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后把作业和选课意向书一起交给辛禾雪的时候,那封情书不见了。
反正在抽屉里,就放一个周末,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路阳等到周一再去看,结果还真找不到了。
他不敢和辛禾雪说。
想着说不定是放在家里但他没印象了。
“我昨天是打算下午放学回家再找找。”路阳说,“然后苗灵先找你说了。”
接着事态发展就像是火星子点燃引线,一路电闪火花带爆竹。
“林鸥飞早上说你今天生病发烧,请假去医院了。”路阳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被我气的?”
“换季,骑自行车吹了冷风而已。”
辛禾雪回答完,眼睫匆促闪了闪,隐隐觉得一连串的解释中,整件事情背后透露着几分不对劲。
他抬眸,质问:“但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弄丢了?”
路阳本来没必要和他说谎。
也就是说他们昨天原本可以不吵架。
路阳盯着他,神情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如果我是匹诺曹,那至少昨晚有一句话是真的——我不想撮合你们。”
真心话一旦说出口,心跳声就格外震耳欲聋。
路阳不知道辛禾雪能不能听见,他胸膛里乱撞的心脏,和即将冲破笼子的鸟一样,迫不及待要振翅一飞冲天。
他们的视线交错,半空中火花爆裂。
辛禾雪的直觉向来很敏锐,当他发现事情在往什么方向去,而且指向的前路一定不在他现阶段掌控范围之内。
他不希望发生他未知的变化,所以辛禾雪下意识地低头回避了,勺子搅了搅蛋包饭,才吃完了一半,“你做得太多了,我饱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
路阳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
辛禾雪赖账,“都说了是你做的份量太多了。”
“不是你给我三个鸡蛋的吗?”路阳感到冤枉。
辛禾雪反问:“我给你三个你就要全部用完吗?再加上傻蛋,一共四个,怎么不一起敲进锅里?”
小狗守则第一条:因为是辛禾雪说的话,所以是完全正确的。
路阳窝窝囊囊不敢反驳。
“那我光盘。”路阳把盘子抽过来,“别浪费食物。”
“等等。”
辛禾雪出声喊住。
及时让路阳停下来,他心中有顾虑,“我现在发烧,吃同一盘饭会不会传染给你?”
路阳笃定道:“不会,一起吃饭不会传染,亲嘴才会。”
这句话一出,气氛中有什么正在无声地潜滋暗长。
两个人齐齐不说话了。
辛禾雪避开目光,抿住嘴唇。
好奇怪,其实也就是好朋友之间犯贱,开了一句不着调的玩笑话。
但是仿佛就是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让辛禾雪无意识地咬了嘴唇,松开时浅粉的唇色已经变化,发烧引起了高温,让嘴唇看上分外鲜红,比平时要鼓一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阳已经离他如此近了。
一股按在后脑的力道袭来,路阳含住了他的唇角。
他的手掌比辛禾雪还要烫,抵不住激动地打着颤,呼吸灼热交织着,一时间让人分不出发烧的到底是谁。
细密眼睫仓促闪动,鼻尖沁出薄薄的一层汗,辛禾雪猛地把路阳推开了,“你干什么?”
路阳实话实说:“亲嘴。”
[我和辛禾雪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亲嘴了!]
心里像是沸腾的开水,路阳已经无法控制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能是笑,也可能是根本没有神情,丧失了对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
灵魂发烫,连带身体烧得焦渴,他的喉结滚了滚,告白:“辛禾雪,我喜欢你。”
辛禾雪手里被他塞了东西,下意识低头一看。
彩绘笔涂鸦的和好券。
路阳把免死金牌交回辛禾雪手里,郑重道:“如果你不把这张券撕掉,那么我就要开始追你了。”
路阳的心情就像是撞开笼子一飞冲天的鹰。
他赶在下午预备铃的音乐回到教室坐下,双腿蹬了一路的自行车,心脏也风驰电掣,跳到一百八十迈不得停歇。
他的身体坐在教室里,而灵魂已经飞到万里天空中自由遨游。
辛禾雪把他赶回来上课了。
虽然没有答应他,但是也没有撕掉和好券,那就是默认了。
默认了就等于让他追,让他追就等于喜欢他,喜欢他他们就可以结成家庭。
那个叫古人云的人,说的果然没错。
“先成家后立业。”
不和辛禾雪在一起,他怎么建功立业?
