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看到有的人运动时也会受伤,这都不算什么,为什么到了他这就不行。
而且不至于一点事,就要让母亲跑到学校里来。这样他跟那些人口中的巨婴,好像没什么区别,他才没那么娇气。
“妈妈好久没看到你了,都瘦了,运动会那么危险那么累,妈妈不让你参加了,平时在家里跟教练训练不好吗?一样能学到东西锻炼身体……”
“我真的没事……”商应欢还想说什么,方初瑶已经跟路禾打了声招呼,把商应欢拉走了。
路禾也没打扰他们母子叙旧,方初瑶看来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商应欢。他记得商应欢运动会好像还有个项目,不过看样子方初瑶也不会让对方参加了。
等他独自走出校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此时的太阳很大,但是被茂密的树荫遮挡,也只是洒下几束耀眼的光,有的落在他的脸上,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路禾回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碰到了正在给花浇水的穆云舒。
“路老师。”穆云舒注意到路禾的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喷壶,解释了一句,“今天赵姨有事,所以我帮她浇水。”
现在差不多进入初夏,季节正是最适合开花的时候,就连克兰霍顿的草地上都开满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有的带着藤的植物还爬上了墙壁。
穆云舒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
“这是什么?”
“下午辩论比赛的讲稿,是辩论社的活动。”
路禾没想到穆云舒还加入了辩论社,而且还是全英文的辩论,最后也不耽误对方为辩论赛做准备,说了句:“外面太阳大,浇完了就快进去。”
“好。”穆云舒盯着路禾的身影,身材高挑的少年站在花圃旁边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本来弯下来方便浇水的腰挺直起来,冲着刚走出几步的人道,“路老师,你要来看吗?”
下午的辩论赛在一个宽敞的教室里,里面最主要的空间放了两张长桌,而辩论双方的学生分散在两侧相对坐着。
不过路禾没想到,他还看到了杜渐深,两边的桌上分别摆放着各自的名牌,旁边写着的辩论一社和辩论二社。
看样子穆云舒和杜渐深他们一个是正方,一个是反方,而且两人似乎对对方的存在都并不感到意外。
“辩论一社基本上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旁边有人跟路禾解释了一句,路禾发现来了不少观众,一般很多社团活动都是对社团外的人也开放的,如果感兴趣都能来看。
毕竟任何比赛,总需要有观众。
路禾发现杜渐深好像看了他一眼,跟他点头了,等他看过去时,对方的视线又移开,神色淡淡地看着旁边的人给他递上来的纸。
和观众席相对的一面则是评委席,路禾听到旁边有两个老师在聊天。
“没想到杜渐深也来了,我记得他哥哥在克兰霍顿上学的时候,还拿了全国辩论赛金奖,杜渐深这方面也不比他哥哥差。”
“题目是真爱存不存在?”这个老师自己先笑了出来,“出题的指导老师让这些还没成年的孩子来讨论这个,真的不是玩闹吗?他们自己恐怕真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另一个年龄比较长一些的女老师却反问了他一句:“我们比这些孩子年长,我们就知道什么是真爱了?我们拥有真爱了?能讨论真爱了?”
