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情绪上的变化,继续若有所思道:“要不然咱们?给他起个名字吧,起什么名字好呢?”
没等楚听?寒回答,裴迹又道:“就叫Lucky怎么样?”
“正巧我前一阵买了一个长命锁,本来是?给澄澄买的,但现在我觉得?Lucky带着也挺好看的。”说着裴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纯金的长命锁,没带半点犹豫地挂着了Lucky的项圈上。
见状,楚听?寒浑身的血液骤然变冷,如坠冰窟。
是?巧合吗?为?什么裴迹会给它起名叫Lucky?
为?什么要把原本给澄澄的长命锁,带在小狗身上?
裴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他觉得?裴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迟迟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至于原因是?什么,楚听?寒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了。
他忽然觉得?房间里极其压抑,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难以呼吸。
在即将感到窒息的前一秒,楚听?寒艰难开口?:“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工作,先、先走?了。”
楚听?寒跌跌撞撞地离开,Lucky想要去追,但是?却被裴迹拦住了。
楚听?寒脸上笑容荡然无存。
楚听?寒的身影在他眼前彻底消失,裴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分外可笑。
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楚听?寒的暗示。
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楚听?寒能对自己说出?真相,告诉他其实孩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可爱的小狗,小狗的名字是?他们?当年一起取的,叫Lucky。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裴迹自认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如果楚听?寒愿意亲口?承认这些,给自己道个歉,自己也不是?不能原谅。
可是?没有,事实总是?与想象背道而?驰,他都已经?将Lucky带到面前,可楚听?寒还在跟他演戏,面对他的暗示也只会用蹩脚的理由逃避。
他不明白楚听?寒为?什么宁可一再装傻逃离也不愿意跟自己说实话。
楚听?寒到底在怕什么,在犹豫什么,自己明明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他为?什么总是?视而?不见呢。
呵……可能还是?他想象得?太过美好,总以为?还有挽救的余地。
实则对方早已无可救药。
算了,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再陪着楚听?寒演下去。
“小裴……”许姐踌躇许久终于上前,“对不住啊,我……”
“没什么对不住的,你就是?拿钱办事,对你们?来是?就只是?一个工作而?已,”裴迹自嘲地笑了一声,整理好情绪,冷静开口?,“工资多少我付给你,以后都不需要了。”
裴迹等到凌晨才?见到楚听?寒回来。
房间里没开灯,一片漆黑。
楚听?寒以为?他们?都睡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借着月色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忙完了。”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楚听?寒脚步一顿,隐隐约约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你还没睡啊?”
裴迹忽略他的问题,直入正题,漠然道:“他们?已经?走?了。”
他怕楚听?寒再装听?不懂,于是?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许子澄已经?回家了。”
楚听?寒的脑中?忽然嗡了一声。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终归躲不掉。
裴迹起身,迈开长腿沉默地走?到他面前,拿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月色刚好打在白纸黑字上,每一个字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变得?无比刺眼。
楚听?寒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手一抖竟然没能拿住一张轻薄的纸片,任由它飘落在地上。
裴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楚听?寒,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咱们?的孩子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Lucky还在傻乎乎地围着他们?转圈,等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后忽然不动了,坐在他们?中?间,尾巴慢悠悠地磨蹭着地板,急得?朝他们?轻吠。
裴迹指着他们?两个中?间试图拉架的Lucky,问道:“是?他吗?”
楚听?寒辩无可辩,只能等待死神的审判。
还是?一言不发,还是?不承认,还是?不回答,裴迹受够了他这种?态度,冷笑一声:“骗我,好玩吗?”
