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禾雪那边正好等来公交车,屏幕里编辑的短信按了发送键,向对方发送过去。
[辛禾雪:我带了一盒]
路阳险些撞到了电线杆子上,在舍友诡异的目光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宿舍,战斗澡之后套上了人模人样的短袖衫牛仔裤。
拦了一辆计程车,路阳磕磕巴巴地打字。
[不用,不用,我早就买好了。]
司机敲了敲窗,唤回路阳直飞的魂儿,“上京市哪儿去?”
路阳把短信里的地址报了过去。
直到汇合来到宾馆前台,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听辛禾雪和前台道:“标准间。”
标准间,两张单人床,是不是有些窄了?
路阳欲言又止。
进门后,辛禾雪把书包丢给他,掀起薄白眼皮问:“你短信里早就买好了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提早准备好了……”路阳嘴巴开开合合,拿着辛禾雪的书包,看辛禾雪的脸色,“不过你有偏好,就按照你买的来。”
经典超薄型、螺旋型还是限量水果味……
路阳拉开书包拉链,突然歪了头,黄色问号好像凭空浮现在他脑袋上。
“这是什么啊?”
他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大铁盒,赫然雕花黄字,老字号某某居的老婆饼。
辛禾雪扯过包,摊开书本,淡淡道:“姥姥寄过来的,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荔城的糕点吗?”
一盒……是指这个吗?
路阳机械地咀嚼着老婆饼,酥皮包裹着冬瓜蓉馅,甜而不腻,他此刻却味同嚼蜡。
为什么老婆饼里没有老婆?
为什么他和辛禾雪在宾馆里,辛禾雪却在给不知道哪个狗崽子备课?
“别随便给人取绰号。”辛禾雪头也没回,已然抓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吐露心声的路阳。
“我刚刚说出来了吗?”路阳没反应过来。
没有,但是瞒不过全知全能的主人。
“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就像夫妻肺片里没有夫妻。学校的图书馆在装修,宿舍人多有些吵,”辛禾雪尚有耐心,事事有回应,“这里安静,也正好把姥姥寄来的糕点分一盒给你。”
他要备课,却不是特别能够了解这些浅显基础的知识到底哪里难以理解,所以还需要一个笨蛋做对照实验。
路阳就这样在宾馆里吃着没老婆的老婆饼,顺带复习了高中知识点,无形的尾巴都摇不动了。
事实证明对照组确实起了作用,辛禾雪高效地准备好了明天的课,从容收拾了书本,心情不错,忽而说道:“补习定在明天下午一点,到时候我十二点半过去。”
路阳定然看向他。
垂落耳畔的发丝乌色柔软,辛禾雪抬手挽到耳后,雪色耳垂露出,昳丽的眉眼抬起来,轻轻一笑就已经似春花秋月。
说话的尾调像是有小钩子在钓,问路阳,“你早就买好的东西呢?带了?”
第244章 钟情妄想(42)
华灯初上,从傍晚开始就淅淅沥沥下起来的小雨,浇湿了九月的京市,银行的霓虹灯牌闪着红色光芒,与CBD的蓝色幕墙灯冷暖相映,一同揉进车前的雨刮器里。
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如同草履虫般向着灯火温暖的大小食店涌去,客来客往,大排档的红桌布下方堆起啤酒绿瓶,如小山般。
热闹没能透过厚厚的宾馆窗帘,只有雨丝风片敲打玻璃窗户织就绵密节奏。
浴室里的水声逐渐小了。
路阳坐在沙发上,玩了几把贪吃蛇,悉数是没撑过半分钟就gameover了,心思显然不在游戏上。
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着回忆之前在家时用电脑查过的知识点。
“路阳。”
浴室内传来呼唤,隔了一层雾面的毛玻璃门,稍微减弱了音量,却没由来地激得路阳一哆嗦,窜电似的麻了半边身子。
他站起来,“怎么了?”
