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前,守门的太监一声行礼,刘欣径直走进了宫中,“砰”的那沉重的门被关上,董贤站在殿外,眸中黯了些。
“董侍中,回去吧。”一旁秦风的声音响起,无喜无怒如平常一般。
“嗯。”他看了看秦风,低声道。随即转身而去,步履轻飘,微低着头,发丝在身后随风流转,却也渐渐被无边的夜色淹没。
未央宫,一片黑暗,只有空中那轮明月的点点亮光。
“陛下。”秦风跪地道。
一阵风动,珠帘轻动,发出一丝清脆声响,伴随着那纱幔前显出一排高大的人,他们立在秦风后面,均是立刻恭敬下跪道:“参见陛下。”
“平身。”案桌前不耐的声音响起,刘欣望了望那些暗侍皱眉道:“去查查是谁透露朕出宫的消息。”
那身着黑衣的人隐在暗中,看不清晰面容,声音却极是响亮:“是!”
秦风站在那些暗侍面前,却未出声,他皱着眉,似乎沉吟了一下,抬头道:“恭皇太后不是说是董侍中吗?皇上要去问下董侍中吗?”
“不必,不是他!”坚定的话语传来。
“是!”秦风立刻低头答道。
“那些宫女太监,凡是看到朕出宫的那些人,都重新再去查一下身份!近期有任何异动的,及时注意!”刘欣朗声道。
“是!”又是一声响亮坚定的回答。
刘欣望了望那些暗侍,又转头看向那一轮明月,明月的光辉透过窗户密密的照在他的周身,似乎镀了一层金辉。
而那在一旁站立恭敬候命的暗侍,长久未听到声音,均是奇怪的抬头,看向那案桌的人,那人直直的望着窗外,似乎早已将他们忘却,他们面面相觑,刚要出声提醒,那俊朗非凡的人已是转过头。
“退下吧。”他朗声道。
“是!”随声,那些暗侍陡的消失,只留下一阵摇摆的珠帘,仿佛那些人从未出现过。秦风亦是恭敬的从未央宫退出。
清晨蒙蒙亮,董贤却早已起来,此时他正恭敬的站在未央宫殿外,等着陛下早朝。
他站在白玉的砖上,笔直的身子,庄重的脸庞,无一不将那俊美之人透的更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绝代风华。
而未央宫外,从一清早就开始的低声窃语,在那董贤出现后,议论声竟越来越大,无数的目光不时的投向他,从不停息,而每当他疑惑的目光循迹望去,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又陡的消失,让他心中一阵疑惑不解,眉头也越来越紧锁,直到,一个小太监似是忍了许久,悄声来到他身边——
“董侍中……”那小太监面容极是陌生,却不知为何看向董贤,却夹杂着不知明的东西,他刚说出口,似乎又难以启齿,动了动嘴唇竟是无声。
“有何事?”董贤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正在沉思,陡然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一望即傻了眼,那近在迟尺的绝世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
他的心顿时“扑通、扑通”的乱跳着,只能微张着嘴,呆呆看着董贤。
“你怎么了?!”董贤望着他,有点不耐的在眼前的小太监面前招手。
“唔……”那太监陡然醒悟,再抬头,面上却突地一红,小声支吾一句:“董侍中,宫中现在都在传您是皇上的男宠。”他说完这句,立刻飞快跑回自己原来的岗位,再不敢看那在风中卓越身姿的人。
董贤低头的聆听的身子陡的僵住,那四面而来的目光,现今仿佛格外炽烈,狠狠的聚焦在他那微弯的后背,竟让他直不起身。
半天,他从缓缓直立身子,面容却极是惨白,低着头的额头上点点汗珠在眼光下闪耀,广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也止不住自己不由的颤抖的身子。
直到有报时的内臣前来传报:“卯时!”董贤才抬头望去。
那内臣的职位曾经是自己的,他以为一直会这样平淡的过一生,却不想那日随着那人的一次踏入未央宫,却改变了他整个命运……
第38章 再受天命
清晨,董贤随着那一众梳洗的小太监宫女进入未央宫,他步履微微迟钝,面上惨白无色透着凄迹。
里屋明黄的床幔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刘欣穿着月白的里襟,站起身子,睡意朦胧中扫了一眼四周,看到那站在外殿中的董贤微顿,神色才透出一丝清明。
他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宫女的服侍,眼中微闭。
朝廷中大殿之上,刘欣望着众臣的汇报,天子之颜,不怒自威。
“陛下,臣已查明,李太守贪污欺民,实是背后有人纵容!”丞相朱傅朗朗道,皱眉瞟了那略身后的一个瑟瑟发抖的青色官服的人,才咬牙道:“刺史方遇知情不报,反而一再纵容,甚至与那贪官狼狈为奸!实是可恶!”
