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师,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再怎么说,克兰霍顿这次来的就我们这么些人,总不能让营地这边的人在山上找,我们回去围在炉子边上唱歌烤火。”苏冕是淡笑里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现在只有请求留下来,才能知道路老师跟凌焕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且还有赫里温。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本来清晰可见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变得扑朔迷离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平时不是跟凌焕关系差得很,而且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商应欢冷冷地跟在旁边,不过是走在路禾的右手边,没跟苏冕挨在一起。
“要说关系差,你跟他关系更不好吧,谁不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互看对方不顺眼,我起码知道怎么跟别人关系保持融洽,知道给台阶下,你这种抬杠厉害的,没被套麻袋都要算对方素质好了。”苏冕的语气轻飘飘的,嘴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
商应欢冷笑:“我都是实话实说,不像你,虚伪爱演是什么很拿得出手的事?”
“虚伪这个有待考证,而且都说论迹不论心,至于爱演,你家不是有娱乐公司的业务,以你们的标准来看,爱演确实很拿得出手。”
“反正你这张嘴在路老师这已经臭了,你说再多都没用。”
“我倒觉得路老师很尊重我的建议。”
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以往这个时候,路老师早就让他们打住了,而对方这次好像跟没听见一样,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很少见到这样心事重重的路老师。
商应欢把头扭开,心里突然有几分不痛快。
虽然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他因为被忽视而气闷,又因为不合时宜的情绪感到焦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情就越来越复杂,纯粹感到生气跟不快的情况越来越少,偶尔还有种不被看重的委屈。
人好像只有长大了,才发现好像刚开始认识自己。
又或者一开始的自己本来就不完整,都在被后来的经历不断塑造。
就像一辆不设置目的地的车,当他喜欢路老师的时候,路老师就变成那个掌握方向盘的人。
不管他的身体在哪里,他的心可能都放在这辆车上,跟着对方去任何地方。
苏冕看着也跟商应欢一样意识到了什么,啧了一声:“还是快点找到凌焕吧。”
路禾回过神,点点头:“雪越下越大了,你们走的时候也小心点,还有刚刚我听负责人说,他们立刻派人先去木屋看了,没找到人,猜测他已经下山了,走了另一条路……”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他们下山的时候,是换了一条路走,如果凌焕还是按照上山时那条路走,那就跟他们分散了。
雪会掩盖掉痕迹,大雪还会模糊视线让人失去方向感。
如果长时间在野外待着,还有夜里降温,可能还会引发低温症。而西维加德里,这个季节下午四点半就开始天黑了。
“这座山没多大,我们那么多人一起找,很快能找到的。”穆云舒在旁边安慰道,他也没选择下山,而是跟了上来。
虽然他跟凌焕关系一般,但这种时候,当然是找到人最要紧。
而且快点找到凌焕,路老师也很少点自责了。
他看了路禾一眼,然后也开始往旁边分散,扶着旁边的树干,爬上爬下搞人。
“雪比刚刚大不少,脚印到这里就没有了,后面我们还是分几路,让熟悉这里的总教练带人分开找。”营地负责人立刻下了决定。
主教练是负责教之后的滑雪课程的,虽然这边没有雪场,可对方对这一块的环境十分熟悉。
“学生家长打电话来了吗?”
“还没。”另一人摇摇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们之前也碰到过学生在山里走失的情况,但那位家长完全是不同的态度,立刻包机赶过来了。
而凌焕的家长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儿子不见这件事,饶是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先主动通知。
又或者先找找看,万一马上就找到人了呢。
路禾发现克兰霍顿这次来的学生一个都不少,没有人提前下山,看样子都想来一起帮忙找凌焕。
虽然穆云舒他们嘴上不说,可路禾知道,他们也是担心凌焕的。
“肯定能找到的。”他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自己听的。
如果找到了呢,他又要怎么去对待这样的人。
要跟数学一样有参考答案,他应该也能借鉴参考一下别人的经验了。
路禾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山里的景色很美,偶尔经过一片藏在林中的冰湖,由于结冰湖面像一块蓝色的镜子,但路禾都没有心情多看一眼,天色越来越暗,随着入夜温度会越来越低。
突然他头顶传来一道树枝断裂的咔嚓声,他迅速反应过来,把旁边的穆云舒推开,然后自己被雪砸了一身。
不过万幸是那块断裂的树枝只是落在了路禾身后。
“路老师!”旁边立刻有人冲过来,想给他拍干净身上的雪。
"我没事。"
走在前面的主教练看到了,过来见路禾没什么事才放了心,用英语安慰说在他们本地有个说法,在山里碰到树上雪崩,被积雪砸到,是好兆头,听说会带来好运。
其他人都没当回事。
好兆头吗?
