟感觉到久违的宁静,干脆下了马,让烟霞更轻松些。
草丛里传来簌簌声响时,卿云仍是不由紧张了起来,勒住烟霞的辔头立刻往一棵树后躲去。
只见一条通体雪白,身形纤长的细犬从草丛中蹿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鲜血淋漓插着箭的大雁,耳朵机敏地半竖着,盯着一人一马。
卿云见只是条猎犬便松了口气,又摸了下烟霞,道:“没事,别怕。”
一声口哨传来,卿云循声望去,却见皇帝骑着那匹金光熠熠的汗血宝马正在不远的丛林掩映处,除肩上的海东青外,身边侍从也不知道隐没在哪处,正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这边。
细犬见到主人,立即兴奋地向着主人狂奔过去。
卿云拉着烟霞闪躲,低着头,只当没看见,离得那么远,也没行礼的必要。
细犬跳着炫耀叼到的猎物,皇帝却懒得理它,让侍从去拿下了那只大雁,勒着马缰转头,对蹦来蹦去的猎犬道:“跟上,惊雷。”
卿云猛地抬头,皇帝已骑着马走远了。
手紧紧地攥着辔头,便连烟霞这般好性的也忍不住嘶鸣一声,甩了下头,卿云手被甩开,重又抓住辔头,稳住烟霞的头,贴着马恨声道:“乱叫什么,老畜生。”

一月后,秋狝结束,班师回朝。
卿云正立在宫人队伍中,丁开泰却忽然过来,道:“哎哟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儿,今儿可是轮到你伺候皇上。”
“我?”
卿云道:“我不是在这儿伺候着吗?”
丁开泰道:“谁说是在这儿了,上御辇去。”
卿云不动,“这不合规矩吧?内侍可是不能上御辇的。”
丁开泰脸都皱了,“小祖宗,你就当行行好,别跟丁公公赌气,丁公公可从来没亏待过你啊。”
卿云转了下脸,默默地抬起腿。
御辇前,禁卫林立,为首护卫的便是秦少英,他离御辇最近,在这次秋狝跟随的武将中,他最得皇帝宠爱。
当丁开泰带着卿云近前时,秦少英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卿云身上掠过。
御辇很高,一旁侍卫布置了脚踏,弯腰抬手,让卿云扶着他登了上去,卿云全程余光都没扫一下秦少英。
皇帝正斜靠在御辇内看书,卿云上辇时,他连脸都没偏一下,卿云轻抿了下唇,没有行礼,只端坐在一侧。
皇帝也没唤他,只专心地看着书。
前头传来鼓乐之声,御辇开始行进,皇帝翻了一页书,才淡淡道:“朕以为你气性大得很,不肯回宫了呢。”
卿云身上一颤,低垂着脸道:“一个奴才,能有什么气性。”
皇帝抬起眼,见卿云素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间恍然还是那夜赌气的模样。
这几日也一直都是这般,但凡到了他跟前,就绷着张小脸,要么便低头垂眼,瞧着竟还有几分孩子气。
若单说年纪,确实还是个孩子,但若论他的经历,只将他当作孩子,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皇帝放下书卷,道:“过来。”
卿云迟疑片刻,起身过去,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抬起手,便以虎口圈住卿云的下巴令他抬头。
卿云早有预料,故而从容不迫地看向皇帝。
也不知为何,经历了树林子里那一遭后,卿云对皇帝的惧怕反而减弱了许多。
皇帝其实根本就是不想杀他的吧?否则,何必用那法子来折腾他?要杀他,一箭就够,何必漫天箭雨?换言之,他在皇帝心里值得那般漫天箭雨的对待。
皇帝淡淡道:“这几日怎么不来朕跟前伺候?”
卿云同样淡淡地回道:“皇上不也没召奴才到跟前吗?”
推书 20234-09-28 : 男配要上位by木南》:[穿越重生] 《男配要上位[快穿]》作者:木南斐【完结】晋江VIP2025-09-20 完结总书评数:1427 当前被收藏数:4115 营养液数:2559 文章积分:103,202,176本书简介: 一个故事里,男配这个角色,可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趁手可用的工具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