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学校的效率很高,周一早上收上去的选科意向书,今天下午就在年级布告栏张贴分班名单了。
路阳走了狗运,还和辛禾雪一个班。
不只他们,林鸥飞、田丰羽和俞枣也是,他们几个捆一起打包到了十四班。
重排文理科分班后比重差不多是一三开的关系。
一到四班是文科班,分布在二楼,剩下的楼层往上数,十三个班全是理科班。
田丰羽拍拍他的肩,“没想到咱俩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菱州市的教育局今年说不让设置办尖子班、火箭班,他们在市一中,执行力度抓得更严,所以一棒子下去全部都是平行班了。
田丰羽感慨:“我本来还以为我要和你分开了,好兄弟,要是没了你,我就得独自面对诡谲多变的新班级,还得给新同学当垫底。”
路阳:“少放你的屁,上次月考我都进前十了。”
田丰羽:“倒数前十给你牛的,发达了就忘了我们并列倒一的时光了,有钱了就只知道找老婆忘了兄弟了。”
他就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路阳是扯到哪根筋搭错线了,居然没和他放狠话。
甚至表情竟然有种扭曲的……
田丰羽匪夷所思,怀疑自己的语文水平能不能把这精彩的神情描述出来。
路阳乐了一会儿,又顷刻变脸,“你懂个屁,谁跟你兄弟,你和我拜过关公吗就兄弟?”
辛禾雪就不一样了。
他们连关公都拜过了,再拜个堂怎么了?
既然是世界第一好,那么好兄弟给他当老婆又怎么了?
关公都没反对,说明这是好事一桩。
四舍五入,他和辛禾雪属于是娃娃亲的关系。
怎么能这么有缘呢?
世界上明明有这么多人,他叫辛禾雪,他叫路阳,一个名字三个字,一个名字两个字,怎么看怎么登对。
老天都得嫉妒他命好。
路阳意气风发。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说,周五下午进行换班,加上年级大扫除。
意味着他们这个班从高一开始的缘分,到这周结束为止就尽了。
对路阳来说,没什么惆怅感,他满心只想着自己和辛禾雪还在一个班。
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辛禾雪的企鹅在线。
本世纪初的时候,路国兴拿赚到的第一桶金给家里装了电脑,并且警告路阳,这是用来学习的,敢打游戏就叫他妈妈把他从菱州市揍到西伯利亚挖土豆。
路阳说自己没签证不能非法入境。
虽然这个电脑不准用来打游戏,但是可以上网啊。
路阳第一时间加上了辛禾雪的企鹅。
不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没有用通讯软件的必要,路阳窜下楼跑到辛禾雪家门楼下嚎一嗓子也就三分钟。
但林鸥飞和辛禾雪两隔壁都加上了企鹅,他们两家安装电脑的时候比路阳家还早,没道理他和辛禾雪不加。
企鹅的默认主题是蓝天白云,路阳自己下载了一个黑色骷髅的皮肤,他觉得可酷炫了。
但是辛禾雪之前周末在他家写作业时借过电脑,看到了说他是非主流,想到路阳这边的窗口这么丑就不想和他聊天了。
路阳仔细盯了辛禾雪那个亮着的红围巾小企鹅头像一会儿,决定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把主题又换回了蓝天白云。
可能冥冥之中还真的起了作用。
路阳收到了辛禾雪的消息。
林鸥飞把今天的笔记拿过去给辛禾雪。
他的笔记从来都很简略,字迹又龙飞凤舞,估计是脑子转得太快了,由于笔跟不上脑速,笔记经常直接从开头跳到结尾,中间留白。
所以班上其他同学哪怕上课笔记没记完也不愿意借林鸥飞的,如果问他中间省略的笔记内容是什么,只会得到一个莫名的眼神,意味很明显——开头有了结论也给你了,推一下不就出来了吗?
俞枣和辛禾雪说,之前他和林鸥飞当前后桌的时候时常感到冒犯,因为他去问林鸥飞问题的时候,即使林鸥飞没有说出口,可周身气质好像都在嘲讽他,就好像俞枣能提出这种问题,那么穿上棕色衣服去厕所就可以一块被冲掉了。
辛禾雪只能安慰地笑笑。
只能说俞枣的感觉没错,因为路阳真的被林鸥飞这么说过。
至于辛禾雪的笔记,就相当受欢迎了,可以说是亲民版,思路完整又清晰,字迹山水秀逸,毕竟是要让路阳看一遍就能看明白的程度。
发现辛禾雪拿着笔心不在焉的样子,林鸥飞从作业中抬起头,偏过去扫了一眼,“我有哪里写的不清楚吗?”