“楚听?寒,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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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卡文卡到头秃qwq
后面会复合的
楚听寒一下子被这个词唤醒,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眶逐渐发红,动了?动唇喃喃道:“不……”
可?是裴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在他开口道下一秒,给Lucky扣上牵引绳, 径自?从他身侧越过?,拉起绳子牵着Lucky毫不犹豫地大步向门外走去。
从始至终, 裴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好似身边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Lucky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但能敏锐地感知到他们的情绪,一个人哀痛, 另一个人气愤,这和它从前见到的情形大不相?同。Lucky在原地哼唧了?两声不太想走,还探着头去蹭楚听寒的裤腿。
“Lucky,走了?!”裴迹拽不动它,只?能提高声音厉声命令。
Lucky虽然极其不情愿,但又不能违背命令, 只?能慢悠悠地跟着裴迹往外走, 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连牵引绳都?因为距离的拉长而绷成一条直线。可?走了?没两步它又停下, 扭头看着楚听寒, 朝他叫了?两声,见他没跟过?来, 便垂着头耷拉着尾巴,不太高兴地离开了?。
“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关死,短暂透过?门缝泄进来的月光又被隔绝在外,屋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
楚听寒曾以为到这一天的时候,他会?接受不了?和裴迹分开,会?因为情绪崩溃而疼得撕心裂肺。
但现在,他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没有崩溃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犹如心如死灰的平静。
他就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早知结果?无法更改,无可?奈何,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窗外的那一丝月光不论如何游弋都?照不到他的身上,茫茫黑夜将?他吞噬,楚听寒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塑像枯坐在沙发上,听着钟表的指针咔哒咔哒按部就班地转动。
时间推移,黑暗散去,天边忽然泛起白光,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在他的身上,他才大梦初醒。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地这么?快,这么?突然,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裴迹就先他一步发现了?真相?,戳穿了?他几?乎所有的谎言。
明明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好了?要向裴迹坦白道歉,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不论他作何解释都?于事无补,裴迹已经决定要和他离婚了?。
半个月前他们还是幸福美好的一家人,没想到半个月后一切都?变了?,偌大一个家又剩他一个人,甚至连Lucky都?被带走了?。
楚听寒在客厅里坐了?一夜,心绪混乱,精神状态也不好,渐渐地他眼前居然出现了?幻觉。
他仿佛听见了?卧室里裴迹催澄澄起床的声音,张婶又会?在这时紧赶慢赶地把早餐端上桌,那边澄澄打着哈气慢吞吞嚼面?包,裴迹看着时间来不及直接拎着书包赶紧把澄澄抱到车上让司机送他去上学。
眼前人影交替,情景变幻,耳边声音由小变大,直到无数道不同的声音堆叠在一起越来越杂乱。
“嗡——”所有声音达到顶峰霎时间消失,楚听寒一阵耳鸣,再一眨眼所有的画面?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天晚上听见裴迹说出“离婚”这个词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真实感,身体本能地压制住悲痛的情绪,企图欺骗自?己那些都?是梦,等再一次睁眼,一切又会?按照他的想法重新回?到正轨。
可?是现在空旷凄凉的家无不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要和裴迹分开了?。
那些被压制住的情绪顷刻间喷涌而出,楚听寒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好痛,像被从里面?一片一片地撕扯开,痛得他喘不过?气。
他捂着心口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裴迹带着Lucky走了?,许姐和澄澄应该也被他解雇,张婶前几?天又告假,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没有往常的热闹,显得格外冷清。
楚听寒望着空旷寂静的房间,忽然就懂了?。
他一直以为裴迹只?是因为他所谓的道德绑架而想要对自?己和澄澄负责,可?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只?定期打过?来抚养费,不用搭上感情和人。
但是裴迹还是陪着他演了?将?近半年?的戏。
从前他一直没去细想是为什么?,可?现在一前一后的巨大反差,忽然就让他想明白了?。
原来裴迹要的可?能是一个有着真心和爱的家。
所以那天在裴家门外,裴迹才会?义无反顾地扑过?来把他拥在怀里,说要回?我们的家。
可?惜楚听寒早就忘了?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从小长大的环境太过?畸形,没有真情只?有算计,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真正的家应该是什么?样的,也忘记了?家对每一个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字符号,而是这个世上最难割舍的存在。
因此?他才会?将?孩子当成堂而皇之的谎言,用无穷无尽的谎言堆砌出一个摇摇欲坠的家。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想到这楚听寒的心更痛了?,一场戏造了?一个局,不仅困住了?裴迹,还困住了?他自?己。
他看着窗外飘走的白云,忽然在想裴迹现在在干什么?。
会像他一样难过吗?
