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从那明亮的案台走下来,手中把玩着刚从那锦盒中取出的上好白玉玉佩,尾端一串流苏随着那人的走步微微摇晃,白中配红,淡黄的烛光下,煞是好看。
突然,那耀眼的玉佩被狠狠的抬高,随着手臂的动作,“砰——”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一分为四,蹦出好远,只有那红色的流苏孤独的留下原地。
一块玉片反弹到董贤的身上,由从他身上滚落,咕噜滚了几次,似乎是累了,落在他的右前方,他看着那玉佩,身子不由紧绷的颤抖,握紧双手,不敢抬头。
头领笼罩一片阴影,投在自己望的那片地面,一双刺绣云腾的靴子站在自己不远处。
“董侍中,你说呢?”头领的声音终于想起。
“臣……”董贤微抬头,却哑声。
他要如何说?!
难道要说并没有私相授受,而是他干预了朝政,设计了帝王,这只是人家送过来的谢礼?!
这……恐怕比私相授受的罪更大……
何况万一皇上误会朱诩贿赂皇上近臣,那朱诩岂不是人头不保?!
董贤望了一眼朱诩,低下头,不敢作声。
刘欣望着突然噤声的董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旁边仍一脸正气的男子,眸光立即寒气逼人,淡淡的扫过那些破碎的玉块。
他为什么不说话?!
他是承认了?!
他们在私会,这是他们的定情物?!
圣卿在包庇那个男子?!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心头萦绕,搅得的心角微微作痛,他握紧拳头,最后看了让他心痛的男子,背过身,冷声道:“拖出去打一百大板。”
那跪下的两人均是震惊的看着那背着身子冷然的帝王,一百大板,不死也多是半残。
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地步。
“陛下——”背后带着震惊的声音传来。
刘欣微微怔住,却忍住不去看那貌美的男子,每次只要看他一眼,都会心软,可是帝王怎可多情?!
他若不能完全得到他,他宁愿毁了他……
也绝了自己的希望!
“秦风!还不拖下去!”刘欣对着一旁微怔的秦风叫道。
圣卿若在这多呆一刻,他怕是要反悔的……
“陛下,臣有话说!”朱诩抬着头昂然道:“此事不关董侍中的事,全是小人逼迫的!”
“诩——”董贤皱着眉头吃惊的转身去看身旁的男子。
“是小人父亲翰林院修撰朱宝进前不久因为进言反对限田令,被陛下关入大牢,臣听说董侍中是陛下的近臣,就前去请求董侍中能够在陛下面前为臣父说些好话,董大人……自然没有答应。”朱诩微微转身看向身旁的男子。
那背身的人微微晃动了下身子,皱起眉头。
“可是臣被拒后,怀恨在心,深夜暗袭董大人,董大人逼不得已才答应小人的要求。”朱诩双手伏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臣罪该万死!”
刘欣转过身,晦暗的眸子深不可测:“既然你是逼迫他,又为何送董侍中礼物?!”
“臣事后于心不安,怕东窗事发,所以想要讨好董大人,董大人曾多次拒绝了小人,董大人并没有收下那礼物,是小人硬塞给董大人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在说一件无比真实的事。
董贤满是震惊的眼眸中复杂的眼光一闪而过。
他在心中低喃,悲哀从心底涩涩的涌出。
刘欣复杂的望了董贤一眼道:“既事情是这样,把两人关入天牢,待朕详查,在做定夺。”
“诺。”秦风答道,眉头却轻皱。
昏暗的天牢中,杂乱的地面,一连几天,董贤皆被关在这儿,他心似在炉火中烧烤,焦急难耐,无刻不在担心那个与他一同进来的男子。
他与朱诩被分开来,尚不知朱诩现今如何,朱诩为他顶下了所有的罪,他……会怎样?!
董贤闭着眼翻了个身,只要一想到朱诩,他就不能入睡。
“董侍中,你可以出去了。”有声音传来。
董贤蓦然睁开双眼,坐起来去看那亮处的人,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不知道他是何人,从一进未央宫,就成了皇上的贴身太监,且皇上对他信任有加。
他内心慌乱担忧不已,头脑却比平常格外清晰。
“朱诩现在怎么样?!”他走过去,双手抓在粗壮的木柱上,皱着眉问。
秦风看了他一眼,对着暗处的狱卒点头,两个狱卒就上前过来开门。
“挟持大臣,私相授受,欺君罔上,你觉得他会怎样?”秦风说道,语气却有点讽刺。
“他……会死吗?”两个狱卒帮他解开枷锁,他却未有丝毫高兴,眼中闪着泪光紧盯着面前的太监。
“死?那还是轻的。”秦风嗤之以鼻,抬腿向亮处的门口走去。
董贤跟在他身后,迎面而来的亮光,他不适应的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眶中蹦出来,不知道是被太阳所刺激,还是为那替他顶罪的男子伤心。
“董大人,若是真心想救那男子,不是没有办法。”
寒风吹面,这句颇冷的话传到董贤耳里,他却感到一丝暖意。
董贤立刻看向那前方疾步而走的少年,白皙的面庞,清秀的容颜,却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高深莫测。
秦风似感受到那背后而来的炽热目光,笑道:“凭大人和皇上非同一般的关系,什么事办不成?!只不过……就要看董大人愿不愿意了?”