辛禾雪摇摇头,“没有,嗯……很清楚,谢谢你过来借笔记给我。”
林鸥飞用手背按在他额头上,另一只手感受自己额前的温度做对比,判断道:“退烧了。”
辛禾雪说:“稍微躲懒了一天,明天就能去上课了。”
林鸥飞:“嗯,这周五下午分班,我们一个班。”
他把分班的情况简单地和辛禾雪说了一声。
庄平今天收工带了一只烧鸭和两斤石螺回来,让林鸥飞喊林阿姨过来干脆在他们家一起吃晚饭。
此时厨房里正在大火噼啪,锅铲铿铛。
林鸥飞发觉辛禾雪又停了笔,目光虚虚落在墙角。
林鸥飞直截了当地问:“你在想什么?”
辛禾雪下意识将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林鸥飞一怔,避开目光,就好像有什么秘密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他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发涩,吐字渐缓,“喜欢就是……看到他就高兴,看不到就忍不住牵挂。他在身边就觉得心安,不在身边会控制不住去寻找,发现他和别人在一起会嫉妒会难过。”
辛禾雪有点吃惊地看向林鸥飞。
林鸥飞说:“书上写的。”
好似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林鸥飞淡声说:“爱情不用眼睛辨别,而是用心灵作向导。因此长着翅膀的丘比特被画成瞎子。*”
“从莎士比亚的文字来看,这种感觉应该是激素作用下的理性失效。”林鸥飞分析着,话锋一转,得出结论道,“所以喜欢是一场巨大的幻觉,恋爱感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体在分泌激素和神经递质,当你的大脑倦怠之后,爱情就不存在了。”
辛禾雪眨了眨眼,不明白怎么突然转到了生物频道,“……这样啊。”
不管怎么样,先回应一下吧。
林鸥飞敏锐地问:“吴可儿向你表白了?”
“没有,但是为什么你知道……”辛禾雪诧然。
如果不是苗灵和他说了有关情书的事情,辛禾雪也不了解,毕竟不是同一个班的,他对那个害羞的女生还停留在面孔有印象的阶段。
而路阳更是以为情书是苗灵写的。
林鸥飞却说:“很明显。”
他藏得比吴可儿更高明,以至于轻易就发现了。
“早恋对学习不好。”林鸥飞说。
辛禾雪莫名感觉唇角有些发烫,明明是路阳的问题,却好像连带着他也心里有鬼一般。
他含糊地应了林鸥飞一声,把抄完的笔记还给对方。
等到林鸥飞离开,辛禾雪才到庄同光房间里上网。
家里的电脑安装得早,机器是辛芝英单位里淘汰下来的,平时的作用也无非只是查查资料,装在了当时刚上高中的庄同光房里,两兄弟共用。
就是现在庄同光去上大学了,他的房间和房间内的电脑都完全属于辛禾雪了。
他给路阳发消息。
[SNOW:中午发生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不准告诉任何人。]
那边竟然秒回了,就好像路阳一直在视奸他的企鹅状态。
[SUN:中午发生了好多事情,你说的哪件事情?]
路阳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把辛禾雪惹恼了。
[SNOW:你好烦。]
辛禾雪注册账号的时候随手填了个和名字相关联的单词,路阳后面非要和辛禾雪一样,也取个洋昵称。
好在他名字的意象也比较简单。
路阳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一骑绝尘的英明。
看看,一个单词是四个字母,一个单词是三个字母,他们连昵称都这么像情侣名。
[SUN:我不烦。]
[SNOW:快滚蛋。]
[SUN:我不滚,我要和snow说话。]
[SNOW:……]
[SNOW:总之,你不准和任何人说起你喜欢我。]
[SUN:那可以和你说吗?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SUN:每天都想说,喜欢你。]
辛禾雪的昵称可爱。
辛禾雪和他聊天可爱。
辛禾雪的聊天框比别人的可爱。
辛禾雪打出来的字也比别人的可爱。
路阳心潮澎湃,基于告白的心情而兴奋得冒汗,旺盛精力让他恨不得围着家属区跑十圈,最终只是跑去厨房洗了个手又扑了满脸水,让朱翠风还以为他被外星人电击了大脑。
路阳洗了把脸擦干净又跑回房里,忍不住发消息。
[SUN:辛禾雪,我们去打电话吧,好不好?好想打电话和你说喜欢你。]
怎么这么肉麻?
