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改行去干拆迁,这是兼职外卖员了?。”陈乱捏着勺子,挑眉看向江翎:“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挑的时间还?挺准,他前脚刚到办公室,后脚人就来了?。
“你哪天上早八的时候吃过?早饭?”
后者反问回来,身体往陈乱的方向倾了?倾,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目光落在陈乱浅色的唇瓣上:“怎么样?好?吃吗?”
青年身上干净而温暖的气息随着身体的靠近递过?来。
江翎姿态状似随意地凑过?去,捕捉着陈乱身上的味道。
洗发水,皂香。
毛衣织物?的暖香。
没了?。
悬着的心?落下来几分。
昨晚陈乱在酒吧里待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家,偏偏酒吧监控里陈乱坐着的那个位置是个小死角,他们只能?看到陈乱进了?酒吧,而后又看到了?周沛。
他们做了?什么,一概不知。
他和江浔两个几乎一宿没睡好?。
而且鬼知道江浔昨晚梦到了?什么,一大?早起来就浑身冒黑气,信息素乱得简直像提前进了?易感期,压了?很久才勉强平复下去。
“包子还?行。”
陈乱咬着包子,又喝了?口粥:“粥没有?你哥煮的好?——对了?,你哥呢?”
“又问他,你就这么偏爱他吗?”
江翎有?些不满地俯身凑近过?来,脑子没嘴快:“他亲你可以无事发生,我亲你就要吃巴掌?”
勺子碰到粥碗的边缘发出一声轻响。
空气里寂静下来。
后知后觉的江翎手指僵硬地蜷了?蜷,心?头一突。
坏了?。
然而下一秒,却见陈乱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看着江翎的眼?睛,唇角挑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怎么了??你羡慕?”
预想之中的低气压并没有?出现,轮到江翎愣住了?。
他眯起眼?睛,试探性地又靠近了?些。
撑在桌面上的手向前挪了?些许,在距离陈乱的手一厘之遥的位置顿了?一下,而后缓缓覆上。
舌尖抵着牙齿内侧,吐字间的呼吸温温热热落过来:“是啊,我羡慕死了?。我挨了?打还?给你送早餐,你怎么补偿我?”
陈乱的眼?睫垂落下来,在两个人交叠着的手上扫了一眼?,重新抬起时眼?底的笑意更盛,温度却慢慢转凉:“哦,你要补偿?想要什么?”
“我要……”
江翎压着陈乱的手背,垂眼?看着陈乱说话间开?合的唇瓣,呼吸缓缓追了?过?来。
“江翎,我提醒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嗓音听?起来似乎并不算太冷,甚至还?带了?几分好?整以暇的温吞。
江翎握着陈乱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没有?停下,两眼?一闭:
“我就、要、这个 。”
然而就在呼吸交融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陈乱眼?皮都懒得多眨一下,被江翎扣紧的手腕如同拂去一片碍事的落叶一半随手一翻。
动作快到江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掌中一空,瞬间被擒住了?手腕向后反折。
被反拧住的腕部关节立刻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江翎不得不抽着手臂将?身体后仰想要挣脱,却又在不稳的踉跄动作中被陈乱抓住了?机会,提膝勾住江翎用来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用力一拖——
江翎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狠狠向后掼下。
后背几乎是砸在了?冷硬的桌面上,撞出一声闷响,震得桌边的那只笔筒都晃了?一下,歪歪斜斜朝着地面跌落下去,却又在即将?掉下去的瞬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松捞住。
“驳回。”
陈乱偏了?偏头,摁着江翎的手腕,居高临下地垂眼?睨着被砸了?一下还?有?些喘不过?气的少年alpha,声音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啧。”
轻飘飘的一声,带着几分嫌弃。
意思十分明显。
江翎的脸色立刻就涨红起来了?,像是烧着了?似的。
他刚想挣扎,依旧被反别?住的手腕关节立刻就窜出来抗议的、难以忍受的酸疼,只得仰面躺在桌子上像条徒劳扑腾着的鱼。
“嘶……放、开?!”
“就这?”
