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乌贼对刀的刹那,宿煜的神经有点麻木,转而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仇恨。
乌贼打出“六连斩”的那一幕,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他无法从方才的环境中抽离,好像还置身于那个盛大喧嚣的场景之下,被沸腾的欢呼声冷落在黑暗中的一角。
宿煜感觉自己在和过去的自己做对抗。
六连斩仿佛就是一种宿命,和他纠缠在一起,乱麻一样,怎么理都理不清。
他越是想打出来证明些什么,就越觉得无力,也无意义。也许他现在就是不行了。
想到这,有些力量顿时就懈了下来。
宿煜手指微顿,连招断掉的同时也忘记了横刀抵挡,眼看一道刺目的剑芒汹汹而来…
那刀疾如闪电,可落到一半时却被一道更快的力道拦截,碰撞后飞速弹开。
祁曜支援的速度,比宿煜想的要快得多。
乌贼的刀被震落,又挨了祁曜的一个技能伤,这么好的机会,宿煜自然不会放过,果断给了乌贼致命一击,两人联手,在对方队友到达之前完成了击杀。
这一战对乌贼来说,虽败犹荣。
他打出了六连斩,又在和宿煜1v1的环节占据了上风,被职业最强的两把雷刀联手终结,不像是败了,倒像是荣光。
此外,本土赛区的职业赛里有一个成文规定,只要破了某些特定的记录,战队就可以获得额外的20积分。
比如破了单场击杀记录、伤害记录、助攻记录,也包括执刃者的连斩记录。
宿煜打出六连斩时还在北美赛区,所以国内的连斩记录仍然停留在“五连斩”,是祁曜当初创下的。
第一天五场比赛打下来,额外加了二十分的魔J稳居第一,DAG落后十七分,KK战队排名第三,和DAG只相差六分。
这样的积分,追上第一名不容易,但被第三名超越,那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赛后采访,不出所料的,宿煜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也不出所料的被问了那个最尖锐的问题。
“Lumen,乌贼今天打出了六连斩,你怎么看待他的表现?”
宿煜的情绪很稳定,不疾不徐的口吻道:“他很年轻,很出色,也很有天赋。”
得到回应,主持人偏要得寸进尺,又问道:“那你觉得他的六连斩和你当年的六连斩,哪个更厉害?”
“不提当年了吧。”宿煜眉心微动,轻轻笑一下,眼尾的泪痣衬得眸光清澈又温和,“有人告诉我,凡事都要往前看。”
眼看没有得到想要的采访效果,主持人又添了把火,“听闻这次总决赛将是你的退役之战,那如果你没有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打出六连斩,这会成为你职业生涯的遗憾吗?”
宿煜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决赛最后一场结束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宿煜的采访时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太小,他整个人的状态很松弛,完全没有因为乌贼打出自己的招牌绝技而变得窘迫,这也让各路媒体都无从下笔做文章。
但乌贼就不同了,他的采访就有趣得多,从他一上台就开始对自己今日的成绩侃侃而谈,去给那些看直播的小白玩家们科普什么是“六连斩”。
“六连斩,不是连续击杀六个人,而是得在蓄力技能打连招的时候,既要保证连招不断,又要保证平a的高命中率。”
“其实放眼整个职业,能在连招过程中打出六次普攻剑刃的,不超过五个人,因为这个对手速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想要打出六连斩就更难了,它不仅仅考验手速,还考验反应能力和操作理解。六刀全中,百分百命中率,才能被称为顶尖。”
乌贼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最后有些激动地对着麦克风颤声道:“我没辜负我师傅,我真的做到了。”
对于这其中的水分,乌贼只字不提。
他没提及的是,他面对的是综合实力较弱的TET,而且是在TET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出了先手,这本来就占据了一定的先天优势。
打弱队,的确更容易打出六连斩。因为六连斩的一个前提,就是技术层面的碾压。
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出这套操作的,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到,在极限手速的操作下还能预判对手所有的出招。
当年宿煜打出六连斩,对位的是那一届夺冠热门队的主攻执刃者,而乌贼如今的对手,是TET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
然而,时隔这么久,再一次看见“雷怒六连斩”在赛场上重现,没有人会从这个角度去对比两次操作的含金量,只会无尽地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惊诧于新人的前途无量。