辛禾雪正在写作业,喝水差点呛到自己。
[SNOW:闭嘴,不许你打字,也不许你打电话过来,更不许爬窗户过来。]
辛禾雪宣告这个人有罪,剥夺路阳一切权利。
[SUN:好吧。]
[SNOW:都说了不准你打字。]
[SUN:现在是小狗在打字。]
[SUN:泥嚎,我不是路阳,汪汪汪。]
辛禾雪想不到有人能够这么厚脸皮,但是对面是路阳,也就说得通了。
他轻微抿了抿唇,搓了一下雪白泛粉的耳朵尖,好奇怪,手好痒,好想揍路阳两拳。
想了想,他决定把企鹅关掉。
[SNOW:我要去洗澡了,你就留在这里汪汪叫吧。]
[SUN:好的,主人。]
等辛禾雪洗完澡吃完晚饭,晚上写作业的时候想起来要查个英文资料,再度到庄同光房里打开电脑的时候,立即出现红色99+弹窗消息,他看到路阳竟然还在以一分钟一汪的速度汪汪叫。
神经病吗?
辛禾雪的眼皮跳了跳。
他命令路阳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生物钟唤醒,辛禾雪的烧彻底退了。
他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意识回笼的时候,蓦地大脑无法控制地开始回放昨天的一幕。
路阳目光灼热,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告白。
“辛禾雪,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是什么咒语吗?
路阳的喜欢和竹马情谊的喜欢有什么不同?
不理解,不清楚,不明白。
辛禾雪头发翘翘的坐起来,打开衣柜,身上的睡衣一剥换成校服,手臂曲展伸进外套长袖里,再捏着拉链“唰”的一声利落拉起来,对镜子整理好领口,梳理头发。
手再揣进外套口袋中,碰到了昨天没有撕掉的和好券。
一天而已,彩绘笔的画面突然变得扎眼,初三到高二,时间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友情就突然成了变味的糖果。
捏了一会儿,辛禾雪还是没把它撕掉。
胸腔微微地叹息。
他有发烧的尾巴没好全,鼻子不舒服,仍然有点感冒。
但是辛芝英这段时间很忙,加班很晚才回来,等到上床休息已经是半夜了,姨父又是早早出车,家里就不给他做早餐了。
辛禾雪起床的时候姨妈还在睡,所以他轻手轻脚洗漱完,背起书包,拿上辛芝英压在餐桌蓝花玻璃杯下的早餐钱,便轻声关上家门。
因为鼻子敏感,避免再次吹风受凉,他今天戴了一个白色口罩。
外套里面的夏季校服领口扣上了所有的纽扣,脖颈白皙。迎着阳光普照,那双眼睫又长又密,因为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左眼眼尾的一颗小痣就尤为瞩目起来。
平白叫人意惹情牵。
辛禾雪在走廊等了一下林鸥飞。
林鸥飞从家里出来,拿过辛禾雪的书包,往里塞了盒牛奶,“走吧。”
下楼的时候,路阳已经在等他们了。
辛禾雪说自己还没吃早餐。
他原是想自己骑自行车去的,顺路在早餐街买东西,路阳直接把一袋热乎乎的小笼包跟豆浆一起塞到他手上,又拍了拍后座,理由充分:“你感冒还没好,坐我后座,我不就正好给你挡风了?”
林鸥飞从遮阳棚底下推着自行车过来,平静地看向他。
辛禾雪站在原地,微微抿起唇。
去坐林鸥飞后座的念头才起,被辛禾雪自己掐灭了。
因为这样一选择,就好像他要和路阳避嫌一样。
明明是路阳心里头有鬼,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能没羞耻地说喜欢,惊骇程度简直堪比玩了十几年的小熊玩偶突然长出了不可描述之物。
辛禾雪心里没鬼,凭什么让他避着他?
吸管一下子扎破塑料膜,阳光里夹着一声脆响。
他干脆地坐上路阳的后座,啜了一口豆浆,驱赶专属小狗车,“驾。”
作者有话说:
*引用自《仲夏夜之梦》
周五的下午是分班和年级大扫除,意味着不用上课。
所以上午的时候,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就已经开始躁动了,仿佛熬了快一周,中午的放学铃响起就是放假了一般。
整个年级重新分班是个大工程,各个班级门口已经贴好了新的座位分布表。
课本和资料很多,学生们背着书包扯着挂书袋拖家带口地去找新班级,走廊和楼梯上人挤人,像是纪录片里的大草原动物迁徙。
“还有吗?”