“既然真爱不分年龄性别,不分何时何地,那为什么这些孩子不能讨论这个话题……”这个老师突然淡淡地笑了,看向台上两边的学生,“说不定在你看来这些还没长大没成年的孩子,能提出一些更加纯粹有见解的看法……”
第84章 谁是外人
路禾看了一眼穆云舒坐着的位置, 对方应该是三辩,那边的杜渐深也只是保持沉默看样子也没轮到他,教室里只有年轻学生发言的声音, 还有偶尔跟观众互动,调动了气氛。
他自己从来没参加过辩论赛,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 身边总有一些同学热衷在上面。辩论赛是观点的碰撞, 而他没那么多观点, 也没有那么多观点想与人分享。
有人认为辩论就是诡辩, 是在偷换概念和无理取闹, 是在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去争论,因为有的辩论比起求真,更倾向于求赢,而辩论实际上是没有输赢的,而比赛有输赢。
辩论的过程是一个思辨的过程,更重要的在这个过程中,能给倾听的人带来思考的价值。
所以今天的辩题, 真爱存不存在,并没有绝对的正确答案,不管再怎么讨论也只是加深了对爱这一个词的理解。
路禾发现自己旁边的空位突然坐下了一个人,辩论赛开始后很少有人走动了, 所以路禾忍不住往旁边一看,就对上了魏秋亭那张脸, 对方冲他笑了笑, 眼睛下的卧蚕也跟着更明显了几分。
魏秋亭身上没穿白大褂,而是简单地穿了件白色衬衫,看着就跟第一次见面时穿得差不多, 很像学校里的学生。
反方的学生刚好在做发言,魏秋亭听到了挑了一下眉,然后笑了,用只有路禾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呦,在聊真爱啊。”
路禾刚动了动唇,就看到魏秋亭把手指抵在唇上,让路禾立刻意识到现在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说话,所以即使他心里有疑问,也只能把它压下。
不过魏秋亭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还是说对方喜欢听辩论赛。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看到魏秋亭把手机伸到他面前,上面刚好打开了便签,写着:说好了一起吃个饭。
在路禾印象里,不管是学生还是同事,都经常有下课下班一起吃饭的,但他觉得自己跟魏秋亭好像并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
对方好像知道路禾在想什么,又拿着手机编辑了一行字:不熟悉就不能一起吃?
路禾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没有注意到从不远处的的长桌后面投射来的视线。
很快反方同学的发言结束,路禾看了穆云舒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还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魏秋亭还是在看他。
倒也让他没有心思思考魏秋亭的事了。
“有人说真爱不切实际,是理想化的观念,有人说真爱充满危险的期望和无法实现的幸福感……认为真爱不过是个逻辑错误,是所有人心甘情愿接受的神话。”
穆云舒总结了刚刚反方同学的发言,很快话锋一转,“真爱实际上是一种选择,与其说真爱是一种不存在的神话,不如说真爱是一种选择,你能决定谁是你的真爱。你选择对方,并积极给出承诺。”
“真爱特别在你感觉它不存在,遥不可及,但因为遥不可及,等它降临,才会像闪电一样击中我们。没人能否定真爱存在,就跟不能否定未来到底有没有一道闪电会刚好划过克兰霍顿礼堂的尖顶。”
路禾听了后愣了一下,其实他对这个辩题也并没有很认真思考过,真爱对他来说是太陌生的词汇。
但是就跟刚刚那个女老师说的一样,谈论爱应该是所有人的权利,年长的人不一定比年幼的人更有资格谈论爱,就比如他其实也不懂。
他以前看过一项研究,大多数哺乳动物在生育了孩子后都会分泌激素,激素的分泌会让母亲对孩子产生保护的欲望,就连爱情的感觉也是激素作用的结果,看起来好像真爱就是化学激素作用下的骗局。
不过就像穆云舒所说,不管真爱是不是谎言,会不会让人感到失望,甚至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爱是不是真爱……它总会存在于世界上某个角落。
星州市历年的雷雨天都很少,而克兰霍顿占地面积又大,未来会有一道闪电刚好划过礼堂上空的概率小到可怜,但是再小的概率也不能否认它不存在。
穆云舒坐下后,路禾看到杜渐深神色冷淡地站起来,对方一出声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旁边还有一些工作人员拿着相机拍照,有时候闪光灯都会晃到路禾的眼睛。
身后传来其他老师的声音,有人低声说:“杜渐深是反方吧,这孩子长得就是一副不相信爱的样子。”