辛禾雪在浴室内道:“毛巾,我忘了,帮我拿一下。”
毛玻璃门斜开三十度角,路阳忙把毛巾递了过去,动作间隙还碰到了辛禾雪的手。
指尖湿润,被热水烫得泛红。
路阳瞳孔忽地缩小,光是短暂触碰就叫他周身通电似的汗毛直立,回到沙发坐下,也只觉得喉咙焦渴不已。
往口中灌了两杯水也没能缓解。
吱呀的轻声响,辛禾雪已经用毛巾轻擦着微微湿润的发尾出来了。
路阳寻找有没有吹风机,“先把头发吹干吧?”
没留给他找吹风机的功夫,辛禾雪伸手勾住了他的衣领,也不知道是他动作让路阳没反应过来,还是对方装的。
一勾就倒。
光影偏转,两个人的重量倾压下来,床铺陷出一个下凹的弧度,连呼吸声也挤压到一起。
路阳撑起手臂,双眸却猛然紧缩,定定地盯着辛禾雪不动分毫视线。
浅色的单薄方形包装,咬在上下唇之间,情色极了,恍惚间让人以为那不是避孕套,而是色泽鲜艳的情欲之果,蛊惑着人从枝头采摘。
微微笑起来,就能窥见雪白的齿。
“看什么?”辛禾雪看着眼前的木头脑袋,“亲我。”
方片落在枕边,他双手圈在路阳颈后,如同蛇妖一般抻脖子索吻。
吐息顷刻间融化在一起,窗外雨下大了,城市氤氲在一片水汽之中。
路阳亲得很凶,凶到辛禾雪后悔主动亲他了,每次都挤压胸腔,侵占空气,好像要把他吞入喉咙里,用亲吻确认每一次口齿吞咽。
等到拉开距离,辛禾雪已然胸膛起伏着在重新调整呼吸,眼角眉梢湿焉焉,眼皮掀起一片潋滟水波,“哑巴了?”
路阳罕有地寡言少语,紧抿唇,手臂交错着利落将衣衫往上一拉脱去。
短袖一脱,就好像赤诚的心也剥开了大咧咧地任辛禾雪审判,他牵起辛禾雪的手,直接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体表热得辛禾雪掌心灼到了,手指下意识地微微蜷缩,却被路阳大手裹着插入五指,强势地带动。
“这是胸肌。”
“前锯肌。”
“腹直肌……”
精赤的、滚烫的、年轻的躯干。
视线不由得跟随手掌的走向,辛禾雪眼睫颤了颤,路阳还在继续说,仿佛是一个推销员,“八块。”
“我还有人鱼线。”路阳认真道。
辛禾雪的手指已经勾到了裤腰,“所以呢?”
情意炽热的吻从额头一路往下,印过薄白的眼皮,印过他细细数过的睫毛,挺翘的鼻尖。
“我准备了好久,原本它只有六块。”路阳声音低低地说,“是为了勾引你。”
倒是很诚实。
“嗯哼。”辛禾雪胸腔里懒懒地挤出应答。
路阳诚恳地盯着他眼睛,“所以你有感觉了吗?我好像石更得有点痛了。”
倒也不用这么诚实。
辛禾雪抵挡不住地败退下来,手背遮住自己微红的眼睛,屈膝踩了一踩路阳的大腿,果然绷紧得发硬,踩石头上一般,他催促:“快点。”
“不行,”路阳埋头下去,“你身体不好,我会慢慢来的,阿雪别害怕。”
…………
到底是快些遭罪,还是慢的磨人?
辛禾雪仰躺在床上,纤细的一双长腿被架起在有力臂弯当中,热得浆糊似的头脑天旋地转地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张口尽是紊乱吐息,“哈……”
他忍不住去抓路阳的手臂,绵延不断的异样感受分外折磨,偏生路阳还生怕弄伤他,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你……没吃饭吗?”辛禾雪终于骂出声来,泪珠从红润眼眶里滚滚涌出,“再慢、你就拔出去!”