丞相的话一说完,那离丞相略近的人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发抖,望着那丞相眼中闪着不明,却不知为何竟无怨恨,那丞相亦是面色奇怪,竟似带着不忍。
高处金銮殿上,突地传来一声冷笑:“方遇,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臣……知罪!”方遇头低的很低,面容被遮挡住,吐出话沉重带着绝望。
刘欣望了底下的青色人,凌厉的眼神陡然环顾了四周,最终落在了一旁的丞相身上:“丞相,此事只有刺史一人干涉?!”
“正是!”朱傅道,袖下的双手握紧。
“方遇,你可有同党?!”刘欣怒气隐忍的话传来。
那跪地的人身一怔,径直抬头,眼中不明的神色竟是瞟向那位高权重的丞相、御史大夫等人。那些受到目光的人均是一怔,再是羞愤,眼睑低垂,遮掩住不断涌现出的怒气。
那方遇,难道还想供出他们?!哼!他一个小小刺史,若胆敢临时反悔,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有本事整的他家破人亡,妻离子丧,众叛亲离!
“陛下,此人极是可恶,臣上谏应立刻将此人处以斩首之刑,以儆效尤!”那原本还对方遇心怀不忍,为了大局将他推出去感到些微愧疚的丞相现已是对他极度愤恨,眼中满是怒气,恨不得立刻手刃此人,让他永远说不出话。
“哦?”刘欣冷笑的一样,眼中带着讽刺又道:“丞相竟如此深明大义?朕以为,你与御史大夫一直与刺史方遇交好,定是不忍,却没想是朕擅自揣测了。”
“臣虽与刺史交好,却也是同朝之谊,臣万不敢包庇此等奸吝小人!”朱傅似是激动的昂然道。
“甚好!甚好!”刘欣顿了一笑,大笑道,突地他面上欣喜之色一凝,眼中又带着寒风低沉道:“刺史,你还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方遇面上凄凉的竟带着悲哀,声音绝望透然。
刘欣望了望他,在望了望那明显舒了口气的丞相和御史大夫才冷笑出声:“将刺史方遇押入大牢,今日午时问斩,其家产尽数收入国库,其子女永生不得入朝为官!”
他冷然的话一说完,那跪地之人立刻瘫倒在地上,眼中无声的紧盯着地面,任由那殿中两侧的侍卫将他拖出殿外,直到殿中朱红大门处,那青色人影才似是陡然醒悟。
“丞相——”一声撕心裂肺的声响响彻殿中,丞相笔直的身子猛地僵住,他不敢相信带着颤意去看那门口的人,唯恐他再说些什么话来。
可那青色人影再喊完那声官名,竟只是狠狠的看着那转身过来的丞相,眼中泪光闪烁,带着不明的期冀和哀求,直到那些侍卫用力将他从高高的门槛处拖走,他那复杂的眼光才消失在无尽的天边。
丞相,你答应我的,照顾好我的家人!这是他临死前唯一的期冀。
刘欣望着那远边的人的眉头皱起,在看那陡然间额头竟了出了一片冷汗的丞相,他唇角微弯:“丞相此事做的很好,丞相想要什么奖赏?”
那微侧着身子,望着殿外的人仍在心悸,陡的等到身后威严的声音,竟又是一阵不自觉得冷颤,他赶忙站直身子,对着高处端坐之人朗声道:“臣不敢要什么奖赏!”
谦卑恭敬的样子,刘欣面上产生一丝讥讽,片刻,他才似是苦恼的说道:“也是,丞相位极人臣,功高家富,朕竟也想不出要赏赐什么给爱卿!”
那站立恭敬的人听罢,陡然僵住微弯的后背,那后背直直的冷汗直冒,将他的里襟湿透,紧紧贴在他的后背,让他感到一阵寒冷难受。
陛下,这是在忌惮他!!
朱傅哆嗦着嘴,想要说些什么,竟不敢开口,年迈的脸上皱纹聚集在他的眉头,他紧紧绷住身子,唯恐一个不慎,自己在被那高处的威严吓得瘫倒在地。
“好了好了……”刘欣望着他惶恐的表情略微不耐道:“朕不过是跟丞相开个玩笑,丞相怎吓成这样?!”