陈乱勾着唇角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笔筒放回江翎耳侧的桌面,松了?手拧住江翎的后颈衣领,提溜猫似的把江翎从?桌上拎起来推开?。
“以后少在我面前犯病。”
“……”
江翎站起来,揉着已经泛红起来的手腕没吭声儿,耳后已经泛起一片灼红。
陈乱倚着桌沿抱起手臂,顺手抄起钢笔在江翎的额角敲了?一下:“听?到了?没,说话。”
江翎咬牙:“……”
耳朵瞎掉了?,不想听?清。
陈乱眯了?下眼?,看着紧绷着唇线像条倔狗似的江翎。
算了?。
这完蛋的破孩子。
大?不了?下次还?揍,总有?揍服的那天。
他回到椅子里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了?点:“等下要给你们班上课,头几节都只上模拟舱,你去模拟机房开?三十台机子。我等会儿就到。”
江翎憋了?口气:“……江浔已经在开?了?。”
“哦?这么自觉。”陈乱挑了?下眉,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江浔没来。
他交叠起来两条腿,靴子撞在桌腿边上晃了?晃:“那没事儿了?,你走?吧。”
憋住的那口气噎在喉咙里彻底塞住了?。
江翎开?始有?点儿想咬人。
“还?站在原地干什么?我办公室就这么大?你是不认识路吗?”
陈乱眼?瞅着快要气晕过?去的江翎乐出了?声儿,抬手做出来一个“请”的姿势:“向后转,然后直走?。不送。”
下一秒,少年alpha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压到陈乱怀里,抱着陈乱的肩膀头子恶狠狠地就是一口,然后又在陈乱抬腿踹人之前迅速退开?,臭着脸转身就走?。
陈乱揉着肩膀,乐呵呵儿地目送江翎冒着黑气的背影甩门出去,懒洋洋地拖着调子又补了?一刀:“啊,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
“你的吻技……比你哥要烂很多。”
于是那道背影僵住了?。
眼?看就要被走?廊漏进来的一阵风给风化成渣渣碎掉。
空气里传来江翎咬着牙强行克制着情绪压低的嗓音:“陈——乱!”
“嗯嗯嗯~听?到了?听?到了?,哥哥在呢。”
后者敷衍地掏了?掏耳朵,笑意不减:“我耳朵不聋。还?有?,在学校里要叫陈老师。”
江翎:“……”
“砰”地一声巨响,门被摔上了?。
连日以来的郁闷情绪随着这声闷响一扫而空,陈乱靠在椅背里晃着脚乐不可支。
果然还?是得外耗别?人,心?情舒畅多了?!
隔了?两个办公室的分配给陈乱的小助教似乎被这声巨响吓了?一毛,这个时候小心?翼翼的扒着门框冒了?个头:“……乱哥?发生什么了??”
“没事儿。家里的小孩儿闹脾气了?。”
陈乱站起拍拍手,刚睡醒的大?猫似的伸了?个懒腰:“去准备一下,马上要上课了?。”
另一头的模拟机房,江浔远远地就看到孪生弟弟挂着一张乌漆嘛黑的臭脸回来,一副见谁咬谁的架势。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怎么了?这是,不是给陈乱送早饭去了?吗?谁又惹他了??
“江浔, 我要去?上格斗课。”
拉拉着一张小狗批脸回来的江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江浔明白过来蠢弟弟经历了什么。
他的唇弯起来一个及其细微的弧度,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翎:“哦, 你又挨打了。”
陈述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
江翎憋着一口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 仿佛手里?的不是早饭而是陈乱:“重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前两天才被票选为班长?的江浔把手里?的表格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 倚着柜子门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是因为——”
江翎两三口吃完包子喝了口水吞下?去?, 话音出口却卡在了半截,后?面的半句在脱口而出之前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艰难地咽了回去?。
“……”
他咬着后?槽牙回忆起陈乱说他吻技差的语气, 脸色涨红起来。
江浔还在探究地看着他:“因为?”