不会?的。
裴迹怎么?可?能会?难过?的,恨他都?来不及。
几?日后,安竹发现裴迹和楚听寒都缺席了第一期的节目录制,而且还不约而同地同时失联了?。
楚听寒的电话她死活打不通,好在裴迹终于回?了?消息。
[安竹:怎么?突然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裴迹: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好多了?。]
[安竹:后面?几?天的工作可?以正常进行吧?]
发完这条消息以后,裴迹忽然不回?话了?,聊天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知为何,安竹总觉得他和楚听寒都?不太对劲儿,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裴迹终于发出消息,内容令人大跌眼镜。
[裴迹:那个户外综艺我以后不录了?。]
安竹吓得差点被拿稳手机,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没看错,裴迹是真的不想录户外综艺了?。
安竹一头雾水,不懂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百害而无一利的决定,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裴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不觉得裴迹是一个行事冲动的人,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肯定是有原因的。
安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问他为什么?。
[安竹:太突然了?吧,为什么?啊?你对这个节目有什么?不满意吗?]
对面?沉默了?一阵。
[裴迹:没有。]
安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没有不满意,那为什么?不想再继续参加了?。
思索片刻,安竹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节目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但可?能对节目里的人不满意。
裴迹是不是和楚听寒闹矛盾了??
可?是这是人家的私事她又不能直接问,纠结许久安竹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安竹:退出节目是件大事,我们当面?聊吧。]
一个小时后,安竹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约定的咖啡厅。
裴迹戴着口罩帽子在角落里坐着,衣服颜色也是深色,安竹在咖啡厅里晃了?一圈才看见他。
安竹坐到他对面?,直入正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非要退出节目。”
裴迹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想了?一阵,淡声道:“私人原因。”
安竹怔了?一下,虽然裴迹没明说,但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不想录节目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楚听寒。
怪不得两个人同时称病缺席录制,她还以为是最近频发的流感这类的传染病,没想到是心病。
这病症太复杂,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治不好。
安竹暗自?叹了?口气,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好吧,你要是非要退出综艺我也不拦着,但是咱们合同都?签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好退出,先别提高额的违约金,最主要的是这综艺的最大投资方是华章影视,华章影视是圈内现在炙手可?热的公司,咱们得罪不起啊。”
“而且当初还是导演亲自?邀请的你,据他所说是华章影视的CEO先向他举荐的你,他才向咱们抛出橄榄枝。”
“很明显华章影视对你的印象很不错,如果?这次合作愉快说不准以后能达成长期合作,可?你现在临时违约要退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和大公司合作的机会?了?。”
“选择权在你,你要不然再仔细考虑一下呢?”安竹将?利害关系说清楚,等着裴迹回?答。
闻言,裴迹陷入沉思。
他确实是被楚听寒气疯了?,但是退出节目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录节目就代表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和楚听寒近距离接触,但他实在不想再见到楚听寒。
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气愤,气楚听寒为什么?敢用天大的谎言来骗他。
是认为他真的傻得可?笑,所以才把他骗得团团转吗?