听到这话,朱傅才微放松身子,抬眼望了一眼圣上,才抬起衣袖轻轻擦拭额角的汗珠。
“陛下,臣有本启奏!”突地,一个沉闷的声音打破这微尴尬的气氛。
“夏爱卿有何事要奏?”刘欣望向那一个瘦弱的年迈的人,他双眼炯炯有神,带着精明。
“陛下,为国为民,竭尽心力,臣赤子之心亦当为陛下效劳!”夏贺良朗声说道,脸上尽是恭谨奉承,在刘欣刚要眉头一皱,他又道:“先帝时期,方士甘忠可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此是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来教给他的,臣觉得应效仿天帝,再受天命,改元易号!”
“再受天命,改元易号?”刘欣眉头皱起。
“是,汉家历运中衰,百姓悲苦,臣觉得应拜祭天帝,再受天命,改元易号,从而更改先汉室中衰的命运,愿天帝保佑我大汉天下!”夏贺良满是自信的眼眸看着高处的人。
刘欣皱眉凝神,望着那一众大臣,他们大多生于官氏之家,久居高堂,自是不能体验民间疾苦,也自是不能用心为民。
“一切依夏待诏的意思!”片刻,他沉默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微无奈。
若改元易号,真能解天下黎民只悲苦,解汉室中衰之命运,也可一试,刘欣心中生出一丝寄望。
“退朝!”大殿的中太监尖利的声音传遍整个厅中。
刘欣在一众跪拜中,起身走进内殿,他步履轻快,冕冠珠帘亦欢快跳动,望着站在一旁的董贤,唇角蓦地一勾,对他一笑,竟似早已将昨日两人的别扭忘却。
宣室殿前,远远的一众小太监看着早朝归来的刘欣,赶忙行礼:“参见陛下。”
刘欣略微颔首,唇角带笑,迈步进屋,随手习惯性的牵起了身后人宽大袖袍下的纤细的手,那手却却未像往常一样,怔了一下,即立刻转手抽回了手。
刘欣一怔,奇怪的望了董贤一眼,才道:“董侍中,随朕进屋。”说罢,他径直迈着步子走进殿中。
董贤站在门外,陡然身子绷直,那四面八方的眼光好像又开始聚焦到他的后背,让他不得自容。
“董侍中!”未听到后面人脚步的跟随,刘欣皱眉看向那站在门口一动未动的人。
董贤的身子随着这声叫唤陡的些微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抬起右腿跨过那高高的门槛,陡然他的动作又僵住了,那身后的目光仿佛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更炽烈,门口安静平和,他却分明听到了那难以入耳的闲言碎语,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要将他淹没。
董贤微抬眼去看数步之远的刘欣,他皱眉看着自己的动作,脸上隐约有着怒气,似乎对自己极度不满。
他心中一阵无奈与悲凉涌上,随即迅速又低下了头,握紧拳头,将另一只腿也踏入,整个人立于殿中,然后迅速将那朱红大门合上,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阻挡那些炽烈的可以烧灼的目光。
“圣卿,今天早朝,夏爱卿说只要在受天命,改元易号,就可以改变汉朝中衰的命运,让百姓过上安康的生活!”刘欣望着他,刚才的不豫陡然消失,他面上又换上了刚下朝时的那份欢喜,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圣卿,你觉得夏爱卿说的对吗?”刘欣笑意的唇角勾起,眼中炯炯有神的看着那站立的人。
“陛下,觉得对就是对的!”那站立的人,恭敬的低着头,声音有点沉闷。
“朕是天子,再受天命,上天一定会保佑朕的天下!”他神情满是骄傲和自得。
那低垂着眼睑的人未言语,面上淡然,只是那身子依旧是紧绷的。
刘欣望着董贤,片刻,他的双眼溢出柔情:“圣卿,到朕身边来。”
董贤怔住,他垂在腿部的双手握紧,低垂的眼睑闭上,沉闷的声音传来:“陛下,若无事,臣先告退吧。”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哑意,好像风声吹过摇曳的树叶,不甚清晰,刘欣却清楚的听清他的话,一怔,他双眼炯炯的望着董贤,正才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有点惨白,额头浸出点点汗珠,闭着的眼上的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看起来竟有点憔悴。
“圣卿,可是身体不舒服?”刘欣皱眉间含着担忧的来到他身边,望着那近乎透明的肤色有点心疼的想将手放在他的额头。
那人却似乎本能的闪开,退了一步,他的手只能尴尬的留在空中,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气。
刘欣转头去看退后的董贤,眼中疑惑闪过,慢慢放下抬高的右手。
“陛下,臣无事。”董贤出声道。
“那你为什么退?”刘欣问出刚才的疑惑。
董贤微抬眼,看着那与自己靠近的身影,心中一叹,半天,就在刘欣略显不耐就要发作时,他才道:“陛下,您是天子,有无数的人看着您的言行,还请谨言慎行。”
刘欣皱眉的脸上一怔,竟是未明白:“现在又没有其他人?”