路阳提起布质的挂书袋,两边肩膀一边一袋,一个是辛禾雪的,一个是他的。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很结实的大扑棱蛾子。
“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辛禾雪抱起剩下的几本书,原本的座位终于清空了,他们得把东西从二楼搬到五楼。
走廊上人潮涌动,摩肩擦踵。
路阳担心辛禾雪爬楼身体不舒服,人又挤楼梯间又闷,每上一层楼就叫辛禾雪歇会儿,“你真的没关系吗?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跑上去放了东西就下来搬你手里的。”
辛禾雪摇头,“没事,走吧。”
他对路阳说:“今年体检医生说我的情况很乐观,鼓励我可以多做些适量运动。”
路阳背辛禾雪跑过多次医院,向来对医生的话是言听计从的,果然不再念念叨叨了。
上下楼梯的人潮分了左右两边,林鸥飞从下楼的队列中错开来,帮辛禾雪抱过了手上的书。
路阳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
林鸥飞什么时候跑楼上放了书又跑下来?
辛禾雪微微怔了一下,“谢谢,你的东西已经搬完了吗?”
“嗯。”林鸥飞说,“走了隔壁高三的楼梯。”
一中的教学楼平行排布分了三栋,每个年级各一栋但彼此之间每层楼都有连廊连通,林鸥飞通过了连廊走高三教学楼的楼梯上去,再回到高二的教学楼,路程长了些,但是人没有那么挤,这样一来,速度反而更快了。
林鸥飞搬过辛禾雪手上的书,侧身而过时说了一句,“吴可儿找你。”
辛禾雪从小到大收到的告白不在少数,其中大部分来自女生,也不乏男生。
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他收到过一封情书,因为夹在同学录里没有发现,后面初三翻出来看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个男同学的面容了,只依稀记得对方比较内向,而且在六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听说因为父母离异转回老家上学了。
可能是由于那个男生的缘故,在直面同性的路阳告白时,辛禾雪虽然颇受冲击,但这个冲击更多是来自告白对象是熟悉得不能够更熟悉的好朋友,而非来自性向方面的困惑。
路阳是同性恋啊。
他只是接受了这个情况,就和发现路阳喜欢吃香辣干脆面是一样的。
和闹哄哄的东梯相比,西梯的这个楼梯角很安静。
午后有风经过,一面圆圆的蓝玻璃窗户,映出外头的树影婆娑。
辛禾雪耐心地倾听完女生的告白,歉意道:“对不起,你很优秀,但是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听他拒绝,吴可儿反倒松一口气,“你没必要和我道歉。”
心意不是被告白者的责任。
“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和你说而已。”吴可儿脸庞还有热意,羞涩却又胆大,“是我自己想给自己一个交待,反正我选了文科,以后估计也很难见到面了。”
吴可儿:“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辛禾雪眼睫颤了一颤,虽然收到告白不在少数,但直接和他面对面的情况其实很少,粉色的信封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他有些犹豫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吴可儿捧着书,“什么?”
辛禾雪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声,“你喜欢我什么呢?”
吴可儿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罗列道:“你长得好看,皮肤白,成绩又是年级第一……”
辛禾雪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
吴可儿鼓起勇气问:“你向我提了问题,那我可以跟你提一个要求吗?”
辛禾雪应允了。
吴可儿有点不大好意思地向他讨要一件东西,“你是我第三个暗恋的男生,我想留个东西做纪念。”
看来她对皮肤白成绩好的好看男生情有独钟。
辛禾雪翻找自己的书包,把夹在课外书里的书签摘下来,递给吴可儿,他就路阳之前的事情又道了歉,吴可儿却说路阳已经赔礼道歉过了。
她收下书签,颔首道:“谢谢。”
辛禾雪回应:“我也谢谢你的欣赏,祝你在新班级学习进步。”
长得好看,皮肤白,成绩是年级第一。
仔细数起来,确实是这些方面会导向一个人受欢迎的结果。
人是视觉动物,同时又崇拜强者,那么在学生时代,好看的脸和好看的成绩就成为了魅力所在,长大后则可能会加入更多的社会因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