洗过澡,宿煜躺在酒店雪白色的床单上,回味起白天赛场上的热闹与喧嚣,缓慢地眨着眼睛,怔怔的出着神。
祁曜躺在他旁边,沉默地观察了半天,见后者始终不说话,便往他跟前蹭了蹭。
“哥。”祁曜展开一条手臂环过宿煜胸前,抱住他,然后很自然地把头靠到后者的肩膀上,凄凉道:“千万别硬撑,你想哭就哭吧。”
宿煜微笑着偏过头,和祁曜对视一眼。
祁曜的眼型天生凌厉,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感,气质不像那些讨人喜欢的纯真小狗,倒像是野性不羁的狼。但是当这双眼睛被爱意填满,原来也可以看上去简单又纯粹。
“我又不是小孩,遇到事就哭。”宿煜说着,抓住祁曜在自己胸前乱动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心脏上。
他缓慢地叹出一口气,低头看着祁曜,“不过说真的,确实挺难受的,让我觉得挫败的不是乌贼,是我自己。”
宿煜:“命运就是这样吧,一旦有了目的性,就有了一道无形的限制。我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状态了。”
“那就试试抛开目的性。”祁曜眼神热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宿煜优越的侧脸,说道:“别想着赢,别想着六连斩,也别因为退役给自己压力,非要打出一个精彩的收官战,更不用为了帮我拿冠军。”
祁曜把手从宿煜的掌心里轻轻挣脱,指尖轻抬,去触碰宿煜发红的面颊和耳廓,:“还有两天,十场比赛,哥,别把它当比赛了。”
“那当成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求着你教我打六连斩,你是怎么教我的吗?”祁曜问。
宿煜沉吟片刻,“忘了。”
祁曜试图帮他唤醒记忆,“你说最好的教学就是打实战,你和我组队双排,让我做你的小跟班,看看你是怎么操作的,其实就是想让我崇拜你,在我面前一顿乱秀,压根没怎么正经教我。”
宿煜空白过很多段记忆,就包括这一段,每次回忆起他和祁曜的初识,他都会感到莫名心慌和恐惧。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祁曜道:“我那个时候,厉害吗?”
祁曜抬眸望向他,笃定地说:“厉害的,因为那一个晚上,你一共打了七次六连斩。”
宿煜微微颤了一下,愣住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我的记忆里,只成功过一次。”
“因为你做了电击治疗后,忘记了很多东西,也忘记了六连斩对你来说,其实就跟玩一样简单。”
祁曜说着抬起头吻了一下宿煜的嘴角,“别把它当比赛,把它当作是我们重新的一次见面,你不用扮演教练路向南,也不用有其他任何顾虑,你就是你,再重新教我一遍怎么打雷刀,怎么做T0。”
“享受过程,哥。”
闻言,宿煜的呼吸重了重,他的病没有大好,在某些强烈的意识和观点碰撞时,就会产生一阵复杂的悸动。
连带着心脏又是一阵剧痛,他侧过身,被窝里的手无声地按在左胸,没让自己哼出声来。
这短短的几天,心脏疼得越来越频繁。
他买了比赛结束第二天飞往美国的机票,那边的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他只需要再坚持两天。
在这之前,先尽兴的打满十场。
第二天的现场,依旧燃得像火。
宿煜酣畅淋漓地打满五场比赛,丝毫没有被昨日的舆论影响,再一次展现了他惊人的雷刀天赋。
他没有打出六连斩,但无论是操作、身法还是意识,都像是教科书般的水准,极为强势地拿下了当日的“击杀王”称号,将DAG和魔J之间的分差从17分拉近到8分。
宿煜清醒了许多,忽然之间就放下了之前的执念,他没有刻意地去尝试六连斩,毕竟在职业的赛场上,这样极限的操作是可遇不可求的。状态在线只是基本要求,此外还要依据对手出招和地形环境来做判断,也许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打得出来。
他不再去关注分差,也没有去关注成败,真的做到了像祁曜说的那样,只享受比赛的过程。
然而,即便他什么都不去渴望,只想不留遗憾地打满眼下这最后十场,也还是会遇到阻碍。
第二天比赛结束后,宿煜的手伤爆发了。
他左腕的肌腱神经曾经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手术修复后,医生嘱咐过不能过度劳累和受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毫无保留地打了这么多场高强度的比赛。
宿煜一直戴着那条黑色的腕带,腕带里叠着两层肌内效贴,以此来缓解酸胀和疼痛。
可终于还是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
打完第五场比赛,宿煜摘下耳机,低头用右手握住颤抖的左腕,指节轻弯,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忍耐地吸了口气,扭头看向祁曜,正好对上后者询问的目光,便开口道:“手忽然…使不上力了,帮我收一下外设。”
祁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走上前,麻利地帮宿煜收拾好鼠标键盘,一气呵成地装进包里,然后挂在自己肩上。
