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by天谢

作者:天谢  录入:10-09

秦深不管:“可以睡。”他探手向对方腹下,“你睡不来?我帮你揉揉。”
叶阳辞惊觉他指掌的弓茧又长出薄薄一层,轻刮麾扫间刺激得很,再揉更是没法睡,便捏住了他的手腕,无奈道:“别揉,你要埋就埋着吧,但半夜醒了别闹我。”
秦深任性无理的要求得到了允准,满怀喜悦地吻了吻爱侣的鼻尖:“好,不闹,让你好好睡。”
两人如天鹅般交颈而眠。
似睡非睡之际,秦深低声问:“你留京么?”
他的咽喉贴着叶阳辞的额角,说话震动间仿佛在相邀共鸣。叶阳辞闭着眼,轻声说:“不留。”
“卢敬星败局已定,户部腾出许多空缺,依你的能力与功绩,再加皇上有意用你做天子刃,制衡群臣。你若留京,至少能任个户部侍郎。”
“户部虽被清洗,朝堂局势依旧混沌,我总觉得卢敬星背后还有人。太早被皇上立在朝堂,只会使我变成明面上的靶子。不如回到地方,继续壮大自身,积蓄力量。”
秦深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我听说前日八皇子私下召见你。”
叶阳辞停顿了一下,说:“这京城不仅混沌,还处处透着诡异。明日我要去见一见薛图南薛御史。”
秦深“唔”了声:“我也该去拜访姑母了。”
“你身上还有伤。”
“带伤去,效果更佳。”
叶阳辞无声地笑笑:“……我们啊。”
秦深用嘴唇蹭了蹭他的发丝,同样感慨:“我们。”

第92章 我与我周旋已久
夜雪方歇,天还未亮,叶阳辞怀揣丹参羊脂膏,新衣掩盖了难言的红肿,离开王府。
他临走之前,被秦深哄去清署殿的温泉池里共浴。当然秦深的伤口不能沾水,他不得不帮伤患又擦了一回身。
秦深说温泉水比井水滑腻,自带脂膏一样的滋润效果,泡久了皮肤也不会发皱,并要在他身上做个验证。
叶阳辞的医者之心在伤患面前占据上风,最终拒绝了对方不计后果的非分要求。
但秦深也不是全无所获。
他十指大动、巧舌如簧,一样能把叶阳辞缠迫到浑身泛起潮红,泪落如珠。
他恃体型与力气行凶,站在水中,按着后颈让人俯趴在池沿,一手托起对方下颌,一手抚着后腰。
叶阳辞被迫弓长开嘴,咬着秦深的手指。柔滑的舌被镸聿意王元弄,咽不及的氵聿氵夜溢出,银丝滴落。
后方更是过分,秦深惯拉强弓的手指灵活有力,略微粗糙的新茧格外扌蚤人痒处。
他的兵法也愈发纯熟。时而大开大合,两支奇兵强硬闯关,长驱直入,进退之间其疾如风。
时而孤军深入,围绕暗堡叫阵挑衅,仍嫌不够嚣张,前锋还要抵着对方的中军大帐不断戳刺、来回辗轧。杀得水流飘杵,绞尽古道热肠。
前后夹击之下,叶阳辞连啜泣都出不了声。泪水止不住,淌过仰起的修长脖颈,溅在锁骨上散开。
“可怜的小阿辞。”秦深心里痛爱极了,俯首道,“哭得这样惨,是被哪个恶人狠狠欺负了?你说与我,我为你报仇。”
叶阳辞扭头想咬他。
但秦深抢先一步咬住了他的后颈,连磨带吮,在白玉殷红中烙下深深的牙印。
这下泪落得更凶。“涧川……阿深,太坏了,”叶阳辞哽咽着,浑身颤抖,“别咬……手,拿出去。”
秦深有些心软,但又从破碎的泣音中听出了欲擒故纵之意。他哼笑,附耳问:“阿深欺负你,是吗,真的太坏了。那你想要涧川怎么做,嗯?”