路禾把肩上剩下的雪拍了拍,准备起身的时候又看到了脚边那截断裂的树枝,他愣了一下,看到了旁边那棵树的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立着个雪球。
乍一看像个小雪堆,拳头大小,细看是两个雪球堆高高堆在一起,小一点的雪球压在大一点的雪球上,像个小雪人。
路禾蹲了下来,其他人发现后,也围了过来。
他盯着这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又想起昨天晚上凌焕蹲在外面用手搓雪人时手搓得通红的样子。
看起来对方这个雪人堆得很仓促,而且上面还插着一小截树枝,指了一个方向。
主教练看到后说:“看样子我们找对地方了。”
而且这么看刚刚那雪确实还是好兆头,毕竟这东西堆在旁边,他们光顾着搜查周围有没有红色登山服的痕迹,不怎么会注意地上跟白雪混为一体的东西。
路禾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周围看是不是还用雪人做了什么记号。
“这里也有!”有个老师说。
有了方向后,整体氛围都轻松了很多,而且还通知另外几队的人缩小了范围。
路禾看着记号越来越接近山下,天色也渐渐暗了,虽然有手电筒,但是在夜晚的能见度还是不如白天。
不过好消息是雪停下来了。
杜渐深一边拨开旁边的枯枝,然后迈了过去,淡淡道:“不过他擅自离队,可能会被要求退营。”
“所以说他干嘛要乱跑,非得把人当傻子一样耍好玩吧。”商应欢盯着地上又一个像雪堆的雪人,忍住了一脚揣在上面的冲动。
“他这下是真的出名了。”苏冕看了一眼旁边那些还在找凌焕的人,人没找到的时候优先是把人找到,等找到了,应该会把凌焕数罪并罚吧。
“这件事不全是他的错……”毕竟擅自离队违反规定,还动员那么多人找人,这些都是事实。
路禾见他们几个突然看向自己,转移了话题,“总之,会有人付出代价。”
但不应该是凌焕。
路禾已经做好了打算,等找到凌焕后,他会把赫里温做的事都说出来,这才是他之前跟赫里温说的,这种事甚至对他来说算不上是弱点。
“找到他了!”前面有人喊道。
天黑看不太清,不过路禾似乎看到远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人,又可能对方是蹲着的。
看到他们后立刻站起,然后立刻朝着路禾跑过来,就在路禾以为对方要直接冲过来给他个熊抱的时候,凌焕停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路老师,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过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商应欢冷声道。
路禾想到对方刚刚蹲树下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刚刚蹲在那里做什么?”
这里人多,凌焕只是做了个口型,路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对方说的是——等你。
“保持体温啊,而且你看那棵树。”凌焕回头看了一眼,在深蓝色的夜空下,能看到树枝漆黑的轮廓。
而在这个角度抬头看过去,刚好能看清这些粗细树枝交错向上生长组成的形状,像一只巨大的鹿头,而上面蔓延的部分,像一对鹿角。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在这里一定会等到你……们。”
看到凌焕,营地负责人先是松了口气,很快神色又严肃很多,“按照营地规定,擅自离队是绝对禁止的,严重违反规定,会作退营处理,不过我想或许应该先听听你的理由。”
路禾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刚准备开口,没想到凌焕先一步道:“因为我喜欢男人。”
其他人一听,先是愣住,然后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跟你擅自离队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跟我喜欢的男人接吻被赫里温看见了,这个人渣还偷偷拍了照片,告诉我如果不回去拿到手机删掉群发指令,所有人都会知道。”
“我还是不想暴露这件事给他造成困扰,毕竟我喜欢男人,他不是,都是我强迫他的?”
