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董宽信也只得低头,跟在那人身后走到厢房。
“宽信,你住这吧。”董贤走到一处停下。
“嗯。”董宽信低声应予。
董贤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哥哥在朝中其实也是举步艰难吧,若是朝中有一个董家的人,哥哥办事不是更加便利吗?”
他声音低弱,却清楚的传到董贤的耳边,董宽信看到那人行走的背影猛然一震,这才勾起唇角满意的阖上房门。
房门声“支吾”一声,比那人的话语还要响,董贤却怔怔的沉浸在刚才那人的话语。
其实,这个他早就知道,可是若是这样的便利,是牺牲自己亲人的自由,他宁可受苦的只有他一人!
回到房中,与他同床共寝的妻子,因为他与陛下的事,一直如同陌路,两人至今都未说过话。
他心中愧疚,却不知怎么去弥补,只能让每日的就寝格外难熬,每一丝的愧疚都在见到余倩不复往日的欢快而更加折磨着他的每根神经。
他对不起倩儿,也对不起馨儿,也对不起爹……
他这般活在世上,他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清晨如往日一般,他穿上官服,又要去与官场上的人纠葛。他刚走到门口,就听道门外,一阵喧闹声。
“叫你们家大人出来!”严厉威严的声音传来。
董贤一怔,这个声音……
“爹!”他激动的看着那个身影。
董恭看到董贤,眼中立刻鄙夷显现,出口极是怒气:“逆子!”
董贤加快的步伐怔怔的停在原处,不敢上前,那般的眼神,为什么要这般看着他,那些无关的人怎么说他,怎么看他,他已不在意。
可是,爹,你的一个眼神就可以将儿子推入万丈深渊,他一直不敢面对的,还是面对了,以为会心痛,却未想到,竟是那般肝肠断裂的痛处。
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都不再理解他,都如众人一般视他为蛇虫鼠蚁!!
董贤站在原地,只觉得头顶完全黑了下来,站住的脚也在发软。
“逆子,信儿,是不是在你府中?!”他不上前,董恭却上前严厉道。
“爹……”董贤撑住晕晕的身子,怯怯道。
“爹!”突然,一声完全不同的声音强硬的破入,董宽信站在正厅满是不豫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果然在这!”董恭责备严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跟爹回家!”他赶忙要去拽那人的臂膀。
董宽信顿时衣袖一甩,就冲到董贤身后,道:“我才不要,我要住就这儿!”
“过来!”董恭发火着,头上青筋直冒。
某人心惊害怕,却让嘴硬:“我不要!爹就会凶我,我要跟哥哥一起住!”
第75章 受尽风光
“你你你……”董恭顿时气的胡须颤抖,指着身旁的两人:“逆子!逆子啊!我董恭到底做了什么孽?!”
“爹,你别生气……”董贤赶忙上前,想要扶他,却猛地被那人拍下想要搀扶的手。
背上火辣,董贤望了望董恭极不豫的面上,默默的退了一步。
“宽信,你先跟爹回家吧。”他对着躲在他身后的人道。
那人却仍旧执拗的别着脸,不肯放开紧紧抓住他腰间衣衫的手。
董恭面色越加阴沉,看着这两个逆子,气的眉头直跳:“好!你想呆在这,就呆在这!”
说完,他怒气的将衣袖一甩,就快步走向门口。
董贤瞟了一眼暗自窃喜的董宽信,摇摇头,就上前:“爹,我送你。”
“不用!”董恭冷声道,望着那人身着的大红官服,轻蔑就出口:“怎敢劳烦大司马!”
