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监禁后,裴迹其实并不生?他的气,而是觉得很无力,有时候又替楚听寒觉得生气。
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生气。
留谁不好,偏偏非得留他一个垃圾在家里。
楚听?寒是瞎眼?了吗?
其他人见了他恨不得绕道走,生?怕引火上身,怎么楚听?寒非得拿他当成宝。
不仅不放手,还?要找专门保镖看守。
他一个破石头谁会?偷啊,扔路边路过的行人都得一脸嫌弃地把他踢开?。
博物馆里的古董都未必比他的待遇好。
把他这个破石头扔了,换一块璀璨珠宝不行吗?
答案显而易见,依旧是不行。
几日后,家里来了施工队,连二?楼的窗户都封上了,可一楼的却没封。
裴迹当时很奇怪,从他的角度看,在一楼翻窗逃走似乎更可行一点儿,楚听?寒为什么只封二?楼,不封一楼。
直到他某天早上去遛狗,小馋狗Lucky照旧跑进超市挑烤肠,超市里放着一首耳熟能详的名曲,路过一对买菜的大妈身边时,他听?见这俩人讨论。
“这首歌我可喜欢了,当年还?攒钱想去现场看天后表演,唉……可惜啊,钱攒够了,天后却没了,还?真是红颜薄命啊,才?四十多岁便病故了。”
“什么病故,我怎么听?说天后李希文是自杀呢,据说她是承受不住打击跳楼自杀的,人是救回来了但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吊了十来年还?是没了。”
“……你从哪听?的消息,怎么这么玄乎呢?”
“就是好几年前那个什么导演得国际大奖的时候,网上都传,说他和李希文曾有一个孩子?,但是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所?以她才?跳楼自杀的,根本不是病故。”
“啊……这娱乐圈里的明星也会?想不开?啊。”
“当然了,前几天不就又跳了一个吗,只不过名气不大,好多人都不知道,那小姑娘受不了网暴从三楼跳下去了,不过还?好最后人救回来了。”
那一瞬间,裴迹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封二?楼的窗户,不是怕他翻窗逃跑,而是怕他想不开?跳楼。
楚听?寒也是怪可爱的,成天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
他就算真从二?楼一跃而下,顶多摔断腿,大概率死不了。
而且人家李希文是大名鼎鼎天后,天后没了令世人惋惜合情合理,可他死了谁在意,估计大部分都在拍手称快吧。
某人真是……好傻啊。
这家超市面积大,货架多,今天又正好赶上老板进货,搬货的工人进进出出,超市里里外?外?堆着一摞又一摞的货物,场面异常混乱。
跟着他的那位保镖此?刻在超市门口守着,就等?着他出来。
保镖对这里不熟悉,以为只有前门开?着,殊不知因为进货老板破天荒地开?了后门。
邻居正好也来超市,还?牵着Lucky的好朋狗,Lucky凑过去和它玩,完全忘记了裴迹的存在。
裴迹前几天已经向张婶嘱托完养Lucky的注意事项,领居是爱狗人士,这里离楚听?寒的别墅也不远,Lucky认识回去的路,肯定丢不了。
裴迹走到后门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狗,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悄悄离开?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二?十分钟后,保镖还?是找到了他,而替保镖引路的人正是刚才?被他抛下的小狗Lucky。
不过Lucky似乎并没觉得是裴迹主动要离去,还?以为是他走丢了,用一双清澈的圆眼?睛担忧地瞧着他。
裴迹挣扎着要走,和好几个一身腱子?肉的保镖缠斗,保镖不敢真对他动手,只能趁机将他打晕了。
醒来时已经是夜晚,裴迹发?现自己双手背后被捆在椅子?上,对面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室内没开?灯,只有惨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裴迹在月光下,楚听?寒坐在月光外?,整个人陷在漆黑的阴影里,弓着背,低垂着头。
裴迹只能看见他的发?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他在沉思什么,更不知道他把自己绑起来是要做什么。
裴迹心里没底,不敢轻易出声。
良久后,楚听?寒像是终于想清楚什么东西?,深呼吸了一下,而后抬眸,见他醒了,在原地怔了几秒,而后大步朝他走来。
一步更比一步急,不过三步便贴到裴迹身前。
他罕见地冷静开?口:“为什么要走?”