“使不上力,是疼还是酸?”他问宿煜。
“嗯,没事的。”宿煜含糊其辞地回应了句,说着站起身,伸手要去接自己的外设包。
祁曜没给他,脸色有点沉,就那么替他背了一路。
回去路上,宿煜没说几句话,安安静静地垂着眸,盯着自己的手看,眼神微微放空。
他不喜欢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是偏偏又怪不到别人身上。
是他自己作,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
祁曜自然看得出宿煜的低落,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默默地把他的手牵过来,拇指按在腕带上,轻轻地给他揉开。
即便很轻,还是痛得厉害,跟针扎的一样,宿煜被刺激得颤了一下,听见祁曜在他耳边说道:“哥,已经很好了,真的。”
“你想劝我明天不上场,是吗。”宿煜的脸色很平静,但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含蓄的不快。
“你今天打的特猛,所有人都看得到,如果非要给职业生涯画个句号,我觉得画在今天,也挺圆满的。”像是怕被宿煜反驳,他赶忙又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手伤留下遗憾。”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输。”宿煜轻轻蹙眉,不着痕迹地把从手从祁曜掌心中缓慢地抽出来。
这样一个小动作间的疏离,让祁曜的鼻间蓦然涌上一阵酸楚,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有些沙哑,气场弱了许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为了比赛伤害身体,你就听我这一次,可以吗哥。”
“别说了。”宿煜向来不爱听任何人说教,就算是祁曜,也不例外。
他冷声说:“祁曜,只是手伤,死不了人,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干涉我吗?”
说完后,宿煜开始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温柔。
“对不起。”他主动去抓了一下祁曜的手,“不该凶你,我…太心烦了。”
两人间僵持了半晌。
祁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宿煜的个性,但凡是他决定的事情,都很难改变。既然他笃定了要带伤打完最后五场,那就任由他去吧。
他不想跟宿煜吵架,因为宿煜心脏和胃都不好,这两个毛病都会受情绪影响,相比之下,手疼反倒是最可控的病症。
算了,他是病人,祁曜想,都顺着他就好。
祁曜没再理论什么,他陪着宿煜去看理疗师,临时抱佛脚一样,涂药,烤电,该做的护理都做了一遍。
睡觉前,宿煜抬起左手,借着窗边的微光,怔怔地看着皮肤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痕。
它们接触着空气和光,变得自由又清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然感觉闷痛感减轻了许多。
无形之中,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总决赛最后一天,刚好是宿煜二十三岁的生日。
进场馆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个为自己手举六连斩大旗的胖女孩。
一切都好像充满了戏剧性,那女孩依旧没有获得进场门票,依旧是在场外高调应援,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出现在DAG的应援区,而是站在一众魔J粉丝中央,白嫩的脸蛋上画着应援妆,是一个红色的乌贼图案。
只浅淡的一眼,宿煜收回视线,唇角掀起抹不明的笑意。
他更加笃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本就不必迎合任何人的期待,也不该被任何人的眼光影响,更不该沉浸过去的悲痛,去回避光明的未来。
他就是他,破碎后重组,但依然还是他。此时此刻的他,一年前的他,和十年前的他,都别无二致。
他不必为了谁改变,也不必在别人设定好的框架里活着,不必自责,不必难过,不必被迫选择,不必口是心非,也不必惧怕一切。
他终于在二十三岁生日这天,摘掉了厚重的枷锁,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和自由。
第一次,宿煜没有戴腕带,半截手腕从队服袖口露出来,光洁的皮肤上是粗糙的疤。
他坐在机位前,一如既往地戴上耳机,调试设备,眼尖的导播给他的手部切了特写,落进现场上万人的眼睛里,落入直播间成百上千万观众的视线中。
现场陷入了一片微妙的哗然,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解说都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圆这个场。
——Lu神竟然有过自残的经历?