路阳动作一顿,眸色沉下去,下一瞬,在辛禾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大开大合地直入进去。
不知道是他一腔蛮劲地撞到了哪里,辛禾雪周身过电般颤抖,双腿痉挛着挣动抽搐,一声尖叫从喉咙里挤出来,“啊!”
路阳顿时慌了神,“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脏疼了?”
他顾不得潮水汹涌,上前抱住辛禾雪。
人已经满口都是含糊不清的吚吚呜呜,又是蒙了满脸的泪。
好半晌,失焦的眼睛缓缓凝聚,辛禾雪的脸侧过去,鼻尖泛红,咬着极轻声的字说:“舒服。”
路阳颅内轰然嗡鸣地炸响,白光噼里啪啦放庆功烟花。
…………
出租车最终停在独栋别墅外,一眼看过去,能够看见仿欧式的尖顶红砖和罗马柱。
大雕花铁门俨然关闭着,内里的私人花园绿意盎然,小池明净。
过了正午的阳光正热烈,辛禾雪打了个电话,果然有保姆过来给他开门,进门后还给他倒了杯茶,“谢谢阿姨。”
辛禾雪打量了一圈室内的装潢,向保姆阿姨问道:“请问江同尘在哪里?”
阿姨说:“二少在楼上午睡,我正要去叫醒他。辛先生请跟我到书房去等候吧,一会儿二少就过来。”
辛禾雪在二楼的书房等了半小时,也不见雇主江和光的弟弟江同尘过来。
补习时间约定的是下午一点就开始。
辛禾雪提前了十分钟抵达,眼下却快要到一点半了。
倒也无所谓,毕竟江和光一开始和辛禾雪说了,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从一点开始计算补课时长,浪费的倒不是辛禾雪的时间,而是江家人的钱。
等到终于一点半的时候,少爷才慢慢吞吞地由保姆阿姨推着轮椅过来。
辛禾雪微微挑了眉梢,对这位家教对象的面目终于有了新了解。
单拎出来五官看,江同尘和江和光的相貌足足是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和仪容雅正的兄长不同,弟弟果然同兄长口中说的一样,看起来顽劣不堪。
银白色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补了发根的染发剂,全然看不出原生的黑发色泽,耳骨上恨不得打满耳钉,皱着眉头,下三白眼满目不耐,左边的小腿打了石膏。
保姆阿姨将江同尘推到书桌前,和辛禾雪道了歉,又劝了一番这位二少爷,哪怕是离开书房前,脸上也是不大放心的神情。
江同尘转着笔,心不在焉,“开始吧。”
辛禾雪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简单说明道:“江总和我约定好的授课时间是一点钟到三点钟。两节课,一节四十五分钟,中间休息十五分钟。不过鉴于现在已经一点半,为了准时下课,这两节课中间就不休息了。”
江同尘抬起眼,好像是头一秒才注意到这里有个人,乜斜着瞥了一眼家教老师。
紧接着便兴味盎然起来,他支着脑袋,开腔打断了辛禾雪的授课,“听说你是我哥从京大招的?”
“嗯。”辛禾雪微笑了一下应答,“他和我说家里的弟弟非常向往京大的学习氛围。”
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么回事。
江同尘嗤笑一声,咬牙快速地挤了一句,“拿我当幌子。”
他这一句说的声音很低,仅仅自己能听清的音量。
他再三番两次地打断辛禾雪,“不过,我哥到底为什么选了你?他给你开了多少工资?”
“可能是江总来的当天我正好在台上。”辛禾雪仍面色平静,未见不耐地解释,“一节课三百。”
未避免还有什么点子让江同尘再次打断他,他干脆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好奇的吗?一并问了吧,接下来就要讲课了。”
“有啊。”江同尘撑着下巴,兴致盎然地扬起笑容,“包养费这么低,你也同意跟他?家境不好,还是借了贷很缺钱?”