董贤顿步,那前方的身着深褐色官服的太监却似乎未注意那后面那人已停步,仍疾步而去,片刻就消失在寒风中,只留下那深黑色的人影,看着那一株枯花。
第20章 谄媚现色
宣室殿后殿中,烟雾缭绕,热气升腾,山水画作的屏风仿佛如真切的仙境般,引人入胜。
雕纹碧池中,一个男子靠在白玉的砖上,半身浸入那温润的水中,眼睛微眯,热气环绕在他周身,点点晶莹的露珠落在他白皙的胸前。
刘欣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两个男子狼狈的跪在他的面前,湿哒哒的水珠从两人的发顶顺着脸颊滴落,左边的男子,一直低着头,睫毛蹁跹,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身子微微颤抖。右边的男子一脸正气,声音铿锵的昂着头在对着那他说些什么。
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白玉的碎渣和玉片,他的心也如这碎渣般被狠狠摔碎。
“既事情是这样,把两人关入天牢,待朕详查,在做定夺。”他听到自己这般说,那跪地的两人也被贴身太监带下去。
其实,在转身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反悔了。
而不是因为那侍卫说的话,那侍卫说的他一句都不信,他只是……只是不忍对那一直萦绕心头的男子痛下杀手……
若是真的对圣卿这般,他恐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吧,幸好,即使反悔了。他心中庆幸却带着点无可奈何。
画面一转,眼前就是圣卿与那侍卫的欢声笑语,声声打在他心头,刘欣有点心痛的睁开眼,却看不清,雾气升腾,仿佛在他那个受伤的心头萦绕。
“秦风。”他叫道。
暗处的秦风却并未现身,他对着那山水屏风略一撇眸,即悄声走了出去,不带一丝动静。
陛下,既然您心软,那么奴才去做那推波助澜的卑鄙小人吧。
“陛下……”屏风后,一个貌美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倚在碧池上的人惊讶的转身,瞟见那一身黑色官服的男子皱着眉道:“你怎么在这?!”
“臣……”董贤沉吟,却突地跪在地上道:“请陛下赦免朱诩侍卫。”
“你……”刘欣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地上的人,怒气登的窜上头顶,重新转身倚在那白玉光滑的玉砖上,闭着眼冷然道:“自身难保,还想着那人?!真是情深意重啊!!”
满满的讽刺带着难以察觉的醋意。
良久身后一片寂静,只有水波荡漾之声,刘欣蓦地睁开眼睛,转过身,空荡荡的殿中,没有那黑色的身影,他眼中失落一闪而过。
“陛下——”突地,水池中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近的仿佛就在耳边。
刘欣迅速转过身,立即怔住,眼前的男子未着寸缕,乌黑的头发披散在他的背后,水波萦绕在那男子的腿部,白玉般的胸膛微微起伏。
“圣卿,你……”他吃惊道,却不受控制的紧紧盯着那白皙的肌肤,双眼有微弱的火光冒出。
那眼前的男子听到身子微怔,唰的闭上忽闪的眼睛,似下定决心,紧咬住双唇,就向那池边之人的胸膛靠去。
微微冰冷的前胸靠在那具浸在温润池中胸膛,像冰山遇到烈火,迸发出异样火光。
刘欣眼中的震惊被复杂的光芒替代,心中的怒火仿佛已转为**在整个身体内嘶吼,他伸出手立即抱住那瘦弱的躯体,抬脚跨出池中,向那里屋走去。
轻纱饶柱,珠帘交缠,屋中两人相拥,春色弥漫,似有断断续续的**从屋中传出,让人面色一红。
汗滴如水,床榻上两人微微喘着粗气,那床里面的男子散落的头发布满整个绣红枕头,些许纠缠在那外面男子的胸膛,他面颊苍白,却带着别样的微红,额头点点汗珠,晶体耀人。
一只白色的方巾被拿到那满是汗珠的额头,刘欣望着身旁的董贤,微微勾起嘴角,侧撑着身子,为董贤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
“陛下……”那紧闭的眼睛睁开,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刘欣的眼神阻止。