他发鼻音时,深陷重围的手指骤然用力推挤。
叶阳辞宛若离水之鱼,几乎惊跳起来,半途又颓然落下,瘫软在池沿。他的身躯在披散如瀑的青丝下,难以自抑地细细颤抖,那是灵魂抽离后又缓慢归位的余韵。
秦深舔去他汹涌的泪,沉声道:“回答。”
“你混蛋,走开。”
“不对。再想想,要涧川怎么做?”
“……抱我。”叶阳辞极小声地说。
秦深满意地伸臂,将他抱离地面,拥在怀中,不顾胸前纱布被染湿。他轻轻拍打叶阳辞的后背,温柔哄道:“乖,不哭。阿深再不欺负你了。”
“骗子。”
“没骗你,下次换你欺负他。”
下次。叶阳辞钻进车厢,懒洋洋地窝在软褥上。早膳吃得饱,餐后的丝窝糖也适口,但眼皮哭肿了,酸涩地半阖着。他摸了摸后颈的牙印,心道,等着瞧。
驾车的李檀起太早,迷迷糊糊地摇着皮鞭穗。
马蹄铁“沓沓”踩着雪地,穿街过巷,消失在冬晨的雾霭中。
“主人,送去的拜帖已有回应,薛御史邀您今日巳时过府一叙。”
眼皮已经消肿,叶阳辞放下冰袋:“知道了。礼单我已写好,在桌面上,你去集市照单采买吧。”
李檀机灵,转动眼珠回忆了一下,提醒道:“薛家的门面看着简朴,那位御史大人像是个清廉的官儿。登门礼若是太重了,怕他不肯收呢。”
叶阳辞颔首:“我知道,你看看。”
李檀拿起桌面上的礼单一看:两刀宣纸、十根耐点白蜡烛、一对兔毛暖耳,装进大的竹匣容器里。都是寻常又易耗的物件,胜在实用。他笑道:“好勒,小的这便筹备好,送过去。”
叶阳辞准点登门时,薛图南已经叫童子守扉,煮茶以待了。
他见叶阳辞十分郑重地行礼,摆摆手说:“客气了,叶阳大人。你以为这是初次拜访,老夫却当是故人重逢,来,坐下说话。”
叶阳辞与他同坐在廊下的杌凳,挨着张矮方桌,面对着枯木残雪的小院子。
薛图南捋须道:“老夫在城郊山坡,亲眼见你躬耕陇亩,心系民生;在夏津城头,目睹你只身一剑,力战马贼;在聊城鲁王府之乱中,见识你运筹帷幄,调度郭四象等人锄奸平乱。你的品行与功绩,老夫比这朝堂上任何人都清楚,而老夫的模样,你大概还是第一次见。”
“原来薛公那么早就见过晚生了。”叶阳辞再次向这清癯老人拱手,“多谢薛公在朝堂上举荐我,又助我将奏报上传天听。”
薛图南叹口气:“老夫是赏识与钦佩你,但也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
叶阳辞微笑:“晚生不畏风浪。执我之道,行我所行。”
见他这般胸有丘壑的模样,薛图南便将唏嘘之意收了,目光也凝定起来,说:“有句话,老夫不吐不快。”
“薛公请讲。”
“你运送二百万两白银入京,交予奉宸卫,如今已入陛下内帑。若老夫没猜错,这笔巨款明年将会流向远西精研院。叶阳大人,你不觉得可惜吗?”
远西精研院。叶阳辞抿嘴沉吟了一下:“我在京城两年,没少听过它的名号,但谈及之人大都讳莫如深,神秘得很。倘若依陛下所言,是一处精研医术、造福苍生的所在,这两百万投进去,倒也不算可惜。只是如今国家财政吃紧,各处缺口这么大,论轻重缓急,怎么不该先轮到它。”
“老夫正是此意。这些年御史台曾力谏陛下,对精研院慎重给拨经费,或是公告这些年来研究出的医术成果,以安臣民之心。结果你也看到了,七名御史下狱,死了四人,贬官流放三人,还背上了放贷索财的污名。如今朝野上下对此噤若寒蝉,都说这是陛下的逆鳞所在,触碰不得。”薛图南摇头不已,“唉,这个精研院哪!”