同样?的问题,裴迹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第几遍听?他这样?问了。
裴迹还?是像上次一样?冷淡回复:“我待够了。”
定了两秒,楚听?寒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胸膛肉眼?可见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起伏,什么冷静,什么深思熟虑全被他抛之脑后,他只知道这个人要走,但他不允许他走,永远都不可能。
下一秒,楚听?寒突然跨坐到他腿上,蹭着他的大腿急切地往他的胸膛靠近,在两个人鼻尖即将碰上的时候又猛地停住,呼出的气息彼此?交缠。
四目相对之时,楚听?寒仔仔细细地凝视着他褐色的眼?眸,试图从他的未变眼?神中找出一丝破绽,找出那么一丝他在说谎的证据。
但一无所?获。
裴迹的眼?神里除了惊慌以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而且这一丝惊恐也在几秒过后转为冷静。
不可能呢,怎么会?呢?
那个可爱的纯情的说要对他负责的学弟,怎么可能会?弃他而去……
不,绝不可能。
楚听?寒喘了两口气,压下那些?燥乱的情绪,蹙着眉,就是不肯相信他说的话:“不可能的,你骗我呢是不是?”
对方?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抚过裴迹的脸颊,痒痒的,燥热的,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绝望地闭上眼?,往后躲了一下,喉结轻滚再次找回无情的音调,漠然吐字:“没有。”
这两个字像是引燃炸弹的火苗,楚听?寒情绪瞬间失控,动作也更加大胆,他一边低头去寻找裴迹的唇,一边像着魔了一样?说道:“小裴,学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见到我总是笑?着的,热情的,有时候害羞的耳朵都会?红,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吧,现在呢,现在你不喜欢我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了解楚听?寒的品行,裴迹都要以为楚听?寒今天是不是吃药了。
他紧抿着唇,偏过头拼了命地避开?像藤蔓一样?缠上来的人,可惜他的双手被困在后面,挣扎得毫无意义,没一会?儿,楚听?寒便捏住他的下巴,不容他抗拒地吻上他的唇。
感官刺激神经,裴迹傻了,大脑一瞬间放空。
他不知道楚听?寒为什么会?反应如此?强烈,竟然能干出强吻这种不符合他表面人设的事。
楚听?寒吻地毫无章法,比起吻更像啃,一边吻还?一边模模糊糊地问:“你……你不喜欢……我了吗?”
裴迹逐渐清醒过来后觉得他真是疯了,狠下心咬了一口他的嘴唇:“你冷静点!”
血腥味瞬间在舌尖弥漫。
楚听?寒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才?放开?他的唇,他抬手抹了抹嘴唇,垂眸看了一眼?确认是血以后,目光变得呆滞。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从裴迹身上下来了,脚步虚浮魂不守舍地走回去重新?将自己藏回到漆黑阴影里。他弯下腰在裴迹对面的椅子?上沉默地坐下,手肘撑在腿上,双手痛苦地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
楚听?寒肩膀的抽动仿佛与裴迹的心跳同频共振,对方?每抖一下,裴迹的心脏就仿佛被紧紧地攥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怎么会?不知道楚听?寒想听?什么。
可楚听?寒想听?的都是裴迹不能说的真心话。
那些?话就刻在他的心里,只要把他的心刨开?就能看见——
楚听?寒,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现在的我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歌神楚听?寒,年少成名,满身荣耀,我不希望以后人们再提起你的时候忘记这些?荣光,反而把你一个劣迹斑斑、满身污点的叫做裴迹的人放在一起。
……是我不配喜欢你。
但是这些?话终归只能烂在他的肚子?里,不可能发?出声音。
别墅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针落可闻,微弱的抽泣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抽泣声化成一把无形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在裴迹的心脏上,虽不至死,但足以将他心头的肉磨得糜烂。
痛彻心扉的疼让他浑身都在冒冷汗,他只能用力气发?泄疼痛,没成想他胳膊稍一用力捆在他身上的绳索便开?了。
怪不得刚才?没觉得勒,原来某人都不舍得用劲。
裴迹把身上的缠着的绳子?解开?扔到地上,心情越发?复杂。
为什么这么心疼我?