“你好好休息。”他的唇边艳丽如花,声音如春日的暖风拂面。
“谢陛下。”董贤轻轻颔首,垂下眼睑。
外面的烛灯若明若暗,照在他脸上,温柔如水。
“你在想什么?”刘欣放下手中的方巾,望着那白皙的面庞,扬起嘴角道。
“陛下……可不可以放了朱侍卫。”董贤抬起头,望向那抹满是温柔的眉眸。
嘴角的微笑立刻僵住,连眉眼的温柔也显得僵硬,刘欣看着那双眼,心底突地烦躁,他不是真心的,这双眼不是看向他的。
他扯开锦被,刚要下床,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臂膀。
“陛下,臣与朱侍卫只是朋友之谊。”他解释道。
他自然知道陛下不会相信朱诩那一派之词,加上秦风的那番话,他又是即聪明的,当即知道陛下是误会他和朱诩了。
“臣已是陛下的人,心中自然只会有陛下。”他低着头道,看不清表情。
原来自己也学会了“阿谀奉承”,他在心里苦笑。
那背对的身影微怔,转身去看那握住他手臂的人,晦暗的眸子被垂下的睫毛遮住,看不清喜怒,白皙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握住的他手臂的手让他感到一丝丝温暖。
刘欣在心底叹一声,面对他,即便是假话,自己从来只是输,他伸手重新拥住那身旁的身体在他耳边狠狠道:“下不为例!”
“谢陛下。”低垂的眸子霍然亮起来。
他看着他,心中猛然又升起一阵火,将那对着他盈盈笑着的压住。
也许,那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和圣卿一直以来的进展终于突破了,如果没有那个人,还不知道他们要磨多久。
刘欣心底感慨道。
第21章 微服出宫
多日后,一个明媚的早晨,阳光暖和的跳跃在那白皙面孔、如扇般的睫毛上,那黑色的睫毛动了动,睁开那堪比星辰的眼眸,睡醒之际,神色迷离。
身旁早已没有那人昨晚对他温声细语的人,他略略撑起身子,却在看见那外屋一个背着身子,身着粗衣,打扮略陷粗鄙的人,眼中迷雾立刻散去。
“谁?”董贤僵住身子,警备的看向那珠帘后的人。
丝毫未想,皇宫重地,尤其是皇上住的地方,怎会有外人。
那珠帘后的人闻声一怔,却不转头,笑吟吟的负着手,想看那人会怎样反应。
董贤看着那人不动,凝起眉头,刚要呼人叫来,却见那背着的身影宽阔伟岸,似曾相识,心中一疑,不确信的喊道:“陛下?”
这声刚落,那身影就转了过来,隔着在阳光下莹莹闪光的珠帘对着床上那人微笑,伸手拨开那珠帘,直直望向那睡意悻然的男子。
“陛下,这是……”董贤心中一松,面上却一怔的看向那从来都是华衣锦服,头戴冠冕,腰配龙翔玉佩,总是庄重威严的男子。
那男子却只是擒住一朵淡淡的笑容,望向那男子衣襟微开,露出里面的姣好白嫩的肌肤,上前为他整理好,问道:“圣卿,是怎么认出我的?”
“陛下仪态无人能及,臣自当认出,何况……”董贤抬头,望着那即使粗布衣裳,却仍然不氏半点风度和气势的人。
“何况什么……”他追问。
“何况与陛下这么朝夕相处……”董贤低着头,低低笑道。
他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既然无法违逆,他也只有接受,此时他眉间淡淡的就好像一般女子同自己的丈夫打趣。
刘欣望着那张笑中带羞的脸,心中一动,心情愉悦的大笑几声,随后步行至一个白色的墙处,手微微按下去,那空旷的墙壁上兀的显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圣卿,朕要微服私访。”他转过身,拿着那暗格里的粗布衣服,对着那怔怔的看着他的人走去。
半天,董贤才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却仍是不敢相信看着面前亮的如星辰的眸子呐呐道:“陛下……”
刘欣望了望他,对着呆呆看着他的董贤眨了眨右眼,伸手撩开那手中粗糙的灰色衣裳,将那衣裳置与董贤身上,身子后仰,眯着眼笑道:“圣卿穿,好像有点大……等到了城外,再为圣卿再置一件吧,这件事要保密,不能有太多人知道。
说完,他还神秘的对着董贤一笑。
“陛下,您出城,那宫中的事怎么办?”董贤微皱起眉头,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有兴致出宫了?