——那是割腕留下的疤吧。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电竞选手的压力这么大吗?
——怪不得之前每场都会戴腕带。
纷杂的议论声中,宿煜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对准他的摄像机。他唇角牵起,眼眸亮得像夜幕中的星子,顿了顿,抬起那只备受关注的左手挥了两下,向着无数道关注的目光,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第85章 破釜沉舟
评论席上,路向南的神态复杂,说是如坐针毡都不为过。从他看见宿煜布满伤痕的手腕起,他就僵住了,整个大脑像是被抽空了般,连思考都变得迟滞。
过去的多少年里,他们用尽各种方法想去找宿煜的破绽,想越过宿怀远,把宿煜有过自毁倾向的消息公之于众,甚至买通管家给他邮寄违禁药品,致使他病情恶化,想要以此去撼动宿煜的继承权。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飞瑞制药的未来的股权和股东资格,不可能落到一个有变数的人手上,这一点宿怀远清楚,路向南清楚,宿煜也一样。
所以这一刻,当宿煜摘下腕带露出伤疤,就等同于面向千万媒体宣布,他放弃了和飞瑞有关的一切。
他不再背有任何的包袱,他也不再是宿煜。他是Lumen,在偌大场馆的欢呼声中,纯粹地为DAG而战。
鼎沸的人声环绕在舞台周围。
场馆是一片圆形场地,选手比赛的舞台在正中央,上下两层的观众席位围成一圈,上万个座位都坐得满满当当。
现场采用了巨型的四面斗屏,外加8块超大的LED屏幕,即便是坐在最远一排的观众,也能清晰看见比赛的赛况。
此时大屏幕上出现了目前的积分排行,旁边的画面给到了解说席,依旧是官方的金牌解说搭档,老酒和Gigi。
总决赛的场子根本不需要热,各色的战旗挥成一片,应援声铺天盖地,山呼海啸一般,几乎要淹没了解说席的声音。
“让我们看一下目前的积分情况,现在排在首位的依然是Moj,DAG落后八分,但是不得不说,昨天的DAG冲得很猛啊,在五场比赛里,有四把入围前三,还有两把拿下第一,现在网上关于DAG夺冠的呼声非常高!”老酒说。
“没错,应该是给Moj上了一波不小的压力,可以看到今天千秋也是下场亲自带队了。”
导播很灵性地在左侧切了几秒Moj的画面,千秋扶着耳机正在跟队友说些什么,他微锁着眉,如临大敌,目光炯然如炬。
回归到积分榜上,KK战队落后DAG战队19分,排在第三名。
“目前排在第三的是今年的黑马战队,KK,虽然和前两年的分差拉得稍微有些大,但还有最后五场比赛,电竞的魅力,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没错!一切皆有可能!”
激情澎湃的发言后,画面切到了评论席,
镜头给到了路向南。
“Liam,你觉得春季赛总冠军的奖杯会花落谁家呢?”
路向南的那张脸依旧难看,直到被旁边的主持人cue到,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个人还是比较看好Moj的,因为队伍的综合实力强一些,但是想要啃下DAG,必定是一场硬仗。”
“怎么说?”
“昨天的比赛想必大家也能看得出,DAG刷击杀积分和刷盾的速度都特别快,而且很有要领,所以Moj如果还是选择和DAG各自占山为王,那就必输无疑。”
主持人想了想,问道:“但是如果前期就正面开团,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很可能一分也没有。”
路向南摸了摸下巴,“这就要看Moj怎么选择战术了。”
魔J其实很清楚,场上这十几支战队,唯一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就只有DAG。自己目前处于领先状态,没必要上来第一局就斗个鱼死网破,万一开局崩了,很可能被反超,那他们的心态势必会受到影响,再想追平就难了。
所以第一局,魔J没有选择和DAG正面刚,而是选择了和谐发育,先热热手感。
但这个世界很奇妙,一个人越想要什么就越是得不到,在你对一切不抱希望的时候,反倒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魔J本局的运势好到逆天,安全区始终跟着他们脚下缩,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跑毒,占据制高点,视野开阔不说,还舔了两个巨富的空投资源包。
而另一边的DAG就没这么幸运,一直都在向安全区赶路,残血进圈后还没等打药缓和下状态,就迎来了一波高强度的包剿。
宿煜丝血状态和满血的乌贼过了五六个回合后,极限躲掉他的大招,然而下一秒,一枚□□就强势地朝着他们袭来…
空投神枪的威力巨大,正面对上简直就是灾难,宿煜退无可避,血条直接清空,身旁的祁曜等人也未能幸免。
魔J仗着装备和地理位置的优势,直接团灭DAG,并且成功吃鸡,打了个开门红。
第一局比赛结束后,8分的分差不降反增,上升到24分。
每个人的心态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祁曜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开局,他直接通过队内语音向林渡发出质问,“小林,刚刚那波进圈你不是做了视野吗?看到人为什么不报点?”