出乎江同尘意料的,这个家教老师不气不恼,只是平淡地把问题四两拨千斤拨了回去:“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亲口问问你哥哥呢?”
辛禾雪不笑的时候,眉眼是瞧着清冷的,头发格外柔黑,肌肤却白皙得在午后窗旁的环境中仿佛自有薄薄的微光笼罩般。
江同尘定定盯了他侧颈一会儿,愈发虎牙一阵阵发痒,大咧咧地笑得开心,“我哥给你六百块两节课?”
他从口袋中拿出红色钞票,粗略一看有十数张,“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不然这样,六百块脱一件,这里有一千三,剩下的五百我再找人拿给你,这笔买卖怎么样?”
一千八换一丝不挂。
江同尘挑眉道:“比你辛辛苦苦对牛弹琴六节课来得快多了吧?”
辛禾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二少爷今天下午到现在只说了一句实话。”
“至于这桩买卖怎么样,我不是生意人,不了解。”他简单收拾了书本,惋惜自己昨天还浪费了时间备课,“你有什么话和江总说吧。”
江同尘眉心一皱,笑容滞住,“什么意思?”
辛禾雪指向窗旁台子上一直未挂的座机电话,乌木材质的电话听筒色泽沉郁,仿佛凝聚了漆黑的天际欲来的风暴。
他拿起听筒,对江和光道:“江总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之前提前给的定金会交给保姆阿姨。”
江和光沉着嗓音,“我快到家了,请先别走。”
…………
江和光一回家,对辛禾雪点头微笑之后就上了二楼。
不知道兄弟二人商量什么。
辛禾雪慢慢地在一楼的敞亮客厅里品尝茶点,再见到江和光时,男人的袖扣早已经解开,还对他道歉,“舍弟顽皮赖骨,他出生的时候正好父母正忙于工作,几年疏于管教,才养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于他造成的困扰,作为兄长的,真是感到非常抱歉。”
江和光身形高大挺拔,说话有条不紊,又拿出一个礼品袋,“一个小礼物,聊表歉意。 ”
辛禾雪看也没看,“您太客气了,几句话而已,对我而言造不成什么损害。”
“不过,恐怕我不能够继续担任家教的工作了,江同尘同学对我的意见比较大。”他托词道,看了一眼时间。
这一通磨磨蹭蹭下来,竟是快要四点了。
江和光了然,“这里打的士不方便,我送你回学校吧?”
…………
辛禾雪坐到副驾驶上的时候,江和光又叫江同尘出来送行,只见这位二少爷已经是轮椅上搭着的两只腿都打上了石膏。
难怪刚刚家庭医生来了……
辛禾雪目光平静,无所感想。
“同尘深刻地认识到了他的狭隘,他希望能够亲口向你道歉。”江和光微微地笑着。
江同尘倒是真的老老实实地低着头道歉,态度之诚恳就好像他干脆会鞠个躬从轮椅上滚下来一样。
当然他要是真这样做,辛禾雪也会面无惭愧地接受这个大礼。
江和光绕过车前,拉开车门坐入驾驶座中。
路上车载音响的抒情音乐静静流泻播放着,江和光视线时不时地向副驾驶撇过去,他无意掩盖,所以辛禾雪也很快注意到了。
“江总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江和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说起来难为情,还是希望辛同学好好考虑,同尘真的很需要一个家教,我回去会让他再深刻检讨今天犯下的错。”
“一节课也会提价到五百。”在辛禾雪出声之前,江和光又加紧道,“不用现在就拒绝我,在下周末到来之前给我一个答复就好。”
他说完,就将这个话题翻了篇,亲切地和辛禾雪聊了些家常。
下车的时候,江和光看了一眼后视镜,才状似无意道:“正青春的年纪,辛同学交女朋友了吗?”