凌焕这番话太炸裂,其他人听了都不知道要露出一副什么表情,毕竟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喜欢男人,那你强迫他?”
凌焕接过别人递给他的热水,先暖了暖手,然后道:“因为实在没忍住。”
诚恳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第165章 杜家兄弟
这件事后, 凌焕喜欢男人的事可以说传遍了整个营地,就连没有留在山上参加搜寻的师生都知道了,而且还因为直播, 影响范围更广。
后面路禾没有跟凌焕单独说话的机会,看对方一回到营地就跟赫里温一起进了总负责人的办公室, 而另外几个克兰霍顿的老师今天也因为凌焕的事操碎了心, 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
“这幸好人是找到了。”
“是啊。”另一个克兰霍顿的老师叹了口气, 然后又说:“不过凌焕之前说的话, 他喜欢的人难道还是我们学校的?”
“应该吧, 不然才来两天就好上了, 这也太快了点,而且也没看他跟哪个外校的关系好。”很快他看向路禾,问道,“路老师,凌焕是你宿舍的学生,你平时有没有注意到他跟谁私底下走得比较近?”
路禾愣了一下,还不等他说什么旁边的乔柠立刻道:“你们想把凌焕说得那个喜欢的人找出来?可找出来后呢?他们现在也快毕业了, 难道还要专门为了这件事影响学生的心态。”
“强行让他们分开,可他们还没在一起,要怎么分?能来这的学生,本身就优秀背景不差, 我们要真做了什么不是才是影响了他们。”
“而且换个角度,假设凌焕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想影响到喜欢的人, 那我们当老师的没必要要把他最后这么个秘密都强行揭开,这样我们岂不是都不如凌焕了,他还知道保护喜欢的人, 而我们却做不到保护学生。”
其他人没想到平日里笑吟吟的乔柠,会突然输出这么一大段话,不过他们仔细想了想,确实还挺有道理的。
“乔老师说得对,还是我们欠考虑了。”一位老师叹了口气,也没再提这件事。
等他们离开,路禾才看向乔柠,对方却完全没有刚刚那种据理力争的气势,还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
路禾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乔柠刚刚为什么要替他把话给挡回去。
“你猜到了?”他问。
路禾知道乔柠一直都比较细心体贴,心思细腻,对这方面的观察肯定比那些大老爷们更加敏感,会猜到凌焕口中那个人就是他,他并不意外。
乔柠最后只好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也不是很确定。”
“不确定你刚刚还挡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想他们问我一些敏感的问题吧。”
乔柠动了动唇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了路禾紧接着说了一声谢谢,突然有点绷不住了,看着他说:“反正我们谁跟谁,我帮你也是应该的,而且我觉得路老师你没错,你也不用有负担。”
路禾站在窗边,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面彻底暗了下来的天色,跟深蓝色天穹下漆黑的山峰跟树顶,突然道:“你刚刚说得很对,他还会保护喜欢的人,而我们当老师的却做不到保护学生。”
他是被对方喜欢的那个,却让凌焕来扛住了所有压力,就算不能回应,作为长辈又或者说老师,总要能给对方带来庇护。
让他在这件事里彻底隐身,待在别人为他营造的安稳环境里,他其实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站在楼下等待着,心里甚至盼着赫里温能在办公室里说出实情,这样他就不需要在办公室外独自等待和煎熬。
乔柠还有点不放心,最后还是在路禾的劝说下先回宿舍了,对方刚走,路禾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一接听就听到了那边传来许秘书的声音。
“路老师,凌少爷在你边上吗?”对方的声音比较轻,像是顾忌着什么。
路禾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身边可能有人,而能让许秘书顾忌的人,恐怕只有凌景生了。
“他不在,有事吗?”