他怒气冲冲的走出门口,董贤怔在原地,望着那个背影,心中又绞痛般。
“大司马,上朝要迟到了……”一旁的侍从怯怯的上前道。
董贤这才移开视线,略微眨了下湿润的眼,待恢复平常才转头对身后人说:“宽信,你不要乱跑,哥哥先去上朝。”
董宽信点了点头,董贤才疾步上了马车。
“快点!”略微焦急的声音从轿内传来。
早朝上,刘欣再次惊讶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护在手心的人,原来将他放开,放在明处,会是这般的大放异彩,令人惊叹。
他的才华,确实不该淹没在宫中,这般的惊艳不是宫闺中可以深藏的。而那些大臣对董贤态度的改变,他虽不知为何,却也感到欣喜。
他欢喜的人,终于也被人认可,被人知道他是这般完美。他欣喜中,偏偏又涌出一点醋意,令的他摇头失笑。
这便是爱吧,希望他好,又不希望他太好……
一连几日,朝堂上皆是往日不曾见到的激烈讨论,却偏偏一派祥和,仿佛所有人的心都往一个地方使了。这皆是因为那个近日以来妙语连珠的少年。
刘欣面上欣慰,大臣皆是欣喜,董贤的唇角也越来越弯起,可这中间却有一个人,眉头却越来越皱,望着那受尽风光的董贤眼中复杂越来越深,他就是谏大夫鲍宣。
一日,董贤随着众臣去饮酒,逢场作戏般,他亦是笑脸盈盈,直到很晚才回到府中。
却听闻陛下来过了,而且带走了董宽信,接替了他曾经的职位,被封为驸马都尉。
他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自己的弟弟在陛下面前求官。
唉,他微微叹气。
罢了,罢了,他想当官,随了他的心意吧。
而刘欣这次的来访,其实他是忍了又忍,才来到他的府中,他知道,董贤定是公务繁忙,他也不忍打扰他,他看他在朝中的所做,知道定是在下面做了一番苦的功夫,他欣慰中又总是心疼。
相思难忍,他只是站在护城河一边,可是待他醒悟过来,他已坐船到了大司马府。
他刚上岸,就看到一个男子坐在木椅上,微闭着眼,一脸惬意的让阳光照在整个身上,霞辉在他脸上跳跃。
他欣喜的上前,却满是失落,那个人不是他,只是长的极像而已……
在那人对他说:想要入宫为官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般相似的面容,以后看着他,就可以睹物思情了。何况他是圣卿的弟弟,一个宫中的小官,他还是能安排的。
一个月后,董贤如日中风的势头已越来越大,那些曾经暗地说些流言的人,现已颤颤巍巍,再也不敢说些放肆的话,要知道凭董贤现在的地位声望,要杀死一个人,实在太同意了。
可是,董贤每次对任何人都是如沐春风般,仿佛完全不在意,更令那些胆小的人坐立不安,唯恐他突然变了脸色,一声令下,自己就身首异处。那些人自是不知道,现今的董贤已忙的根本没有空去在意这些,何况,他向来不是喜欢记仇的人。
人与人的差距永远是比你想的那么大。
一日,他上完早朝,随着李莫查看士兵的训练,满地的黄沙铺天盖地,他的面容也因为长时间的呆在郊野中,微微发黄干涩。
“大人!大人!”突然,在与身旁人谈笑间,一阵马蹄和叫唤声传来。
这声音极为熟悉,是自己的亲信莫毅,他赶忙回头。
莫毅一个转身下马,就跪地道:“大人,您快去宫中,刚才有位自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说要将夫人带走,小人想等大人回来,再做决定,可是那宫女拿出皇后的令牌,小人不得不听令……”
那人未说完,董贤迅速一个跨步,上了刚才那人的马匹,一声急促的“驾”,那马顿时撒开腿,向来处奔去。
他驾着马一路飞奔到宫中,到了不得已要步行的地方,才从马上下来,随意将马交给一个人,就像椒房宫跑去。
“诶,董大人……”曾经同在宫中同僚的官员看到董贤的一刻,刚要上前问候一声,董贤即从那官员身边疾驰而去,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那官员扯起的笑意顿时沉下,不满的抱怨:“不就是当了大司马,还看不起我们了?!也不想想你曾经也是这样的,要不是长的一副好皮相,指不定,现在,该是你对我点头哈腰……!”那位官员嘀咕着,满脸不屑,却偏偏四顾相望,生怕有人听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格外滑稽。
最后,那官员仍是惧意不减,只能生生的住了嘴。
突然,他脑中亮光一闪,望着董贤离去的地方,就转身去未央宫。
大司马将近一个月从来没有回宫,今日回宫肯定是有要事,不知道大司马会不会顺便去未央宫?
他好奇地想,心中的答案却是极肯定的,大司马难得来一次宫中,肯定是要去看陛下的!他这么一想,甚至觉得董贤是借故为了不惹闲话,其实是想要去看看陛下才来宫中的。
宫中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知道陛下其实很想念董贤,不然每日也不会叫上那与董贤面容极相似的人,待上片刻,偏偏什么都不做。
这种异样的行为怎会不引人注意,有心人多的是,重点是,谁能把握这个机会!
他想着,顿时浑身激动,大司马刚刚进宫,若是他提前告诉陛下,陛下定是十分高兴,陛下高兴会不会升他的官?!