叶阳辞辛辣地道:“薛公真的认为问题的症结在精研院吗?就像安史之乱,症结在杨贵妃?岳武穆之死,症结在秦桧?”
薛图南惊异地看他,并非意外他会说出这番话,而是意外他会向初次见面的自己说出这番话。
“叶阳大人哪!老夫若将这话往陛下那儿一递,会是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叶阳辞笑了笑:“薛公与我只有数面之缘,便敢在朝会上历数我的功绩,一力举荐。难道我与公初次见面,就连几句真心话也不敢说了么?我对公之坦诚,不如公信任我之十一,又谈何危险后果?”
薛图南像被天高气爽的秋风扑了满面,怔然之后,击节而叹:“我知君如云间月,皎皎清辉照冰雪。你我不是初识,应是前世故交!好,好!”
滚茶已温,叶阳辞提壶注水,推杯与他:“一个盗银案,牵连了大半个户部。朝臣们议及此事,哪怕明知非我之过,怕是也要摇头说一声惹事精,怀疑我要借此案上位。但其实,我只想为朝廷筹措钱银,并无跻身朝堂之意。”
“此案之后,户部职位空缺,你擅理财政,是为最佳人选,老夫本还想继续举荐你为户部侍郎。怎么,你不想留京?”
叶阳辞摇头:“京中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我还是想回地方去。远西精研院每年要吃掉至少百万两银,既然诸位大人谏不掉它,又不能公然违抗圣命,那就只能先容忍它的存在。多消耗的这一笔,我来想办法。”
薛图南今日简直是一惊又一惊:“你来想办法?这可是百万两缺口。难道每个钞关底下都有个藏银的密室?”
“怕是没有了。即便有,想来为数也不多,天底下能有几个钞关富庶如临清?”叶阳辞道,“但天底下却远远不止一个夏津县。今年夏津交完税后,余粮折银两万。整个山东,六府二十一州九十七县,若都由我这般经营,一年将会多产出多少钱粮?薛公不妨一算。”
薛图南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把山东交给你来经营,你不仅能填补每年精研院造成的财政缺口,还能再多产出一两百万?这能行吗?”
叶阳辞正色以对:“我倒不怕自己开源难,怕的是一路又被层层截流,到了国库仍是所剩无几。薛公,这朝堂上如你、如大司宪这样的清官,实在是太少了啊。”
薛图南一时涌起了浓烈的羞愧,尽管不是因自己,而是因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廷。
他枯瘦的拳头紧攥,用力叩了叩桌面,铿然道:“你去做!只要陛下同意把山东交给你打理,我薛图南去说服大司宪,让御史台为你的税路畅通保驾护航。无论六部哪个官员,谁敢把手伸进你的税课里贪污,就等着被我们往死里弹劾!”
叶阳辞拱手:“多谢薛公。圣意我自去谋取。户部的空缺,也请诸位清流不要拱手相让,以免落入无德无能之辈手中,又喂肥了下一个卢敬星。”
他起身告辞:“叨扰久了。薛公不以我年少轻狂、信口开河,愿意襄助,已是肝胆两相照。事成或不成,我都十分感激。薛公保重,晚生告辞。”
薛图南见他转身下了走廊,鞋履踩在薄雪上,一步一印,蓦然唤道:“叶阳大人。”
叶阳辞转身回望。
薛图南问:“真不想做朝堂重臣,六部大员?”
叶阳辞看着他,淡淡一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萧珩手持托盘,呈上叶阳归新制的灵香草挂珠。
秦折阅打开防水袋,取出珠串时,馥郁草木气息如流瀑迸溅,熏得满室生香。她眯起眼,深吸口气,自语般轻声道:“生于荒僻大山,看着与寻常野草无异,怎么会香成这样?”
萧珩不搭腔。
秦折阅便直接问他:“你喜欢这香味吗?”
