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卿,朕要死了……”刘欣虚弱无力的话语飘来。
董贤一下子紧张瞳孔聚集起来,“陛下,你不要说话,你不会死的……”
他紧紧的握住刘欣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跳动的心房上,仿佛想要将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自己的生命传给那人。
“圣卿,朕死后,你继承朕的皇位,玉玺就在那个案桌下面……若是有人谋反,若是有人对你不韪,你可用玉玺牵制……圣卿,朕希望你安好……圣卿,圣上之卿家……朕希望你代替朕完成朕的宏图伟业……”刘欣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睛又开始迷糊。
董贤摇着头,紧紧咬住下唇,泣不成声,最后只能在那人期盼的眼神中妥协的点了点头。
眼前明灭交换,冷意席卷他的整个身体,眼皮重重的阖下,他看到董贤焦急的对着他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听不清楚了,然后他的手从董贤的胸膛滑下,眼角有泪落下,一切陷入虚无……
董贤紧紧抱住刘欣的身体,将头掩埋在他的胸膛,痛哭出声的嘶吼着:“陛下——!”
怀里的温度渐渐逝去,他努力的想要保存住他的体温,只是徒劳,泪水混着鲜血染花了他的脸,狰狞恐怖,哀戚惨厉,任谁都看不出曾经那是冠绝古今,大汉第一美男的大司马。
破门声而入,一群太医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纷纷傻了眼。
长乐宫东厢,王政君看着跪地的男子,这个男子他也匆匆见过几面,也听到无数的朝臣对他的议论弹劾,现在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切积怨随之一声叹而出。
“大司马,你可知道如何操办丧事?”她问道。
跪地人,死灰般的眼睛未动,静静的仿佛只是一具雕塑。
王政君又是一声叹,“新都侯王莽以前以大司马的身份处理过先帝丧事,知晓旧例,我令王莽帮助你。”
又是一片寂静,在王政君不耐烦的想要招手挥退时,董贤晦暗的眸子动了动,然后他慢慢的抬手,慢慢的将头顶的七旒青玉珠冕冠(只有三公和诸侯可以带)摘下,放在了地面。
在太皇太后疑惑的询问着,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长乐宫。
在那人走不久,一个人影从内室中走出,瘦削的脸上,两眼精光,薄薄的唇紧抿着,正看着刚才董贤离去的地方,微微皱眉。
不久,当日下午尚书弹劾董贤在汉哀帝卧病时不亲侍医药,禁止董贤不得出入殿中司马府大门。
翌日,太皇太后下诏:“自从董贤入宫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至,平民遭罪。三公,是皇上最重要的辅臣,高安侯董贤不懂得事物道理,担任大司马不能令众人满意,不能用来击败敌人安抚边远地方。收回大司马印绶,令董贤罢官回家。”
董贤在家静静的呆着,他望着窗外凋零的繁华看的入神,这里是那个人曾经倾尽心力国力为他所做。
而他的身后,是一双担心的眼睛,明眸善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女人的直觉隐隐知道定是宫中发生了大事。
直到一位宫中侍卫装扮的人焦急的嚷着董贤的名字的冲了进来,身后是阻拦不及的奴仆。
剑眉如飞,俊逸脸庞,两眼星辰,浑厚雄壮的身躯。余倩一惊,就要上前去问。他已一阵风似的冲到那仍在发呆的那人。
“董贤,陛下死了……”说完,他看到董贤眸中苦痛一闪而过,心里懊恼自己这种时候还说这种废话。
然后,他一秒冷静下来,严肃的道:“你知道新都侯王莽吗?!尚书弹劾你,还有太皇太后的诏书全是他一个人操办指使的,我听宫里的人说,王莽接下来就是要治你于死地!”
他刚说完,身边的余倩一声惊呼的捂住了嘴。董贤却波澜不惊。
朱诩在他身边干着急,那边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朱诩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肩将他扳过来:“董贤!陛下已经死了!你再伤心也没有用!现在你若不为自己着想,你也会死的!”
“……”
“你听到没!我告诉你,宫中现在已经有许多人和王莽达成一气了,你现在要么用当初陛下的禅位之言,挟持那些大臣,尽快登上皇位,要么赶快走!”
“……”
“你——!”
气极却无可奈何,朱诩狠狠的对着身旁的墙一声捶,闷响声传来,朱诩的手立刻鲜血直流,可是他眼中看的仍是那个现在在他看来极是顽固不化的人。
董贤的眼眨了一下,看了一眼他流血不止的右手,然后他抬头看向朱诩,平淡如常的道:“朱诩,谢谢你,可是我已经决定随陛下而去!”