偌大的宣室殿中,只有他们两人啊。
董贤抬头,看着他,眼中纠结和痛苦一闪而过,可是很快,他又重新低下头,叹气声随着话而来:“陛下,臣与陛下同处一室多时,臣自请告退!”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竟未征得他同意,就擅自要告退。
刘欣陡然睁大眼睛,这样不顾礼仪的行为,圣卿是从不会做的,他惊讶的一把抓住那欲行人的手腕,在触碰到那人微抗拒的细微动作时,他陡然间就明白他在忌惮什么?不过又是那些可笑不足在意的流言蜚语罢了!
“圣卿!朕还未允许你告退!”刘欣忍着刚才他对自己不敬的怒气。
那被抓住手腕,被迫止住步伐的人,再听这不豫的责备声,脸上却即一反常态的淡然,甚至是疏离,他慢慢的抬头,看着面前盛怒隐忍的刘欣,眸中带着复杂,竟似在看一个陌生甚至想要伤害他的人。
他的眸子一下子倒映在靠近的人的双眼中,登时刘欣被那里面的疏离漠然,甚至警备激怒,他收紧握住那纤细手腕的手,沉声道:“你不是要出去吧?!朕与你一起出去!!”
他声音越提越高,脸上青筋直冒,一边说,一边拉着身边人的手腕,就要推开那紧阖的大门。
董贤一怔,随着刘欣走了几步,顿时醒悟过来,慌张的止步道:“陛下!!”声音满是焦急惶恐,刚刚平淡的脸现已满是慌张,他伸出另一只手扣住那一直紧握住他右手的手臂。
两人这般亲密的举动,若是如此出去,岂不正证实了谣言!!
那前行的人却不理这声慌张的呼唤,依然快步,手已攀至那之中的大门,“你不是一直担心那些流言蜚语吗?现在朕就让真相大白,你不就不用担心了?!!”
“陛下!”董贤慌忙上前去抵住那要被打开的大门,背后紧贴着冰冷的桃木,眼中的乞求直直的对上那盛怒的双眼,“陛下……”他哑声着,面容凄惨。
刘欣攀在门上的手一怔,微微动容,心中不忍,可一想到,自己百般为他,他却总是刻意的疏离淡漠,只是因为他人口舌,自己的心就不是肉做的?可容他百般伤害?!!
不如就今日就将真相告知天下,也绝了他总是想要遮掩,总是担忧恐惧,总是抗拒自己的心。
“让开!”他这一想,即沉声道,面容冰冷。
“陛下……”那人未动,抬起的头昂然的看着他,有着格外的倔强,说出的话仿佛在比谁的冷:“陛下不必如此费心,宫中现谁人不知臣董贤时陛下的男宠!”
他说着,表情怪异,“男宠”二字,平时他是百般忌讳,现他却着重说出来。
“你说什么?!”刘欣一怔,倒映在眸中的表情,令他眼中一片刺痛,连着心也痛起来。
董贤望着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将头撇向一边,没有再看他,眼睑低垂。
“宫中谁人不知你是朕的……”他后面的两个字没有说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董贤扭着头的面上生出一丝讥讽,如此俊美之颜,却生出了与之不相配的表情,让他本无暇容颜减去一分,实令完美者为之扼腕。
“你怀疑是朕告知的?!!!”登时刘欣被他的表情和话语激怒,立刻剑眉竖起,额角青筋随着怒气一跳一跳,攀住门的右手紧紧握成拳,满眼都是怒气的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
第40章 恃宠而骄
盛怒的气氛在殿中四起,仿佛会将空气烧灼,两人紧靠的身影之间似发出剧烈的“斯斯——”的声音。
突然,那俊美之人背脊紧靠的大门发出一丝沉闷的响声“咚咚咚——”,秦风朗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
屋中两人却似是未觉,刘欣紧盯着那冷然之人,看着他紧抿不语的双唇,顿时心中怒气过后又是一片悲哀。
他果真是这般认为的!!自己的好心全喂了一只白眼狼!
“圣卿……”他哑声叫道,突地冷笑着:“你当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他的手从门上攀至那绝美的容颜,将他别过头的脸转正,指尖狠狠掐在那人微尖的下巴处。
“所以才这般恃宠而骄?!”他挑高眉头,面上有着讥讽。
是的,恃宠而骄!他贵为天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在意一个人,甚至不惜让他享受一切宠爱,不愿他手一丝委屈,却没想那宠爱有一天会变成利刃反过来伤害自己?!