路禾明知故问,然后听到了电话那边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传来一道夹杂怒意的声音:“你让那臭小子马上给我滚回来,才出去一天就把我的脸都给丢光了!”
“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他立刻退营!要是还坚持要去找男狐狸精,他就再也别进凌家的门!”
这声几乎是被凌景生喊出来的狐狸精让路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狐狸精这个称呼给关联上,路禾眨了眨眼睛,语气没什么变化:“恐怕不行。”
“你说什么?”凌景生的语气更像是压抑着怒气,“我是他的监护人,我可以单方面解除他跟营地的合同。”
“可他已经成年了,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他不想退营的话,就是凌先生你,也不能要求他立刻回去。”路禾几乎都能想象出凌景生此时的肯定很难看,可他还是不打算退让。
“就算他没有成年,这方面也要重点考虑学生本人的意愿,家长不能滥用职权,所以他如果想留下,我跟你,就不能逼他离开。”
还没等路禾说完,就听到了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心想凌景生肯定是气坏了,而对方也不是这种有事憋着的性格,恐怕还会采取别的行动,不过此刻那些都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以往他不会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等挂断电话后,他才发现自己有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愤怒。
因为凌景生作为父亲,在凌焕失踪的时候不闻不问,而打电话来第一件事问的不是凌焕的情况,而是对方喜欢男人的事。
是觉得凌焕的性取向,比他的安危更重要?毕竟儿子喜欢男人这种事,可能在凌景生看来让他脸上无光,后继无人。
虽然现在社会上对同性恋宽容很多,但很多老一辈的人还是比较难接受。
而且凌焕如果真的要跟男人在一起,恐怕也体会不到成为父亲的感觉,那种借由自己的一部分诞生的全新的生命,以及由这个血脉结晶联结起来的家庭的感觉。
很多爱情最后维系下去,都变成了亲情,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这可能是比爱还深刻的纽带。
凌焕这么选了,就放弃了一段更幸福美满的人生,这个年纪的他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路禾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刚准备把视线转回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杜渐深的声音。
对方端着两杯热饮,递了一杯给路禾。
路禾接了过来,发现是一杯热可可,奶香浓郁,想起一楼有个吧台,平时营地师生能自己在这里泡咖啡那些,这应该是杜渐深自己泡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听到声音。”
杜渐深跟他的手指短暂触碰了一下,微微敛眉:“可能是路老师你想事情太出神了,所以没听见。”
路禾刚刚确实一直在想凌焕的事,但是觉得今天的杜渐深有点不一样,他盯着杜渐深上下看了看,也没看出到底哪不一样。
他干脆端着杯子在窗边的桌子旁坐下来,杜渐深也紧跟着坐在他的对面,以往他们很少有这么单独坐着聊天的机会。
杜渐深作为学生会会长,基本上从来没让人操过心,不管是在社交还是学业方面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品学兼优,文体全能,可以说在能做的事情上,他就没有做的不好的。
甚至哪怕是成年人面对他时,在对方这种游刃有余的气场下都要矮一头,就好像身份对调,两年过去,如今的杜渐深气息更强,仿佛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路老师是在想凌焕的事。”因为在室内,杜渐深把厚实的登山服脱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羊毛衫。
路禾也不隐瞒这点,干脆地点了点头。看着手上这杯热可可,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刚刚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身上的那股寒气都被驱散了,变得暖和很多。
一楼有不少人人来人往,不过有的人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并没好奇。
“按照以往的惯例,凌焕擅自离队,耽误了夏令营课程,严重违反了营地纪律,最后可能会被要求退营。”
杜渐深这话一说,让路禾握着杯把的手顿了一下,就听对方继续道:“不过这次还牵扯到了赫里温,起码凌焕不是全责,还有操作的空间,如果赫里温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的话……不过他绝对说不出来了,我不会让他说出来的。”
路禾忍不住看着杜渐深,皱眉道:“你不用掺和进来,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杜渐深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看着路禾的时候却很认真,他转了转手里的瓷杯,抬眸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路老师要听我继续说下去吗?”