萧珩硬邦邦地答:“不喜欢。”
秦折阅哂笑:“你喜欢。它能让你安静下来,把那些拳打脚踢的戾气都收敛了,你会变得很乖。乖到我误以为你是值得我期待的……”
萧珩忍无可忍地转身要走,却听见殿门外的侍女禀道:“长公主殿下,伏王殿下前来拜访。礼单与登门礼已先送至纪善所,人在殿外等候传召。”
“请他进来。”秦折阅吩咐。
她款款地戴上新珠串,将旧珠爱惜地盘好,装进袋子里,递给萧珩:“收好了,别再犯浑。那把凤首箜篌我已着人换弦,倘若换完音色生变,你自去审理所领二十鞭。”
萧珩暗中攥拳,最终还是接过袋子。
此时秦深已走到殿外月台。萧珩不想在此与他打照面,便扫了一眼殿内两侧的书房与暖阁,径自进书房去了。
秦深入殿,直奔座前,行叩拜礼:“侄儿给姑母请安,姑母千秋万福。”
秦折阅下了弥勒榻,亲手扶起他,说道:“不必行此大礼。听闻你昨日在宫内护驾受伤,怎么不在御赐的别院歇着?请安也不急着这一时。”
她把秦深拉到光亮处,仔细端详,叹道:“多像我三弟秦榴呀,简直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唔,这嘴巴是西棠妹妹的形状,棱角分明的……还有眉梢眼角也更像她,浓郁得很。一看就是好孩子。”
秦深虚托着她的肘,恳切地道:“晋封亲王一事,多谢姑母为我极力争取,侄儿感激不尽。”
秦折阅拍了拍他的胳膊:“那是你应得的。鲁王一脉只剩你这根独苗,爵位不传给你,传给谁?”
并非独苗,我大哥还有个遗孤。但秦深没有说出口。
诚然长公主在这件事上帮了大忙,但自己毕竟只在幼年与她见过一面,并无感情基础。她能看在他亡父的份上,出面向皇上讨封,未必就能帮着掩饰欺君之罪。
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姑母。
秦折阅又想起什么,把声音一沉:“‘鲁王’有什么不好,非要改封号。‘伏王’,哼,他也就这点出息了。这是敲打,更是试探,但凡你露出不满之意,他便能以你对天子心怀怨望的罪名,将爵位彻底废除。还好你沉得住气。”
秦深心念电转,神情茫然中透出一丝尴尬:“伏王,也……还好吧。八皇子还挺羡慕这个封号的,说‘强大处下,柔弱处上’,侄儿也觉得,这‘伏’是柔能克刚之意。”
秦折阅怔住。拉着他再走两步,到殿门口附近的光线中,仔细又看了一遍。她的语气变冷:“我看你生得不怎么像你父亲。”
秦深:“……”
秦深:“可姑母方才明明说——”
秦折阅打断了他的话:“方才是我眼花,没瞧清楚。”
秦深:“好吧。姑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折阅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咬牙嘀咕:“一个犟种,一个憨货……真是造孽。”
“憨货?姑母是在说侄儿吗?那犟种又是谁?”
书房的屏风后方,萧珩抱臂冷笑:你是假憨货,我却是真犟种。秦深,你父母早逝、兄嫂皆亡,剩下寥寥可数的至亲,不是想要你死,就是死在你手上。唯独你姑母待你还有几分善意,可你照样心怀顾忌,不愿对她示以真实面目。
因为你知道,天家无情。一旦踩进这座由失败者的尸骨与胜利者的欲望堆积而成的皇城里,再纯粹的感情都会扭曲成权力的祭品。
即使是完好的柱子,与其他虫蛀之柱挨得久了,不知不觉也会被传染——这句话,长公主倒是没说错。
有点意思。
要戳穿秦深吗?还是把自己也推上斗场?
要不要看着他演,甚至陪着他演?