一声惊雷般,一个鹅黄女子听罢,赶忙扑倒董贤的身边:“相公——”
董贤望着她哀戚的面容,对着她浮出一个安定的笑容,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片明黄绢帕包裹的东西递到朱诩面前:“朱诩,这个给你,帮我好好保管,交给下一任刘氏天子……还有,我的妻子,也麻烦你照顾了。”
他如交代遗言般,余倩泪水已湿襟,哭泣的呼道:“相公,你不要去死,你死了倩儿怎么办……”
“倩儿,对不起……”他满怀愧疚,今生无以能还,他只求来生,好好待她。
朱诩望着那个明黄绢帕,明黄的刺眼,他心中暗暗的有种感觉要呼之欲出,然后他眼睛紧盯着那绢帕,问道:“董贤,这是什么?”
“玉玺!”
一声简单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赶忙对着那玉玺跪下,然后对着董贤激动道:“陛下真的将玉玺传给你?!”
“董贤,你有救了,只要有这玉玺,有曾经陛下亲口所说的禅位之言,你定是这大汉的下一任帝王!他王莽能耐你何?!!”朱诩的激动的颤抖,仿佛看到了希望。
董贤却只是摇摇头,“朱诩,我也不愿陛下背负禅位于外姓之人的骂名!”
他的固执,令的朱诩又是一阵烦躁,他站起来,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最后深重的问着一句:“董贤,你真不后悔?!这江山唾手可得,只需一声令下,即可受万人跪拜!!”
董贤却轻笑了,一如多年前那个值守的少年,春风拂面,春意乍暖般,只是他面容坚定:“没有什么后悔的,朱诩,当你以后经历了情爱,也会知晓的。”
朱诩望着董贤,一声叹,拿着玉玺就离开了董府。
身旁女子的眼泪落在他的衣袖上,董贤伸出白皙的手,指腹轻柔的划过她的泪痕,然后道:“倩儿,我要去陪陛下了,你以后好好生活,贩卖了家里的东西,然后找一个好男人一起生活。”
“相公,我……”她想要拒绝,却看到董贤坚定的眼神,她知道他的,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
然后,她默默的低声哭泣点了点头。
“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他站了起来,窗外的飞舞的柳絮、满河的荷花映入眼前。
他淡淡的望着,然后随着清风走到院中,立在岸边,静静的感受着这盛夏的幽美。
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他的脖颈,喷涌的鲜血溅到枝桠上、河里,然后那个绝美倾城的人慢慢的阖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陛下,臣这回不能听你的话了,臣想要自私一回……
一个鹅黄的人影冲到男子身边,她使劲的摇晃着那人,使劲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泪水如崩堤的河水。她哭喊着,四周静悄悄的,然后她渐渐的止住了声音,拿起已经冰冷身躯旁的匕首,泽亮的匕首染着刚才那人的鲜血,她轻轻的靠在董贤的胸膛,然后用那把匕首同样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两个人的鲜血交汇,将大地染成一片红色,河上圣洁的花朵浸泡在血液里,开的正好,摇曳生姿,妩媚动人。
相公,你可以为了那人去死,倩儿亦是……
相公,倩儿希望下辈子不再是你的负担……
相公,倩儿希望下辈子能与你白头到老……
当日,大司徒孔光受王莽指使上奏:“董贤生性善于谄媚,与邪恶不正之人相勾结来获取封侯,父子把持朝政,兄弟并受宠爱,过多地接受赏赐,大规模建造住宅,建筑坟茔,仿效君王没有节度,与皇上的陵墓无异,其费用以万万钱来计算,国家因此空虚。父子傲慢不顺,直到不敬皇上派遣的使者,接受赏赐不跪拜,罪恶非常明显。董贤自杀认罪,死后他的父亲董恭以及其他人不悔过,并且又在棺材涂上朱砂,并雕画以四季之色,左边是苍龙,右边是白虎,上边附着金银日月,用玉衣珠璧装殓,其至尊无以复加。董恭等人侥幸免于诛杀,不应该在朝廷。我请求将其财物没收纳于朝廷。所有靠董贤担任官职的都予免官。”
一时,曾经权倾朝野的董姓一氏再也不复在朝堂中,一个政权的旁落由此开始。
元寿二年九月初一日,年仅九岁的刘衎即皇帝位,是为汉平帝,晋谒高祖庙,大赦天下!