辛禾雪的视线也下意识地追向车旁的后视镜,脖颈侧方的一抹浅红从领口露出,他下车时整理了领口,接过江和光递来的书包,“谢谢。”
江家兄弟别的不说,江和光至少人还可以。
辛禾雪没听见有爱意值提醒,推测不是目标人物,故而也没有别的想法。
回去的时候顺道去小卖部买了水,从书包里拿零钱的时候,辛禾雪才发现装进书包里的礼品袋。
他微微眯起了眼,形成月牙似的缝。
看来江和光是算好了想和他再见一面了。
…………
在辛禾雪心头,江家兄弟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等他踏入寝室的这一步,棋局才算初形。
傍晚又有急雨,伴着雷声轰鸣一同降落地表,光线阴暗,寝室内却没开灯,估计其他舍友是去食堂吃饭了。
辛禾雪打开灯,林鸥飞直直盯着他,面容阴翳,眼底下竟有青黑,开腔时声音嘶哑地问:“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彻夜不归?”
第245章 钟情妄想(43)
电闪雷鸣一刹,外头的雨蓦地下得大了,天空和破了个豁口一般直往地面灌水。
林鸥飞黑漆漆的眼睛不曾交睫,瞳孔清晰地映出辛禾雪的面容,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好像没得到合理的解释就不会挪位,也不会将话题轻易揭过,大有和辛禾雪耗着的意味。
与外面雷鸣的环境相对比,宿舍此刻格外寂静。
他眼里的人却是轻轻笑开了,神态放松而自然地回到床位放了书包,“怎么了?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是吗?”
辛禾雪翻出手机,无辜地对林鸥飞晃了晃无光的屏幕,“外面不方便充电,没电了。”
林鸥飞亦步亦趋地跟过来,垂了视线,“外面是哪里?为什么出去这么久。”
他的目光如同冰凉而黏腻的雨线,落在辛禾雪脸上、身上的每一寸,冷腻之感挥之不去。
“我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啦?你担心我走丢?”辛禾雪揶揄地说,等到对方面庞上的神态近乎可以用阴森来形容,惴惴不安难掩其中时,他才噗嗤笑了出声,解释道:“我去给家教的学生试课了,没什么把握,在宿舍模拟试讲怕影响到你们,昨晚就出去租了个房间。”
明明他一进门就可以给出解释,却偏偏喜欢让人的心落不到实处,非一拉一扯地折磨人的情绪。
林鸥飞的表情好看了些,把打包了食堂饭菜的餐盒拿出来,两荤一素和大米饭还正热乎着,显然他也才从食堂回来没多久。
辛禾雪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口烧茄子。
林鸥飞盯着他,冷不丁又问:“家教要花这么长时间?”