叶阳辞是否也加入了这场好戏,扮演什么角色?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萧珩捏着香消而死的旧珠串,无声地大笑。
殿内,秦折阅不甘心地又多看了秦深几眼,再次被那股浑然天成的清澈击败。她感慨地握住秦深的肩膀:“没事,也好……‘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当个闲散王爷,不能太聪明。
“你替皇上挡了一爪,是你良善与幸运。有伤在身,仍赶来看望姑母,是你孝顺。总比那个动不动就与我对着干的犟种强。”
秦折阅想了想,从袖袋中摸出半个巴掌大的铁牌,放在秦深手上:“这是姑母给你的见面礼,收着吧。”
秦深低头看,竟是采矿券。上面刻着,准许持此券者采炼一处铜或铁矿脉,采炼前须向当地府衙报备,并按“三十税一”缴税。所刻之字以金泥填充,看着崭新。
矿改之后,私营矿业几乎全都充了公,这种朝廷特赦般的私营许可,有如凤毛麟角,哪怕尊如长公主,也得之不易。
秦深推辞道:“这个见面礼太贵重了,侄儿不能收。”
“叫你收着就收着,哪来那么多废话。”秦折阅不耐与人推来推去,拎起他的袖口,将薄薄的铁券往内一丢,“再说,不过是一座铜、铁矿,又不是金、银矿,算不得贵重。如此稍解你银矿被没收的窘困,以免连侍卫都养不起,亲王府可不是那么好当家的。”
秦深见她斩钉截铁,只好收了,行礼道:“多谢姑母厚爱,侄儿铭记五内。”
秦折阅放下了“子不肖父”的遗憾,看秦深也越发顺眼,和蔼地道:“归化王府被皇上改作了伏王府别院,你就安心先住着吧,过完年再说回封地的事儿。”
秦深说:“听闻是姑母去年投钱修缮的。若是已规划了他用,侄儿住进去,岂非鹊巢鸠占?”
秦折阅叹气:“规划是规划了,可那犟种不领情。罢了,他不要,给你刚刚好,姑母更开心。”
书房内,萧珩在嘴角扯出个冷笑,转身走向虚掩的窗户。
秦深再次道谢后,告辞离开。
秦折阅唏嘘片刻,转头对书房叫道:“你出来。”
无人应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萧楚白!”秦折阅皱眉。她走进书房,见阒无一人,只一扇窗户半开着,想来人就是从这里溜走了。
秦折阅瞪着窗户,一巴掌拍在书案,骂道:“成日里神出鬼没,无主野猫一样!对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对上只知道甩脸子,下次绑去审理所,不抽足五十鞭别出来!”
案上有封已经拆看过的信,被拍得跳了跳,落在地面。
秦折阅想起来,这是前几个月秦深从聊城寄给她的,于是弯腰拾起信封。
从开口处飘出两张折好的信纸。她打开信纸,把内容又看了一遍,觉得哪里不对劲:
文采斐然,又情真意切。多一分椎心泣血的哭诉,便显得矫情;少一分知冷知热的问候,便显得疏离。分寸真是拿捏得刚刚好。提及秦榴夫妻的往事,那股诚挚的思父念母之心,更是惹人怜惜,叫她忍不住连过往军功都搬了出来,助他力争亲王之位……
秦折阅陡然“呵”了一声,醍醐灌顶。
“——秦深这小子,方才在我面前玩了一招假痴不癫。什么‘柔能克刚’‘姑母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装的!”
原来不是憨货,是扮猪吃老虎。
秦折阅气着气着就笑了:“好,好,一个犟种,一个崽种,旗鼓相当地叫人糟心。我就看着你们,能把这京城翻出什么水花来!”
秦深离开长公主府时,叶阳辞进了大理寺。
这回御史大夫东方凌请他来,是因为收押后尚未细审的卢敬星,眼下情况不妙。
“卢敬星在狱中忽冷忽热、心慌气促,意识时而模糊,时而谵妄。请了几个民间大夫来诊治,各有各的理论,但都说不清是什么病。如今太医院的医官们是不好请,须得皇上批准。而你与叶阳侍医既是同出一门的姐弟,据说医术也不赖,帮忙看看?”东方凌亲自引他往牢房去,一路上说道。
叶阳辞郑重纠正:“是兄妹。据当年实施剖宫术的神医说,她是位置靠外,但腿伸出时缠在了脐带上,故而将我先抱出来。这跟赛跑可不一样,不是谁脚尖先触终点线就谁赢。应该以先出娘胎者为长,您说对吧,大司宪?”