林渡的耳根顿时就红了个透,他低下头,模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
“算了算了曜仔。”璇星及时打圆场,“这语音可能有回放,再说要起节奏了。”
祁曜的情绪本来还没这么大,但是看到林渡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压抑的怒火便再难抑制。
他的语气冲起来,“有直播怎么了,总决赛了,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打得有问题我还不能说了?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璇星怕挨揍,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也不敢再劝。
“吵什么。”宿煜见状拧了下眉,他说话声夹杂着一丝气喘,很轻,“现在是找谁有问题的时候吗?”
祁曜叹了口气,觉得懊恼又沮丧,他没办法反驳宿煜,只能垂下眼,无声地用手去擦键盘上留下的指印。
他还是第一次打比赛打到手掌心冒汗。
他太想赢了。
相比之下,宿煜倒显得很平静,他观察了一下旁边林渡的脸色,担心他身体不舒服,摘下耳机凑过去问了句。
“怎么了小林,还好吗。”
林渡抬眼和他对视,敏感的神经震颤了一下,眼眶红起来,“煜哥…”
宿煜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事情应该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借着中场休息的时间,带林渡来到台下的一个角落。
“怎么了?”宿煜问。
“煜哥…我…我能不想打枪炮手了,被人一直断层碾压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林渡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一羞愧得抬不起头,说道:“我知道,这是我们阵容的最佳配置,但我不想在总决赛的赛场上,还要一直做队伍的短板,我没自信了。”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努力。”林渡委屈道:“我一直在练枪,去学习怎么布枪线看视野,但我就是比不上孤人的万分之一。”
“我真的不想每一次比赛结束后,都看到网上那些恶评,说我拖累了你们。”
宿煜的心脏闷痛一下。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对于这个队伍的其他人关注得太少了,他有时候连祁曜的情绪都关注不到,更别说一个常年窝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小林。
“刚刚那一波,我的确做了视野,但也的确没有在视野里看到敌人。”
林渡的眼角沁出一滴泪,说道:“不是状态的问题,是技术的问题,对魔J来说,我的枪线太好拆了。”
战队组建得仓促,林渡年纪小,心态差,大赛上掉链子,也不能怪他。
宿煜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快接受了林渡在第一局就被打破防的这件事。他伸出手落到林渡的肩上,拍了拍,安慰他道:“没关系,尽力就好,结果不重要。”
“重要。”林渡抬手抹了一把泪,他说:“常规赛的时候,魔J的经理人找过我,想让我去他们队打执刃者。我拒绝了,我是很想打执刃,但是我更想在DAG拿冠军。”
宿煜静了两秒,盯着林渡,看着他湿润的睫羽下,黑亮的眼眸熠熠生辉。
宿煜把微微发颤的左手插进兜里,紧握了下拳,终究还是松了口,“DAG可以三刀,但是小林,别活在别人的目光底下。”
这句话,也是宿煜说给自己听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拭去林渡眼角的泪,扬了扬眉,说道,“打比赛是开心的事,如果非要掉眼泪,那就把眼泪留到捧奖杯的环节,那样才值得。”
林渡好像听进去了,用力点了下头。
第二局比赛开始,DAG拿出了三刀阵容,晨光坐在台下满脸愁容,导播切了几次画面,他都在焦虑挠头。
这套阵容属于是很激进的打架阵容,近战开团的战斗值爆表,但是没有视野续航能力,如果遇上苛刻的地形,转移就会变得被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