汉平帝元始一年,太皇太后赐给王莽为安汉公,升起为“四辅”之位。“四辅”大权独揽,除封爵之事外,其余政事皆由“安汉公、四辅平决”。
元始四年王莽加号宰衡,位在诸侯王公之上。
元始六年,汉平帝病死,王莽立年仅两岁的刘婴为皇太子,王莽代天子朝政,称假皇帝,臣民则称王莽为摄皇帝,王莽自称”予”。改年号“摄政”。
初始元年十二月,王莽接受孺子婴禅让后称帝,即新始祖,改国号为“新”,称“始建国元年”。
第103章 讨伐王莽
新莽末年,王莽恢复井田制,改变币制,加大征收赋役民税,且肆意的挑起边境战乱,而水、旱等天灾不断,致使战争不断,民声载道,哀鸿遍野。终于,在新莽天凤年间,赤眉、绿林、铜马等数十股大小农民军纷纷揭竿而起,顿时,海内分崩,天下大乱。
而这时地皇(王莽年号)四年,距离汉哀帝驾崩已有23年,一群身披盔甲的将士聚在一片绿林里,绿草茵茵,参天大树,鸟飞雀跃,一个个白色的帐篷在这一片绿中格外显眼。
一个少年站在马饲旁,默默的将手中的饲料塞进了马的嘴里,然后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发呆。
“小安,你怎么又发呆?”一个同样装备的人,身着皮革制成的盔甲的人拍了拍那个少年的肩。
自从这个梁安,上了一次战场,受了伤,就似摔坏了脑袋,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经常也不搭理人,和以往聒噪活泼的少年完全不同。
那个少年转过头,清秀的脸上略显稚嫩,只是眼中却老成的如过半百,然后他淡淡的将手中的最后一点饲料喂进了鬃毛好看的马儿嘴中,道:“你找我有事吗?”
“将军要所有人去校场集合。”王全道。
梁安点了点头,马厮离校场有点远,然后一路上王全就向着梁安叨唠着,其实原本是梁安对他聒噪的,他以前还嘲笑小安这么聒噪,定找不到老婆。现在小安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小安,你知道将军为什么要召集我们吗?”王全一脸神秘的向梁安凑近,然后在梁安一脸平淡的摇头后,小声的道:“我听说,我们军营要立新帝了!”
梁安明显的一怔,望了望身旁的人道:“王莽不是还称帝?!”
王全脸上换上鄙夷:“那个篡权夺位的逆臣,也配称帝?!”然后他一脸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才道:“我们将军请来的人可是刘氏的后裔,正统刘氏,特地用来牵制对抗王莽的!”
梁安点了点头。
校场已聚集了许多人,纷纷扰扰的正在议论些什么,直到一声一个威严肃穆的声音响起:“肃静!”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然后刚才那个高呼的人又道:“列队!”
原本松散不齐的人顿时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片刻后,一排排庄严抖擞的士兵已排列整齐。
那个校台前方的看了看,才对着一直立在身旁的两人微微弓下身子:“将军,人已到齐。”在那两人颔首后,才默默退去。
校台上立着两个人,一个浓眉大眼,气势滂湃,整个身上散发着一股霸气;而另一个看起来却和刚才的人完全不同,瘦弱的身躯,白净姣好的脸庞,高挑风雅的身躯,看起来就如一个儒生般。
两人站在一起实在不能让人联想到兄弟一词。
那个浓眉大眼的人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下全场,才用极为浑厚的声音道:“将士们,他王莽谋权篡位,残害刘氏宗亲,视百姓于牛羊,我们揭竿而起,讨伐那逆臣贼子。可我们出师无名,现我王凤与兄王匡决定拥刘氏宗亲刘玄为帝,共同讨伐王莽!”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群情激奋,他挥手示意将士们安静些,然后道:“今天,我还要揭开王莽谋权篡位曾行过的大逆不道之事!”他说的极为悲愤,然后顿了顿,满面哀伤的又道:“我们在朝中的密探传来,汉平帝并非死于疾病,而是王莽下毒致死!而前汉哀帝亦是!此等谋害大汉两朝天子的行为,应当处以极刑!他王莽却为了自己的逆行百般遮掩,甚至不惜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将所有知晓大臣尽数斩杀,暴行之至,令人愤恨!”
他的话很好的激起了那些被长期压迫的群众,更让他们有了攻打长安为自己亲人报仇的理由。
“讨伐王莽,拥立刘氏!”王凤大声的道,下面的士兵顿时附和,声音振动天地,无人不颤,只有那最末尾编排的人一脸震惊傻傻的立在那儿。
宛如昨日,未央宫曾有一个绝美的男子蹲在那个病态的人的面前。
“陛下,刚才那太监是新来的?”
“不知道……”
他想起,他的前世,陛下死前……
那个太监有问题!!