江翎眉头一拧, 手里?空了的矿泉水瓶子被用力捏成了麻花。
随后?他站起来, 将扭曲变形得像是他爆炸了的心态似的瓶子远远地朝着垃圾桶抛过去?:“……你别管, 反正跟你没关系。”
“梆——”
平日里?总是精准无比的投掷动作这次失了准头,瓶子在垃圾桶的边缘弹了两下?, 叮铃咣啷地滚了下?去?,落在了地上。
有风从敞开的机房门外吹过来,瓶子晃了晃。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那只瓶子捡了起来, 手腕上深蓝色的表盘反射的光线在双子眼里?晃了一下?。
熟悉的懒洋洋的嗓音拖着调子响起来:
“这么点儿距离都瞄不准, 要给你配一副老?花镜么江同学?还是说——”
那只手捏着瓶子丢进桶里?:“你的腿是高利贷借来的, 多走两步能给你走破产。”
江翎:“……”
听陈乱说话都得戴防毒面具,唾沫星子保不齐都能当耗子药卖。
“机甲a2班应到30人, 实到30人,这是签到表。”
江浔拿起桌边的表格递给陈乱, 目光轻飘飘地在那块深海般的蓝色上扫过去?,目光平静地上移。
由于只是模拟舱训练,陈乱并没有穿作训服。
灰色夹克的毛绒领子削弱了些眉眼间?的锋锐感,衬得那张脸好看得过分。
黑色的紧身高领毛衣柔软地贴着皮肤, 肌肉曲线隐约可见,收束进腰带的衣摆下?缘勾勒出一截劲窄的腰线,一双长?腿下?踩着一双黑色马丁靴。
这个时?候江浔才发现,陈乱的毛绒领子上沾了些白色的细小雪粒。
他愣了一下?神儿,今年的雪来的这么早?
下?意识抬起来伸过去?的手被陈乱还有些微凉的手指截住。
江浔眼睫颤了颤,平静地抬眼望着陈乱的眼睛:“沾上雪花了,哥哥。”
“不碍事,马上就化了。”
陈乱推开江浔的手指,不在意地随意在领子上拍了拍,捏着表格转身:“上课吧。”
后?者看着陈乱的背影,手指尖捏在了一起,缓缓垂下?眼睛。
龙舌兰的味道再度悄然蔓延出来。
——连这种动作都要拒绝么?
舱内结构和?操作守则已经在理论?课上背过了无数遍,所以?学员们初次上机表现都还算可圈可点,系统唤醒、安全自?检、神经链接校准与感知同步,接下?来是姿态感知与基础操控训练。
一节课不断重复着基础流程,漫长?而枯燥。
但陈乱很耐心。
他在主控台认真?观察着每一位学员的操作细节,任何人提出的问题都能得到认真?细致的解答和?建议。
陈乱觉得他是他们的教?官,就有责任也有义务将他们平安送出校门,而后?在漫长?的岁月中期待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一如当年那样。
而江浔和?江翎看着陈乱一个舱一个舱地认真?检查过去?,身影逐渐跟几年前还是助教?的陈乱在体验课上挨个儿检查他们的安全带的身影慢慢重合。
直到陈乱来到他们面前。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检查动作。
连身上的味道都没什么区别。
这些年,原来陈乱从未变过。
而陈乱在江翎面前驻足了片刻,垂眼看着他系得规规整整的安全带,眼神中起了一层雾,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几秒后?才回过神弯着眼笑了一下?:
“还不错,比几年前乱糟糟的系法要漂亮很多。”
“有没有可能,”
江翎垂眼看着从前坐在同样的位置却只能抬头仰望的陈乱的眼睛:“人是会长?大的,陈乱。”
所以?不止如此,对你的感情也会变,渴望也会变,占有……
也会变。
像一根刚从地面冒出来的藤,起初无人在意,但最终还是像雨林里?疯长?的植物?一般在无声无息中沉默着长?成了铺天盖地不可控的欲望。
再想要阻止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长?大了我也是你哥。”
陈乱抬手在江翎的头盔上敲了一下?,转身走了。
后?者看着陈乱的影子沉默了半晌,终于半是嗤笑半是自?嘲地轻嗤了一声:“他到底要抱着这个身份死不撒手到什么时?候。”
已经打破了的界限,真?的能拼凑着粘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江浔没有说话,沉默地垂着眼。
他们好像并不能说是朋友,那样不太贴切,但也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所以?此生注定无法斩断关联的亲人,更不是爱人。
他们什么都不是。
但又想什么都是。
这场雪连着下?了两三天,半个城市都披上了一身略显臃肿的素白,显出一种铅灰色的冷肃与沉寂。
又轮到a2班的实操课,陈乱依旧早早就到了机房。
没见江浔。
江翎把手里?的签到表递给陈乱:“a2班,应到30人,实到29人。”
“你哥呢?”陈乱捏着签到表,轻轻蹙了下?眉。
江浔除了之前那次易感期,从来没有缺勤过哪怕一天。
“病了,请了假在寝室休息。”
但眼看要上课,陈乱只得压住悬起来的心脏先让江翎回机舱里?去?准备训练。
等到学生们都散了,去?赶下?一节的污染区生物?学理论?课,陈乱才走到机房外的走廊上看着窗外的大雪拨通了江浔的电话。
无人接听。
陈乱拧起眉。
机房大楼的门开合之间?潮冷的寒意卷着风雪灌进来,陈乱的身影慢慢淹没在一片飞舞的绒白里?。
等他踩着一层层泥浆与新雪混成的冰渣子抵达寝室楼,身体都快冻透了。
口腔里?呼出的白气在进入温暖的大厅时?消散掉了,陈乱搓着微红的手指尖按电梯上楼,抵达了1101号寝室。
房间?门虚虚地半掩着,里?面拉着窗帘,没开灯。
黑沉沉一片。
陈乱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浮雪,轻轻推门。
靠左边的铺位上被子隆起来一个柔软的弧度,空间?里?响着细小的呼吸声。
外面呼啸的飞雪被关严的窗户拦在外面,灰冷的光从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透过来一线。
陈乱反手合上门,屋子里?的黑暗和?沉沉的暖意便包裹上来。
像闯进了一个温热的、密不透风的茧。
陈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借着窗帘缝儿透进来的微光俯身看去?。
江浔侧躺着面向墙壁蜷缩着,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枕头和?被子里?,只露出轻轻蹙起的眉眼,眼尾烧着些生理性的湿润和?灼红。
呼吸声并不平稳,偶尔还夹着一两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闷咳。
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江浔?”