“你想好了?吗?”安竹忍不住问道。
裴迹沉吟道:“想好了?,我退出。”
安竹心凉了?半截,他以为裴迹仔细思考后会?收回?刚才的决定,怎料他还是要退出。
看来裴迹和楚听寒是闹大矛盾了?,不然不至于连面?都?不想见。
安竹抿了?抿唇表现得很为难,其实他还是希望裴迹能继续录制后面?的几?期节目,这样既不用得罪人,又能刷脸增加人气。
可?是裴迹语气坚决,不像是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动摇的样子。
“好吧,”安竹叹口气,拿起手机作势要出门,“你稍等一下,我跟节目组打个电话,探一下口风。”
违约退出节目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裴迹都?清楚,故而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安静地等待安竹和节目组沟通完。
十多分钟后,安竹重新走回?咖啡厅,她的眉头紧皱着,看上去十分困惑。
裴迹先出声问道:“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安竹:“他们不建议你退出。”
裴迹以为彻底没戏了?,思考着要如何尽量在录制节目期间不和楚听寒接触。
但没想到,安竹说话大喘气,又道:“不过?你要是非要退出也可?以,条件是和华章娱乐的CEO姜总吃顿饭,当面?向她道个歉。”
没有天价违约金,也没有封杀,就只?是和CEO吃顿饭,这条件太稀奇,裴迹不免往一些不好的方面?想去。
安竹好似察觉到他的心思,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正经吃饭,没有其他的要求。”
裴迹挑了?一下眉,表示不信。
也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圈里太乱,这要求他也是第一次见。
安竹又道:“业内对这位姜总的评价很高,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姜总是一位能力极其出众的中年?女性,据说她儿子都?快和你差不多大了?。”
“她儿子和我年?纪相?仿?”
安竹不知他为何对此?感兴趣,疑惑道:“是啊,我之前和别人吃饭的时候听人提过?,她儿子貌似也是搞音乐的,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裴迹思量片刻,又问道:“这位姜总全名叫什么??”
安竹一愣,别人总称其为姜总,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起来全名是什么?,尴尬一笑:“忘了?。”
顿了?顿,她想起正事:“所以你愿意亲自?去和华章影视的姜总道个歉吗?”
别人的经纪人对待手底下的艺人可?都?是命令的口吻,哪有安竹这样轻声细语和他商量的。
裴迹觉得安竹当自?己的经纪人也是很不容易,他不想让安竹为难,于是便应下了?。
几?日后傍晚,裴迹按照约定达到酒店。
走到包间外,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忽然一顿,站定在门前没敢进去。
来之前他在网上搜索过?华章影视的CEO姜总的信息,他没搜到这位姜总本人的照片,但搜到了?她简单的信息。
——姜雪华。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像年?少时一场滂沱大雨。
此?刻,他只?希望屋内的那位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位人,名字相?同也只?是巧合。
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裴迹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推门而进:“姜——”
才说出一个字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得体的微笑也僵在脸上,渐渐消失。
房间内,一名打扮精致干练的中年?女性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这个背影太过?熟悉,不到一秒钟裴迹便认了?出来。
一样的姓名,一样的人,这就是他的养母姜雪华。
姜雪华听到声音,回?眸看了?一眼,四目相?交的瞬间她的眸子陡然颤抖了?一下。
裴迹没想到这位姜竟然真的总会?是她,当机转身推开门没带半点犹豫地往外走去。
他的表情和动作都?透露出极大的抗拒。
姜雪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追上去。
裴迹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飞速和她拉开距离。
身后,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但裴迹腿长迈得步子大,渐渐与她拉开距离。
情急之下,姜雪华顾不上脚踩的细高跟,竟然直接大步跑起来。
前方是一个拐角,眼见裴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她站住脚步,朝他喊道:“阿迹,妈错了?。”
闻言,裴迹的腿像灌了?铅,再也向前走不出一步。
姜雪华,他的养母。
从裴迹记事起他就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他总听人说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没人爱没人管的小孩,所以他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在他懵懂无知的世界里,他觉得只?有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孩才会?被父母抛弃,所以他从小规规矩矩,从不让人操心,品性极好,成绩更是名列前茅,也是因为这点他被养父母选中,要让他当养父的接班人。