其他人的议论影响不到杜渐深,对方听不见,又或者听到了也只会不置可否,并不在意。
“我不否认各种形式的爱存在,毕竟爱总是伴随着谎言和欺骗,我想在场的各位恐怕很难坦诚说,对自己的另一半没有半点隐瞒。”
杜渐深的语气平淡,甚至听起来有种平时没有的冷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慷慨陈词,反而更有种契合主题的感觉。
“三种欺骗一直是爱情中的固有形态,你欺骗他,他欺骗你,你自我欺骗。爱是占有和嫉妒心,导致的自我毁灭。受制于现实的无奈和妥协,无法存在真实的爱。”
“真爱在一些作品里早就成为了一种公式,两人相遇,因为误会而分开,之后共同克服挑战,重逢后认定彼此是真爱。
我知道能被公式化定义的爱并不是正方认定的真爱,但人已经存在了百万年,人和人之间的真爱如果依旧只是存在于未来的一道闪电,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不恰好说明真爱只是人们自以为是的幻想。”
路禾知道杜渐深这句话就是针对穆云舒刚刚那句话说的,不过他还是少见杜渐深言辞那么犀利的一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夹杂在其中的个人情绪。
这丝情绪超出了辩论的主题,似乎指向了其他地方。
“我们从小看到的童话故事中,结局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可是你们也不知道他们生活了多久。”
等辩论赛结束,路禾眨了眨眼睛,看到本来坐在辩论桌前的人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才眨了一下眼睛,就注意到旁边传来了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唇。
一股甜橘的丝丝甜味顺着唇瓣渗了进来,路禾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魏秋亭手上握着棒棒糖的棒子,另一只手还拿着剥开的糖纸,嘴里叼着颗糖冲他笑了一下。
“路老师,饭前吃点糖,开胃。”
“我不……”吃。
路禾话都没说完,嘴唇刚开了个缝,对方那颗棒棒糖就顺着他嘴唇张开的幅度塞了进去。
一大片橘子味充斥着整个口腔,酸酸甜甜的,路禾想往哪吐也找不到地方,只能含在嘴里了。
魏秋亭看他嘴里塞着颗糖,腮帮子还鼓起了一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我好像没答应跟你一起去吃饭。”路禾淡淡道。不明白魏秋亭怎么就默认了,而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就对他异常地主动。
而这种主动往往都会让他有种危险预感,毕竟陌生人的靠近多半都是带有不单纯的目的的。
“伞。”魏秋亭说了个字,让路禾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天他去教学楼下雨了,魏秋亭确实打伞送了他一程。
魏秋亭又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药贴。”
“猫爬架。”魏秋亭叹了口气,不过说话时语气微微上扬,就连脸上的酒窝都出来了。
“所以……”路禾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还在跟老师交谈的穆云舒和杜渐深,然后对魏秋亭道,“你想用这些要求我必须跟你吃饭?”
“我们是同事,路老师你这么说也太生疏了,当然不是。”魏秋亭笑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毕竟路老师你也不吃私人餐厅,那我们一起吃饭还是很容易的,只要我跟着你就行了。”
路禾觉得魏秋亭实在是厚脸皮,就是你拒绝了,对方也有一百个理由能主动凑上来。确实如果是公共餐厅的话,只要一起去,再坐同一张桌子就可以。
但魏秋亭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路老师,你怕给人看见?”
“什么?”听到魏秋亭压低了几分的声音,路禾下意识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你怕我跟你一起吃饭,让其他人看到了,会不高兴?”魏秋亭笑着说。
“你在说什么?”路禾皱紧了眉头,“我跟你吃饭,为什么要害怕被人看见?”
魏秋亭突然摊开手,冲着他笑了,表情一脸无害:“那就一起吧,路老师。”
路禾:……
看他这个表情,魏秋亭故意说了句:“路老师你在想什么?”
路禾脱口道:“想你什么时候笑得嘴抽筋。”
很快穆云舒朝着路禾走了过来,只是看到魏秋亭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对着路禾低声道:“路老师,辩论赛没有赢。”
路禾看穆云舒这副样子,揉了揉太阳xue说:“你以为我来是为了看你赢的?”