“快去通报陛下!”未升官,那官员态度已恶劣起来。
“是李黄门啊,有什么事吗?”未央宫前的王公公道。
“自是有要事相传!”他昂着头似是不愿多说道。
王公公看了一眼李黄门,道:“李黄门稍等,臣去通传。”
李黄门冷冷的点了点头,不似平常的谄媚,令的王公公略微疑惑起来。
一盏茶的工夫,王公公就回来道:“李黄门进去吧。”
未央宫内,窗户半启,纱幔微微飘动,刘欣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嘴角弧度弯起,眼中带柔,完全没有往日的威严。旁边站了一位俊朗的少年。
只有那少年知道,陛下已经看了这卷竹简将近半个时辰,而那上面的字自己却是格外熟悉的,小时候那人曾手把手教自己刻字。
那人就是他的哥哥,董贤!
“参见陛下!”李黄门的声音传来。
“李黄门,有何事?”刘欣未抬头。
“禀陛下,臣刚才在宫门的时候看见了大司马……”他说着,刘欣烁然抬头去看他,“臣想大司马日理万机,今日进宫,极有可能是来‘看望’陛下的。”
他说的隐晦,刘欣心中一跳,忍着欣喜不于色道:“那大司马怎么此番还未来?”
他眸中跳动的期盼,如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却偏偏羞于变现,硬是维持了冰冷威严的样子。
“……可能大司马是为了不惹闲话吧!”李黄门擅自揣测着,毕竟宫中的流言蜚语刚刚停息。
“嗯!”刘欣应道。抬眼去望了那朱门,仿佛可以看到那淡笑翩翩的少年打开了朱门,向自己走来。
而椒房宫
董贤立于门前,望着宫门的宫女道:“大司马董贤求见皇后!”
那些宫女望着眼前的男子皆怔,一个外臣,如此明目张胆的求见后宫的妃子?!
“大司马,请稍等。”一位宫女道,随即跑进了宫殿。
不一会儿,那宫女又跑回来了:“大司马,皇后娘娘说后宫闺中,不适合接待外臣。”
“臣可以不见皇后娘娘,只是请皇后娘娘归回臣妻!”他厉声道。
那宫女怔住,为难的看着眼前的人。
“若是皇后执意扣留臣妻,臣只有依法办事!”他冷光扫视,令的两个宫女寒意袭来,不自觉的颤抖,“皇后,也不希望禁军侍卫搜查一个堂堂的后宫之主的寝宫吧?!”
他说完,面色肃杀,如寒风般刮过丛林。
他转头就走,那怔住的宫女赶忙上前:“大司马,请稍等!奴婢去通报一下!”
说完,她疾步走进殿中。刚才那宫女明明已去禀告,想来是皇后早就料到他会来此,故意交代那个宫女,给自己难堪,根本没有去通传!
董贤负着手,不一会,就有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殿中传来:“大司马好气派!”
傅戴君穿着鹅黄衣裳,一浅蓝腰带将他衬的格外纤挑,竟比上次瘦了许多,面容微微凹了就去,双眼显得无声,态度却跋扈不减。
她望着眼前风华正茂,如日中天的男子,再想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哀伤,面容日渐憔悴,眼中愤恨更盛。
“本宫只是宫中无事,又无其他妃嫔,想大司马定是日理万机,所以招来大司马的妻子前来解解闷,却不想大司马如此气势冲冲的来到我的宫中,竟要声讨本宫?”她话一转,就显得董贤太过小题大做。
“想来皇后已解闷过,臣与妻子还有家室商讨,还望皇后尽快归回臣妻!”董贤恭敬却没有半丝谦卑,她的话仿佛打在一块软球上,又反弹了回来!
傅戴君狠狠的咬出唇瓣,这才多少日,这个男子由无视自己现在竟敢让禁军侍卫搜查她的寝宫,这传出去,她这个皇后还有何颜面?!
“皇后娘娘!臣没有空和你周旋!”终于,这个温润的男子也日渐磨的锋利起来,凌厉的目光带着威胁。
傅戴君顿时心底一团火冒出,却不能发作,一个月前的董贤刚刚位列三公,却地位不稳,人心惶惶,她完全可以打之骂之,可是现今,她只怕自己失控的一巴掌再如以往扇过去,她的皇后地位会就此不保。
她气的颤抖的身子下双手紧紧握成拳,终于不得不承认,现今的董贤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眉,去带出来!”她忍住怒气对着身边的宫女道。
“是!”那宫女立刻应道,返回宫中,在那宫女在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浅白衣裳的女子。
“相公!”立刻,那女子看见门外熟悉之极的人,一下子跑过去抱住了那人,大大的眼睛一瞬积满了泪水。
“没事吧?”董贤轻轻拍着身上人的肩部,柔声安慰。
余倩摇了摇头,泪水却仍未止住,沾湿了董贤肩上一片。
“大司马,今日你可至此高位,实因陛下宠爱,可是荣辱皆系一人,只怕将来有一天也将跌入谷底!”傅戴君恨恨道,又怕那人不信:“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帝王的宠爱从来没有长久!大司马好自为之!”