陈乱放低了声音,抬手准备用手背碰一下?江浔的额头,又想起来自?己的手这个时?候还是冷的,于是又收了回去?。
似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吵醒了他,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黑暗中显得有些失焦的琥珀色眼睛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汽和?迷茫,好一会儿才聚焦到陈乱脸上。
干裂起皮的苍白唇瓣微微开合:“……哥哥。”
嗓音带着一种砂纸磨过似的干涩和?嘶哑,完全失了往日的清淡冷感。
“……你怎么来了。”
江浔揉着眼睛,慢慢撑着胳膊想爬起来,手臂却明显脱力地晃了一下?。
陈乱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揽着江浔的肩膀坐在床沿,让江浔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压不住的咳嗽从江浔的喉咙里?接连挤出来,带着微弱的气声。
他不得不将手拢成拳头虚握住抵在唇畔,弯下?腰,肩膀随着强行压着的咳嗽微微颤动起来。
背上有一只手落下?来轻轻拍着给他顺着气。
江浔咳完了顺势靠进了陈乱怀里?,半闭着眼,滚烫的额头蹭着陈乱还带着些许凉意的下?巴。
桌边放着一只额温枪。
陈乱探手过去?拿到手里?。
39度。
没好气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我不来你是打算把自?己烧成焦糖饼干打包卖掉?”
“吃药没?”陈乱蹙着眉把额温枪放下?,用已经开始慢慢回暖的手背贴了一下?江浔的额头。
落在江浔额头上的那只手被握住了,手心里?钻进来柔软而滚烫的触感。
江浔把潮热的脸颊贴在陈乱微凉的手心里?,虚虚地吐着气:“……还没有。江翎早上出门的时?候在桌子上留了药,还没来得及泡开,就睡过去?了。”
陈乱沉默着噎了一口。
什么睡过去?了,这小子怕不是烧晕过去?了吧。
“等着。”
陈乱扶着江浔的肩膀靠到床背上,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退热冲剂,拆了药包:“哪个是你的杯子?”
“黑色那个。”
“好。”
昏暗的空间?里?响起细微的流水声,陈乱摇晃着杯子:“生病了怎么不说?要不是早上的课你缺了勤,你打算好了再让我知道?”
黑暗而温暖的环境里?,陈乱的侧脸在透进来的一线光芒里?镀上了一小片光晕。
江浔看着陈乱担忧未散的眼睛,又咳了两声:“我……”
“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又不碍事。怕耽误你时?间?。”
独立了。
完全不依赖哥哥了呢。
陈乱压住心头莫名其妙泛上来的那点空落落的酸意,把杯子递过去?:“只是感冒发烧你把自?己折腾得爬不起来吗?把药喝了。”
退烧冲剂的味道不太好闻。
江浔捏着杯子眼看着有些抗拒,陈乱刚要开口,却见江浔垂下?眼睛,含着杯口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浓烈的苦涩味道瞬间?席卷到整个口腔甚至蔓延到鼻腔里?。
他猛地呛咳起来,脸色被剧烈的咳嗽顶得开始泛起苍白,生理性的泪水涌上眼眶,却又偏过头避开陈乱的眼神,将滚烫的额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直到缓过劲儿来,才抹了一把眼角的水痕。
没有再说话。
江浔只是靠在床头闭着眼,抿着唇对抗着一阵阵的潮热和?高热引起的眩晕。
而陈乱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起来。
以?往这种时?候,
江浔都会蹭过来跟他要抱抱。
而现在只有安静的沉默。
他的喉咙滚了滚,看着江浔虚弱的面色:“……很难受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嗯。”
后?者从鼻腔里?哼出来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很疲惫,却又无端带了几分委屈。
空气里?再次沉默下?去?。
直到江浔的声音重新响起来:
“哥哥,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手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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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插画已上线,完结后也会慢慢在围脖更新一些作者的产图比如一些饼干[让我康康]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蹲蹲!