我到底哪里值得呢?
放弃我换一个不行吗?
楚听?寒你怎么就非得在我这个枯枝烂树上吊着呢?
裴迹瞧着对面失魂落魄的男人,终究不忍心,很轻地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抚摸着他弯下去的脊背,轻声说:“我不走了,我陪你。”
楚听?寒颤抖的肩膀一瞬间静止,他陡然抬起头,用一双染着湿意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瞧着裴迹:“真……真的?”
眼?神像街边讨饭的小流浪猫一样?,裴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破功了。
裴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恨自己心软,也恨对面这个人拿着垃圾当宝贝。
甚至连捆绑的时候都不多使点劲儿,他挣扎了没几下就开?了。
楚听?寒走后,裴迹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迷惘。
“嗡”他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别忘记你当初说过的话。]
裴迹只花了不到一秒,就知道这人应该是楚听?寒的经纪人吴谦。
也就只有吴谦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短信点醒他了。
这条短信很合时宜,再次扶稳裴迹动摇的心。
仅靠他一个人离开?怕是不行了,他搞不定楚听?寒,也搞不定自己的心软。
必须要找个人帮他,人选显而易见,只有吴谦最为合适。
他与吴谦暗中联系,吴谦说会?帮他引开?门口的保镖,又说在不远处给他准备了一辆车,车钥匙就藏在别墅左边的绿化带里,嘱咐他尽量快点行动
只是裴迹没想到,巧合总是越来越多,他要走到那一天,楚听?寒来了。
这次楚听?寒虽然表现的异常冷静,但做的事却极其不冷静。
楚听?寒刚进门便直视着他的双眼?,郑重道:“我们去结婚。”
裴迹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楚听?寒像是认定了什么,语气笃定,又像是提醒:“你那天说你不走了,你要留下来陪我。”
裴迹微皱起眉。
这和结婚又什么关系?
怎么如此?突然,甚至连表白谈恋爱的流程都没走,便直达最后一步。
裴迹没应声,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他。
楚听?寒立刻明了他的想法:“你不愿意?”
裴迹用沉默回应。
楚听?寒急步走到他身前:“为什么?”
裴迹盯着楚听?寒的眼?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听?寒脱口而出:“我很清楚,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顿了顿,他吐字缓慢清晰再一次向裴迹证明:“我要和你结婚。”
裴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不行。”
楚听?寒直接抓住他的手,让他进退不能:“为什么?你说过你要陪我的。”
难不成当时只是为了哄我的,现在都不做数了是吗?
裴迹试图挣脱,可他越想挣脱,对面的人遍抓得越紧,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无奈用言语警醒:“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楚听?寒回答,他便兀自回复:“意味着咱们以后荣辱与共,命运相连,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楚听?寒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虔诚开?口:“我知道,我愿意的,小裴,我愿意。”
如果这是婚礼上的誓言,换一个身份,裴迹会?立马为他戴上戒指,温柔地亲吻他的手背。
但没有如果,现实中,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带着楚听?寒无尽的指责与谩骂。
荣辱与共……他哪来的荣和楚听?寒共享呢。
“楚听?寒,你要和我结婚?你居然想要和我结婚?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早在两年前就塌房了,声名狼藉,所?有人都在高喊着让我退圈,我不可能再起来了,跟着我只有辱哪有荣啊,你怎么要和我结婚呢?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考虑清楚了,我,楚听?寒,要和你结婚。”楚听?寒紧握着他的手,几乎要将他的手心嵌入到皮肉里,隔着一层皮骨裴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着他心脏的搏动。
裴迹一狠心用劲浑身的力气终于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可是我不想和你荣辱与共!我不想和你结婚!我不愿意!”