说完,她就疾行着步入殿中,徐风吹动着她的衣摆,阳光落在她转身的侧面,显得格外寞落。
也许,女人的报复,向来都是如飞蛾赴火般,即使撕开自己的伤口给敌人看,也要让那人不好过!
她就是要让董贤担忧疑惑,这世上的感情是最伟大的,也是最脆弱的,只要有一丝裂痕,终于一天会变成不尽的深渊!现今她亲手撕开自己的伤口,终有一天她要这两人互相撕着自己深爱之人的伤口!
“相公,我好害怕……”余倩怯怯的声音闷闷的传到董贤的耳里。
她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带走她,她只知道,皇后恨自己的丈夫,她也是女人,那种发至心底的嫉妒,那种疯狂的眼神让她心惊害怕,虽然皇后什么都没对她做。
在那一刻,她才知道,不管自己的丈夫做了什么,她都是站在他身边的,她内心潜移默化的认为恨自己丈夫的人会伤害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董贤安慰她,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相公,我们回家吧。”余倩抹了抹眼睛,微微抬头。
“好,我们回家。”徐风吹动着两人的秀发,董贤轻声温柔的话随之吐出。
他执手轻轻拭去余倩脸上的泪水,即拉着她的手向宫门走去。
长长的廊道,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宫门渐渐浮现在两人面前。
董贤神色微有点恍惚,未央宫高高的瓦顶,在阳光的折射映入他的眼底,他凝神远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步子停下来了,都不知道。
“相公,怎么了?”余倩疑惑的随着董贤的目光望去,红墙青瓦,宫女太监穿行而过,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不喜欢宫中的气氛,总觉得太沉重肃穆,压的让人透不过气。
“没什么。”董贤淡淡的收回目光,又向宫门走去。
未央宫,刘欣的面色在等待中越来越阴森,这个时候的他才冷静下来,去想刚才那黄门所说的话。
圣卿位列三公,至今在朝廷上也是无人可及,众臣也对他极是尊重,以他现今的地位,还需要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吗?!不!应该说,会有人说闲言吗?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李黄门,你真的确定大司马今天进宫是来看朕的?!”他面色微恼怒,他不能对那个他深爱的人生气,只能将满腔愤慨泄于那黄门身上。
那站立恭敬的人额头顿时汗水冒出:“臣……臣……”他支吾着,开始怀疑。
“秦风,去调查下大司马今日进宫所谓何事?!”他冷冷的扫了李黄门道。
“诺!”
随即一阵风式般的人影从门口闪了出去。
日头已经西落,投下一片红霞般的光辉撒着殿中。秦风只去了一会儿,就立刻回来了。现今的大司马风头正盛,宫中多少只眼睛的注意,随便一问,即知道了。
“禀陛下,大司马已经出宫了。”秦风直接道,望了身旁的李黄门,眼中寒风乍现。
果然,刘欣的面上登时森然:“李黄门,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臣该死……臣该死……”李黄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磕着头,一遍遍念道,已无力去想大司马为何进宫却不面圣,只盼陛下能饶他一命!
“李黄门连这么点事情都会搞错,想来不适合呆在宫中,还是辞官回家的好。”刘欣冷涩的目光投在那人的头领上,只一会,他就移开了目光,重新闭上眼睛,躺在软榻上。
“臣……臣遵旨……”那李黄门极困难的吐字道,头上的淤青印在他瞬间惨白的面色,如死去般。
终于,四周沉寂中,他抬起颤抖的双腿,从宫中退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阖上,那李黄门可能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满心期待的加官进爵竟是被逐出宫中!
在那李黄门出去许久,董宽信以为陛下已是睡着,将要轻声退出去时,软榻上的一双眼倏然睁开,波澜不惊,不知道掩藏些什么,道:“圣卿进宫为了何事?”
他说完唇边竟溢出一丝笑容,却冷的彻骨。
就算他真的有要事,为何如此近的距离,他都已进宫,却连这举手之劳的探望都不敢?!
他当真这么忙?!