刚刚评委席的裁判员还是判了这场辩论赛反方获胜,毕竟辩论比赛需要考虑到多个评分标准,也不会单看个人的发挥。
“你表现的很好,这就行了。”对他来说今天的辩论赛本来就是没有输赢的。
而且穆云舒一点都不怯场,表现得落落大方,气势也不输给任何人。
魏秋亭在旁边道:“你是特招进来的年级第一吧,在老师圈子里很出名,还说你是什么特招生之光……难得一见啊。”
“只是拿了一次第一。”穆云舒皱着眉,总觉得对方看着他的眼神,还有说话时这种带笑的语气,强调他这个第一名,还有那种戏谑的称号,更像是在捧杀他一样。
“我只是我,不要给我安上其他名头,我不承认,也担不起。”
魏秋亭眯了眯眼睛,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穆云舒的冷淡,摊了摊手对路禾道:“就当我多嘴说错话了,路老师。”
对方叫路禾的名字,后面的话没说完,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还是让路禾立刻明白对方是要跟他一起去吃饭。
两人的眼神交流让穆云舒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一点。
从刚刚起他就看到这个姓魏的校医坐在路老师旁边,甚至给对方喂糖……在辩论赛结束后,两人也是一副要一起离开的样子。
不过就在穆云舒出神的时候,又听到了魏秋亭的声音,明明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听来有点讨厌,但穆云舒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对方话里的诱惑。
“穆同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穆云舒紧抿着双唇,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头却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
“嗯。”他想跟路老师一起,即使是因为其他人的邀请。
但是心里难受得跟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就好像对方是主人,邀请他这个外人的加入。
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外人。
魏秋亭刚好对上他的眼神,含着糖的唇角勾起,就连眉眼都张开了,看得出心情很好。
“路老师,那位杜同学也是你的学生,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凑上来。”路禾皱着眉说。
刚好杜渐深也往这边走了过来,听到他的话后淡淡道:“我还有事。”
他确实有事,有几个竞赛这个月底就要开始了,而且还有期中考试。杜渐深在他们离开后,才看向了门口,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会长,刚刚那个是路老师吧,好像还是跟穆云舒一起来的。”其他学生拿东西的时候在他旁边说了一句。
“不会是为了看穆云舒吧,可我们会长也在啊,还赢了比赛呢,怎么招呼都不打。”
见杜渐深表情都不变一下,拿着东西就径直离开了这间教室,其他人盯着他的背影都有点唏嘘。
“会长也不在乎这个,你就少操点心。”
辩论赛后刚好接近饭点,等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刚刚好。
等他们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路禾见魏秋亭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支在下巴上,笑眯眯看着他。
“路老师,你说世上有没有真爱?”
路禾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魏秋亭叹了口气,慢慢拿起筷子,一边说:“你为真爱辩护的宝贝学生就坐在旁边,路老师你都没什么想说的?”
“路老师你没想说的,那就听我说好了,我反而觉得有真爱,甚至不需要从几十亿人口里找。”魏秋亭慢慢第用筷子在碗里夹起一个虾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路禾一眼,“有可能就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在同一个区,在同一张桌子前共进晚餐,这也说不定不是吗?”
魏秋亭说完就把虾滑塞进了嘴里,他刚刚那话完全就是用一副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路禾除了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反而是穆云舒的筷子捏紧了几分,半天没有再夹菜。
“那你的真爱可真好找。”路禾皱眉道。
“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后面吃饭的时候魏秋亭倒是没说话了,脸上也没有了那种看上去让人不明含义的笑容,看着吃起来很香。
等出了餐厅,一眼就能看到天边的夕阳。
“今天谢谢路老师款待了。”魏秋亭舔了一下嘴角,盯着路禾看了一眼。
“又不是我请的客。”路禾随口道。
魏秋亭这回没吭声,笑眯眯地跟他道了个别,一边心想,秀色可餐,说是款待当然没说错。
而且想到了路禾旁边那位穆同学一顿饭下来的表情,只是可惜这顿饭吃下来没能碰到其他人,不然肯定会更有趣。
他也很好奇,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他露出那种,堪称是敌意的表情。
因为穆云舒晚上还要去图书馆,路禾自己先去了办公室。他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了窗户那边传来的风铃声。
门一开,空气的对流更强了,风铃的摆动幅度也更大,声音也更紧凑清脆,风铃还在折射着窗外夕阳的光。
他以前失眠的时候还会听着风铃的声音,有人觉得风铃的声音很吵,但是也有人认为风铃的声音能够助眠,包括很多音疗师都会制作各种各样的风铃。