说这些?话的时候,裴迹的眼?皮都在颤抖,眼?圈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逐渐泛红,悲痛的情绪如潮水般突然从心间涌出,他只能紧咬着下唇,不让自以为精湛的演技破功。
楚听?寒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像是意识道什么:“……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闻言,裴迹的眼?神忽然变了一秒。
就这一秒让楚听?寒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你怕连累我对吗?你怕荣辱与共的关系毁了我是吗?”
是啊,对啊,楚听?寒,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不放呢,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名与利都不要了吗?!
裴迹在心里想着,也没想到楚听?寒会?给出一个犯傻的固执回答。
“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名和利我通通都不在乎,只要你是裴迹就够了。我既不缺名,也不缺利,我的生?命里只缺一个你,我只要你。宝贝小裴,跟我结婚好吗,给我一个和你荣辱与共的机会?可以吗?”
“你看你又不说话,我猜对了是不是,你要走就是因为怕连累我是吗,行啊,既然怕连累我那为什么要给我发?那封匿名邮件,里面的那三首歌是你写的吧,你走了,我在词曲那一栏署谁的名呢?你连你的心血都不想要了吗?”
“你别总担心我行吗,我不觉得你是累赘,和我结婚,我带你翻盘,我帮你从困境中走出来,你不可能连累我的。”
“就算真的有,也没关系,风评我能逆转一次就能逆转第二?次第三次,可是你呢……你走了,你还?会?再回来吗?”
这是裴迹这辈子?第一次听?楚听?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字字泣血的肺腑之言。
裴迹仰头捂着脸无力地笑?了一声。
傻瓜啊,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
你到底图什么啊?我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掏心掏肺呢……
片刻后,裴迹颤抖着伸出左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用一种对方?根本看不透的复杂目光凝视着那双包含深情的泛红眼?眸,喃喃道:“别傻了……”
“爱情源于新?鲜感,新?鲜感维持不了几年的……”
下一句话令楚听?寒如坠冰窟,因为他听?见裴迹说——“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裴迹虽不觉得他对楚听?寒的感情是新?鲜感,更不觉得楚听?寒对他的感情也来源于新?鲜感。
但是他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方?会?后悔。
就像他养父母一样?,抚养他十多年,到最后不也还?是后悔了,将他狠心抛弃,竟没有一方?愿意要他
不过在楚听?寒这儿,他不怕楚听?寒抛弃他,他只是怕未来的每一天会?在楚听?寒的脸上看到如养父母一样?悔恨厌恶的眼?神。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这辈子?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我不喜欢你了,楚听?寒,你放我走,行吗?”
“不喜欢”这三个字像一枚针深深地扎进楚听?寒的胸膛。
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大学时期天天跟在你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吕奕吗?
还?是什么其他人呢?
可他没有再对有关喜欢的问题穷追不舍,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被惹急后的愤怒:“好啊,好得很,不想和我有联系,呵……行,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他愤然转身,可走到门前即将要迈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沉默片刻后,他全身的力气又被抽走,自欺欺人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地无力开?口道:“你心里有一个结,我等?你解。”
楚听?寒走后,裴迹听?着钟表咔哒咔哒转动的声音,枯坐一夜。
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他收到了吴谦发?来的消息。
吴谦:门口的保镖已经被我支开?了,楚听?寒今早的飞机,要回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国,现在就是你实现承诺的最好时机。
几分钟后,他又收到一条消息。
吴谦: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想从他身边离开?,但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他在很早之前就替你付清了违约金,一千六百万,我认为这个金额足够了。
裴迹捏紧手机,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
一千六百万……
一千六百万啊……楚听?寒人傻钱多是不是?
我连这个零头都不值,干什么要替我花这么多钱。
本来欠楚听?寒的感情就还?不清了,现在又出现一笔巨额的欠款。
一千六百万,这让他怎么还?。
就算把他拆开?卖,把十六个他拆开?卖十六次,都未必能还?得上这些?钱。
怎么还?啊……
“嗡”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次,他以为是吴谦在催他走,一边麻木地起身向门外?走,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等?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却忽然怔住了。
发?消息的人并不是吴谦,而是养母姜雪华。
姜雪华:阿迹,我回A市了,你还?好吗?
姜雪华:妈想你了,有空出来和我吃个饭吗?