自?此?之后他一刻也不肯懈怠,生怕自?己不能让养父母满意,再一次被抛弃。
小的时候他总觉得养母不喜欢他,对他总是分外严厉,他从没听过?她亲口夸过?自?己。直到后来,家里雇佣的阿姨消极怠工,不小心将?他烫伤,姜雪华立刻将?阿姨辞退,从职场回?归家庭,仔仔细细地将?他养大,他才意识到其实她也是在乎他的,只?不过?就是对他的感情太过?复杂。
从养父母的争吵中,他逐渐了?解到原来领养自?己是养父的意思,他想要一个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但是说总比做简单,想要孩子的是裴肃,可?真正付出的确却是姜雪华。
再后来裴肃大病一场,姜雪华无意中发现了?他写的遗嘱才得知他背叛自?己和另一个女人有了?私生子,而且遗嘱里裴肃竟然想要把全部的家产全都?留私生子,从头到位都?没有提过?她和裴迹的名字。
姜雪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决议要和裴肃离婚,留下一张字条后便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字条上她说领养裴迹不是她的本意,她本就不喜欢小孩,不会?去要裴迹的抚养权,因为她只?要一看见裴迹就会?想到那段令人作呕的婚姻。
裴迹夹在二人中间不知归处,养父不想养他,养母又不肯要他。其实姜雪华能在一段牺牲自?我的婚姻里解脱,裴迹是为她高兴的,他只?是接受不了?她将?自?己狠心抛下。
没人希望自?己会?是被抛弃的一方,何况将?他抛弃的还是他最依赖的母亲。
所以当裴迹时隔多年?听到她说自?己错了?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
他一直不觉得她有错,只?是不能接受她当初决绝的做法。
哪怕不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哪怕说句好话骗骗他呢,总要好过?那一句冷冰冰的不要他。
“妈真的知道错了?,我当初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更不应该把所有的气全都?撒在你身上。”姜雪华的声音在发抖。
裴迹心中五味陈杂,他不怪她,但也做不到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他痛苦地闭上眼让自?己的情绪回?归平静,沉声道:“您当年?想走得洒脱,不想带上我这个累赘,我理?解,但我不能接受。”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紧接着身后再次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啊!”姜雪华鞋跟高,酒店瓷砖又滑,一不留神竟然崴脚了?。
裴迹听见声音,内心挣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不该回?头。
姜雪华嘶了?一声,勉强站起,近乎乞求般开口:“你原谅妈好不好,妈回?来找你了?,跟妈回?家行吗?”
裴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分外可?笑。
才刚没了?一个家,又给他另一个家,老天爷是不是在耍他。
路过?的服务员看她腿脚不舒服,赶紧跑过?来扶着她:“这位女士,需要我帮忙吗?”
姜雪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裴迹身上,盼望着他能回?头,但裴迹始终不为所动。
她失落地低下头,作势要麻烦服务员帮她叫个医生。
但下一刻,她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有力的大手。
裴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头走到他身边,付住她的胳膊,对服务员说道:“我来吧。”
姜雪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原谅我了??”
“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做法,”裴迹心烦还乱,不想再跟她聊这些事,干巴巴道,“五十多岁的人了?,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了?。”
顿了?顿,裴迹又道:“你车在哪,我送你回?家。”
姜雪华喜极而泣,连忙把车钥匙交给他。
姜雪华腿脚不便,裴迹临时借了?一个轮椅把她推回?家。
将?她送到家后,裴迹刚要走,姜雪华突然叫住他,然后自?己操控着轮椅从卧室拿出来一本相?册。
姜雪华一边翻相?册,一边说道:“当年?我带走了?你的相?册,你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都?在这里面?放着,我有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
说道这,她的声音忽然停了?,竟然有些哽咽。
裴迹心里也不太是滋味。
当年?说不想要他的是她,现在又捧着他的相?册说想他的也是她。
可?能有些人的情感天生就复杂,该表达的时候绝口不提,等失去了?后悔了?才想起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