他想着,心中有点后悔,也许不该将他放在明处,不该升他的官,他就不会这般忙,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大司马去接妻子回家。”他说完,看了一下刘欣的表情,解释道:“好像是皇后……强行将大司马的夫人接到宫中,大司马尚在查看士兵的训练,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回宫中了……”他望刘欣蹙眉的面庞顿了一下:“大司马还和皇后吵了一架,很多宫女都听见了。”
刘欣蹙着眉听完,面上冷意慑人,就在秦风以为刘欣不会说些什么,弓着身子退回岗位处——
“去派人警告皇后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这次真可以念及夫妻之情,不治罪于她,下次她在这般有失皇后体统,朕绝不饶恕!”他心中有气,一股脑的将他发于与之有关的人。
秦风却怔住,面容第一次出现了犹豫,半天他才道:“陛下,你现今和傅家的关系不怎么好,再出言警告皇后……陛下,朝中很多傅家的人已经不满了……”
陛下因为宠幸董贤,屡次力排众议的升官,那人是随着陛下的意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陛下你呢?为了他,几乎得罪了朝中所有傅姓的大臣。
陛下不去帮自己的母系家族,竟去提升一个外姓之人,还一月之间,让他凌于所有人之上,这怎么让傅家的人甘心?!
还有那一直以来的外戚专权,虽说傅太皇太后迫于无奈答应还政于陛下,可是如此打击傅氏,只怕会狗急跳墙!
恩威并施,原本陛下是最明白的,可是只要事关董贤,陛下总会乱了方寸。
“陛下,臣以为陛下应该多去傅皇后那里!”秦风又道。
“朕做事,还用不着你教!”刘欣冷着脸,一出口又是一团气,随即他道:“你退下吧。”
秦风望了望气头上的刘欣只得叹道:“诺!”
终于四周又恢复安静,刘欣眼中的光芒一下如烛光残灭,失去了生机,他怔怔的望着桌上的一卷书,哪里有刚才半分的生气,只剩无尽的落寞。
气极了,也不过是无气可气。
他不愿看他,他能怎么办?如前几次去他府中?现今他这么忙,只怕没人。
董宽信怔怔站在角落看着那灯光下,黯然垂下眼睑的脸,第一次他看到陛下如此落寞无可奈何的表情。
“陛下,哥哥可能是真的很忙……”他找不到其他借口,只能如此安慰道。
刘欣眼中一怔,顿时收去所有喜怒,抬头望去:“你还在这啊?”
疑问的话语,肯定的口气。
董宽信稚嫩却与那人及其相似的脸,若明若暗,只有那双眸中,亮的仿佛如繁星一般。
他望董宽信,眼中恍惚,圣卿也曾这般站在角落,可是无论他站的有多偏,他的目光怎是不自主的绕着他,围着他,仿佛他就是他生命的光源……
“你退下吧。”刘欣淡淡道,目光已移开董宽信。
董贤日益强大,手握重权,性格依然谦和,故许多大臣现已以董贤马首是瞻。
这日,初夏的阳光透光枝桠洒在董府的白玉砖上,如铺了层金色的地毯。董贤也终于在这没日没夜的忙活中偷得一点闲暇。
他轻轻请茶杯凑近唇边,上好的茶香味尚未品尝,就溢满唇齿,令人通体舒畅,闲坐在正厅的主坐上,淡笑着看自家前院中的夏日盛开的景象。
门外传来一丝嘈杂的声音,令董贤舒展的眉头又是一蹙。
“大人,门口好多自称是您亲戚的人来探望,您要不要去看看?”一个侍从跑过来。
董贤凝望着盛开的牡丹,却未做声。
许久,那侍从疑惑的看着董贤,迟疑的上前唤道:“大人?”
“走吧……”一声喟叹而来。
董贤站直了身子,向门口走去,脸上温雅的笑容也立刻浮在面上,不露喜色。
眼前渐渐浮出几个人,胖瘦不一,高矮不齐,却怎么都记不起这些人是谁?
他疑惑的向门口那些正与门口奴仆争论的那些人走去。
“诶,董家大儿……”一个人呼道,却又立刻改口:“大司马……”
“哎呀,没想到以前还是那么一个小不点,一下子就长这么高了,还当了大司马,掌管尚书,真是了得啊……”
“董恭现在应该高兴了,董家出了这个一个厉害的人……”
“……”
那些人的赞美之词滔滔的向董贤涌来,董贤人未到,步伐却顿了顿,可是他立刻又向前走去,一如常态,笑容可掬,温文尔雅,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