路禾知道赫里温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用学生来定义,他可不想杜渐深跟赫里温弄得两败俱伤。
“昨天路老师你说过,想让我像杜渐深一样开心……可做你口中这件跟我无关的事,我很开心。”
路禾愣了一下,盯着杜渐深这个笑容半天没有眨眼,对方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以他对杜渐深的了解,对方的表情永远都是冷淡的,虽然总是在很多人当中游刃有余,可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就算是笑,也是礼貌到公式化的浅笑,基本没有像这样仿佛丢下包袱,笑得真正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突然路禾发现自己端着杯子的手被对方抓住了,也不怪他对这个太敏感,对方的手几乎是覆在他的手上的,还不等路禾多想,对方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拿走了他手上的杯子。
“看你喝完了,我再去帮你做一杯。”
路禾看着杜渐深的背影,甚至连句不用了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手背上还残留着对方刚刚留下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好像他们越长越大身上就越有一种让他陌生的捕猎者的气息,让他无法将他们跟需要自己引导教育的懵懂学生联系在一起,反而让自己变得像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一个。
杜渐深刚走进一楼隔间的小吧台里,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本来以为是路老师,可回头一看下意识脸色微沉。
“看到亲哥哥也不用这个表情吧。”杜景珩走进来,玩味地笑了一声,“刚刚在你亲爱的路老师面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说起来我都很惊讶,原来我亲爱的弟弟你还会这么笑啊,毕竟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这副表情。”
杜景珩抱着胸靠在旁边的处理台边,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实话,让人心里有点不爽。”
第166章 睡前电话(小修)
“我也发现一件事。”杜渐深看都不看他, 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看你不爽,我挺爽的。”
杜景珩神情一僵, 很快哈了一声:“一段时间不见,看样子你变了不少, 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
“你倒是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杜渐深的话让杜景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对方这句话就好像在嘲讽他那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从小跟杜渐深这个弟弟接触不多, 毕竟他早就出国了, 现在发现对方的变化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明明以前那种态度就很好, 表面看上去好像不争不抢, 实际上却在心里嫉妒他的样子。
他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就算是冷淡清贵的脸都掩盖不住的阴沉的眼神,这可能是他们兄弟之间唯一的默契,都对对方的虚伪心知肚明。
不过杜渐深嫉妒他却拿他没办法,就像笼罩在一辈子关于他的阴影里,这种感觉让他一度觉得很享受。
所以对方不应该像现在一样,像现在这样一副把那些都放下的样子。
真是让人厌烦。
“嘴皮子进步了很多, 不过我来找你,是因为赫里温的事。”杜景珩嘴角扯出一丝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你不会忘了我们跟赫里温的家族还有合作关系跟贸易往来,如果要进军他们当地市场, 离不开赫里温家族的支持,你在这时候威胁他, 有考虑过后果吗?要影响了父亲的计划, 这个责任你担不起。”
说完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杜渐深的肩膀,语气更加漫不经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应该知道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代表你自己, 代表的是杜家,平时也该多注意一点你的身份,这是作为哥哥给你善意的提醒。”
“这种提醒还是免了,至于后果,我以为他起码会亲自电话跟我说这件事。”杜渐深端着手上的杯子,面无表情道,“可以请你让开了。”
杜景珩不怒反笑,还很有风度地往旁边让了让,“杜修远没给你打电话,但董灵仪应该快了。”
可杜渐深又让他失望了,对方头都没回径直走出了门。
杜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算你再怎么厌恶我们全家,你身上也留着一样的血,你就算恨我们,你自己也不干净。”
“你现在不嫉妒我了,那你是有了其他嫉妒的人。”杜景珩见门外的人脚步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永远都是不知道满足的人……”
这就是他口中的,就算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也跳进了另一个深渊。他以为换一个愿望,就能实现吗?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他这个弟弟,就应该永远不幸下去才好。
“我会很期待地看着你玩火自焚的。”远远传来杜景珩的笑声,跟隔间门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