“朕当然是抱病在床,不宜处理政事,暂婷早朝。”他昂着头,朗声道。
董贤微怔,扭过头,望了望肩上的粗衣,身上穿了起来。
“陛下……”他叫道,一身粗简,却遮不住那堪比日月的容颜,只消望一下,便深陷其中。
董贤望着他,淡然的立在一旁。
他甚至都没有问怎么出宫,因为这些事都无须他操心,这是一个男宠的安逸,却也是一个臣子的悲哀。
“鲍宣,秦风。”刘欣转过头,望着侧门叫道。
“臣(奴才)在。”一声答应,侧门“咔支”一声被推开,两个同是粗衣简裳的男子踏入殿内。
“都准备好了?”他问道,威严不减。
“是。”恭谨的回答出于两人。
被带领着从后殿出去,迅速上了一俩华丽的马车,看那车饰,应该是朝中被允许驾车入朝的大臣。
四人坐上马车,那被皇上称为鲍宣的男子撩起车帘,看着车夫点了头,那车立刻行驶起来。
“陛下,您此次微服私访,实在太危险……”那中年男子,相貌严肃,仍是一脸担心的看向那坐在正中的人。
“哈哈,鲍爱卿多虑了……”低沉的笑声传来,片刻,他微敛笑颜,正经道:“鲍爱卿,朕一直以来都很想看看朕的子民生活是什么样子,听鲍爱卿的‘七损,七死’,朕感概良多,朕身为天子,却看着自己的臣民受苦……”他声音带着低哑,无奈的顿一下,又道:“朕必要亲自体验一番。”
他说的悲凉,唉唉的叹气声几不可闻,在坐的四人却都听的清楚。
当今天子,一心为民,却总是不得所愿……
唉,众人也是一叹。
董贤幽幽的转过头,望着被风吹动的车帘,隐约可见来来去去的宫人,不久就到了宫门口,隐约可以外面侍卫的询问声以及车夫的对答。
从车帘中伸出一只手,只到腕处,手持皇上特赐金牌,那侍卫看了,立马恭敬的让开。
鲍宣收回手,小心的将那令牌收入怀中,车子又使动起来,众人都知道已出皇宫,皆是一松。
董贤这时才略微瞟向那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斯斯文文,仪表堂堂,严肃恭谨,看来又是朝廷中一位得宠大臣。
陛下,出宫如此私密的事,都要带上他,想来很的圣心。
他一边观察那男子,一边在心里细细的揣摩。
突地,他又惊奇的想到:什么时候,他如此习惯的去揣摩圣上的心,连带他身边的人,都开始注意。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那男子蓦地转头凌厉的扫了他一眼,像蛇吐信般,迅速而又猛烈,他未及反应,那男子的目光就已闪开。
董贤心中登时一颤,便不敢在看那大臣。
宫外空旷的平地,外面骄阳的日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照射进车中,隐约似乎可以听到商贩的叫卖声,小孩热闹的嬉笑声。
终于出宫了……
董贤抑着心里的激动,透过晃动的车帘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都城。
一片繁华,走过这条街,在拐几条弯,自己的家就在眼前了,可是他不敢去想,皇上出宫是来办正事的,且此事如此隐秘,如何去见久不相见的家人……
第22章 董府就宿
天边的夕阳正红,蔚蓝的天空浸了血般,在秋日万物凋零中,竟显的别样的美,街头的欢声笑语,母慈子孝,这是与皇宫不一样的景象,不一样的美,皇宫太静了,太静了,仿佛失去生命般……
“圣卿……”刘欣的声音传来,他如此不避讳的叫他,董贤发着呆的脸上没来由的眉头一皱,瞬间又被压下去,他一脸平淡恭谨的转头看向那中间的人。
他却久久不语,望着那张永远都对他淡然的脸,他沉下脸来,他宁愿那眉间一皱的真实,也不要这种刻意的恭谨。
片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陛下,您别看都城里如此繁华,那城外的百姓可是连饭都吃不上,而且,陛下虽然出宫了,可都城中多是朝中大臣聚集地,想来不少人多是认识陛下的,陛下要不就此直接出城,在城外寻一住处?”