梁安紧紧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却止不了阵阵的抽痛。是他的疏忽,是他的疏忽导致了陛下的死亡!
他当时怎会连陛下身边的人都不清楚?!当时若他稍微注意一点,是不是陛下就能免于一死?!
心口剧痛,无尽的悔恨将他包围,他重生了,上天给了他又一次生命,可是那人依旧不在,这是对他的惩罚吗?让他知道真相,让他悔恨,让他在没有那人的时光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他闭了闭满目疮痍,再睁开眼,已是极为坚定。
陛下,臣为您报仇,然后再去陪您……
台上仍然激情昂扬的说些什么,然后走出一个人,眉如山峰,薄唇淡淡的抿着,脸上清冷孤傲,身着华丽的清雅竹青弹墨藤纹对襟,一个简单的丝绸带将发髻包住,脚步风雅高贵,遗世独立。
在梁安还恍惚着,校场已跪倒了一片,就连原本台上的将军,现在封为上公的两人皆是下跪高嚷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怔怔的站在那儿,太过显目,然后台上的刘玄目光与他相触,淡淡的眸子没有尘埃,清澈却又似掩藏着什么,看不真切。直到一只手,将他拉下,他措不及防的跪地,淹没在人群中,那人的目光才移去。
那人有着极为好听的声音,轻柔拂面,又带着不可违的威严,在台上简单的说着鼓舞着士气的话,然后就被簇拥中回到了军营。
梁安已站起,膝间一片麻,前世位列三公,仅此于帝王,他除了陛下从未跪过谁,就连在陛下面前,陛下也多是让他不要行礼,现在做了这小兵,到是要时时刻刻的跪拜,显然一阵不习惯。
台下士兵四散了而去,梁安仍然有点怔松。
“小安,你刚才又发呆!”王全这次面容不再是以往的嬉笑,微微不豫夹杂着担心,“现在我们军队有了皇上,有了三公,以后你在这么不上心,小心哪天脑袋掉了。”
梁安笑了笑,然后道了声谢谢,就离开了。身后的人一阵摇头。
他照样过着以往的日子,却不知是不是王全的话起了效,他真的再也没有发呆了,甚至也开始与人谈笑。
一天夜深,他略微疲惫的从马厩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因为是最末等的士兵,搭的帐篷也是离主帐较远,但是却离马厩很近,他走了一会,弓着身子进去,凭着感觉在完全深黑帐篷里中摸索了一会,就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倒头躺下。
空气中沾染着马厩的里微微难闻的气味,还有周围士兵酣睡的呼噜声,身下的床,不似以往前世那般柔软舒适,他刚不习惯的翻了身,就发现他以往睡在他旁边的人还未回来。
他略微疑惑,却没有出声,可是他另一侧的人就忍不住了。
王全望了望梁安身旁空荡的床上,眼中微有复杂闪过,小声的道:“小安,你知道李宇为什么没回来吗?”
梁安转过了身,摇了摇头。
王全望着他平淡清澈的眼,向前凑了凑才道:“李宇去了上公屋里。”
梁安点了点头,仍然是一脸平淡。
王全看着他这般,想他年纪尚小,应该没懂,叹了口气,道:“李宇去上公的屋里,发生了那种关系……那种关系!你懂吗?!两个男的耶!而且我跟你说……是李宇自己爬上上公的床的……而上公竟然要了……”
他一脸大惊小怪,透露出鄙夷,梁安的眸子只是动了动。
许是梁安的表情太过平淡,王全望着他止了止话,疑惑的问道:“小安,你不觉得恶心吗?”
梁安摇了摇头。
他以前曾觉得恶心,可是后来那人对他一片真心,而那人成了他挚爱之人,那种相爱之人肌肤相溶的感觉,怎会恶心?!
王全睁大了眼,显然不敢相信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平常一向墨守成规的人竟然会不觉得是不应当的。
他望着小安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又自我开导:“也是,要不然那些达官贵族为什么喜欢养那么多男宠?!”突然他眼中一亮,睁大了眼睛,仔细的观察了面前的人,片刻才道:“小安,其实你长得也很不错耶,要不,你去试试?”
小安一怔,连忙摇头。
“这试成功是有好处的,他李宇现在不就已是上公身边的三等士兵,刚刚耀武扬威的炫耀过了!”王全说着仍然透出鄙夷,显然愤愤不平,平常一样做着苦力的士兵,突然一天摇身一变,就成了三等士兵,与他们这些被人瞧不起的士兵划清了界限。
“小安,我跟你说真的,我在主帐那认识一个朋友,明晚就可以带你进上公的房……”
他越说越荒谬,梁安一脸阴沉的打断他:“王全,明早还要去清理马厩,快点睡吧。”
说着,他就转过来身,瘦弱的背影背对着王全。
王全望着他这般,不满的嘀咕着:“刚才不是你说不恶心的,你既然不在意,这种攀龙附凤,求荣得富的机会,怎么不好好把握?”