穆云舒送他的风铃,听起来声音不像他以前听过的任何一种,在傍晚的暖风吹拂下,这种风铃发出的并不是无守则的响声,而是一种像是音乐一样的韵律。
路禾本来还想开电脑备课的,后面撑着头听了一会,渐渐地觉得困意上涌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没过一会办公室的门打开,有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走进来,他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小狸花猫。
凌焕往里看一眼,发现路老师睡着了,他先捏着路跑跑后脖子的毛,在它面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也不知道路跑跑有没有听懂,不过倒是没有像刚刚进门一样一个劲地喵喵叫了。
它几步就跳上了办公桌,然后四只爪子小心翼翼地在桌上踩,好像怕把对方吵醒。
凌焕盯着这只猫,心想这只猫不会是成精了吧,跟听得懂人话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把猫的事丢在脑后,做贼心虚般轻手轻脚走到了办公桌前,盯着对方那半张脸看。对方的右眼下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他还从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路老师的脸,光是这个想法就让凌焕的心头一紧,莫名升起一股燥意。
八成是现在天气太热了。
凌焕眸底的光微暗,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对方脸上那颗痣,很快就跟被烫到了一样缩了回来。
他一边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就这点出息,但依旧保持着那种撑着桌子弯下腰的姿势。办公桌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矮了。
不过小狸花猫突然抬爪挠了一下凌焕的脸,如果不是小猫的指甲都给路禾剪了,那凌焕这回得变成大花脸了。
被突然挠了一下凌焕还是迅速起身,手因为收回地太快,撞到了路禾放在旁边的杯子。
下一秒凌焕就对上了一双平淡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
“我……”凌焕张了张嘴, 对上路禾的视线,大脑还有瞬间的空白。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正在桌上舔爪子的小狸花猫身上,突然按住了小猫的脑袋说:“我来抓猫, 路跑跑不听话溜进办公室,我怕它把路老师你给吵醒了。”
小狸花猫用爪子挠着凌焕的手, 大声抗议:“喵!”
“行了, 把它放开。”路禾叹了口气, 敲了一下凌焕的手背, 见凌焕把手收回去, 路跑跑立刻往他这边靠过来, 用头来蹭他还没收回的掌心。
路禾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小猫的耳朵,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点弧度。
这点变化他自己也许没注意到,但是都被凌焕看在眼里。
“这猫怎么那么会撒娇……”他嘴上这么说,视线又忍不住落在路禾身上,不过还好对方没注意, 他也看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小狸花猫本来还眯着眼睛非常享受路老师的顺毛,等看到凌焕,又冲他凶巴巴地叫了一声。
路禾把猫抱起,然后放在地下, 这时候才看向凌焕。少年身上还穿着运动服,身上还没没散去的热气, 看样子刚刚打了球回来。
他刚刚只是休息了一会, 没耽误什么时间,很快视线又放在电脑上,也没看凌焕, 随口道:“运动会后是期中考试,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凌焕撇了撇嘴。
“不及格也没关系,尽力了就行。”
凌焕听这话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不及格也没关系,还没考试路老师就已经笃定他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是啊,尽力就行了,不要勉强自己。”办公室门口传来了苏冕的声音,对方手上拿着本书,见他们看过来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往办公室里面走。
刚走进来,苏冕就看向了挂在门口的风铃,好奇道:“路老师,这个风铃是你买的?”
“有人送的,有什么事吗?”路禾看向苏冕,眼里没什么个人情绪,他对苏冕的态度一如既往,不亲近但是也不过分疏远,还有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有不懂的题目想请教一下路老师。”苏冕说完就把书摊开指向一道题,而凌焕在旁边听着眉头皱紧,发现苏冕说的题目他都听不懂。
但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听不懂,不然不是让苏冕看了笑话。
“既然听不懂还是趁早出去,省的占地方了。”苏冕看着凌焕道。
“谁说我听不懂。”凌焕二话不说站在路老师的另一边,开始盯着那道题目看,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连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不过凌焕硬着头皮听了一段,后面发现路老师讲得非常通俗易懂,就好像刚好是能让他听懂的程度。
渐渐他都觉得自己听懂了,不由得精神一振,觉得自信心空前膨胀。
不就是数学吗?他初中数学还考过高分,基础也不差。
苏冕的视线却盯着路禾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若有所思,眸色微暗辨别不出情绪。
路老师讲题的时候把一些被省略的步骤也讲解了,讲的很细致,就好像是故意照顾某些基础不好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