辛禾雪嚼嚼嚼,“当然不是,姥姥不是寄了特产过来吗?我去给哥哥送了,又逛了圈市里。”
一从辛禾雪口中听到了庄同光,林鸥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慢点吃。”
辛禾雪笑着说:“你怎么和我哥一样胡乱担心。”
他说这个谎极其自然,也不怕林鸥飞打电话去向庄同光核对。
给庄同光的特产送是送了,是叫路阳回程的时候去庄同光学校送的,至于逛了圈市里,逛也逛了,和谁逛的不好说。
辛禾雪吃饱了晚饭,这个时间还是饭点,每层楼的公共淋浴间人并不多,就着这个空档他拿了衣物就先去洗澡。
直到他的身影被宿舍门阻隔在视线之外,林鸥飞才缓缓收回目光,转移到床铺上的书包。
拉链未合起,半露出用一个纸袋装的换洗衣物,大概是昨天出去换下来的。
拿出来的时候,纸袋不可避免地发出细微声响,噪音令林鸥飞顿觉刺耳。
他的双目下挂着一圈鸭蛋壳似的青色,眼角余光映出门外走廊空旷,林鸥飞喉结滚动,以极其缓慢的、小心的动作,将柔软衬衫捧到面前,鼻尖两侧微微翕合。
只有白天里经太阳晒过的温暖,和很浅一层沐浴露的薄荷香。
他眯起双眼,拈起领口沾着的一根发丝。
迎着寝室的灯泡看过去,这根头发纤细得要就此隐去,又仿若泛着黑珍珠的乌亮光泽。
长度相宜,是辛禾雪落的发丝没错。
他仰起头,喉咙拘挛,发丝就吞吃了下去。
好似这发丝一路在胃里生长蔓延,羽化出十万只蝴蝶让这个坦诚的器官颤动。
林鸥飞抿起唇,衣物丢进脏衣篓里,只等一会儿去楼下洗衣房洗了。
…………
军训的两周时间说煎熬也煎熬,但回头却发现很快地过去了。
正式教学周拉开帷幕。
他们是刚来的大一新生,这学期的课表还是由教务安排,听学姐学长说,等到下个学期就要自己选课了,到时候才知道抽签抢课的艰难苦楚。
辛禾雪他们宿舍有个京市本地的,拍着胸膛说自己很有人脉,刚开学不久就给他们带回来一本不知道经过多少手的全校课程评价手册,内含数位前辈亲笔标注的点名评率和给分松紧。
虽说辛禾雪和林鸥飞是不同专业,但是思政公共课却排到了一起,就在周一下午的第一节。
下午第一节是两点的课,辛禾雪因为上午最后一节课十二点半才下课,吃完饭回来宿舍午睡,醒来时就晚了些,林鸥飞说自己先去占位置,辛禾雪可以慢慢过来。
可是辛禾雪刚一到教室,在后排找到林鸥飞的时候,对方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放下书包,辛禾雪偏头问:“怎么了?”
没等到林鸥飞说话,他们前面一排座位上,原本趴着脑袋睡觉的男生却动了。
和闻着肉骨头的狗一样,路阳当即清醒,从前头转过来,正正好趴到辛禾雪桌上,“我刚来的时候就看见林鸥飞了,他说他只占了两个位置,我就只好往前一排的位置坐。”
两个学校离得不算近,辛禾雪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是问你要了课表?看到你今天下午有课,我没有。”路阳笑着说,“坐公交车就这么过来了。”
坐公交也要半个小时,看来是没有午睡,难怪刚刚困得趴在桌上睡。
辛禾雪想着,任由路阳搁桌面上玩他的手。
掌心被画了几个圈,痒得很,指尖下意识地微蜷缩起来。
两个人好像都想起那一晚上十指交扣的炽热,足以使手掌每一寸都汗漓漓,路阳耳根红了一下,停止动作,预备铃恰时响起,“待会儿你没课了,带我逛逛见识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辛禾雪答应了。
林鸥飞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插一嘴,对辛禾雪说:“俞枣问我们晚饭哪个饭堂。”
“那我们一起吃吧。”他假装看不出来暗流涌动,干脆安排道,“听开宇说五食堂的鸡腿饭好吃。
刘开宇就是他们宿舍那个搜刮了课程评价手册回来的本地男生。
总之没有让两个人单独用餐,林鸥飞的目的已经达到,几个人吃都无所谓。
路阳作罢,自觉地转回去面向讲台,正是这个动作,令林鸥飞注意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近乎冲动得当即要站起身来。
他只强行地自控坐住,面色发青,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路阳的后背。
蓝色短袖衫领口边缘,从后颈延伸出来几道灼眼的红痕。
那像是被猫抓挠出来、被指甲划破的伤口,虽然细小,但一经注意到,几道红就深刻地烙印在林鸥飞的视网膜上。
他耳畔重复起路阳刚刚说的话——
我不是找你要了课表?
在一个屋檐下,林鸥飞连辛禾雪在阳台和家人打了多少分秒电话都了解得一清二楚。