董贤被迫转向面对刘欣的脸庞依旧是平淡,下颔处随着那坚定的手指你,白皙的皮肤上映出丝丝血迹,他却只是微皱眉头,面对那人的问话,他也只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欣,眼中有着难得的倔强。
“陛下!”外面的秦风又叫道,面上有一丝焦虑,他身藏内功,只隔一扇门,里面的对话他听了一清二楚,本不该现在打扰,他却只是无奈,身边的官人一个劲的催促他。
“什么事?!”刘欣望着董贤的目光未移,冷着一张脸,张嘴而出的话语极是不耐烦。
“陛下,夏待诏已经在您门外等候多时了。”秦风提高音量道,瞟了一眼一直在他身旁催促极不耐烦的老头。
屋中,刘欣一怔,这才想起,他早朝时有让夏贺良前来宣室殿商量“再受命”一事,现今却被眼前的人搞的全然忘记了,他看着那张让他又是气又是懊恼又是无奈的脸,只得暗叹一声红颜祸水啊。
“进来吧。”他哑声道,随即抽回那一直禁锢董贤的左手,和捏在那人下巴的右手,动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支吾”一声开门声,抵在门处的人已然恭谨的站在一旁,面上极是淡然,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淡然的连刘欣都不得不佩服,怎么会有人如此擅长用面具掩盖自己的一切喜怒?!
“臣参见陛下。”屋外等的焦急的人已然进屋,带来了腊月的寒风拂面而来。
“平身。”刘欣道,瞟了那一直站立的人又立刻道:“圣卿!”
果然,那站立的人平淡之容微微动容,面上有丝尴尬映出,他这般亲密的在别人面前喊的字,还是第一次,以前为了顾及他,他百般隐忍,现在看到那面上破裂的已维持不下去的淡然,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一偿所愿的轻快和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那刚刚跪地起身的人,随着陛下的一声叫唤,面上疑惑,转头去看那站在殿中一侧的人。
“圣卿,既然身体不舒服,就退下吧。”刘欣瞟了正中的夏贺良,才正眼去看那站在暗处之人,冷笑着:“近日……就不必当值了。”
那暗处之人,身子微僵,屋中的两束目光,一束带着疑惑和异样探究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流转,一束则是带着隐忍的怒气直直的仿佛钉在自己的头顶。
“臣告退。”他睫毛微颤,眉头皱起,竟似受不住这两束强烈的目光,行了个礼,赶忙退出去。
门被轻轻阖上,他微松一口气,可是,虽不用去受屋中人奇异的目光,殿外,在他青色衣衫一出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而来。
他在殿中与陛下长久独处一室,就连秦风几次相询,都被拒之门外,只怕更惹人非议,早已证实了那流言。
他心中一叹,满是悲哀用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而那些躲躲闪闪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让他觉得烦闷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低着头,加快脚下的步伐,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数天过去,寒风随着天色的转凉越来越刺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紧裹的衣服下衣袂飘转,那些小太监宫女下的容貌早已被风吹得通红通红,而他,却似是这宫中唯一的特例——
自从那日争吵,他一直呆在住处,从未外出。陛下,既然让他修养,他自当遵命,而他也乐的自在,终于不用去在意那些流言风语了……
偶尔他会为自己倒一杯清酒,透过窗户,看着屋外来去的宫人。可是每次就在他安然自得中,他心中却不知为何会不经意的涌出一丝伤感,他脑中不知为何总会想起那日陛下的盛怒,想起那琥珀的眸子中映出的伤感,想起他对自己冰冷的说出的话语……
“董侍中!”突然,一声敲门声打断他的沉思。
董贤赶忙从床榻上起身,匆匆披上外衣,打开那门,望着许久未见的人惊讶道:“秦风?!”
秦风冷着一张脸,头发被风吹的些微有丝凌乱,他走进屋中,一眼看见那桌上摆放着的清酒和面上人微醉的脸庞、衣裳不整的样子,令的他皱了皱眉头。
“秦……”董贤疑惑的刚要问向来人所为何事,那人已转过身,望着他打断他的问话。
“董侍中,快随我去见陛下。”秦风朗声道。
董贤一怔,立即拿起案桌边的官服往身上套:“是陛下召见臣吗?”
他本是随意一问,不疑有他,问出的话也是肯定,可面前的人却爽快答道:“不是!”
董贤穿衣的动作陡然怔住,惊讶的去看那背着手,脸上从来只对那人恭敬,现今正一脸傲慢的人看着自己的人身上。
“董侍中,还是去见见陛下吧。”秦风看着他,面上闪出一丝无奈:“现今,只有您可以劝劝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