东方凌回头瞅他,露出了个滑稽的表情:“好比拟,好有道理。我单方面裁判你们是兄妹。”
叶阳辞哂笑:“大司宪明察秋毫,一言穷理。”
东方凌嘁了他一声,转头命狱卒打开牢门。
牢房条件不算恶劣,有床褥、桌椅、油灯、文房四宝,还有如厕小隔间。毕竟卢敬星曾是户部尚书,该给的体面要给。
此刻卢敬星正躺在床榻上,大腹便便,不省人事,嘴里谵语不断。
叶阳辞脱了大氅。
东方凌很不讲究地顺手接过来,搭在臂弯,看他上前又是搭脉,又是检查全身。
叶阳辞撩开卢敬星的贴身衣裤时,见肘、膝等关节处皆有明显的痛风石,尤其是足趾关节处,那鸡蛋大小的黄色晶体已将皮肤磨破。虽然没什么血,但反复长好又反复磨破的溃烂痕迹很明显,哪怕敷了上好药膏也无济于事。
他又走到小隔间,用鞋底拨开尿桶盖看了看,里面一滴尿液也无。
“从昨日上午到今日,有没有换过尿桶?”他问狱卒。
狱卒答:“没有。他没尿。”
叶阳辞思索片刻,对东方凌说道:“我推测是脓毒症。卢尚书早有痛风旧疾,这几年痛风石长到了腿脚关节上,造成骨骼畸形,行动不便。足趾处的痛风石最大,由内磨损皮肤导致反复溃烂,火热毒邪因此入侵,流遍全身,便成了这脓毒症。今日许是因大祸临头、身心骤变,体内积弊大爆发了。”
东方凌皱眉听完,问:“还有得救吗?”
叶阳辞摇头:“下官医术不精。不过看他今日这般恶化程度,怕是太医来也救不活了。”
“那意识还能清醒吗?我想再问他几句,说不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会说些什么重要证词。”
“我试试吧。”
叶阳辞取出随身携带的针袋,以银针刺入印堂、神庭和四神聪穴。
几处重穴施针后,卢敬星抽着气,睁开眼,眼珠转向他们,意识似乎有些清醒。
东方凌抓紧时间握住他的手,蹲在榻边说:“星垣啊,反正你也快死啦,给自己的子孙积点阴德吧。你实话实说,回头我给你烧金山银山,还帮你把棺椁运回乡。你生前享受不到,死后带去地府里享受,好不好?”
卢敬星十分无语地看他。奈何自己也觉得命如风烛,有些话再不说,就要带去地府说给阎王听了。不如卖东方凌面子,依他的性子定然言出必行。
东方凌见他动摇,趁热打铁问:“你藏那么多税银,累积了近十年,又不花,藏着做什么?”
卢敬星声若游丝地道:“我根本花不完……在这个位置上,也不需要我亲自花钱……更不希望被人发现。而且,我致仕之后、百年之后,有了这些钱,我的家族与子孙后代就有了保障……足以延续……三代昌盛……”
叶阳辞知道有些贪官贪了也不花,就爱把金块当砖头砌在墙里,天天摸着墙皮都舒坦。但还是难以理解,卢敬星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国库与嗷嗷待哺的百姓,能残忍与贪婪到这个地步。
东方凌唏嘘道:“你糊涂啊,老同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造的孽,回头都要报应在他们身上!”
卢敬星着急,紧紧握着东方凌的手:“造孽的不止我……一开始我也是……落人彀中……”
“是谁?你十年尚书、实权大卿,还有谁能诱迫到你身上?”东方凌追问。
推书 20234-10-08 : 金丝雀失忆后反攻》:[近代现代] 《金丝雀失忆后反攻了》作者:十贰点【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6-23完结总书评数:546 当前被收藏数:2028 营养液数:642 文章积分:28,821,608文案:  程廷议出车祸了。  幸运的是没有毁容,依旧是个帅比。  不幸的是他失忆了。  助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