恭谨的询问声,刘欣刚要应下,瞥眼及见那低头怔怔的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看着车外景象的人。
“天色已晚,还是去大臣府中吧,想来也安全些。”刘欣转过头,看着鲍宣又道:“去董大人府中吧。”
圣卿,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吧……
这里有两位大臣,无论是官位还是府邸,皇上都应该选鲍府的,可是那三人却一脸平淡,仿佛在正常不过。
那望着窗外的人一怔,有凌厉的光扫过他,带着洞事一切的光芒,他转头,看向那正对着的中年人,又低下头。
车子缓缓的拐了一个又一个小巷,终于停住了,不算宽阔的门前,两个威严的石狮眦目裂牙,牌匾上的“董府”二字苍劲有力。
秦风早已率先下了车,那车夫弓着身子跪在车门,让车上尊贵的人下来,先是刘欣,他踩着那弓着的背上,手搭在秦风伸出的手上,缓步下来,随后车中两位臣子也如是下车。
刘欣微眯着眼看着周遭的一切,随后踏入。
秦风轻叩那门上的微微腐朽的铜环,就有两个奴仆前来开门,一眼看到立在左侧的董贤,两个奴仆就激动的叫出来。
“快去通知父亲,说有……贵客到。”董贤略微迟疑一下,就吩咐着这两个激动的呆呆看在他的仆人。
“是是是……”两个仆人立刻朝院落跑去。
董贤随后带着众人走进相对古朴的院落,点点树木,枝桠上已无繁花,穿过院落,直直走进厅堂,简朴的桃木座椅散开。
董贤毕恭毕敬的将刘欣请到上座,刘欣略微环视四周,刚坐下,就有宏厚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那中年男子迈着步子宽大的步子而来,待看清最近的人惊讶的呼道:“鲍大人?”
这个不是皇上宠臣鲍宣吗?他怎么来自己府中了?
刚要上前客套,登时随着众人眼光,董恭望向那上座的人,心中轰咚一响,双腿一软跪地道:“陛下——”
“臣……臣参见皇上。”显然没有想到皇上会来自己府中,他说话有着明显的颤抖和敬畏。
“董爱卿,快起来吧。”刘欣走到那俯身的男子前,微弯腰,去抬那俯地的双手,嘴角勾起一抹自然的微笑,略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董贤。
“臣……臣……”他仍是激动不已,受宠若惊的看着皇上的双手,颤抖的站起来,两只略浑浊的眼似噙着泪,莹莹闪光。
“董爱卿,不必惊慌,也不必伸张。”刘欣威严的维持着嘴边的笑容,眼中却带着命令道:“朕此番是微服私访,不可让其余人知晓。”
“……臣知道。”终于理清头绪的董恭,恭敬的低头答应道。
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刘欣略微对着众人接待几句,就听到一声明快的声音——
“夫君——”女子头梳妇人髻,样子却甚是年少可爱,穿着淡黄的罗衫,就缓步而来,面上笑颜逐开,天真烂漫。
夫君,终于回来了。
她高兴的一下子走到那只在新婚看一眼,却惦记了这么久的人面前,全然未注意到身旁的人。
一声“咳——”传来,余倩才面带羞意的醒悟过来,看向那站在丈夫身边的一个个陌生的男人,她有点害怕的退后一步,倚在那身旁男子身边。
“这是刘公子,这是鲍公子、秦公子。”他应刘欣刚才的话,简短的介绍给面前两位妇人。
“妾身拜过刘公子、鲍公子、秦公子。”董恭之妻于氏有礼的鞠了一个功。
余倩怯生生的站出来,也学着样子行礼道。
“好了,好了,这几位尊贵着了,快点去准备些客房吧,莫要怠慢了客人。”董恭略微对着自己的妻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妇人就恭谨的应道,眼中虽有疑惑,也知道这几位真真是非常重要的人,不宜现在相问,及带着余倩退了出去。
余倩一步三回头,目光紧紧盯着那昂然挺立的身影,显然是不想离开自己好容易相见的丈夫,奈何夫人抓她的手如此强硬,她不好挣开,只好嘟着失望的嘴,跟着夫人走出去。
刘欣望着那黄色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在看向众人时,只有一片和煦如暖日。
一顿安静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饭后,刘欣跟着董恭来到特地为他准备的房子,推开屋门,一尘不染的地面,崭新的家具,颜色鲜艳的雕花圆桌,几乎都让人以为那是刚刚令人购的,而结果也确实这样。
“皇上,委屈您了。”董恭愧疚的说道。
刘欣对着那那张恭敬的脸,笑道:“董爱卿,不必对朕这么拘谨。”
那老者却更诚惶诚恐,“臣……臣没有……”
刘欣望着他,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进屋内,自顾自的低低的声音传来:“董爱卿,有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