梁安静静的闭着眼,完全没有理会,王全等了一会,叹了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只是满脑子想的就是若是小安也成了上公身边的人,他与小安交好,小安定是不会忘记他的,到时自己也能沾沾光,顺便也能煞煞刚才在他身边耀武扬威的人。
有时候,人去鄙夷憎恨一件事、一个人,只是因为他得不到,若有一天,他有条件了,知晓了其中的好处,恐怕比那些他鄙夷过的人做的更甚。
天刚蒙蒙亮,这里的帐篷里的人已然醒了,迷松的双眼,利索的动作,一个个身着棕色皮革盔甲的已站到了各自的岗位,做着自己应该做的。
梁安打了一桶水,就开始清理着马厩,难闻恶臭的马粪,他微微皱着眉,头上冒着些许汗珠,阳光镀在他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整个人虽然干着最肮脏的活,却偏偏让人觉得圣洁高贵,不染尘埃。
一旁的王全怔怔的看着他,总觉得小安现在是越来越好看了,可是那外貌却一点没变,他不禁在自己心里嘀咕:这么好看的人,自己以前怎么那么疏忽?!
“小安,你真想一辈子在这马厩,坐着这般粗劣的活?!”王全靠在了马厩外的珠子上,小小的眼扬起,看着碧蓝如波的天空。
梁安没有说话,他等着王全下面的话。
“小安,你知道我的梦想吗?”王全满怀憧憬,眼中立刻亮了起来,“我想要成为上公那样的人!”
“王后将相宁有种乎?!上公就是那样的人,当时王莽暴政无度,我们村子发荒,很多人都饿死了,可是上公他不愿认命,他带着我们来带绿林,重新开坑田地,自己省吃俭用也要养活我们这些人,后来日子好了,绿林又有了瘟疫,上公也是迅速就将患病者隔绝,毅然带着我们离开了绿林,才脱离了困境,后来军队越来越壮大,真的是上公一手把持支撑,军队里的人都很佩服上公。”
梁安再次点头,他说的那个上公,他见过几次面,可是每次总是隔得很远,看不清晰,只是感觉是个很和善的人,甚至带着点莫名的熟悉感。
王全望了望身旁的人,然后长久的对着无边无际的原野发呆,他的梦想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实现,谁会提拔一个马厩的马厮呢?!
他失望挫败的想哭,狠狠的剁了几下地,才又重新抬起头,望着梁安,闪烁着不明的光芒。然后远远的离去。
傍晚,日落夕阳,霞辉极美,校场训练的士兵散去,不久天已半黑,只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做着巡视,可是马厩旁的人却仍然忙碌着。
“小安,你去休息会吧,这里我来搞。”失踪了许久的王全道,脸上笑嘻嘻的。
梁安点了点头,直起了身躯,长久的劳作头有点晕,他站立了一会,才走到马厩外,拿起木桶里的勺子,半蹲着用水将自己的双手洗净。
清澈的水珠滴在白皙的手上,发生些微声响,他将木勺放进桶中,甩了甩自己沾湿的手,就立在一旁看着马厩。
天已全黑,梁安看着王全已将所有马匹清洗过,想帮他将东西收拾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就是你!过来!”
他转过身,是一个士兵,看样子应该是主帐那边的,他拧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走来的人,然后不知为何的点了点头道:“你去给定国上公送茶!”然后他就将一杯茶交给梁安。
梁安怔了怔,望着手中的白瓷茶杯,微热的触感,淡淡的香气从杯盖溢出,有点疑惑的站在原地。
那个士兵却不耐烦的道:“叫你去还不快去!别人想去还不让他去呢!”
梁安点了点头,向主帐走去,也就没有多想那个主帐的话。
其实,如果他稍微注意,或是回头,就会看到两束异样的目光。
“长得还行!”刚才的士兵对着王全道,然后又立刻小心翼翼的道:“他真的是自愿的?!”
王全望着那个高挑修长的背影,赶忙点了点头,是小安自己说他不恶心,不反感的。
然后,他陪着笑脸:“王校尉,难道上公选人还要人家自愿?”
那个校尉显然很无奈:“是啊,你说上公喜欢男子也就算了,这天下貌美的男子多的是,他想要多少我自是能给多少,可是偏偏他要的是那男子自愿?!你说这种事,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能自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