这么多年,裴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姜雪华对他的感情,姜雪华抚养他长大,和他以母子?关系相处十多年,可却在和养父离婚后说养他不是她的本意,她从来都不想要他这个儿子?,狠心将他抛弃。可几年后,这位失联许久的母亲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隔上几月就会?对他嘘寒问暖,送他吉他,送他鲜花,就如同现在她又说自己回来了,想他这个儿子?,想要见他。
这份母爱里夹着着复杂的感情,不论怎么看都极其的别扭。
裴迹也说不清楚,姜雪华究竟是恨他浪费自己的年华,恨他使自己被困在家庭里,还?是有那么一丁儿慈爱的亲情在呢。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占据他大脑的最重要的想法便是养父母离婚后财产分割,各自创立了自己的事业。
姜雪华在他大学毕业时说要送他一套A市市中心的大平层作为礼物,算算价格差不多有几千万刚好够还?楚听?寒的钱。
只不过当年他没收,但现在……他不得不再去问她当年的承诺还?作数吗。
想到这,裴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不想这样?做的,他不喜欢欠任何人的人情,可他欠楚听?寒的太多太多,爱情已经没办法还?了,金钱总要还?上吧。
至于姜雪华那套房子?,他以后再慢慢还?。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拆东墙补西?墙,拆的还?是他当年倔强要强始终不愿意接受的东墙,显得他这些?年的坚持尤为可笑?。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还?上楚听?寒的钱,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裴迹赶紧出门,找到绿化带里的车钥匙,开?车去找姜雪华了。
A市机场,楚听?寒心不在焉地推着行李向前走,手里的机票已经被他捏皱了。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还?是没能放下某个人,在大厅角落站定,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一串电话号码。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这是他今晨第十次给裴迹打电话,但这十次呼叫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冬日的太阳仍未升起,楚听?寒透过机场的玻璃向外?看,天空仍旧黑暗。
几小时前,他才?与裴迹大吵一架,数次没能接通的电话让他摸不准裴迹究竟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时间太早他还?没能起床,在睡梦里没有听?见电话铃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楚听?寒觉得大概率是前者。
他忽然后悔,后悔昨天不该对他说这么重的话,更不该说什么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没关系。
如果有一天裴迹死了,那他的心也便随之而去,彻底停止跳动。
他知道,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没有裴迹。
距离登机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托运和安检都还?没有完成,吴谦看他怔在原地盯着手机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如此?刻赶紧过安检登机重要,时间紧迫,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吴谦拍了拍他的背:“小楚,走了,再不走咱们就赶不上飞机了。”
楚听?寒依旧无动于衷,在吴谦不解的目光中他再一次拨打了裴迹的电话。
他想说昨天那句话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想让他好好活着,陪着他好好活着。
他想说声抱歉,是他昨天太激动了才?以至于口不择言。
这次他去国外?短时间内回不来,他们很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楚听?寒听?着漫长的呼叫声身体的温度慢慢冷下来。
小裴,我亲爱的学弟,我的宝贝,你能不能来机场送送我呢……
或者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行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是在生?我的气吗,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在国外?真的好想你,无时无刻不想见你,可我没想到这次回来我们只剩下争吵,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聊一聊,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你的笑?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理理我行吗……
“小楚,还?有五分钟就要停止安检了,咱们真的来不及了,有什么话等?下飞机再说行吗?如果咱们赶不上这次飞机,那颁奖典礼咱们就去不了了,这个奖以前从没有颁给过外?国人,人家主办方?这次可是为你破例了,你不能不去,如果咱们迟到了,没有亲自出席颁奖典礼,不就等?同于打主办方?的脸吗?”
楚听?寒充耳不闻,极为固执地第十二?次拨打裴迹的电话。
吴谦急了,厉声喊了他的大名:“走了,楚听?寒,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第十三次……
第十四次……
第十五次……
第十六次的电话拨出去后,响了几秒终于被接通。
楚听?寒喜出望外?,将手机贴到耳边,调整好情绪,咽下悲伤的情绪笑?着要开?口,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突然传出极其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