陈乱抬手,手指尖在江浔浮红着的柔软脸颊上戳了一下。
江浔没睁眼,只?觉得脸颊一侧有一瞬的冰冰凉凉, 像落了一片轻软的雪。
“没关系的哥哥, 我正好需要这个。”
他轻轻握住陈乱的腕骨, 凭着感觉侧过烧得滚烫的脸颊, 带着虔诚、带着脆弱,慢慢贴上了陈乱的手掌心。
略大的温差让陈乱不受控制地屏了一下呼吸。
江浔贴着陈乱微凉的温度,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滚烫的呼吸落在手掌边缘, 汲取着那点珍贵的凉意?, 又像是毛绒绒的小动物一般在陈乱手心轻轻蹭着。
似乎是那些凉意?驱散了些难忍的烧灼感, 于是少?年紧绷着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
“……有感觉好点吗?”
陈乱垂眼看着江浔。
掌心里的温度高得灼人,仿佛沿着血液的流向一路烧进了胸腔里。
“唔——”
江浔闭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 嗓音里带着些黏糊糊的软。
沉重?的身体像是被?陈乱身上未散的雪气吸引,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朝着陈乱的方向倾斜。
贴着掌心的脸颊变成?了整个侧脸的依偎,然后是额头、鼻尖、嘴唇。
湿热的吐息落下来, 柔软的唇轻触在手心里。
在昏暗的光线下暧昧得像一个吻。
那种触感如同?毛茸茸的猫尾巴从心尖尖上撩过去。
陈乱的心脏不受控地跳了两下。
但那种感觉也只?停留了一瞬, 少?年沉甸甸的脑袋便慢慢蹭着坠下来, 带着潮热的虚弱感抵在了陈乱肩头。
那不是一个拥抱。
江浔的身体并未完全?投入进陈乱怀里,他只?是将脑袋的重?量完全?交付在那个支点上, 肩膀以下依旧保持着一个克制的距离。
陈乱垂眼,看到的是江浔毛茸茸乱翘着头发的脑袋, 以及低头时露出来的一截脆弱的颈侧。
滚烫的吐息就落在他的锁骨附近,他能感觉到江浔身上一阵一阵高热引起的细微的颤抖。
像只?生病的毛绒动物循着本能的依赖想要靠近,却又顾及到陈乱有可能的拒绝,最终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克制在了不远不近的位置。
而陈乱只?需要一抬手, 就能将这只?虚弱的毛绒动物揽进怀里。
不算大的寝室里只?有江浔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压不住的轻咳,但那种声音又被?陈乱自己的心跳声淹没过去。
当从前?的亲密依赖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陈乱才发现此时的细微疏离竟然真的会?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蜷在身侧的手指放松又收紧,两个人被?空气隔开?的胸膛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细的线,牵着陈乱想带着他靠近,却同?时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告诉他不可以。
那只?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当不得真,所以不可以。
你是哥哥,不能如此不负责任地放任,所以不可以。
然而下一刻,空气里忽然响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高烧着的江浔攥紧了陈乱肩头的衣服,弓起了背,咳声里都带着急促的喘声和咻咻的气音,以至于带出来一声控制不住的干呕,紧促着眉头眼看着几乎要昏厥过去。
陈乱下意?识地立刻抬起了手臂揽在了江浔的背上轻轻拍着。
距离拉近。
终于慢慢顺过气来的江浔顺势趴在了陈乱的胸口,手臂垂落下来落在了陈乱身侧。
距离消失了。
他有些艰难地呼吸着,抬起手臂松松地拢住了陈乱,湿漉漉的嗓音嘶哑着、闷闷地响起来:“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